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中之谜
作者:凛
在其他警员查定“活尸”身份之前,小孙动用一切手段,像寻找自己失恋的情人一样找寻宋几。他不相信宋几就是那具活尸。自从昨天罗芸被杀后,小孙在调查所有演出人员的时候见过宋几。宋几矢口否认他和罗芸之间的恋情。小孙问他是否说过要杀死的罗芸的话。宋几毫不避讳地承认了。他说罗芸在好几场演出中,都没有准确地传达出他的时装理念,所以他在一气之下,才说出了这些话。

8、次日凌晨两点

“朋友?朋友是一种需要相互交往的关系。为什么只有他给你打电话,你却从未主动打给他?”
那么,袋子里的榴莲,是谁吃的?小孙打通宋几以前的女友赵文燕的电话,得知宋几并不爱吃榴莲。
“对了。宋几不爱吃榴莲,而唐维加爱吃。可你们是同一个人,怎么会在饮食习惯上会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喜好?”
如何在爱情中生存,更是谜中之谜。
他把宁水儿安置到床上后,自己睡到了沙发上。小孙收入有限,就只租得起一室一卫一厨的小户型。宁水儿睡的床实际上就在沙发背后。被子让给了她,小孙只有毛毯。他躺在沙发上,感到很冷,就像只虾米一样蜷缩起身体,拿出相机,仔细地看他刚才偷拍的资料。
此时,他有点冲动要打开下一个信封,却忍住了。高毅有交待:没有找到答案之前,不能拆开下一个信封。不能不遵守规则。这是小孙的原则。
她不用去找科长高毅。她知道高毅在哪里。白欣拨通高毅的手机电话,一响就通。高毅的手机,只是暂时专门对局长大人的号码设置了壁垒,对于其他警员,是畅通无阻的。白欣迅速向高毅汇报了局长的愤怒。“情况怎么样了?”她担心地问。
“干得不错,小孙。”高毅说。

2、与此同时

“大部分是小孙的功劳。我们不可能等待林郁兴醒来。据医生说,他严重烧伤,生还的希望几乎是零。”
“感冒药片苦不苦?”

3、晨六点半

“你来的时候,那辆悍马就停在那里了吗?”小孙迫不及待地问,精神抖擞,完全忘了刚才还在高楼上为情所困。
“所以,林郁兴故意买来榴莲,试探你是想成为爱他的宋几,还是做不爱他的唐维加?”
在医院的监护室里,宋几站在隔离窗外,两眼注视着全身插满管子的烧伤者。“郁兴。”他轻轻地唤了一声。伤者很弱,不知道他是否能听见。病房里安静极了,只有呼吸机液体冲击气泡的起伏喘息。
“这是我刻意培养的强迫症。你不知道,两个灵魂把我折磨得多么痛苦。因此,我决定,无论我是做宋几还是唐维加,我都要做得纯粹。所以,我刻意培养自己拥有不同的性格喜好。”
“插了呀,插到明天。否则,你还要再等三天。”
“当然。”唐维加把小孙请进客厅。客厅装修以黑白两色为主,墙壁上挂着唐维加的多幅照片,大大小小,看来和所有的模特一样,她很自恋。
“可是,那袋榴莲壳呢?我总觉得有点蹊跷,很不合逻辑。”
莫兰没有完全如实相告。在宋几的档案里,有这样的纪录:宋几对自己的性别认识极度模糊。他曾经有一个恋人:赵文燕。
嚼着面包,小孙再一次播放了那场时装秀的录像,当罗芸上台时,音乐忽然变成这首英文情歌,罗芸猫步错乱,像小猫踩在了线团上,她的表情也很慌乱。
“嘿,跳楼的警官,怎么不说话?”
唐维加在受捕前,特别要求化妆。“女人出门不化妆,等于没穿衣服。”她说。
小孙把烂醉如泥的宁水儿扛出酒吧。临出门前,酒保唱了个诺,啧啧赞叹:“你女朋友,酒量不大,酒胆大。一个人在这儿喝酒,也不怕被坏人劫财又劫色。”
“再等,垃圾就臭了。”
“请进。”小女子竭力忍住不笑,把小孙让进里间。
两人说罢下楼。高毅解除了对局长的手机壁垒。一群新闻记者忽然发现楼顶“风光”不在,惊讶地张着嘴,涣然神失。
“他还会有恢复的希望吗?”宋几问站在一旁的小孙。
“听说是他的助理,叫什么我可不知道。”
“谢了。我现在需要食物。”
“他的确是双重人格。但是对于他的爱情故事,他从头到尾都在撒谎。他爱上了林郁兴,但是他后来发现了林郁兴移情别恋,爱上了罗芸。时装秀之前,他假称退出这场荒唐的三角恋,成全林郁兴和罗芸。那两个人信以为真,听了都很高兴。然后宋几假装有一套重要的出演时装忘记在孤立崖了,就让林郁兴返回去拿,然后他代替林郁兴向公司请了三天假。据宋几自己交待,他提前买了几个液体灭蚊器,倒掉里面的灭蚊液体,替换成‘spirit 4’,并且插上电源点燃。当林郁兴毫无防备地赶到小屋时,门窗关闭的小屋里充满了‘spirit 4’,林郁兴进去不久,就晕倒了。然后,宋几在演出后找机会勒死了罗芸。在我们对他进行了盘问后,他赶回了孤立崖。”
“对。一开始,我很不情愿,就以电话的形式和她谈话。后来,我发现她是一名非常专业的心理医师,就想到了我的另一个灵魂,唐维加。于是,我再以唐维加的身份,面对面接受莫兰的治疗。”
小孙点头,默默退出病房,把空间和时间留给两个恋人。门外站着高毅。小孙和他默默对视一秒。
“唐维加。”
“这首歌可能和罗芸的谋杀有关。”小孙说着,心思还在罗芸的死上,顺手抓起药片,像嚼面包一样嚼动。高毅看见,嘴里泛起一丝苦涩。小孙没有看见高毅撇嘴,接着说:“特别是这最后一句歌词:这样的燃烧,多么可爱。是否暗示今天的火灾?”
这里虽然是冰冷的案发现场,却更让他感到平静。
听小孙这么说,老罗摇摇头,“你不也是泥菩萨过河吗?这样吧,看在我们同病相怜,是‘同情兄’的份上,我给你悄悄插个队。”
小孙点头说到:“排除法,去掉所有中断的线索后,剩下的,再不起眼,再荒诞不经,也会成为出口。”他说完忽然想起一件事,“科长,你还保留了一个信封,里面写了什么?”
小孙把技术科的老罗堵在办公室门口,一脸坏笑,“说走就走?我要的结果呢?”
小孙看见了自己的顶头上司摆出了打持久战的架势,就把头扭朝一边,做出不理的姿态。在两人僵持对峙的几分钟之后,高毅又接了一个电话。他听完电话,看着满城雨雾,只说了一句:“天若有情天亦老。”故意拖长尾音。小孙一听,转过脸来,沉默了片刻,然后说:“你懂什么是爱情?”
“你喜欢吃榴莲吗?”
“活着,还活着!”另一名工作人员尖叫起来。
“首先,他那么大的个子,比他矮很多的林郁兴怎么可能打得过他?我们在林郁兴的身体里面发现了一种化学液体的残留物,那种液体被吸入后,会使人昏昏欲睡。”
“老罗那里呢?在榴莲壳内部发现的指纹有结果了吗?”
“唐维加,你过来,有什么慢慢说。”这一幕仿佛是小孙昨天跳楼的重演。
“于是你就找到了莫兰?”
小孙记下歌词,两眼微微泛湿,同事们相互悄悄传递着同情的眼神。其中一个叫刘翔的走过来,满腔怜悯地拍拍小孙的肩膀,“算了,想开些,哪里没有盛开的花朵?”
莫兰读罢公文,沉思了一会儿,很无奈地说:“他说他是一个害羞的人。面对面,很多话都说不出口。”
“是的。后来,我又遇上了罗芸。我忽然觉得,我应该断绝和郁兴的关系,做一个真正的男人。于是,我提出和他分手。他一开始是哀求我,后来变为威胁。他说要杀了罗芸。展示会上,罗芸表演的曲子被临时改变,就是一个信号。但是,我没想到他动手那么快。当晚,我接到郁兴的电话。他说在孤立崖的小屋等我,有话跟我说。我开车赶到那里。他专门买了榴莲。”
“刑侦科。”白欣说到,一听对方问话,脸色突变。她瞟了一眼嘈杂的办公室,然后对着话筒答到:“是。局长。是。高科长的手机可能没电了。”
“你是个新闻名人。”
在女友和小孙分手的同时,在本城的孤立崖上,宋几也向刚刚从昏迷中苏醒的林郁兴发出了同样的问题:“你还爱我吗?”对方也用沉默作为了回答。
这肯定就是心理咨询师莫兰了。
What a lovely way to burn
至于小孙将会怎样回复,那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然后,老罗在小孙傻眼的情况下,独自吞咽了两份炒饭,喝下两杯奶茶,开始工作。小孙饥肠辘辘,咽着口水,平心静气地等待。
小孙拿着信封,立刻想到了一个人。在他调查罗芸之死的时候,对其公司外联部的经理特别有印象。她大概四十多岁,对公司每一个人,从设计师到模特,都了如指掌。据她自诩:只有了解每个人的特点,才能做好每一场时装秀。还好,外联部经理的电话一打就通。对方对小孙的问题很惊讶,思考了一会儿说:“我记得有一次公司开晚会,故意用榴莲出节目开玩笑,当时全公司上下,只有一个女模特爱吃。”
“去年。我和他一直再没有来往。听说他现在有个男朋友,哈,男朋友。”
“那是电视,是对实际情况的夸大。一集电视按检验程序播放,你还不要看到儿孙满堂?”老罗很不满。由于美国电视剧《案发现场》在警局的病毒性蔓延,大家都误以为老罗可以把活干得更快,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向着急的警员解释了。
“你误会了。你虽然同时爱着两个人,但这不是你的错。唐维加对林郁兴忠诚,宋几也对罗芸忠诚。”唐维加听到这里,腾地转过身来。小孙趁热打铁,“唐小姐,也许我应该叫你宋几。”

