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小调的杀意
作者:第七夜
“这样就可以解释凶手会在平安夜杀人以及在尸体周围撒米兰花瓣的理由了。他在纪念一个人。”凌剑说。
他们照片摆放的顺序和他们死亡的顺序一致。
下午,安然到了青山医院。
说到这时,一股淡淡的苦涩涌上安然的心头。自己如此信赖凌剑,却被他当成了控制对象,被牵着鼻子走出这么远,甚至被利用来作为推进凶手罪行的工具,这样的事情,想起来的确让人感到羞耻和痛心。
凌剑把头埋进膝盖里,“我向警队请了几天假,晰若需要照顾……如果你对这宗案件有兴趣,可以随时问我要资料。”
“你的最后一步就是杀掉米杰,让他一带包揽掉你犯下的罪。
安然路过书刊亭时无意间看到一张晚报,硕大的标题“刑警队长为救被绑儿童,英勇献出宝贵生命”。旁边是凌剑的照片和生平简介。
“大多数时,她的行为和发病前并无二异。只是不愿意与原本非常恩爱的丈夫亲近。据她自己说,她像是被人施了魔咒般,写下了很多曲子,但她完全不知这种创作的灵感和契机从何而来。她还一直重复做一个噩梦。每次醒来,都让她毛骨悚然。我曾用催眠的方法让她再忆一下梦中反复见到的场景。她说一个很妩媚的女子在一个开满玫瑰花的小阳台上拉小提琴。接着,她的情人用刀刺死了那个女子,女子倒地前看见了凶手脸上带着一张恐怖的红胡子老人面具。梁还说她能深刻的感觉到那个被害女子心底深处每一丝绝望和惊惧。”
“首先,这份谱子里每一句都只有七个音,但第四小节却多出了两个F音,变成九个音。最后的五小节,收尾的伴奏处理的很不好。就是箭头的地方,用的是平行八度。专业作曲家是不会用这么单凋的音。按照杨菁以往的作风,一定会用属七的三度音(即E音),取代五度音(即G音)。这样就不会有平行进行,千篇一律的感觉。还有,从第三页的这行开始,明显多了很多#和b符号,以后每隔一节,这种符号就会特别多……”
“嗯。这首曲子中,主题进入八次,分别采用主调陈述,五度答题,平行大调的发展,最后以主题陈述方式结束,运用了赋格曲中最传统最清晰的主题表现形式。是巴赫的平均律钢琴曲中,我最喜欢的一首。”
“找我到这里有什么事情吗?”
“呵呵,不管是查案还是在其它方面,总可以与你找到共鸣。”凌剑笑笑。
“嗯。后两起命案均有目击者。他们都说疑凶戴着一个绿胡子老人面具。但因为是夜间,而且疑凶又戴有面具,所以没法锁定目标。我们尝试着从动机着手破案,但又遇到难题。
“多好的女孩啊,就被这三个畜生毁了。”门外传来老人的说话声,阴寒,苍凉。
“案件有进展了吗?”安然想起了什么,问凌剑。
“这只左右着我的手就是你啊,凌队长!”安然的音量提高了很多,但凌剑感觉得出,这句话是隐忍了很久之后才从胸腔里压抑的崩释出来。
是夜,冷月无声。空旷的天台被掩映在一片大厦之中,更显凄凉,萧瑟。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凌剑问。
“我顺利的发现了一个秘密,被杀的三个男人曾共事于那家酒店,而且他们三人一直都纠缠米兰,甚至当众轻浮于她。女孩自杀后,这三个男人也很快离开酒店。
谢过张医生之后,安然又找到陈中南,问了他一个问题。对方点点头,“没错,我是红绿色盲。”
第二天,安然第一个走访的便杨菁命案的目击者,钟正南。26岁,推理撰稿人。
灵桌上本该放着贡品的地方,却摆着四个人的照片。安然首先认出左三的女子是杨菁,虽已过中年,但姣好的容貌依然清晰可见。剩下的几张照片在蜡烛长期的烟熏下都有一些发黑。安然仔细辨别,照片上的几人正是乐谱中提到的侮辱过米兰,又被陆续杀害的吴雄,刘川,陈峰。
“你故意在阳台上放烟花,就是想让人提早发现杨菁的尸体。如果太晚发现,心脏可能就没用了。”
凌剑又回到警队,但他一直不清楚都结案了,安然还在忙些什么。
“那你就选定了那么极端的方式吗?”
