爱的碎片
作者:night
“我……一直……一直在查刘嫂的案子。”陆纨吞吞吐吐还没说完,听得“啪嗒”一声,村长手里的碗掉在了地上。水,撒了一地。
“你会说,刘嫂之前不是已经死了吗?没错,苏环的确说过,她亲眼看见了‘魔神’把刀捅进了刘嫂的心脏,血还不停的滴下来。
“好好。”陆纨强压火气,“林老师,请你出去,我想和她单独呆一会儿。”
“二.9:15左右,苏打开卫生间的铁门,走了出去。于是,她目睹了‘魔神’杀人。

5

苏环依偎在陆纨的怀里,诉说完了回忆。
“这一切,都需要一个有着严密的逻辑分析能力的大脑。这个大脑,就属于那个召集大家开会的人,也就是你——村长。”
“没错。”林沐风手里拿着笔,在空中比划着,“想想我们来到现场是的情景。首先,苏老师的房间是一个密室——就在你很鲁莽地砸玻璃窗之前,我检查过。窗自然不必说,是从内部反锁的。而房门的门闩也是插好的,这是老式的门闩,一旦从内部插上,外面的人根本不可能进来,更不可能从房间外部插好门闩。因此,当你发疯般敲打玻璃窗的时候,整个房间,处于密室的状态。”
村长的脸颊明显抽搐了一下。
“其二,凶手为什么要在杀人以后做一些奇怪的事情,而不立即逃跑?我不相信像刘二汉这么一个冲动鲁莽又目不识丁的庄稼汉会有这份耐心,完成一个类似于仪式般的犯罪现场。更不相信他有这智力和能力,把现场布置成一个密室。”
“那么是谁,是谁从房间里锁了门窗呢?显然不会是‘魔神’,事实是,他已经离开了房间,没办法从外部反锁门窗。因此,只可能是苏环和刘嫂中的一个,从内部锁上了门窗。
“嗯。”林沐风低声应道,他递给陆纨一张纸,说了句“你看看这个。”便颦眉不语了。
她壮着胆又往前走了一步。突然,那个白衣白发的家伙转过头来。
苏环终于倒下了。
林沐风立刻冲出了房间:“陆纨,你这小子……”
“我……”陆纨还在门口扭捏。
陆纨悻悻地放下了手。
到底是人类对未知的探知欲望战胜了恐惧,她咬着嘴唇,缓缓地拉开了门闩。
“……所以是某个人这么样,用钓鱼线造成了密室。而这个人,我可以肯定不是苏老师看见的刘二汉,而一定是村外的某个人。是他偷走了这两万。至于这人是谁,我想就是警方的工作了。”林沐风在陆纨吃惊的目光下,说了一段漏洞百出的推理。
“魔神”微微侧过身,苏环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刘嫂被绑在椅子上,绝望的眼睛无助地盯着苏环。
“嗨,也没啥事儿,就是想到学校去转悠转悠。”村长让开身,“别站外头啊,进屋说。”
陆纨沉默,表示同意。
“问完了我自然会走!”林沐风执拗地说。
陆纨抡起拳,狠狠瞪着对方。林沐风也毫无惧色地瞪着陆纨。