4、上午八点

案情忽然闪出眉目。小孙及时捕捉住了。
半分钟后,黑影的指头在排列整齐的文件夹上滑过,仿佛乐手抚过古筝琴弦。很快,黑影找到了目标,抽出来打开,取出随身携带的照相机,像一个专业间谍,咔嚓,又咔嚓。
监护室门大开,小孙和高毅缓缓走进来。假扮“尸体”的警员从枕头下拿出一副凉冰冰,亮晃晃的手铐,铐住了宋几的双手。
“有。我这就给你。她刚刚离开公司,回家了。”
“是的,我吃掉了榴莲。虽然我已经决定做回宋几,但是因为罗芸的死,我要惩罚林郁兴。我要让他得不到宋几。”
“这一切,都不应该发生。”小孙谈了口气。
Fever when you holed me tight
“不知道。”小孙苦笑了一下,“她在留给我的信中说我是个好人,但是我们无缘。也许是我工作的关系,能给她的时间太少了。”
“没有。”
也许是着急的缘故,小孙觉得喉咙发干,不停地喝水。白欣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或者休息一天。他执拗地摇头,“一起凶杀,一场大火,一具活尸,都和宋几有关。谁知道下面还会发生什么,我要和时间拼命。”他说着,两只干红的眼睛似要喷出火来。白欣摇摇头,放下一盘歌碟,沉默着走开了,她想,小孙是在和自己搏一场。
小孙还未走到电梯口,就又被那个秘书截住,她满脸羞红,双手呈过来一张名片,“我叫宁水儿。如果有什么需要,请打我们咨询室的电话。”说完,把名片往小孙的手里一塞,扭身就跑。小孙看见名片上还有她私人的手机号码,号码是用淡紫色的圆珠笔手写的。含义不言自明。小孙又一次满脸发烧。昨夜才被抛弃,今天下午就又遇红颜。他把名片装进口袋,摇头三叹:唉,生活。
“我还以为我们这座城市里没有心理咨询这门行业呢?”小孙说的是真的。在此之前,他确实没有听说过。
Fever in the morning
一圈电话下来,小孙发现宋几今天还没有回公司,经常联系的朋友都说没有见过他。打他的手机,当然是关机状态。
如果宋几不爱吃,还有谁爱吃?
“那么,你们主要谈些什么?”
“好。请问,您和宋几是什么关系?”
“你们是怎么发现宋几撒谎的?”吕鸿不解地问。
“你刚才去了局长办公室,他怎么说?”
小女子掩嘴一笑,“我有看早间新闻的习惯。”
站在莫兰心理咨询室的门口,小孙先深深吸口气,然后才抬手敲门。一个身穿淡蓝色套装的高个儿女孩打开了门,只看一眼小孙,就肯定地说:“警官先生,莫女士正在办公室里等您。”
唐维加款款走近洗漱间,顺手要关门,小孙用脚尖挡住,“唐小姐,请开着门。”
他们都明白,身怀不了情并勇敢地面对生活,活下去,比殉情更难。
“唉,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啊。”小孙扼腕长叹。
“我知道,你们的分手要比我们复杂得多。”小孙趁机插入话题。
黑影行色匆匆离开大楼,在街道拐角处,口袋里一片手机铃声,把黑影自个儿也吓了一跳。他匆忙掏出手机,手上还带着塑胶手套。
“那么,他的反应是什么?”
“也好。我让他们趁此机会重新洗洗充气垫,或者给你专门张罗个新的,现在用的这一个,也不知道接过多少个跳楼自杀的人。”
信中两个字:榴莲。
技术科的老罗郑重接管了垃圾,然后面露难色:“现在忙,任务紧,你这个,可要排队。”
“为什么?”
“我还好。你今晚回去好好睡一觉,小心病情加重。”高毅笑着说。
小孙不说话,先出示一张局里批示的公文,内容是请莫兰协助调查,然后问:“为什么以这样的方式咨询?”
“在表演的时候,丢了。”
“朋友。”
警员点头,然后又摇头说:“没用。”
唐维加听到这里,泪如泉涌,低下头,双手捂住了脸。小孙跨出一个箭步,抱住了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唐维加。
“也就是刚才。这些‘Z’字形的消防楼梯,把小区的‘A’座楼和‘B’座楼连在了一起。你同时买下了两套房子,在‘A’座,你是设计师宋几;在‘B’座,你是模特唐维加。”
“有病。”唐维加一扭身,留一条小门缝,里面传出水龙头哗啦啦的流水声。
按下门铃,一个身材细高的女孩子开了门,看见小孙,先是一怔,然后露出一个微笑,“请问你找谁?”
“这个嘛,全市只有一个地方,SOHO商城的水果超市。那里可以买到最好的榴莲,不过价格也很高。”
老罗很无奈,双手抱胸,很不满地盯住小孙。他想,失恋的人思想总是很容易走极端的。现在,小孙就是一只失恋的雄刺猬,最好不要惹他。