梁晰若坐在钢琴边,手指在琴键上跳跃起来。
“杨菁死于5月6日。她是省内著名的作曲家,也是天城市房地产巨子,坐拥千万。她独自居住在城西的高档公寓内。因为财物没少,加上现场情况和平安夜的两起凶杀案一致,我们就对杀人动机更加模棱两可。目前我们没把侦查重点放在她的感情史上。
已贴着墙角的梁晰若再无退路,她开始拼命地撞墙。凌剑急忙抱住她,可看到丈夫贴近,她的瞳孔猛地放大,凄厉的叫声像利剑般刺穿天空。丧失心智的她抓起安然胸前的圆珠笔,刺向前来抱她的丈夫的颈部。
老人似乎无心回答安然的问话,他自顾的说着,“兰兰出事后,我心也死了,就这几个仇人支持我活到现在。医生说我活不到圣诞节了,可兰兰在天有灵,居然有贵人协助我完成心愿,呵呵!”老人有些自嘲,“现在总算是都过去了,我这个老头子也可以歇歇了。”又是一阵让人骨髓都发凉的笑声。
“刚好你知道杨菁签订如遭意外就捐出器官的协议。你杀了她,就是为了要她的心脏。”
“这是什么?”安然指着凌剑手里的乐谱。
如泣如诉的旋律顿时传来,如水银泄地,无孔不入,仿佛开启了一扇大门,那些看似十分遥远的事,又梦魇般地袭来,夹杂着或零碎或整块的悲喜,劈头盖脸地砸落。
“那时我已经知道平安夜杀人案的始末了。但我没有声张,还模仿米杰的手法杀了杨菁……这些案件都是我负责的,即使你不出现,我也会设法把杨菁的被害推给米杰。”
“这些都是乐谱里不寻常的地方。总感觉这份乐谱里藏有什么玄机。#号代表升号,b代表降号,五线谱中每用到这种符号,音调就会升半拍或者降半拍,乐谱的作者大概就是以这种符号为提示,从钢琴左起第一个键二十六个英文字母依次放入,再将想传达的信息文字用罗马拼音的方式化为音符记号,写在乐谱上,小时候在书中,看到过这种将想传达的信息以乐谱暗号的形式表现出来的隐秘方法。”
钟正南还在滔滔不绝的发表着演讲,安然耐心地听着,慢慢的陷入沉思中。凶手的胆子真大,在阳台上放烟花,不怕被人发现吗?
不愧是小说家,描绘得如此绘声绘色。
“首先,制造过两次凶杀案了,凶手应该更有经验才对,可后两起命案却均被人目击到。
“后来我才知道,凶手这么做就是为了引起人们的注意,好让他们向警方提供有关疑凶的特征:驼背,右腿有残疾。
“乐谱里的故事写得很高明,虚实结合。我能查到的地方,比如说,米兰受三个男子凌辱后自杀,而那个经理也确实百般维护米兰等,都是真实的。而像杨菁因为争风吃醋便指使三人凌辱米兰等我查不出明确答案的就是你杜撰的了。
凌剑转过身来直视安然,清澈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帽上的警徽更加熠熠生辉。
他抬眼看到安然预言又止的样子,叹了口气。“晰若有很严重的心脏病。几个月前,她动了手术。命是救回来了,人却变成这个样子……老是重复一个噩梦,感觉有人要杀她。”
“那你知道他们欺负你女儿,为什么不向警方报案?”