3

“从这个角度来看,的确是鬼神才能办到的。因为人类无论用什么方法也不可能从房间外面把门窗反锁。
妇女惊恐的惨叫声已经停止了,一切回归平静。苏环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你觉得我撒谎了,是吧?”苏环依旧看着天花板。
“谢谢。”陆纨含糊不清地说道。
陆纨只觉鼻头一酸:“没别的法子了吗?”
“苏环!苏环!”陆纨疯狂地拍打着玻璃窗。
陆纨把饭盒往桌子上一搁,快步走到林沐风面前,指着他说:“你快给我出去!”
“既然说不出,那就索性别说了。”陆纨说完,一下子愣住了——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我怎么没死?嗯?”苏环直视着林沐风。
林沐风听完后,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苏老师,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
没错,就是这个瞬间!
村长站起来,有那么几秒,他的眼皮直跳。然而,最终,他还是带着勉强的笑容,说道:“小陆,你这玩笑开得没谱啊。二汉那晚在吴老叔家喝酒,老些人可以证明了。”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门窗是房间内的人锁上的。
他只觉胸口闷得慌,便掏出一把小口琴。想了想,吹起了《世上只有妈妈好》。
“那么,无神论者,你准备怎么解释密室消失之谜呢?”林沐风托着下巴问道。
就在此时,“魔神”的长袖里划出一把锃亮的刺刀。
村长笑道:“你们城里人,大老爷们咋像个姑娘家。”
村里人怀疑刘嫂偷了“援助费”也不是没有道理——两万对于她来说是一个绝对的诱惑。况且,案发之后,据警方的调查,这两万元也不翼而飞了。
“由于凶手是假扮传说中的‘魔神’杀人,所以,即使是作为目击者的苏老师也无法看见凶手掩藏在面具下的真面目。然而,苏老师却认得背影——她指出了凶手很有可能是刘二汉。我认为,她这么说是有把握的——并且我觉得,这个把握很大——因为村里的男性大多瘦小干瘪,而刘二汉却异常的高大强壮,平日里就十分扎眼。”林沐风绕回到桌子旁,拿起陆纨的笔记本,道,“我相信苏老师当时看到的‘魔神’的确就是刘二汉假扮的。可从你的调查结果来看……”

14

那些企业家拨给村里会给两万元的“援助费”,而这个“特别房间”就是为了存放这笔钱而配置的。所以,“特别房间”设计得格外牢固——有机玻璃窗加厚铁门。另外就是房间里有专门用来放钱的保险柜,保险柜的钥匙只有村长才有。
其实,林沐风说“棉江村故事”的时候,陆纨就已经猜到了——刘嫂为生活所迫,做着皮肉生意。于是也就难怪了,为什么最终被选出来去死的,会是刘嫂。在封建思维根深蒂固的农村,刘嫂确实是一个伤风败俗的存在。
“我来向苏老师了解一下案情。”林沐风若无其事地说道,“果然和我猜的一样,她看见了‘魔神’杀人。”
“哦,没怎么,只是有点走神。”陆纨说话时,带了微笑。
村长不动声色地站起来,将那些碎片放到了破旧的桌上。他绷着脸,开了口:“小陆,要是你说完了的话,俺也说两句儿。”
“额……村长是出门有事吗?那……那我明天来吧。”陆纨的眼神躲闪着,像小时候犯了错,站在老师面前一般。
她闭起眼,蓄了一股劲儿,这才勉强站了起来。
“侦探不是破案的工具,而是人。是吧?”陆纨微笑着自言自语。
“小心不要破坏现场!”少年的声音在背后啰嗦。陆纨哪里顾得上这些,他一心只担忧着苏环。
“你会相信?!”苏环冷哼一声。
“所以,刘嫂当时并没有死。
“即使你说你看见了‘魔神’杀人,我也深信不疑。”
“不。”林沐风丝毫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而是很不识相地说道,“我和苏老师的谈话还没有结束。”
“我也来说几个疑点。”陆纨竖起一根手指,道,“其一,为什么要选择在苏环的房间里杀人?苏环的房间位于半山腰,距离山下的村子有着近20分钟的山路。而刘嫂是村里专门委托来照顾苏环的,她每天晚上9:30就会离开苏环的房间。那么,凶手大可以在半路伏击刘嫂,有必要在明知道会有目击者的情况下杀人吗?
苏环看着他俩你一言、我一语走到自己的床边,心中甚是不解——刚才还是水火不容的两个人,怎么眼下交谈颇欢?
“我的所有推理,都有一个前提——苏环所言,都是正确的。
“我来。”那少年不由分说地把陆纨的手拽了回来。少年的另一只手里捏着块手绢,他小心翼翼地解开了窗扣。
窗外传来孩子童稚的儿歌声。
虽然就住在这房间里,但苏环称她从没有碰过保险箱——倒是刘嫂,每天要擦那箱子好几遍——因此她不知道钱是何时不见的。
陆纨接过纸,边看边默念——
“嗯……怎么说呢。”林沐风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苏老师,你在警方做笔录时口供是这么说的——‘我一走出卫生间,就被某种迷药给弄晕了。所以什么也没看见。’然而,我觉得……”
苏环猛然转过头,吃惊地瞪着对方。
“我倒宁愿说服自己相信是鬼神杀人。”陆纨叹了口气,“我现在毫无思路。”
村长陪他们上了环绕村庄的“银山”,又杀了村里很稀罕的两头耕牛和几只母鸡招待他们,这让不少村民颇有怨言。
整个山岗被夜打上了一层灰暗的底色。那一轮未盈的月,又为它铺上了皎洁的纱。星空下的草地上,突兀着一块巨大的岩石。远远看去,宛若一张巨大的石床。