11、第一封信

“那手机怎么解释?那个活尸是不是宋几?”高毅又试探性地问,他要故意考考这个新手。
I get the fever
“暂时还没有。”
明天。明天局长开会回来。高毅还有另一关。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不过,应付局长的质问要比应付情人的追问容易得多。
“睡吧。明天依然会很忙。”吕鸿接受了高毅的沉默。
白欣舒了一口气。从高科长的口气判断,事情并不像电视新闻里宣传的那样严重。她转向办公室里特设的电视屏幕,看见十二层楼顶露台上,一个年轻人身穿警服,骑跨在暴雨中的露台围墙上,全身湿透,表情忧郁悲伤,姿势欲跳未跳。厚实的云层在他身后垄成灰色幕景布。一名记者身穿雨衣,手持话筒,在雨水中顽强地睁大眼睛,刻意夸张现场气氛,神色紧张地说:“这位身穿警服的男子,已经在深秋的寒雨中坐了一个多小时。我们尚未知道他企图自杀的原因,估计是迫于工作压力。”
屋里很安静。只有闹铃的滴答声。纸条上有淡淡的香水味。
这个男子就是干警孙立,高毅手下的兵。一床充气垫在楼下铺开,准备接住任何时候都会往下跳的孙立,雨水噼噼啪啪地坠落撞死在上面。
再者说,命案也不止只发生了这一个。罗芸的死如何交待?
“他打给你的所有电话都是有规律的,每周三的晚上,八点到九点一刻。如果是朋友,不会那样守时吧?”
忽然间,小孙觉得满手都是线索,却又茫然一片。
“问吧。”
莫兰听出对方没有调侃的意味,就直截了当地说到:“是的。我们还只针对少数一部分人工作。”
小孙仰头对着落雨翻了几下白眼,查案的诱惑舔着他的自尊。他终于脸一红,尴尬地笑了笑说:“我先把这个案子结了,再回来跳楼也不迟。”一边说,一边从矮墙上走下来。
小孙点点头:“那好,给你五分钟时间‘穿衣服’”。
“他相信了吗?”
“我不认识你。”
That is so hard to bear
高毅一惊,刚想说“知我者莫如你”,但又害怕这会导致开启另一个连环陷阱,就决定闭口不言。沉默是最明智的选择。
小孙明白,只针对“富裕”的少数一部分人。“你的意思是包括著名时装设计师宋几?”关于那个火灾现场找到的手机,小孙顺藤摸瓜,查出了通话记录。自始至终所有电话,只打给一个人:莫兰。而且,只有打出的纪录,没有打进。

5、当天下午三点

“我可见过你两次。”
“办公室就要被记者的电话炸平了。”白欣焦急地说。
Never know how more I care
找到赵文燕并不难。就像昨天晚上开锁进入莫兰心理咨询室一样。小孙有技术,有手段。
现在,趁小孙刨垃圾的间隙,让我们来谈谈时装设计师宋几。
“有什么新发现?”身后传来科长高毅的声音。
再说,还有“当局者迷”这句古话垫底。
“你想啊,人在愤怒的时候把一袋榴莲壳扔出窗口,情有可原。但是,怎么会理智地先扎紧塑料袋,然后再扔呢?”
宁水儿不但酒胆大,密度也大,小孙喘着粗气扛着她,不知道去哪里好?犹豫再三,还是把宁会儿扛回了自己的住处。
又过了几分钟,宋几站起来,打开了监护室的门,门外的走廊空空荡荡。他返回身,重新在林郁兴的床前站定,深深吸一口气,轻轻地拔掉了林郁兴鼻孔上的氧气管,卡住了他的脖子。林郁兴挣扎了几下,再也不动了。宋几刚想把手挪开,床上的“尸体”再一次复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突然坐起来,“宋先生,露出马脚了吧。”
“我们?哈哈,你说谁呢?”
“你愿意和一个有异装癖的男人一起生活吗?”