“案情似乎已经明朗化,米杰无疑成了头号嫌疑人。在这只手的牵引下,我顺利地找到了凶手。在他的住处,我们发现了布置得像祭祀一样的灵堂,还有绿胡子老人面具和凶器。陈峰案件的目击者已证实疑凶是一个驼背,右脚有些瘸的人。米杰恰好符合这些特征。所有的迹象都可以证实米杰为女儿复仇杀人。最后,他还畏罪跳楼自杀了。到此,这宗连环杀人案告一段落。”
“为了你妻子。”安然再看凌剑的眼神里,已少了刚才的凛冽。
声嘶力竭的惨叫声,惊慌的脚步声,常年照不进阳光的楼房,在这惊叫和脚步的震荡中静默着,显出令人窒息的阴霾。
“总感觉这份乐谱怪怪的,乍看之下很平庸。不过,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很多不协调的地方。”
“你看出我对这宗连环命案感兴趣,就一点点诱导我,牵着我走了很大一个圈,还制造假乐谱杜撰杨菁指使三人凌辱米兰的故事,制造杨菁也是米杰复仇目标的假象,使其被杀‘合理化’。
“那天在你办公室,你对巴赫的c小调赋格曲评析得非常透彻,你的乐理功底可见一斑。但后来我评析杨菁的乐谱时,你却说你对这方面一窍不通。在那时,我以为你是自谦。不过那时,我忽然感觉,乐谱在那种情况下出现,未免太过适宜,它更像是刻意安排的。”
他立马再次拜访了张医生。
“后来你把早被制服的米杰推下楼去,换好装扮,放我出来。”
还是那股熟悉的气息,女子喜欢他拥抱她的感觉,他霸气的拥抱里,满是欲语还休的缠绵。在他怀中,有一种无与伦比的安全与惬意。
安然静默在一边,许久,他开口。“这起案件里,有几个地方一直很让我困惑。
“陈峰的命案也一直困扰着我。凶手完全可以避人耳目成功逃逸。可他却戴着一个骇人的面具从四个遛弯的人面前跑过,大有让人故意看到的意图。
应门的老人年近五十,有种艺术家特有的阴寒气质。屋内光线很暗,安然看不清他的脸。但老者两髭边蓬勃生长的被染成红色的胡子却给人留下了非常直观的印象。他的背很佝偻,右脚有些跛……
案件告一段落。可安然的眉头仍未舒展开。“怎么了,还有什么地方想不通吗?”凌剑问。
“我看到的米杰是你假扮的。”安然语出惊人。“你先我一步到达米杰家,将他制服后便假扮他给我开门。”
“这是我在杨菁保险柜里发现的。很纳闷她把一份手写的乐谱放在那里。”
“杀杨菁的时候,你没想到唯一的目击者是红绿色盲。他说看到凶手戴的是绿胡子老人面具。但这不重要,下一次行凶,按照目击者地说法把胡子的颜色换一下就好。
“哪里哪里,顺便问一下,你是警察吗?”
梁晰若虽从来没去过杨菁的命案现场,可她噩梦里的情景和真实的现场惊人的相似,只是凶手所戴的面具胡子的颜色不同。目击者看到的均是绿色,而梁看到的却是红色。为什么会这样呢?
女子的脸开始抽搐变形,一脸的痛楚与难以置信。刚才的温存缠绵转瞬就被残酷的杀戮代替。男人弯下腰,轻抚她耳边的长发,柔声语:“对不起……”一滴温润的液体也从他坚毅的脸上滴落。男子戴上了一个狰狞的红胡子老人面具。
凌剑点点头,“的确,以前一直找不到这四人的交集,更弄不清杀人动机。队里还有同志认为这是凶手专针对音乐家而进行的无差别杀人呢。”
“呵呵,什么时候怀疑我的?”
“疑问再次出现。米兰自杀前可能告诉过父亲是因为不堪那三人的凌辱才走上绝路,可是米杰又怎么知道杨菁才是背后主谋呢?
安然尝试着用这种方法解密暗号。在这份乐谱里,藏着杨菁的秘密。三年前,她喜欢着的酒店经理郑阳和那个清纯可人的琴师关系暧昧。心生妒意的她就指使另外三个男琴师轻薄米兰,想要女孩知难而退。可郑阳的百般维护彻底激怒了她,她便出钱买通三人夺去女孩的贞操,想以此给女孩一个教训。她没想到,生性刚烈的女孩居然自杀了。事后,她给了三人一笔钱就此了事。但她一直为这件事情感到不安与愧疚。
“杨菁把指使三人玷污米兰的事情藏匿在乐谱里,做的如此隐晦。米杰又是怎么知道她和米兰的自杀有关而找她复仇的?”
