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机
作者:老家阁楼
林玲开始掉眼泪,她没有去抹,任由泪水滴到裤子上。
“很漂亮,”文山赞叹。
“我有个预感,林光的那个房子还没有退回房东,反正已经交了一年租金了,要不,我们去看看?”
文山皱着眉头,“走吧,去敲门。”
文山望望那盆辣椒树,又说:“我要没猜错的话,这盆辣椒树是用来驱逐屋内剩余的血腥味或者尸臭味,对吗?你哥哥林光每天都要在窗台前的书桌工作,他需要养的不是一盆辣椒,也不会是任何会散发出香味的植物,因为洁癖者对空气也有洁净的要求。”
“好吧,但仅从这点,我们能判断林光遇害吗?”
章雨拿起来看了半天,说:“这是林光家的平面图吧,不过画得太乱了,文队,你小时候没上少年宫学过画画吗?”
章雨吃了一惊,定定地望着队长。
林玲叹了口气,放下像框。
无疑,此人就是林光了。
林玲走过来,坐在书桌前的靠背椅子上,一言不发,从紧锁的眉头可以猜测她内心的激烈。
林玲抢先按开了墙边的灯光,然后再去拉开窗帘,屋子一下子亮堂起来。
拜访结果是:大家依稀记得本楼里是有这么一个戴着眼镜,瘦瘦的斯文的男人,具体多久没见过了,谁也没印象啦。
屋子里死一般寂静。
文山将手里的一张画得乱七八糟的纸推到章雨面前。
突然,文山眼睛一睁,双手按住肚子,脸上出现极为痛苦的扭曲状,然后挣扎起来,却站立不稳,一头趴在旁边的书桌上,书桌由于身体的推力,被推得滑出去几尺远。
“好,那么依你的推测,你哥大概失踪多久了?”
“是的,我哥有洁癖,这也是我们不愿意上来打扰他的原因之一,弄脏了他的屋子,他会暴跳如雷,除了我爸,他谁都敢骂,我妈也怕他。”
二人在傍晚时分来到公寓楼下。
“至少一个月了,你看这窗台上的辣椒树,起码一个月没浇水了吧,辣椒可是我哥的命根子。”
文山干脆先作引导:“林玲女士,你看,书桌被你哥哥猛然撞向一边的时候,曾经有一个桌角撞向了墙,这点被你忽略了,否则你有一个月的时间慢慢去修补,另外,你的确太粗心啦,竟然把书桌摆错了位置,因为你根本就不了解你哥哥的职业,否则,你会知道,写字的人是不会这么摆放桌子的……”
林玲接过来,看了看,肯定地说:“是的,这是他的职业。”
林玲吓坏了,一动不敢动,很快林光就晕了过去,林玲以为他死了,抓起电话要叫救护车,这时,又听到林光咳嗽一声,她转过头来,看到林光已经醒了,瞪着大眼睛看她。
文山把遗书递给章雨,嘴里还在喃喃自语:“辣椒树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林光有交往的异性吗?”文山突然问,他看到窗台书桌上一幅像框,里面是一个女孩。
(完)
“这很简单,她不需要在这方面编造谎言,并且,林光的性格我们可以从其它方面打听得到。”
文山一言不发,坐下后拍拍沙发,似乎在寻找什么,左按按,右按按,然后笑了,在右边坐下来,说:“这是林光坐的位置了,他果然是个不喜欢变化的人,一定只坐右边这位置。”
林玲也看到了,她走过去,捧起像框,用手指轻轻抚摸像中女孩的脸,又象在拭去上面的尘灰,“她叫小雪,是以前我们的邻居,去世有十年了,我哥很爱她。”
“半年前,我上来找我哥,不小心翻到了一本日记,从那以后,一切都变了,我天天都幻想着把我哥杀掉……”
林光的生活似乎与这个世界完全无关,他游离于人情之外,漫游在这个城市的上空。
林玲吓坏了,把这事跟父母小心翼翼地通告,家人一致认为林光心理出现了毛病,如果不及时治疗,肯定会疯掉,并且这种暴力倾向搞不好会干出伤害他人的事情。
“不,”文山突然严肃起来,用笔敲着桌子,一字一句地说:“他可能遇害了。”
我把小雪推到了车轮下,