6、当晚技术科

“现场找到一个手机,外壳烧损,但技术科的人还是查出了电话卡的卡号,调查结果显示,是宋几本人的。还有一枚戒指。”高毅说着,把一个装着戒指的小证物袋放在小孙桌上。戒指有一个独特的图案,像两条缠绕的细蛇。
“还有,等你跳完,我还要赶到孤立崖。崖顶刚刚发生火灾。”高毅故意淡然地抛出诱饵。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打颤,仿佛雪地里卡了壳的机枪。是啊,此刻装出淡定的表情,实在太难了,坐在冷雨中全身湿透地和部下谈心,再滚烫的热情也不能阻止身体猛打哆嗦。
赵文燕半天不出声,眼泪在眼窝里打转,“何止伤害?!他简直是心理有毛病!”
“他是你的客户之一吧?而且还是一位不愿意见面的客户。”
老罗一撇嘴,“早过了下班时间了。你饶了我吧。明天给你,行不行?”
“还有呐,”高毅像变戏法一样,从身后又拿出一个证物袋,里面有另一只一模一样的戒指,“这一只,是在废墟中找到的。”
是的,小孙确实失眠。
莫兰点头,“孙警官,很抱歉,今天就只能和您谈到这儿了。”
“丢了?还是移情别恋,另赠他人?”
劲风把云层堆积成涌动的漩涡,压盖过来。天上开始落下淅淅沥沥的小雨。“轰!”在巨雷鸣响的一刻,房梁倒塌,火势减弱,数缕蛇升黑烟如房屋的魂魄,遁入天空。几处微弱的小火凌乱铺散,但已不足为势。灭火队员们刚松一口气,便大雨倾盆。
女人。年轻的警官孙立,越来越不能了解这种可爱,固执,情绪变化多端的生物。
双方僵持五分钟后,小孙发出诡异笑声,“查查榴莲壳的内部。”
“一点点吧。”高毅想起了自己的女友法医吕鸿。他们的爱情也是一路荆棘密布,险象环生,磕磕碰碰的。
“呵呵。”小孙冷笑两声,口气绝望冷酷。
“那好,我们就点到为止。”
“我为什么这么做?累不累?”唐维加反唇相讥。
“说什么?”小孙用耳朵夹住手机,取下手套,仍进附近的垃圾桶。
让我们再回到火灾现场。废墟中忽然出现一阵慌乱,几个救火队员抬出一具人体,烧焦了外形,看不出男女,分辨不出五官。“发现一具尸体!”其中一个队员高声喊到。
“同时爱两个人?你是说我对爱情不忠诚,不专一?”
“这个世上,没有谁百分之百了解谁?但是,我了解你的苦衷。你同是爱着两个人,爱恋之深,不能自拔。”
高毅点燃了香烟,“医院那边有消息吗?”
莫兰浅浅一笑,两腮浮出好看的酒窝。小孙的心疼痛地抽动了一下。刚和他分手的女友也有两个酒窝。莫兰真不愧是心理咨询师,已经在小孙故作镇定的面具下察觉了他的内心。她也看了早间新闻,对这个痴心警察的过激行为倒有几分同情和敬重,于是认真地回答:“我们客户的资料是保密的。”
“我可以留下来陪他一会儿吗?”
案情背景:据八卦杂志传闻,宋几和罗芸正处在“拍拖”的崩溃边缘。宋几曾经当中扬言要杀了罗芸。也有其他八卦宣称罗芸是在和宋几的助手林郁兴拍拖。两边八卦记者甚至为此摆出阵容,派出嗅觉功能强大的狗仔队,捣掘新闻,结果是越说越乱。时装界,模特设计师之间的绯闻多过他们设计的霓裳。
“最近吃过榴莲吗?”
小孙会意,感激地笑了笑。他转向窗户,从玻璃的反光里,看见自己满脸通红。他发烧了。不仅是因为爱恋,还有早上的一场冷雨。
窗外暴雨如瀑,刑侦科办公室像一个煮沸了的大锅,人员忙碌,电话铃响不断。警员白欣长叹一声,利索果断地接起一部就要被打爆的淡绿色电话。她面前并排放着数部不同颜色的话机,淡绿色是内部专线。

12、第二封信

“当然不愿意。即使他没有异装癖,我也不愿意。我还是倾向于女性。”小孙说完,赵文雁不由一笑,情绪在瞬间风平浪静。小孙接着又问:“你们是什么时候分手的?”
“我们是彻底完了。”小孙说到。
“是啊,因为他们都不懂得放手。”高毅说着,眼睛故意看向窗外。下面住院部的院子里人来人往,居然有几分像热闹的街市。在这座城市,需要治疗的人还不少。难道,他们,都只是身体上有伤吗?
小孙点点头,“他有没有提到过一首叫《FEVER》的英文歌。”
“后来,郁兴发现在我的生活中,还藏匿有另一个身份:唐维加。”
爱情,对于我们这些由猿猴转化而来的哺乳动物来说,永远是谜。
“既然都是为情所困,就让我们坦诚相言。你和你的恋人刚刚分手。”

16、当晚

“是的。同性间也能产生爱情。我和林郁兴各戴一只一模一样的定情戒指。图案是两条相互缠绕的蛇。”
“让你的肚子安静点。这种液体,并不玄虚。只要受害人吸入鼻孔,就会很快陷入昏睡,直到注入解药才会醒来。《格林童话》里被困在塔楼里沉睡多年的公主,恐怕也是吸入了这种药。你想来点么?我看你有点失眠。”
“哦。除此之外,他谈及自己的生活吗?请你好想一想。”
尽管“活尸”有可能会在昏迷中醒来,并且告知事件经过,但我们这个故事,还和所有的推理事件一样,在其昏迷的时候也不能中断调查。
“对。我姓孙,公安局的。昨天,我们好像在心理咨询室门外见过一次。”