6

“是啊,就是这份名单上的人。”陆纨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来,“好一个不在场证明啊。”

8

陆纨扭过头,怜爱地看着她。他默默地握住她的手,不由微微吃了一惊——她的手好凉。看来,纵然是向来沉着冷静的她,回想起那时情景,仍然深深地恐惧。
“哦?我可没觉得有什么必要。”陆纨板着脸说,“小环虽然目击了凶手杀人的全过程,但是至始至终凶手都带着‘魔神’面具。也就是说,她根本就没有见到凶手的真面目。”

9

陆纨一把揪住林沐风的领子,居高临下地瞪着他:“我再说一遍,她现在需要休息。出去!”
“嗯,不错。”是林沐风的声音。“而苏老师是唯一的目击者,她所说的话,至关重要。”
村长却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颔首道:“刘嫂一个寡妇,带着孩子过活,本来就苦。再加上没啥经济来源,就更苦了。不是咱不想帮啊,这村子里哪家哪户不是挨着穷过活?谁又有能力帮呢。刘嫂她也是没路可走了,才干起了见不得人的勾当。”
二十分钟以前,陆纨拿着那份名单走出了房间。
意识正渐渐在消失,眼前的“魔神”愈加模糊。

1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们出门后,他到底带你去了哪里,能让你的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弯。”苏环好奇地看着陆纨。
村长说着,从床底掏出个罐子,取出塞在里面的一叠百元大钞:“这就是刘嫂用命换来的2万块。不,刘嫂的命不仅换来了这2万。日后俺们开了山路,不仅果子可以卖出去,大家有了财路;城里人还会来旅游,来看传说中‘魔神’的遗址,这么一来,又多了条财路。”他把钱抱在怀里,“刘嫂当然不会白死,俺答应了她,俺会照顾大宝,并把以后去县城念书的机会给大宝。”
陆纨略显吃惊地盯着对方。
陆纨已然心慌意乱,狠命地对玻璃窗敲打、撞击。可那有机玻璃坚固无比、纹丝不动。他看着屋子里的苏环,心急火燎,恰在这个当口,他瞥见了一旁柴堆里的斧子。
“你怎么又来了?!”陆纨端着饭盒走进了苏环的房间,不想却见到了昨日的少年——林沐风,当下就变了脸色,怒气冲冲。

11

“四.9:45左右,林、陆、村长来到案发现场——苏的房间。林确认了刘的死亡。”
好在,这些城里人当天夜里就离开了村子。
陆纨扭过头,村长手里的那叠钞票比任何时候都要刺眼。是的,林沐风现在出现,依旧抓不到任何证据。可是,这两万块钱却不可能为村长所用了——更重要的是,刘嫂拼尽了生命所换了的一切,将成为泡影。
某种布制的东西——像是手绢之类——捂住了她的嘴巴,苏环闻见了浓烈的麻药味。
一个白衣白发的健硕背影,映入眼帘。

7

大山困住了村庄,闭塞让村里人和现代文明隔绝。在这样的村庄里,当然不会有学校的存在。
当初苏环来到村里的时候,村长考虑到她是个女性,为了安全起见,安排她住进了教学大楼二楼的“特别房间”。
“要是你真的相信鬼神之说的话,那么就可以结案了。”林沐风调侃道。
“我的故事讲完了。”林沐风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
“苏环看见了什么?她从卫生间里出来,看见了‘魔神’杀死了刘嫂。紧接着,她被‘魔神’麻倒,绑在了墙上。也就是说,当苏环晕倒以后,房间里唯一有活动能力的人,就是‘魔神’。那么,我不得不思考一个问题,‘魔神’出门之后,是如何从外面把门反锁上的呢?当然,他也有可能是从窗户翻出去的,但问题依然存在,他是如何从外面把窗反锁上的呢?