“别伤着她……”凌剑捂住伤口,颤颤巍巍的说。
“你确定凶手也发现你了吗?”安然问。
“你说过,她有心脏病,半年前动过手术。是换心手术吧。”
他们还在米杰家发现一本病例,肺癌晚期。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以前的命案都发生在平安夜,而后两起却没选在这一天。米杰已经感觉自己撑不到平安夜那天了,所以提前动手了。
“这只无形的手又为我拨云见雾:可能在前两次命案中,被害人在垂死告诉米杰,杨菁才是主谋。
他拿出电话想通知凌剑已找到证据,可拿出电话时他才发现,米杰早已把他反锁在卧室里。
看到这时,一道灵光击中了安然。如果这个问题可以得到证实,那么就可以解释一直困惑他的问题,为什么梁晰若的梦中会反复出现杨菁被害的场景。
安然愣了一下,但他随即笑笑,“不是。”
安然笑笑,“你直觉还挺准。”
女子收住弓,转过身来,幽幽的凝眸,睫毛纤长,丰软的嘴唇微微翕开,勾魂摄魄。她等的人终于来了。
“在哪一家医院,我明天想去看看她。”
男人没有停下右手的动作,锋利的刀刃举起,又落下……鲜血肆意地流淌,像小溪般润物无声。沐浴着月光的花儿,正灼灼怒放,凄艳绝伦。
凌剑摇摇头,“这也是很让我费解的一个地方。”
米杰似有哮喘,发声有些困难。安然便没与他对话。说明来意后,安然在客厅内转了一圈,指着一个虚掩的卧室门,“我可以进去吗”?老人点点头,推开门,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她还怕你吗?”
开阔的空间,寒冷的色调,两人相互保持着距离。
“要说共同特征,这四人都从事过音乐……”安然摸了摸下巴,“目击者方面的情况怎么样?”
“被杀的四个人没有任何往来或交集,亦没有什么共同特征。刚才开会,队里有同志说这可能是因为凶手的变态心理而制造的无差别杀人。你的意见呢?”
一股不知名的悲哀与绝望让梁晰若心悸到不能自持,可她清晰的感觉中,那恨里依然有刻骨铭心的爱。
经理把这三人开除了。他们就是后来陆续被杀害的吴雄刘川和陈峰……
“说来奇怪,知道面具杀手伏法自杀后。她的情绪稳定了很多。”
难忍的压抑。冷风吹起,安然的风衣也簌簌的响起来。凌剑脱下警帽,看着眼前高大沉默的男孩,欲言又止。对方会意的接过帽子。
安然把调查结果都告诉了凌剑。
陈峰命案的四个证人说辞均无一二,四人遛弯时看到那个怪人,当时还吓了一跳。
“我们很自然的推想,女孩的自杀和这三个男人脱不了干系。于是,便找到了凶手杀这三个人的动机。
凌剑把卷宗推向安然,“9月8日,也就是前天。米原小区发生凶杀案。死者叫陈峰,是夜袭国际酒店的琴师。现场没有什么盗窃和抢劫的痕迹。死者被刺破脾脏流血过多而死亡。尸体周围撒有很多米兰花瓣。”
凌剑合上厚厚的卷宗,重重地倒在沙发里。他揉了揉有些发怵的太阳穴。打开CD,想借着音乐舒缓一下紧张了一天的神经。
安然在夜袭国际酒店上圈了一笔。
流水一般的小提琴旋律如同满室漂浮的幽灵,女子的身后是一扇硕大的落地窗,玻璃被拉向了一侧。一阵阴风袭来,窗帘忍不住的战栗,像在跳着不知名的妖异舞蹈。风撩起窗帘的一角,一个黑色的身影若隐若现。
凌剑有些疑惑的看看安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安然一震,青山医院!这是一家精神病医院。
暗访了几个酒店的老员工,安然得知了这样一个故事。四年前,一个叫米兰的女孩在这里当琴师,漂亮聪慧的她经常被另外三个琴师骚扰,每次都是郑阳经理为她解的围。渐渐地,两人产生了情愫。那个平安夜,米兰自杀了,好像是因为那三个男人对米兰做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她的父亲来酒店找过三人,但关于女儿名誉,也没太过声张。
凌剑点点头,“那时晰若已经病危了,如果没人给她心脏……”
“06年和07的平安夜发生的两起命案,以及今年五月女作曲家命案,从现场情况来看,仇杀的可能很大。被害人都是被刺破了脾脏而死亡。尸体周围也都撒有米兰花瓣。并案侦查了吗?”安然问。
“在整个查案过程中,我总感觉被一只无形的手左右着,每当我遇到困扰时,这只手总会为我指点迷津。
“那个杀人噩梦反复刺激的她神智失常。你妻子梦中的那个红胡子面具才是你那天真正所戴的!她会那么惧怕你,就是因为潜意识告诉她,你就是杀害她体内心脏主人的凶手!”