1、今日晨六点

“你不是说喜欢吃红烧肉吗?”
“我们这里不产榴莲,如果想吃,应该到哪里去买?”
“谢啦,指纹,只要你想得到的,一个不拉。”
小孙记下了唐维加的地址和电话,发现地址有些眼熟。他核对了资料,发现唐维加和宋几在城里的地址同属一个小区。
第二封信:瓜。
“那么对记者,你要学习江姐,打死也不能说。就这样。”高毅说完,挂断电话,抬头,目光穿过雨帘,向面前的楼顶望去。
“你们可真聪明,设下这样的圈套。”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知道你醉了。”
“嗯,答得不错。还有一个问题。”高毅眯起眼睛,脸上写满深沉。
“我不需要。”
“也许我们要谈论的,并不是你的客户。”
小孙跳起来,搬把椅子坐到门边,堵住老罗的去路,“我们应该再想想办法。”
忽然,尸体的手指动了一下。
宋几一直默默地坐在林郁兴的床前。高度烧伤的林郁兴,皮肤焦烂,全身缠着白色绷带插满输液管,完全变了模样。宋几两眼直愣愣的,好像无法从这个残酷的现实中恢复一般,嘴里不停地重复:“榴莲,留恋。榴莲,留恋。”
听到吕鸿这么问,高毅笑了,“对,这榴莲壳,就是本案的关键。宋几弄醒昏睡的林郁兴后,告诉对方,他刚刚杀死了罗芸,林郁兴已经没有后路。他要林郁兴回到他的身边来。林郁兴再一次拒绝了他。宋几绝望了,他扔掉定情戒指,发疯一样吞食了榴莲。那个时候的宋几,完全失去了理智。他大叫,好,我不做宋几了,我做唐维加,我成全你!林郁兴感觉到危险在迫近,又说不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在spirit 4的作用下,林郁兴双脚麻木,只有手还能动,他就找了一个借口,故作愤怒扔掉榴莲壳,同时悄悄扎紧了塑料袋口,留下了证据。”
“请问,你是唐维加吗?”小孙也一怔,这个女人的面孔好生眼熟。对了,是昨天在莫兰心理咨询室门外碰到的女病人。
因此,高毅决定以虚避实,连连点头,避免语言交锋。其实高毅心里想:如果你离开了我,我不会去跳楼,但我会永远记住你。
“是的。我们的人也正在搜寻车子的主人。”队长点头,体验一丝破案推理的甜头。

9、次日

这些垃圾可真成了小孙的宝,他认定里面大有文章。宋几的小屋独处山顶,也就是说他是唯一的垃圾制造者。垃圾站一个星期才上山清理一次。垃圾是主人生活内容的另一种标签。
小孙明白唐维加是指自己要跳楼的新闻,就先自嘲地说:“对,对,我就是那个跳楼的警官。呵呵。”
远远地,高毅和小孙就可以看见崖顶的狼藉。雨停了。数名救火队员正准备收工。刚才在车里的时候,汽车音响自动开启,播放一盘斯琴格日勒的专辑,这位外形疯野的女蒙古歌手正唱道:“草原上,一群羊碰到了另一群羊。”当高毅看见那些救火队员时,却想起了这样的句子:“山顶上,一群落汤鸡遇上了另一群落汤鸡。”他笑了笑,问救火队长为什么不赴全力。原来,所有的队员虽然被雨淋湿,可鼻孔却过于干净,衣冠整齐,没有一丝救火迹象。
老罗看熬不过小孙,只好返回办公室,写了一个清单,交给小孙,“去,只要你把这些东西买来,我现在就给你干。”小孙接过纸条一看,喜上眉梢。纸条上写:两份炒饭,多加肉,要精瘦肉,忌肥腻,多加两个煎蛋(最好是新鲜鸭蛋煎制)。两份奶茶,少糖。
高毅想了一下,忽然露出豁然开朗的表情。他回忆起最近半年来,小孙经常接到神秘电话,时常鬼鬼祟祟地躲在办公室外面接听。高毅看见露台上有一把塑料靠背椅,就拖过来,放到距离小孙数米远的地方,也不管凳子表面湿不湿,一屁股坐上去,还翘起了二郎腿。
因为没有任何证据和线索,宋几在回答完小孙的问题后就离开了。
“嗯。”白欣明知对方看不见,但还是点了一下头,她不明白高科长为什么在这个火烧火燎的紧急时刻提这个茬。
“哦,那就是说,案件陷入了僵局?”