2

“待苏环倒下后,‘魔神’把她绑到了墙上,画出‘圈内加十字’的‘魔神’记号,又将捆在刘嫂身上的绳索解开,再把面具、假发、白衣、刺刀以及刘嫂装血的袋子收拾好,带着离开了房间。而后,刘嫂从地上起来爬起来,关上了门窗。于是,绝对密室形成了。
“就是9:20到9:45这段时间。”陆纨摩挲着鼻翼。
果然如村长所言,不出一个月,一座两层楼的学校就拔地而起了。这意味着,村里的孩子将不再是文盲,他们会获得知识,而知识必将改变命运。
“不得不承认,这个案子的确很诡异。以至于作为无神论者的我,也一度认为,整个案子并不是人类所做的。”陆纨坐在岩石上,沐浴着凉爽的山风,“当所有线索铺展在我面前时,我只能得出鬼神作案的结论。”
这次轮到苏环打断了他:“发誓也很无聊。”
“一.9:00左右,苏开始洗澡,大约10分钟后,听见卫生间门外传来妇女的惨叫声。
拳头在空中踌躇着,最终还是放了下来。
“对,没错。”林沐风还满意地点点头,“我想陆纨的推理和我不谋而合吧。”
林沐风把食指往唇上一竖,道:“不是你欠我的情。”
“是针孔。当时我们冲进房间的时候,林沐风曾在刘嫂的尸体上发现了针孔。为什么会有针孔?因为死者事先从身体里抽出了血,放进一个小袋子里,再把小袋子放进胸口的口袋了。这样,当‘魔神’的刺刀刺进刘嫂心脏部位的时候,苏环自然看见了血流不止。
苏环背对着陆纨,侧身睡在岩石上,一声不吭,似是睡着了。
“自杀,她为什么要自杀?”陆纨停下来,盯着沉默不语的村长。他将那份名单展开,摊在村长面前,“答案就在这份名单里。”
陆纨这才露出笑来,他心想,我早该想到的。
“找俺啥事儿?”村长一边往碗里倒水一边问。
之前就有人嚼舌头说,刘嫂是个寡妇,然而晚上却总是传出男欢女爱之声。于是乎,村里人纷纷猜测村长与刘嫂有染。甚至,有人怀疑刘嫂的儿子大宝是村长的种。村长对大宝也的确不一般,在刘嫂死前就对他格外照顾。现在刘嫂死了,村长更是把大宝接到了自己家,悉心照顾。
他们一个个都是西服革履,只一打眼便知是从大城市来的。
这本是一件实实在在的好事,林沐风至今还记得孩子们热泪盈眶的在国旗下敬礼、欢天喜地地捧起崭新的课本时的情景。
这是一个贫穷、落后的村庄,除了村长,村民全部都是文盲。
刘嫂的白衬衣霎时被血染红了一大片,她依旧瞪眼看着苏环,像是责备苏环没来相救。她随着椅子“砰”地倒地,那把刺刀还插在她的胸口,不断有血滴落到地板上。
“喂,你是怎么了?”林沐风察觉到了陆纨的异样。
“唉,小陆啊,杵门口干啥呀,咋不进来?”