“凶手行凶后故意引起人们注意。在这个违背常理的举动里,是不是有凶手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我在想,是不是和杀人动机有关?
“你做这些都是为你女儿报仇吗?”安然冲卧室外的老人喊道。
“你妻子的病,最近怎么样了。”
“当‘米杰’来应门时,看到这两个显著的特征,我甚至激动了一下……
“c小调赋格曲?”安然走进办公室。
包扎好伤口,凌剑坐在远处,爱怜的看着已躺下的妻子,“还是那么安静可人。”
“看过心理医生吗?”
凌剑闭上了眼睛,“可后来你们不是对话了吗?”
阴风大作,幽幽冥冥里,似夹杂着经久不息的哭泣声。冷风卷起安然面前的报纸,把它送进了空中,飘飘忽忽,恰似这出邪恶华丽的乐章里,那道俏皮雀跃的休止符。
“第一起命案的死者叫吴雄,26岁。独居在城东的光华小区。毕业后当过琴师,现在经营一家规模不小的酒吧。06年平安夜在自家被杀。能有动机的嫌疑人又全有不在场证明。
安然点点头。“米兰初到天城,性格内向,没有什么朋友。能替她复仇的,只有可能是她的父亲米杰和喜欢她的郑阳。可郑阳早就出国定居了。”
凌剑温和地笑笑,“照你的意思,我杀了四人然后嫁祸给米杰。可别忘了,米杰自杀前向你坦白案件了。这些可是你在笔录里说的。”
凌剑愣了一下,“哦,晰若住院了,孩子放外婆家。就我一人住,早回晚回都一样。”
“呵呵,都查到内部来了。”凌剑笑笑,“不过很有道理,继续分析。”
“刚开始时,我甚至还有点庆幸,自己发现了这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但随即,问题又来了。如果凶手复仇是因为那三个男人伤害过米兰,那他杀杨菁又是为了什么?很快,这个问题又得到了解决。你让我看了杨菁珍藏的乐谱手记,误打误撞的,我解开了乐谱里的暗号,它告诉我们米兰自杀的真相,杨菁才是这件事情的主谋。
看着有人走近,梁晰若一点点缩进墙角。安然对她微笑,并晃了晃手中的礼品,表示自己并无恶意。她的脸开始抽搐扭曲,她拼命地摇着头,“别过来,求求你,别杀我……”
“你的诱导果然成功了。
安然翻开凌剑给他的卷宗,细细地查阅四人的详细资料。他们都毕业于不同的院校,虽然都和音乐打交道,但都从事着不同的职业。最后,他的目光定在了陈峰的工作地上。
“确定,当然确定!当时很晚了,这边的楼层就剩下我的房间灯还开着,我分明看着他的双眼里寒冰一样的杀气,让人在几十米之外就能不寒而栗。”
“你们没想到吧,向我这般行将就木的人,也能杀死他们替兰兰复仇,呵呵!”老人的笑声比寒冬更凛冽。
注意到安然皱了皱眉,凌剑问到,“想起什么了吗?”