7、当晚半夜十二点

“他还骑在墙上。”高毅回答,伸手探进雨衣,去衣兜里摸烟。
小孙注定今夜无眠。
“你说话不算数。”小孙不干,“说好让我插队的。”
“医生说抢救及时,只要好好休息,恢复起来没问题。”
老罗在垃圾里发现一些化妆品纸盒,和四个液体灭蚊器的包装盒。这些盒子都被雨水浇透,查不出线索。榴莲壳就像刺猬,老罗被扎伤两次,也没有找出结果。
“我急着要呐。能不能插个队?你看电视上里的《案发现场》,人家那叫快……”
高毅叹口气,终于摸出了一支烟。烟是湿的,雨水已经冲破了雨衣,占领了他的衣裳。高毅把烟一揉,扔在地上,发现一名记者正向他这边看过来,急忙戴上雨帽遮住面孔。帽兜里积聚的雨水立刻倒入脖颈,刺骨的冰凉顺着后脊梁滑下。他咬住牙齿,打了一个寒颤,侧过身,在被记者发现之前,绕过人群,来到大楼后门,向门口值班的警员出示了工作证,低头钻进大楼内腹,由电梯来到事发露台。
咨询室摆设淡雅安怡,落地窗前一个身材修长,身穿乳白色职业套装的女子转过身来,“你好,孙警官。我们时间不多,请你开门见山。”
“既然你已经知道我和宋几之间的关系,那我就再说一遍,客户资料是保密的。”莫兰的口气僵硬起来。
事毕,如同影片倒放,黑影退出房间。
前一夜,在女友和他分手的时,他问过她:“你还爱我吗?”对方用沉默作为回答,最终离开了他。
“一点点吧。”小孙忽然感觉自己的口气有几分像科长高毅。“就像你说的,也许我的爱情很简单,但是无论简单还是复杂,结果都是一样的令人心伤。”
“这是宋几的戒指!”小孙脱口而出。他在对宋几问话时注意过这枚戒指。“在哪里发现的?”
“我是宁水儿。你忘了吗?我现在在茴香酒吧等你,你不来,我就不走!”宁水儿不等小孙回答,率先挂上电话。小孙打回去,关机。他很无奈地摸摸后脑勺,又摸摸怀里的相机,在十字路口犹豫一会儿之后,终于向茴香酒吧的方向走去。
还是两份盒饭,两杯奶茶,小孙再次成功贿赂了正在加班的老罗,把玻璃片上的指纹和榴莲壳内部的指纹进行核对,结果吻合。
这是一首经典情歌,歌词大意是:你从不知道我有多么爱你,多么在乎你;当你拥紧我时,当你吻我时,我就发烧了。烧过清晨,烧透了夜晚,这样的燃烧,多么可爱。
“这就是你们分手的原因?!”
“哦!”刘翔夹着嗓子应了一声,面对失恋的男人,最好还是还他以安静。男人,是在失落时需要找个洞穴独处的动物。刘翔从自己的午饭袋里拿出一个面包,轻轻地放在小孙的面前,然后又像变戏法似的,从抽屉里翻出一包感冒药,放到了小孙桌上。
好了,找到爱吃榴莲的人,拿下一封信呢?
在孤立崖顶,黑暗的触须从四面八方抚摸着小孙,风声在耳边呜咽。它们都是火灾的见证者,可遗憾的是它们不会说话。年轻的警官小孙,高烧未退,一个人孤独地坐在火灾现场。他还不想返回自己的住处。那里到处都是女友留下的痕迹,浴室里有她的发香,客厅里有她的声音,地板上似乎还能看见她洗完澡后留下的湿漉漉的脚印。真没想到,一个人离开后,会给空荡荡的房间留下那么多难以忍受的东西。小孙无奈地对自己笑笑,那些东西,叫做回忆。
“累。不过,你是心累。因为你分不清你到底应该是女孩唐维加,还是男孩宋几。这个难题,已经困扰了你很多年。每一天清晨醒来,当你面对镜子梳妆的时候,你都茫然。我了解你的苦衷。正是因为这样,你才深深地爱上了两个人。”
“哼,”唐维加传出一声压抑地笑,“好清纯的爱恋,好简单的分手。”
说到这里,莫兰的秘书,穿淡蓝色套装的小女子叩门而入,“莫女士,您的下一个病人到了。”
在他贴近胸口的口袋里,有一张蓝色的信签,被雨水淋湿后,又被他的体温暖干。那是女友留下的分手信。不用看,他也能背诵出所有内容。此时,他根本感觉不到高烧带来的头疼,只觉得胸口放信的地方,隐隐作痛,仿佛有一颗细针,有意无意地扎一下,再扎一下。于是,他把右手放到胸口上,闭上眼睛,试图想象火灾当时发生的情景,以此转移或冲淡对女友的思恋。
干警小孙犹犹豫豫地敲响了科长高毅办公室的门。
“‘spirit 4’?是不是蒙汗药?”小孙问着,听见自己的肚子因为饥饿而轰鸣不已,“我还以为这种液体只在武侠小说里存在?”
与此同时,小孙在失恋后第一次能够呼呼大睡。他的手机在黑暗中闪烁着蓝光,屏幕上出现来电显示。我们预知,当小孙第二天精神饱满地醒来之后,他会看到这样一条短信:因为欠你,请你吃饭。是否赏光?宁水儿。
小孙会意,谢过莫兰,走出办公室的时候,碰到了莫兰的下一名客户,一个外表庄重的女子,正规规矩矩地抱着坤包坐在外间的沙发上。小孙向她微微一笑,对方也回以笑容,随后站起身来,从容整理裙裾,穿一双平底鞋,袅娜地走向站在门口微笑的莫兰。
小屋立于光秃秃的崖顶。风猛烈。所幸火势被控制住,没有向山下的城市蔓延。寂静来得比噪音更可怕。所有的人都在等待房梁坍塌的一刻,那是火焰最后的张狂。
回到警局时,高毅和小孙身上的衣裤已经进入半干状态,不但没有更换的必要,还出现了专业浆洗后的漂白和硬直效果。高毅硬着头皮去见局长。小孙呢,瞟一眼久违了的笔直裤缝,亲昵地抱着垃圾,急匆匆赶往技术科。
小孙骑在矮墙上,嘴唇被冻得发乌,怅然神伤。旁边站着几名警员,看见高毅,小声说:“他就是不开口。我们该从哪儿劝起也不知道。”
小孙看了一眼碟片上的名字,“FEVER(发烧)”,眼睛像长期缺电的探照灯突然充电,刷地一亮。他把歌碟放进录像机,办公室里响起一个女人的歌声,伴随着有节奏的弹指:
“从工作入手了吗?”高毅问。
一分钟过去了,水声不断,小孙忽然警觉,但还是提前礼貌地悄悄房门。无人应答。小孙喊一声“糟糕”,推门而入,只见洗漱间窗户打开,窗外是“Z”字形的消防楼梯。小孙爬出去向下一看,没有唐维加的影子。下楼不可能有那么快?!
“孙立吗?还记得我吗?”手机里传来一个女孩脆生生的声音,但是很陌生。
“因此,电话里的宋几,永远只谈诗歌;而,面对面的唐维加,才敢谈生活。”
“哈哈!说知心话。”
小孙点点头,逐渐听出刘翔是在安慰自己的失恋,就很要面子地更正对方:“这是女模特罗芸被杀那晚,她登上T形台时播放的歌曲。根据当场的音像师说,这不是原来设计好的音乐,有人调了包。”
侥幸存活的“尸体”立刻被送往医院抢救。其他警员对火灾现场进行严密细致的调查搜索取证。高毅弓腰绕房两周半,在一蓬矮灌木下发现一个十分厚实的塑料袋,袋口扎得极紧。高毅戴上了手套,提起来仔细一看,发现里面是一堆榴莲壳。榴莲壳的外表长满了三角形的硬刺,很容易刺破普通的塑料袋。而这种包装袋,是专门设计装榴莲的。高毅把塑料袋递给小孙,小孙如获至宝,脸上的兴奋不亚于接到了奖金。
高毅看着疲倦的小孙,脸上微微一笑,拿起办公桌上的便签纸,撕下四页,分别写上几个字,折叠好,故作玄虚地分别装进四个信封,用胶水封口,然后在信封上标上顺序,神秘地交给小孙三个,自己留下第四个,然后说:“去吧,按照序号拆封。上面怎么写,你就怎么做。没有找到答案之前,不能拆开下一个信封。”
“情侣戒?那说明当时不止一个人在场。”
莫兰摇摇头,“他很少谈及流行歌曲,音乐也大多涉猎歌剧。”
“是不是叫‘spirit 4’?”
“我记得你特别崇拜《红岩》里的江姐?”
唐维加正举着玻璃杯喝果汁,听到这个问题,嘴里的果汁喷了出来,挥手遮掩的时候,不小心把杯子砸碎在地上。她急忙起身,一边说对不起,一边进厨房去找抹布。等她回来,小孙已经用纸巾把桌面收拾干净了,碎玻璃也被扔进了茶几附近的垃圾桶。唐维加感激地微微一笑说:“你动作真快。是的,我很喜欢吃榴莲。很多人觉得那种水果味道很怪。”
“你们?两个男人?”小孙有点不相信,但他想起一句话:爱无疆界。爱情是待发的种子,只要碰到合适的土壤,适量的水分,就算是在岩石下,悬崖边,沙漠中,也会发芽。
“什么?”小孙箭在弦上,随时恭候上司的提问。
“他命大,抢救及时,还活着。”小孙说。
“不。他当时决意和林郁兴同归于尽,所以才不计后果地勒死罗芸。但当火焰燃烧起来的时候,宋几害怕了,就逃了出来。”
“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对象?”小孙嘿嘿笑着,试图用“色”贿赂,但想起自己刚刚失恋,再想起今早在房顶的惨状,不禁暗自神伤。老罗也是大龄青年,一直独身。
“他最后怎么交待的?”
赵文燕在一家企划公司工作,妆化得稍微有点浓。她是在公司下面的咖啡厅里和小孙见面的,讲话的声音和煦柔软,像春风。当小孙提起宋几时,赵文燕忽然推倒了面前的咖啡,春风改为愤怒的龙卷风,压低声音说:“别跟我提他!”
“两次?”
“对,就这些。再见。”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榴莲壳的内部上发现了指纹。好事成双,医院那边也传来消息,虽然伤者的指纹已被烧损,但是在抢救过程中,医生们发现“活尸”的身体里有含有一种叫做“spirit 4”的液体。
Fever all through the night
“就像你在十字路口迷路,排除你不能走的方向后,剩下的,就是你的必经之路。”
“说来话长了,我们先不提了。我有几个问题要问问你,可以进来说吗?”
“他从来不谈自己的生活,没有说过家庭,爱人,童年,只谈花,诗歌和音乐。”
“你知道这个男友的名字吗?”
“睹物思人。”高毅说完,向湿漉漉的火灾现场走去。
枕头上有张纸条,上面写着:不好意思。欠你一次。宁水儿。
为什么?为什么?
小孙出了门,装做很坦然地走进电梯。电梯里,他的手激动地抚摸着外衣口袋,里面有一块小小的玻璃片。也就在刚才,当唐维加右手抬起玻璃水杯的时候,小孙发现她的右手无名指带戒指的地方有一圈细细的白痕。
“此话怎讲?!”小孙问。
“是,科长。”小孙接着用严肃好学的表情反问高毅:“科长,我也有一个问题要向您请教。”
“你?你知道什么是爱情?”
“都是工作照,挂着玩的。请问,你有什么问题?”
“何以见得?”
“为什么?是他伤害了你吗?”