16

陆纨望着他——他的背影被夕阳拉得越来越长。
陆纨盯着村长,等着村长说:“这一切都是你的推测罢了,你没有证据。”的确,他没有证据。即便他知道,此刻那两万就藏在村长家里,那也无法证明刚才自己的那一系列推理——顶多可以说是村长利用职务,盗窃了这两万而已。
陆纨也笑:“可惜啊,我是个无神论者。”
陆纨那准备敲门的手还犹豫地滞在门板上,不想门却开了。村长走了出来。
“刘二汉。”苏环几乎是脱口而出,似乎对这个答案十拿九稳。
陆纨说了句:“也许是为了留下活口,好让她证明确实‘魔神’杀人。”然后看着林沐风把这两条疑点写在了墙上。
陆纨仰视着夜空,星星好似围坐在月亮身旁,静谧地听着故事。
门的这一端,显然是安全的——最好的证据就是她还活着,而门外的妇女极有可能已经死了。但门的另一端,等待她的,是未知的危险。
“不。”陆纨气冲冲地说道,“是太顺利了——顺利地证明了刘二汉根本没有作案时间!”
“嗯,我是觉得,你在门刚打开的那个瞬间,一定可以看到些什么的。”
透过玻璃窗,他看见地板上躺着一个倒在血泊中的妇女。正对窗户的墙壁上,有一个用血画成的大圆圈。圆圈的中央,苏环如同时钟一样被“挂”在墙上,整个人呈“十”字形,酷似受难的耶稣。
苏环苦笑了一下:“倒不是我不愿意说,只是我说出来不会有人信的。与其让人觉得我疯了,在胡说八道,还不如说个谎来得干净。”
“阿纨!”苏环的声音虚弱但坚定。
这次刘嫂的遇害,按村里的说法,就是收到了“魔神”的惩罚——因为她犯下了偷窃罪。
苏环含笑看着陆纨,仿佛在说:“第一回合,你输了。”
“没错。”苏环边说边坐起身来,她倚在床沿上,声音甚是虚弱,“我的确看见了‘魔神’。”
第五天,这两名老师以及有着高中学历的村长就在学校的操场上举行了一场升旗仪式,学校正式开学了。
陆纨举起右手,欲赌咒发誓道:“当然爱,要是我有半句假话,就让我……”
“俺知道,她这都是为了大宝啊。”村长抱住头,蹲在地上,“她想自己吃苦,让大宝过上好日子。”

17

陆纨不语,安静地倾听。
“别做这种无聊的假设。”
刘嫂是村里的一个寡妇,带着8岁的儿子艰难地过活。她每天的工作就是帮苏环做饭,打扫以及清洁马桶。虽然苏环一再表示不必劳烦刘嫂来照顾自己,但刘嫂却很坚持。后来苏环了解到,村长每月会给刘嫂10元的“工资”,难怪刘嫂如此“客气”了。

18

“啊——啊,对,是啊,不谋而合。”陆纨尴尬地笑笑。
这是一场何等丑陋的交易!然而这就是母爱——为了孩子的前程,她早就抛下了生死。陆纨挣扎着——若是把真相公诸于众,那刘嫂岂不是白死了?
那次在苏环的房里,林沐风把陆纨拉出去,一路带到了村长房前的空地上。他指着独自蹲坐在门前闷闷不乐的大宝,对陆纨说:“苏老师说你有很出色的推理能力。是啊,你有权利置身事外,也可以因为不让心上人回忆恐怖的往事,而阻止我查案。但是,你现在看着他,看着成为了孤儿的他……”
猛然间,他犹如醍醐灌顶。
一切,都在那一天改变了。
“怪?哪里怪了?”陆纨“哼”了一声,“你是不相信我的调查结果咯?”
“会是苏环吗?不可能,当时她已经晕倒了。那么,唯一能够办到这一点的,只剩刘嫂了。
村里人当然也觉得十分奇怪,保险箱是高档玩意儿,据说没有钥匙绝对打不开。而钥匙又只有村长才有,村长又一口咬定自己绝没有把钥匙给过任何人。以村里的技术(即使是乡里,镇里,哪怕是县里的技术)都无法复制出那把保险箱的钥匙(村长说过,这钥匙是城里人的高科技产品)。那么,假设真是刘嫂偷了钱,她是如何得到钥匙的呢?
死定了!苏环这么想着,索性闭起了眼,平静地等待那痛苦的瞬间。
林沐风听完后,点了点头道“这两个问题,我知道答案。”