与其说这是卧室,更不如说这是灵堂。比鸦翼还黑的小房间内,几只蜡烛无声的流泪。正中央,是米兰大幅的遗像。照片上的女孩笑容清澈洁白。
安然与小说家道别,“打扰你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啊,如果这件案子还有什么进展,可能随时还会有问题向你请教。”
两天后。
“看过。还是天城市最有权威的张医生。他通过催眠来唤起晰若的梦境,以此来分析发病原因。他说晰若变成这样,是因为受到了极度的恐吓和威胁而做出的应激反应。”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梁晰若终止了最后一个音符,扑倒在了钢琴上。
“没错。”
“安然,你在里面吗?”是凌剑的声音,这个号称警队及时雨的人总在关键时刻现身。凌剑四下寻找,意外的发现一把斧头,他用力劈开了门。
这幅画面已经不止一次出现在梁晰若的脑海中了。为什么这种被人拥抱的感觉如此熟悉。为什么自己可以如此清晰的感觉到那个女子心底每一丝微妙的变化。
凌剑眉头紧皱。“晰若病危时,我平生第一次感到绝望,真想赔她一起离开……
“呵呵,是的。那么简单我都想不到。”安然有些自嘲。
“破解了这个乐谱密码,我甚至有点深信不疑,这四人被杀,是米杰为被欺凌致死的女儿复仇。因为我们心里都有这样一个盲点,真相往往都隐匿在不为人知的秘密里……
“如果一说话,他就立马会露馅。但他‘有哮喘病’,而且他还知道,安然从不强人所难……”
这是一幢很旧的小楼,米杰就住在六楼。
“这个很好解释。米杰在前两次行凶的时候,被害人在死前可能告诉他是受杨菁指使,以此求饶希望米杰放过他。”
一把刀扎进女子柔软的腹部,粘稠的液体沮沮地流出,刀子抽出,男人松开了手,女子像一条失去了依附的藤蔓,软软地倒在地上。
忽明忽暗里,梁晰若又看到那个摆满了香槟色玫瑰花的小型独立式阳台。
“看到那么血腥的一幕,我立马打110报警,告诉他们这里发生了命案。不一会儿,警车就来了。”
推开房门,有大把大把的阳光流萤一般的闯进来,梁晰若蜷缩在角落里,看着进来的人,她抬了抬头,眼瞳迷离,却也纯净。
“以你出色的推理能力,很早以前就知道平安夜凶手的身份和动机了,你甚至还知道米杰的第三番目标陈峰会死在今年平安夜。但你没有逮捕米杰,反而模仿他的手法杀了杨菁。但她是死在五月,和前两起凶杀案的时间不一致。为了不让人起疑,你又在九月杀了陈峰。难怪米杰说有贵人相助。
“但平安夜的杀人案件一直没有对外公布过,杨菁命案现场的诸多细节与吴和刘的命案完全一致。能模仿的如此到位,使我大胆的猜想,杀害杨菁的真凶极有可能是公安局内部的人。”
“在杨菁的命案里,凶手居然在行凶后放烟花吸引人们注意,好像故意宣告自己犯罪一样。
“夜袭国际酒店……”安然自言自语到。酒店,陈峰在这里当琴师。吴雄毕业后也当过琴师,后来自己开酒吧。刘川是中学的音乐老师,那他是不是也可以来这当兼职琴师呢?至于杨菁,身价千万的她自有足够的资本经常出席这家酒店。如果这么想,这个交集就出现了。
张医生点点头,“人体细胞运动频率和习惯,就像生物钟一样,有着天然的记忆能力。重大或强烈的刺激就会使细胞把曾经的场景收录起来,在一定环境下‘播放’,所以理论上B能感受到A所遭遇的惨祸。甚至延续A的某种行为和习惯,这样的例子,在国外有很多。”
月光照亮了女人孤单而沉醉的侧影,卷曲的披肩长发,黑色露背礼服的裙摆被夜风吹的摇曳翩跹,如一支黑色的郁金香静独地绽放。
她到底受到过什么样的惨祸刺激,才会出现这样的精神状态?带着这个疑问,安然拜访了曾为梁晰若做心理咨询的张医生。
梁晰若的胸口准时的痛了起来,仿佛那一刀,捅在了自己身上。
“最初困扰我的,是这四人的联系。你把卷宗交给我细细研究,我在陈峰的工作地上找到了突破口,想到夜袭国际酒店很可能就是这四人交集处的载体。于是我去了夜袭酒店,对那的老员工进行暗访。
凌剑伏在栏杆上,微低下头,看得出,他在做着剧烈的思想挣扎,“我为什么要杀人?”