15、二十分钟后

小孙盯着戒指,不说话。
莫兰心理咨询室里一片漆黑。借着窗外城市的灯光,可以勉强辨别出家具的外形。一个影子蹑手蹑脚地摸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在附近一家24小时营业的小超市里临时买的小型手电筒。电筒的细光像独眼幽灵的眼睛,扫过办公桌,停留在文件柜上。文件柜也上了锁,但是对于黑影来说,要打开易如反掌,而且不留痕迹。
小孙好不容易昏昏沉沉地睡着,却被一个关于火的噩梦惊醒。他很响亮地排气后,才猛地想起来屋里还有别人。糗透了。小孙从沙发上红着脸直起身来,看见床上空荡荡的,宁水儿早已不见踪影。
“哼,你永远也行想不到,一个身高一米八六的男人,居然在家里偷扮成女人。如果不被我无意间撞上,我一辈子都会被蒙在鼓里。”
“你有她的联系方式吗?”
“慢慢说?有什么好说的。”唐维加背对小孙,在她面前,整座城市像一片展开的柔软地毯。
小孙踱步到悍马面前,来回审视了一圈。这辆车的确是宋几的坐骑。大雨已经冲掉了不少痕迹。他看完车,又像一只夜间出没寻食的野狐狸,戴上手套,饶有兴味地去翻路边的黑色垃圾桶。垃圾桶距离火区较远,没有被大火掳掠。小孙把头探进垃圾箱桶,撅着屁股,一边掏,一边“呀?咦?”发声。救火队队长对此破案手段叹为观止,喃喃自语:“还有这样破案的?!”
高毅刚才是故意用轻松的口吻和白欣通话的。主帅不能先慌了阵脚。他稳住白欣,就稳住了办公室,也稳住了不停向办公室刺探消息的新闻界。其实,他心里,对于小孙的跳楼,也没底。小孙一向开朗,而且身为刑侦科警员,虽然刚刚毕业,参加工作不久,但也经过一些风浪,见识过不少黑暗,怎么会走“跳楼”这着棋?高毅想不通。
Never know how much I love you
高毅也学着小孙的口气,“呵呵”一笑,“我运气好。他出去开会了。开长会,去三天。”
再说,谁能肯定火灾当事人就了解全局真相?
就在昨天下午,在他的一场个人时装秀结束后,一名叫罗芸的女模特毙命更衣室,脖颈上一圈扎紧的丝巾。当时屋内混乱,演出前后人员进出繁多,现场采集的指纹零乱多样。而致罗芸于死地的那条丝巾上,却没有任何指纹。凶手有备而来。
“我没醉。我要你来接我。”
“戴在从火灾中那个侥幸存活的人手上。”
“医生说伤者还未苏醒。”
“对!这在宋几的交代中还没有得到解释。我和小孙也只是猜测宋几在撒谎,但林郁兴又不能说话,我们只好用计试试他。没想到,这家伙做贼心虚。”
“以右手的无名指。那是戴定情戒指的地方。你的戒指呢?”
“谁?”
“谢谢。那我就告辞了。”小孙起身,表情很满意。
宋几,年仅二十八,外表风华正茂,玄酷。通常设计师都要比模特矮半截,但宋几除外。他只要往T形台上一站,便是一个现成男模,被称为时装界最英俊帅气的设计师。
You gave me fever when you kiss me
“何止相信。他像一头野兽一样发怒了。他一把抓起桌上装有榴莲壳的袋子,抛出窗外。我和他争执起来。他打了我,然后把我捆起来。他拿出准备好的汽油,开始往屋子里泼洒,他说要和我同归于尽。我大叫起来,他就一拳将我打晕了。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一个人躺在小屋的外面。小屋,已经是一片火海。随后,我听到了救火队的警笛,我很害怕,就偷偷从小路逃下了山。也是看了新闻,我才得知当时郁兴还留在小屋里。”
男女关系中,女人提出的这类问题,被高毅称作无逻辑无理性的“连环陷阱”。比如我们熟知的“你爱我吗?”导致→“爱我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爱我到永远吗?”最后陷入→“如果我和你妈妈同时落水……”无穷无尽。再小心翼翼的男人,也会踩雷。
高毅和女友吕鸿并肩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看一部非常火爆的枪战片,枪炮声震耳欲聋,他们两人半张着嘴巴,各打各的鼾……数枚手榴弹甩过之后,这对疲倦的恋人才被炸醒。吕鸿活动活动脑袋,把高毅摇醒,“唉。我说,下次我们还是看爱情片吧。”
吕鸿点头,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问:“如果我提出和你分手,你会像小孙一样去跳楼吗?”根本不给高毅喘息考虑的机会。
“你这话什么意思?”
“很难说。我们需要调查通话记录。看最后一个电话打给谁?谁最后一个给他打电话?”
“他赶到孤立崖,是要烧死林郁兴?”吕鸿接话。
小孙谢过赵文燕,发现案子又转回来了。小孙立刻去设计公司找宋几的助理,林郁兴。可是据公司的人说,林郁兴在昨天时装秀开始前,请了三天假,要后天才回公司上班。小孙打林郁兴的联系电话,关机。他赶到林郁兴的住处,大门紧锁。
高毅耸耸肩,“你快跳。把你了结了,我才好回去重新组织人调查。”
“是到了交给你的时候了。”高毅拿出信封,递给小孙。小孙打开,里面只有四个字:回家睡觉。