7

“此话何解?”章雨奇怪地问。
正在拍摄的章雨也感到有些奇怪,停下来望着队长。
林玲有些诧异,虽然她习惯了林光的神神叨叨,也不禁疑惑,就在一分钟后,林光正如文山表演的那样,撞倒桌子,倒在地上,然后吐了一大滩的血。
“我们商量了一晚上,哥哥已经疯了,不可以再让他一个人住在这里,如果带回家去,妈妈会受不了,如果送去精神病院,那他一定会杀了自己的,并且,如果被人知道是哥哥杀了父亲,我们这家人就完了,妈妈已经病卧在床,再也受不起打击,我们觉得最好的办法是把哥哥藏起来,我们也一直给他服药,这几天已经不那么狂燥了。”
“你注意到没有,那盆辣椒树的花盆下面是没有托盘的,任何养花的人都知道,花盆底下会有个洞,必须用盘子托住,浇的水会渗到盘子里,这样花泥的湿润度才能保持更久,泥土也可以通气,没有这个洞,花是养不活的,而林光窗台上那花盆没有托盘,如果一浇水,就会有一滩泥水流到窗台上,这种事情是一个有洁癖的人能容忍的吗?”
“那为什么要藏在这里?”章雨觉得林玲太过于不通人性,这里跟养猪没什么区别了。
我爱哥哥,
“文队有兴趣,我能不陪同吗?”章雨乐呵呵地说,对他来说,这事情早就过去了。

3

这次林玲开门进去,林光正一言不发坐在沙发前,正是文山说的那个位置。
“这是一对矛盾,你怎么就认为这句是真的呢?”
“那么你们怎么放心他一个人独居呢?”
“有半年了,我哥一般不愿意有人来打扰他,如果不是非常必要的事情,连我妈都不敢上来。”
这句话让二人大为意外,章雨迫不及待抢问:“那人在哪里?”
林玲平复了一下情绪,“我带你们去吧。”
那一次自杀事件,其实是林玲策划的,她不知上哪搞来了麻醉剂,弄晕哥哥之后,一家人将他五花大绑,准备强行送到精神病院去。
每一篇主角都是小雪,毫不例外是个单纯而美丽的女孩,结果也无一例外是遭到男主角的谋杀,每一篇都有不一样的方式,总之,小雪在林光的笔下,一次次被勒死,溺死,掐死,甚至肢解,溶尸……
章雨退后一步,一脚把门给踹开,屋子中间,吊着一具死去多时的人——林玲。
况且,谁都没和他说过一句话,除了房东,房东说,他一次交了一年房租,所以,自己也很久没见过林光了。
“林光之前有过独自出去旅行的纪录吗?”章雨问。
章雨觉得这理由有点勉强,但一时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4

说完他递给章雨,“带回去拜读拜读,这可能是他最近的文稿,也许能找出线索。”
尸体下面是那张靠背椅子,被她蹬倒在地上。文山第一眼就看到书桌上电脑底下压着一张纸。
“我可以给它浇点水吗?”林玲问。
“那么,林光人现在哪里?”章雨再度问。
还有文山没有表演到的,就是林光在痛苦挣扎中,将自己的衣服撕得粉碎,林玲才看到,林光身上新伤旧痕一大堆,全是用刀片割出来的伤口,不用说,这段时间,林光一直在自虐。
屋内一股浓烈的排泄物臭味,文山和章雨自然地掩住了鼻子,林玲却似乎习惯了一样,走上前去,从旁边一个黑色塑料袋子里摸索出一个包子,往那人嘴里塞去。

2

昏暗的屋内,到处是垃圾木屑,东倒西歪的废弃家俱,一个歪靠在墙角的角落里,蹲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鬼魅人影,双手被铁链锁住,各拴在两边的窗棂上。
林玲站起来,不知从哪里翻出一瓶水,在他噎死前赶紧灌给他一口。
“不会,我相信我哥,他说过的话就一定能做到,”林玲很坚决地自信。
文山最后一手扶着桌子,身体一歪,倒在了地上,还不忘把脚抽搐几下,然后一动不动了。
“这里原来是我们家,我们从小在这间屋子里长大的。”
林玲开始叙述一个月前发生的事情。
“你上一次到这里来是什么时候?”章雨问。
文山走到书桌前,望着桌面上合着的笔记本电脑,电源线依然连接着,他突然打开书桌的抽屉,里面全是纸稿,他随手抽出一叠。看了看问:“这是你哥的文稿吧。”