安然拉开灵桌附带的抽屉,一个绿胡子老人面具,一把利刀……
从张医生那里回来,已是深夜。安然倒在床上,微闭上眼睛,他在想像那个反复出现在梁晰若脑海中的妩媚女子被凶手杀害的场景,梁晰若向张医生描述的凶案现场和杨菁的会是一致的吗?
“我刚才的推理,建立在杨菁不是米杰复仇目标的基础上。可是……”说到这,安然深深呼出一口气。
安然转身,想离开天台,却听见清亮的口琴声。他回过头去,凌剑扶在口琴侧方的右手拍击般剧烈颤动,蔚成抑扬的高音,旋律逐渐清晰。
“老实说,在黑暗中隔那么远的距离,我看不太清对面阳台的情景。但一会儿,一个黑影出现在阳台上。接着,他搂住女作曲家的纤腰……过了一会,女子便软绵绵地倒地。这时我还不能确定阳台上发生了什么,但身为一个推理爱好者,直觉告诉我,那里一定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之后,安然再听不见任何声音。此刻,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有什么危险,反倒是隐隐感觉到老人会有什么不测。他又拿出电话想通知凌剑快点到达,但却怎么也打不通。
时间一分一秒在过,门外依旧没有任何响动。他使足了力气撞门,一下,两下,门始终未开。
“但你万万没想到,由于临死前的强烈惨祸刺激,杨菁的心脏细胞记录下了她被杀害时的场景,并在你妻子的体内回放!
“我故意接近她,想找机会下手。后来,她开始迷恋我。良心不允许我利用一个女人的真心来犯罪。但我别无选择。
“房内光线很暗,我没看清他的脸,但先入为主的直观印象没让我产生半点怀疑。
“接着,从对面阳台绽放出几簇小型的耀眼烟花,烟花绽开的瞬间,我看到那个人脸上戴着一张绿胡子老人的面具,狰狞异常,更可怕的是,那人的眼睛充满了杀气与邪意,凶狠的与我对视,手上的刀还在滴血。”
凌剑躲闪不及,鲜血射出,可梁晰若仍未停下手上的动作。安然连忙死死的擒住她的胳膊。
“07年平安夜被杀的刘川,25岁。大学毕业后独自来天城市,在一所中学当音乐老师。三年前在市中心买了复式的商品房。死者一向与人为善,尚未发现哪个人对他有仇杀动机。
“米杰的话始终没有与我的问话形成互动,”安然回想起与“米杰”对话的场景,“你事先把你俩的对话录下来,再剪辑掉你说的部分,把我锁进房间后就适时的播放只有米杰说话部分的录音。利用我当见证人,这段含糊的‘临终坦白’也不会引人起疑。”
“如果A的心脏移植给了B,而A在生前有过强烈的惨祸刺激,那么B也会感觉到相同的惨祸情景吗?”
安然知道,这是凌剑用音乐传出的忏悔语。
安然拿起乐谱细细研究起来。
安然浏览网页时,无意间看到有关杨菁的一点资料。她生前的很多作品以及她的诸多贡献。最让网友乐道的就是她曾签过一项协议。如果有一天她出现意外事故,就会无偿捐献她的所有财产和体内器官。
梁晰若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弹奏这首她从未听过的曲子,她的双手在琴键上轻快地穿跃着,好像根本不受大脑的驱使。
安然意识到,杨菁的命案和梁晰若的梦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这两人从未有过交集。他还探听到,杨靖被害的当晚,病危的梁晰若正在市中心医院。绝不可能看到命案现场而受到刺激。
“哦?”