10

林沐风就坐在桌边,他拿起笔记本,斜睨了陆纨一眼,道:“不顺利?”
苏环躺在折叠床上,呆滞地看着天花板,并没有开口的意思。
匆忙穿上睡袍,她怔怔地站在铁门前。手,僵在了门闩上。
村里的土壤并不贫瘠,也没有严重的干旱。相反,每年都有成片成片的果树丰收。可大山环绕中的村子,交通极为不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果实大片大片的烂掉。
“这就是整个下午的调查结果。”陆纨把一本笔记本往桌子上一扔。

19

她犹豫着——是否该拉开这门闩,打开铁门。
“我从不相信所谓的密室杀人。密室,所谓的密室,不是有孔就是有缝,要不就是心理密室。而这一次,是个完全意义上的密室,无孔无缝。尸体就在房间里,又有目击者的证词,也断不会是心理密室。于是,我似乎只能接受‘魔神’杀人这一说法了。”陆纨苦涩地笑了笑,“可是,我一直很在意两点。其一,凶手为何偏偏要挑在有目击者的情况下杀人。其二,明明可以把目击者干掉,却为何留下活口——不只留下活口,还使她处于免受怀疑的状态——苏环不是手脚被绑住,挂在墙上吗?”
“那你爱我吗?”凝视着星空,苏环突然来了一句。
“那天,俺把孩子们的爹娘都找来,说是要开会。”村长低沉的喉音娓娓道来,“你说得都对,俺们要选出个人……选出个人去死。”
苏环吓得尖叫起来——她看见了白衣人带着那恐怖的面具——狰狞的白面、可怕的獠牙。这分明就是村里传说中“魔神”。
“小环。”陆纨坐在床边,温柔地看着苏环。他双手握住她的左手,边摩挲边继续说道:“我知道,要你去回忆那个恐怖的场景很难为你。但是要破这个案子,非得要你……”
“这些是最直观的线索。”林沐风一面阅读着笔记本,一面说,“要是把整个过程看作是副拼图,那么现在只缺了唯一的一块。”
“谁不想要别的法子?!俺去找那些企业家,说希望他们能出钱帮俺们开条山道。可他们说什么?他们叫俺别得寸进尺,说建学校本来就是为了炒作,如今炒完了,甭想再问他们要一分钱。”村长的脸上老泪纵横,“俺想开山辟路,只能用‘援助费’,可当初给钱的时候是说明白的——只是备用款,没经过他们的同意不准用。他们会同意用?!——这不是个幌子嘛。”
“我可不叫‘喂’。”陆纨大步流星地抢在林沐风之前出了门。
就在这时,陆纨手被另一人的手紧紧地拽住,动弹不得。他转过头,看见一个白净的少年。
“我们冲进房间的时候,刘嫂确实是已经死了。那么,刘嫂是怎么死的呢?密闭的房间里只有苏环和刘嫂,而苏环又已经被绑在了墙上。所以,刘嫂只有可能是自杀。
“我倒是觉得,苏老师知道凶手是谁。”林沐风拍了拍陆纨的后背,“因为在她刚才的叙述中,我听见了‘背影’这个词。而且,他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带着那种欲言又止的表情。”
晚风轻拂着躺在岩石上的两个人,夹杂着的小飞虫偷听着他们的谈话。
林沐风反复念叨着名单上的那些名字——吴老叔、吴嫂、赵大头、刘阿根……
就在他们离开的一周后,村里发生了一件大事——一支建筑队开进了村子,上了银山,破土动工。
苏环的大脑已是一片空白,她放声尖叫、呼救,然而这一切都阻止不了“魔神”正一步步靠近自己。
“这也是我很困惑的地方——刘二汉的不在场证明是完美的。”陆纨接过话头,说道,“他从8点开始在吴老叔家和一群庄稼汉喝酒,一直喝到了当夜的10点。这两个小时内,有至少15个人可以帮他做不在场证明,其中包括滴酒未沾的吴婶。”
“可是,要是‘魔神’杀人是假,血又从何而来?警方的调查结果,也证实了那的确是死者本人的血啊。
“陆纨,你有没有觉得……”林沐风看着陆纨的笔记本,欲言又止。
“不,”陆纨看着村长的脸色随之一变,“小环看见的‘魔神’是村里的刘二汉假扮的。”