5

6

“林光平时是自己清洁屋子吗?”章雨觉得这不像单身男人的房子,整洁有序,连茶几上的抹布都叠得方方正正,他也独居,想想自己屋子常年如同被匪徒洗劫过一般,不禁汗颜。
的确,那盆辣椒树已经奄奄一息。
林玲进来的时候,他仿佛没有听见,表情上有一股神圣不可侵犯般的严肃。林玲刚要问什么,就见他端起杯子,把里面黄黄的什么水一饮而尽。
“我明白了,由于我们已经去过了一次,如果突然再回去,那么,只要被挪动过的地方,就是疑点,对吗?”章雨兴奋起来。
“也许他是回火星去了,”章雨调笑道。
这是一个市中心区的单身公寓,大概四十平米,一室一卫一厨房。
“这像是一篇小说,”文山翻到最后看了几行,说:“没有写完。”
第二次来到林光的屋子,和上一次一样,刚进去时,并没有什么不同,一切依然井井有条。
章雨虽然还不明白,但他知道队长一定有什么要表达,并且是作给林玲看的,于是他紧紧盯着林玲的变化。
“这不合理,一个长期写字为生的人,怎么可能这么摆放书桌?将身子背对窗外来的光线,背光影响亮度,电脑屏幕会受光线照射而不清楚,况且,屋子中间只有一个天花灯,假设拉上窗帘,依靠天花灯来照明的话,这张桌子摆放就更不合理了,电脑屏幕打开后刚好遮住了键盘,所以,这张书桌最合理的摆放位置应该靠墙,主人面对窗子而坐。”
文山却没有开心的样子,心事依然重重:“我们只是寄希望于林玲的自作聪明,假如她并没有那么聪明,可能我们会一筹莫展呢。”
此事过去半个月,突然有一天,文山问章雨,“我还是觉得那盆辣椒树不太对劲,一直想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劲,你说既然林玲没有杀人,弄一盆辣椒树在屋里干嘛呢?”
文山哦了一声,也过去看照片。
林玲扫视一遍,摇摇头,“我哥是个严谨的人,他不喜欢变化。”
我把父亲推下了楼梯,
“文队,我怎么觉得她不像是说谎,也许是记忆出现失误,毕竟半年才到访一次,换成我也可能会记错呢。”
一番调查下来,这位失踪人士林光给文山和章雨的感觉是:他在这个世界里是个外人。
结果林光很快清醒过来,挣扎中,撞碎了玻璃门,在医院住了十几天,回来后,林父将他叫到屋里,父子二人大吵起来,然后就听到哗哗响声,父亲突发脑溢血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这时,文山脸上堆出笑容,睁开眼睛,没有立即爬起来,而是对章雨说:“林光是被这样毒死的,我们现在来听听林玲女士的证实吧。”
文山终于开口了,“林玲女士,你要知道,我们是不支持你禁锢你哥哥的,所以,我们必须要联系精神病院来带走他。”
像中人长得很漂亮,眼睛大而亮,嘴角有一个若隐若现的酒窝,在她的笑容里点缀得生气盎然。
文山让章雨在屋子里拍一些照片,因为目前看来,这里的确没有太多的线索可供调查,最后他问:“林玲女士,你觉得这屋子和你半年前来的时候,有什么不一样吗?”
林光被送进了康宁精神病院,林玲虽然有虚假报案的行为,但文山决定不予追究。
“可是,我们都没有看着林玲浇花,否则可以当场质问她了,”章雨的点后悔。
林玲开始和他说话,然而,时哭时笑的林光已经不是一个正常人了。他完全无视林玲的存在,慢慢艰难地爬起来,走到厨房,一会就听到咣当一声,林玲跑进去一看,林光竟然把自己的一根手指切了下来,他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手还拿着菜刀,眼睛直愣愣地望着断指发呆。
“你们还不明白吗?”林玲有些激动:“我哥有自闭倾向,自从小雪死后,他一直很压抑自己,说实话,我和我妈一直都很担心,我哥几年前曾经自杀过一次,好在及时发现,洗胃后才捡回一条命。”
“当然可以。”文山说。
林玲彻底崩溃了,她尖叫着跑出去,找到丈夫,把那可怕的一幕告诉他,丈夫跟着她回来公寓,给他洗伤口,看着他疲极睡去。
虽然里面陈设井井有条,但仍然能感觉出这屋子的冷清之味,应该有些时间没有人进来过了。
“文警官,我哥已经疯了,我只好用铁链锁住他,否则,他会把自己杀了。”
林玲黯然:“我知道,我决定带你们来,就知道了,”她叹息一声,望着林光:“好吧,也许他还能过几天干净的生活。”
“我觉得,是我的偏执引发了哥哥发疯的,我每次都责问他,骂他是杀人犯。”
小雪死于车祸之后,笑容就从林光的脸上永远消失了。
“林玲?”章雨推测。