10、次日下午

“我要上厕所。”唐维加开始无理取闹。小孙非常懊悔没有让任何一位女警官同行。他只好地点点头,“还是不能关门,请留条缝隙。”
“为什么跳楼?”唐维加不解地问:“我还以为你们警察都是钢铁之躯呢?”
小孙四处张望了一下,并不回答,急步前行。手机里的女孩还在说话,语气里有醉意,在她的声音里,还隐约有喧闹声,像是在酒吧。
小孙马不停蹄,顺藤摸瓜,来到一座大楼前。宋几住A座16楼,唐维加住B座15楼。A座和B座紧紧相连。小孙的心头升起一丝疑惑。
是的,这是一个问题。榴莲是一种味道独特的水果,人们对他的态度就像对待臭豆腐,爱吃的人说它香喷喷,不会吃的人闻一下都受不了。
看到这个结果,小孙激动地打开第三个信封,里面写着:审。

14、半个小时后

“哦?!”小孙果然上钩。孤立崖的山顶上只有一间木屋,主人是一个叫宋几的时装设计师。他涉及昨天发生的一场凶案。为了训练小孙独立推理办案的能力,那个案件就是由高毅指导,小孙操作。他昨天晚间才调查过宋几,怎么今天凌晨就发生了火灾?
“就这些?”
按照工作程序,小孙请唐维加回到警局,做必要的记录。
“你满意了吧?这榴莲壳上全是我的DNA。”老罗一边说着,一边脱下手套,作出下班回家状。
“我昨天和你一样,也是站在生死选择的边缘。你还想知道我昨天为什么跳楼吗?”唐维加既不动也不说话。这是一个好兆头,说明她在听。小孙继续说:“因为爱情。前天晚上,我最爱的女人离我而去。”
莫兰挑了一下眉毛,“花,诗歌,和音乐。他感情细腻丰富,同时又把自己的情感的埋藏得很深。”
小孙若有所悟,少顿片刻,“科长,你怎知道榴莲是突破口。”
高毅揉揉眼睛,伸个懒腰,“下次你买快卖的时候,换个菜。”

13、次日晚九点

熊熊大火,一个生灵困在其中。还有那一大堆杂乱无序的线索。火中的“活尸”会不会就是宋几本人?如果不是,“活尸”究竟是谁?宋几又在哪里?为什么即使自己的房子被烧,也不现身?他在躲藏什么?是不是在躲藏罗芸的死?还有那种“spirit 4”?
“你不了解我,因此你也没有资格评价我的爱情。”
宋几泪光闪闪的眼睛忽然一亮,“是吗,我可以见见他吗?”
为了来这里,小孙专门换下了半干的警服,精心穿了一身西服。没想到,自己的伪装立刻就被眼前的这个小女子揭穿。他不服气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就是那个预约过的警察?”
叫声引起了小孙的注意。他从垃圾桶里抬起头来,鼻尖上一点污迹,手里提着一袋子黑黢黢的垃圾,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惊是喜还是忧。
“你?你是怎么发现的?”
小孙点点头,心想,和我的爱情一样。
小孙血液上窜,他确信此时自己的脸,看起来绝对像猴子屁股上多长了一个鼻子罢了。
反其道行之。小孙向上爬,其他警员尾随其后,于是,终于在顶楼的露台上,小孙发现了唐维加。她披着一条白色披肩,站在露台的边缘,风把披肩鼓成即将翱翔的翅膀。
When you put your arms around me
“我害了他们,可是,我没有杀人。”唐维加边哭边说。他脸上原来画的妆,已被泪水冲花。他断断续续地说:“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人的躯壳里,挤进了两个灵魂。他们有时相处融洽,有时又相互残杀。可是,我却不是以唐维加的身份和林郁兴相爱的。我是以宋几的身份。”
吕鸿笑了一下,直接拆穿,“我喜欢你的谎言。”
“呵呵,呵呵。你要不要也来两片?”小孙这才意识到满嘴的苦味。
“并不是天天吃。”高毅说完,亲了吕鸿一下。
“来的时候,已经烧得差不多了。火势很猛,人根本进不去,只能从外延着手。后来又下起了雨。”
办公室里的白欣,两眼终于可以放开电视屏幕,伸长手臂,活动活动绷紧的双肩。
“为了爱情,跳楼是值得的,警察也是人,也有三情六欲。我理解。”高毅换了一下腿,他的两条裤管像两根排水管,雨水簌簌地流。他接着说:“不过,你要跳就利索点。下面的充气垫已经快变成游泳池了。你别以为这是运动会玩花样跳水。”
小孙说得伤感真诚,唐维加的头微微动了一下。她低低地说:“她为什么抛弃你?”
“他劝我和心理医生谈一谈。”
汇报完工作进展之后,小孙的脸像模糊的电视屏幕,虽然闪着雪花,却没有信号。
“手机没电?!刑侦科的科长手机不通,那是失职!”话筒虽然贴紧了白欣通红发烧的耳朵,但局长的吼叫还是像一只被困的野豹,冲撞突围出来。整个办公室肃然安静。所有的人侧耳倾听。“搞什么?尽快解决。不能让新闻界炒作!给我找到高毅,让他马上来我办公室!”局长吼毕,“啪”一声挂断,白欣触电一样,耳朵上的话筒向半空一跃。
城市边缘的一座山顶上,有一颗“红宝石”在闪闪发光,晦暗明灭。“火!”看见的人都醒悟着喊到,仓惶着拿起电话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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