“已经死了,”蹲在妇女的身边,少年的口吻如同在读审判书,“这个手臂上的针眼是怎么回事……”
苏环早已被吓得呆住了,她眼睁睁地看着“魔神”用刺刀去捅刘嫂的心脏。
“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有种……感觉。”林沐风指着笔记本上的那些名字说道,“这份是那天在吴老叔家和刘二汉一起喝酒的人的名单。我总觉得这名单有点……怪。”
和许多的西部的小村庄一样,棉江村有着鲜明的特征——龟裂的土地,破败的农舍。
林沐风瞟了一眼陆纨,点头道:“没错。如果我是凶手,我一定会杀了你。”
“嗯?”
陆纨正欲发作,只听林沐风补充了一句:“因为我有杀你的必要。”
曲毕,他不经意间瞥见了苏环——她闭着眼,脸上淌着两道晶莹的泪。
学校建成的第四天,两名支教老师就来到了村里。他们就是林沐风和苏环。
“别说你以为你会死,就是我……”陆纨没说下去,只是把苏环的手握紧,好把温热传递给她。
“三.9:20左右,苏被魔神迷晕。
“苏老师,你能不能告诉我——打开门之后,你究竟看见了什么?”林沐风坐在苏环的床边,执着地又问了一次。
苏环也扭过头,她盯着陆纨,好久,才悠悠吐出一句:“我以为我会死的。”
“你是说凶手之所以要在苏环的房间里杀人,并在杀人后布置一个奇怪的现场。是为了告诉我们——刘嫂当时正在房里行窃,‘魔神’突然现身,把她干掉,留下它特有的标记后,又突然消失?”陆纨冷笑着说。
“那也就是说,这是一起密室杀人。”苏环听见陆纨进门时这么说到。
“刘嫂平日里……她……”陆纨说不下去了。
“哦,没怎么,只是有点走神。”陆纨说话时,带了微笑。
就在苏环由于极度恐惧而瘫软在地上的时候,“魔神”站在了她的面前,另一只长袖里也划出一把刺刀。
“即使……即使我有心放你们一马,但是……”陆纨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人就闯了进来。那是陆纨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林沐风。
赤身裸体的苏环瘫在地上,瑟瑟发抖。
话音未落,陆纨已然解开了绳索,放下了苏环。
“陆纨!”坐在折叠床上的苏环急忙制止,随即剧烈的咳嗽起来。
“暂时还无法解释。”陆纨显得有些尴尬,他转而用挑衅的目光看着林沐风,“你呢?你准备怎么解释。”
“那么,第一个疑点就显而易见了——凶手是怎么离开密室的呢?”林沐风说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踱着步,“我们还看见了什么?看见了房间里有一个倒在血泊中的妇女——刘嫂,以及被人当作十字架挂在墙上的苏老师。于是第二个疑点也产生了——凶手为什么不杀了苏老师,以绝后患?”
“没啥,水烫得很。”村长陪着笑脸蹲了下来,将碗的碎片一一拾起,“真是对不起苏老师啊,都怪俺,造学校惊动了‘魔神’,连累了她。”
村长长满茧的手紧握着那些碎片,血缓缓得渗了出来。
“言下之意就是——他没有作案时间。”林沐风摸着左耳的耳环,“那第三个疑点就是——是谁扮演了‘魔神’?”
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欢迎这些钢筋水泥的来临的。村里的一些老人认为,学校的建造惊扰了沉睡于银山内的“魔神”,它将苏醒过来,重返村庄。
那是一个普通的下午,火辣辣的太阳毫不留情地烤着这片土地。几个衣着光鲜的陌生人,在村长的陪同下,来到了村庄里。
“我明白了。”林沐风稍稍欠身道,“打扰了。”他转身是要离开,走了几步,却停止道,“喂,你是要和女朋友继续卿卿我我,还是跟我一起走?”
“小环,小环。”陆纨轻唤道。