“呵呵,如果当时质问了她,我们就再没有机会找到真相了,我是故意提前离开的,你想想,林玲浇完后,发现泥水流了出来,一边庆幸我们离开了,一边会慌张地处理干净,并且可能警觉起来,这时候,她就会重新回忆她在这个房子里做过的一切,然后重新去遮掩,力求做到万无一失,不再出现花盆这样的纰漏。”
这时,文山也伸手去拿那个杯子,然后端到口边,作状喝水。
章雨点点头,慢慢地扫视着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希望从中找出一点什么线索出来。
林玲显得不太自然,站在门边没走上前来,文山看到了那花盆底下已经加上了托盘,他露出了微笑,毕竟林玲是“聪明的”。
“那半年前是什么非常必要的事情呢?”
可是他们却无法说服林光去治疗,林光根本没有给他们沟通的机会,依然日复一日关在房间里将小雪反复杀害。
“也许林光想换个新角度来触发灵感,文人不都是这样的么?”
“你看这里,”文山用笔点点其中一个长方形的框说:“这是书桌,但我敢肯定,一月前它不是摆在那里的。”
林玲继续解释:“医生也是这么建议的。”
“你忘记了?林玲是怎么描述她哥的?林光不是一个喜欢变化的人。”
林玲把他们带到了一个拆迁区的大围墙内,里面荒凉一片,翻过碎砾,有一幢尚余地下一层的老房子,推开虚掩的门,他们看到了令二人终生难忘的一幕:
这是她的遗书,上面只有四句话——
林玲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咬咬牙关,额头上开始沁出汗珠,眼神发散开来,她陷入了一场痛苦的回忆。
“是的,我观察过,窗帘拉开后,窗台下的墙体上有淡淡的印痕,这才是书桌长期摆放的真正位置。”
林光似乎饿极,一大口咬住包子,没嚼几口就咽了下去,又张大嘴巴要咬。
文山走到厨房里,拿了个水杯出来,放到茶几上,然后在沙发上坐下来。
“为什么?”
“可是,她浇辣椒树那个行为又是那么愚蠢。”
章雨注意到林玲脸色发僵,眼睛盯着那个空杯子。
“并且,林玲一直在说谎。”
这栋公寓楼有二十年历史,这种旧楼是没有监控也没有大门保安的,所以,文山二人只能依靠拜访林光的邻居来了解情况。
门被推开,警察章雨率先进入屋子,后面跟着的是队长文山,及屋主的妹妹林玲。
林玲突然眼睛一红,女人的眼泪说到就到,“我哥自杀这件事,刺激了我爸,我哥出院那天,我爸突然脑溢血去世了,葬礼时,我哥跪在我妈面前发誓,他再也不会寻短见了,他绝不会死在我妈之前。”
“那么这桌子原来是这么放的吗?”
“当然不能,所以我刚才说他可能遇害了,也可能没有嘛,只不过当我发现林玲说谎时,我就必须怀疑一切。”
林玲突然仰起头,眼睛里有一股冰冷光芒,“他没有死,虽然他该死。”
“我妈住的老房子要拆迁,第二天要搬家了,我来通知我哥回去,否则改天他回家都找不着门啦。”
“你甚至都半年没有上来看他,为什么会觉得他失踪了呢?”章雨皱着眉头问。
你们不需要原谅我。
二人上来,敲了一会门,没有声音,也没有人开门,文山果断地说:“有点不对劲,撞开。”
“上面有人,”文山抬头望着楼上的窗子,窗子里有灯光,那盆辣椒树在光影里画出一个剪影。
章雨耸耸肩,表示他也不知道。
章雨有点于心不忍,抽了一张纸巾递过去,他常有此类的人性化举动。
“所以你认为林光的失踪,不会是自杀了,是吗?”
林玲摇摇头,“没有,他甚至没有离开过本城,尤其这几年,他搬到这家公寓之后,除了在家,要么就在书城,搬到这里的原因也是因为离书城近。”
此时此刻,已经不需要林玲的点头来确认真相了,文山耐心地等待屋子气氛松下来之后,问:“林玲,你哥哥林光的尸体现在何处?”
章雨这时看到林玲睁大了眼睛,脸色死灰,手里紧紧捏住的坤包也啪一声掉落地上。

1

完了放回杯子,闭目养神。
他辞掉工作,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几个月后家人才知道他在写作,因为开始有杂志样刊寄到家里来,接着是稿费单,每次林光去邮局领取稿费的时候,林玲就潜入哥哥房内翻看杂志里的小说。
“在那篇日记里,”林玲痛苦地说:“哥哥说了真话,是他推倒了父亲,父亲滚下楼梯时诱发脑溢血,而不是我们知道的先脑溢血才滚下楼梯的。”
章雨首先走到窗台边印证了文山的那条“印痕”。
那天林玲到公寓,她有备用钥匙,这段时间她很少上来,因为每回上来都要和林光吵一架,或者说是自骂林光一顿,理由当然是他杀了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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