说到这,凌剑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开弓没有回头箭。为了掩饰罪行,我机关算尽,一错再错。可人算不如天算,我犯罪的初衷是想挽救妻子,可是现在……”
虽然年龄差了好几岁,但两人在几次查案中,达成了某种特别的默契。
“呵呵。我们认识的时间不算短了。你会认不出我吗?”
“知道杨菁签下协议后,我真的好高兴,又燃起一丝希望,一个邪恶的念头也产生了。
“但犯罪心理学告诉我们,制造连环命案的凶手是极少逗留在命案现场的。因为他们必须冒着被人认出以及撞到警察或保安的双重风险。
安然点点头,“这首赋格曲结构规整,有两个固定对题一直伴随,5个间插段连接全曲。确实经典。”
这个纠缠自己多时的噩梦让她分不出是真是幻了。她想快些摆脱这个情景。她的手仍在琴键上跳跃着,可每弹到这里,接下来的一幕就会让她有一种窒息的绝望和恐怖。
安然皱着眉头,“我还有一个疑问。凶手杀三个男人是为了给米兰报仇,可杨菁呢,她和米兰有什么关系。”
凌剑有些诧异的看着安然,“小样,真有两下子!我在这方面是一窍不通。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去找米杰。”
凶手犯下这四起命案的真正动机究竟是什么?真是出于某种心理顽疾,憎恨那些从事音乐的人,并且要置他们于死地?前两起命案间隔了整整一年,且都发生在平安夜,作案时间定在这一天,凶手有某种寓意吗?有前两起命案在先,凶手应该更有经验才对,可为什么要在后两起命案当中,又都让人看到自己。如果说陈峰的命案,凶手在惊慌逃离中被人撞到还有情可缘,可杨菁命案中凶手竟然在阳台上放烟花,大有特意让人看到他的目的,凶手这么做的真正意图到底是什么?梁晰若的梦境,和这起命案究竟有什么瓜葛呢?一大串的疑问袭上安然的大脑中,反复盘旋,他正努力的寻找这团谜题的突破口,如果找到这四人的交集和联系,也许案情就可以明朗化了。
“有人目睹了杨菁命案的过程,凶手戴着绿胡子老人面具,还在阳台放烟花。发现陈峰的尸体后,我们找到了目击证人,四个人在小区遛弯时看到一个戴着绿盒子老人面具的人拿刀从他们身边闪过,当时的时间和陈峰推定的死亡时间一致。他们还说,疑凶驼背,右脚似有残疾。”
“你说那个女作曲家吗?”钟正南一听便来了兴致,“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虽已过了午夜一点,但我仍了无睡意,正绞尽脑汁的构建一个不可能犯罪,可思路却被卡断了。于是我拉开窗帘,希望同往常一样,看到那个女艺术家的倩影出现在那座沐浴着月光花园般的阳台上……”
见到凌剑,安然没有说话,只是细细地搜索客厅。最后,安然站在狭小的厨房里,看着正在摆动的窗帘,幽幽地说:“他在下面……”
“你能回忆一下杨靖命案现场的情况吗?”说明来意后,安然问。
安然点点头。他在想,如果找到这四人之间的联系,或许动机就可以明朗化。侦破方向自然也就清晰起来。他忽的想起什么,“这么晚还不回家?”
“第二个疑点。在米杰家中的小灵堂里,摆着四个被害人的照片。除了杨菁外,另外三个男人的照片都变黑了,这是长时间被蜡烛烟熏的结果。显然,杨菁的照片是后来才摆上去的,并不在凶手‘祭祀’的行列里。我忽然想到,杨菁可能并不是米杰要报复的对象!可她还是死了,而且凶案现场的情况与那三个男人相同。我开始怀疑,有人为了使杀人动机模糊化从而混淆警察的侦破方向,刻意模仿以前的平安夜命案杀了杨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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