13

“但是,苏环看见的一定是真相吗?会不会,‘魔神’杀刘嫂的这一幕只是一场戏呢?一场演给苏环看的戏。
“那时我真是害怕得要死。”苏环心有余悸地说。
他飞快地拿来了斧子,扬起手,只听“哐当”一声,有机玻璃窗碎开了一个大洞。他急不可待地想把手从洞里伸进去,掰开窗扣。
苏环接着说道:“要是一生中曾被人爱过,就是死了也无憾。”她忽又想起什么,问道,“当时你看见我房间里的情形,是什么感觉?”
“若是我真的死了,你……”她的话被陆纨打断。
苏环使出全身力气,打开了卫生间的铁门。
“也许是我多疑了吧,但是……真的,看着这份名单我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林沐风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
“魔神”是棉江村的自古流传下来的一个传说,说是蚩尤的儿子,专门诛杀人间有罪过者。它白袍白面白发,长着獠牙,使得是两把刺刀。每次杀人完毕,它都会留下自己专门的标记——圈内带一个十字。

4

陆纨叹了口气,走进了屋子。

15

苏环伸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对陆纨附耳说道:“你用这招对付了多少女生?”看着他露出窘迫的表情,她古怪的一笑,直起身道“既然都要我说,那么好吧,我说。不过,你们可得听仔细了,我只说一遍。”
“我想,有人曾召开过一次家长会——一次特殊的家长会。名单上的这些人,还有刘嫂,刘二汉都出席了。
“这份名单里的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这些人家里,都有孩子在希望学校里念书。
村长沉默地坐下,动作迟缓木纳——警惕。
“原因很简单——必须有这个目击者。不然,密室也好,鬼神的怪谈也好,就都成了惘然。更重要的是,目击者的存在直接构成了密室。”陆纨摸出一张纸巾,拉过村长黝黑的大手,耐心地擦去不断涌出的鲜血,“虽然你并不想听,但我依然要说——这场精心策划的人命案的真相。”他抬腕瞥了眼手表,“看来只好长话短说了,毕竟,时间不多了。”
这一问,勾起了陆纨不愉快的回忆。
这个“特别房间”的格局是一个大房间套一个小房间,小房间被改造成了卫生间——卫生间里并没有窗户,这使苏环颇为不满,因为这样异味将不易散去。而大房间就是苏环的卧室。为了表示对苏环的尊重,村里特别派了刘嫂来照顾她。
“你跟我来。”林沐风猛地站起身,拉起陆纨就出了门。
林沐风耸耸肩道:“和你一样咯,暂时解释不了。”他把“暂时”两个字念了重音。

12

“推理到这里,我突然卡住了。
别过村长,两人出了屋子。
拉开窗户,陆纨自然是首当其冲。身后,紧跟着村长和那少年。
陆纨笑笑,道:“这个嘛,是个秘密了。”
“猜对了?嗯?”林沐风试探地问道,虽然苏环的表情已经给了他答案。
村长这才透露了那些城里人的身份——他们都是企业家,来我们这建希望学校的。
她紧盯着卫生间的铁门——门闩插得牢牢的,谁也进不来。这使她稍微松了口气。
“乖乖坐好吧。”林沐风拍拍椅子道,“我来给你讲个故事——棉江村的故事。”
林沐风点头道:“我明白。不过我还是建议你把你看到的说出来。至少,我会相信。”
“苏老师,要是你……嗯……凭借那个背影,已经怀疑了……怀疑了村里的某个人的话,不妨直言相告。”林沐风斟词酌句地说道,“就像我刚才说的,我将深信不疑——无论你觉得那个背影是谁的。”
——“喂,你是怎么了?”林沐风察觉到了陆纨的异样。
“结果出来了,刘嫂被选了出来,作为‘死者’;而身材魁梧的刘二汉就扮演‘魔神’——‘杀人者’的角色;余下的,就作为刘二汉的不在场证人。苏环则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了‘目击者’。
“会上,大家要做一个残忍的决定——选出一个人,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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