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货公司的绞刑官
作者:大阪圭吉
过了不久,汽球终于完全下降,当球体低垂我们头顶时,乔介打开瓦斯注入口的气泵,手伸入其中,在气囊内底部一阵摸索,很快取出一件漂亮的首饰。
“六千瓦的话,是有相当重量了。嗯,没事了,谢谢。”
乔介蹙紧眉头,一面摇头,一面以锐利的视线观察着屋顶各个角落。不久,他催着我来到似是尸体坠落的东北侧角落,开始用放大镜比刚才更仔细地调查铁栅和植栽区。没过多久,他离开此处,好像搜寻某种记忆般,边低声喃喃自语,边走向西侧的老虎栅栏。在这儿,他凝视着悠然打盹的公虎,陷入沉思,但,突然转身,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一隅,两眼闪动光芒,大步走向东侧的露台。
“不,没有。六时半是我抵达公司的时间,之后听人家说起事件的经过,又看过尸体,上来这里已经七时了。”
“六、七个小时吧!”
乔介看着方才我递给他记事本接着说:“凌晨零时至二时半,通过东京地方的七五三毫巴低气压和西南强风将广告汽球从垂直上升线推向东北方。破洞的广告汽球在低气压通过的同时终于减少浮力,绳索下再绷紧,把尸体甩落,地点并非百货公司屋顶,而是百货公司东北侧巷道的柏油路面。由于尸体被甩落时的震动,塞人气囊内底部的首饰,从敞开的气泵经过瓦斯注入口紧追死者身后掉落。最后,我想大家都已经知道,勒死尸体的血液,能够比较长时间呈现流动状态,所以即使死亡已经过数小时,从绳索上被甩落的尸体,头部的伤口仍旧会流出鲜血……”
“我也是这样认为。还有,被害者为何穿睡袍?被害者并非值班吧?”
五时五十分,我们抵达百货公司。跳楼的现场是百货公司后面东北侧的窄巷,在凝结着血迹的柏油路上,附近商店的店员、工人和清晨路过的行人,有的仰头望着建筑物屋顶,有的则彼此频频低声交谈。
那是在某部电影——应该是德国片——的试映会认识青山乔介后约莫两个月的事。
“这是从被害者颈部的勒伤处流出的血渍。现在广告汽球已经没用,可以让它升空了……啊,等一下,先把它完全放下来,我还忘记一件事。让我试试看是否猜错。”
一尺、两尺……广告汽球静静开始下降。
“呀,你们在那里深呼吸吗?很不错。对了,首饰上的指纹果然是被害者野口所留,你们看,很清楚的检测出来哩!”
“这么说,你六时半就在这露台?”
乔介有些不忍心地看着,不久,回过头来,边拍我的肩膀边叫着:“走,我们去屋顶。”
“简单的说,关于这桩事件,我认为重点不在珍珠首饰,而是尸体上所呈现的三个特徵。第一是,形成颈部勒杀致命伤及胸部勒痕——最初我误以为是鞭子之类的凶器所造成——的暴力非常强大;第二是,双手手掌留下的奇陆无数横纹线条的擦伤痕迹,其中还包括几条纵纹;第三则是肩膀、下颚、手肘等裸露于外的部位出现的无数擦伤。
“你说广告汽球的浮力减少,那是?”
我也蹲在乔介身旁,热心比较两种指纹,发现两种指纹完全不同。
乔介是比我高三届的前辈,以前曾在某电影公司当过散发出异彩的导演,拥有特殊的地位,不过因为无法迎合日本影迷的一般喜好和公司的营利主义,毅然离开电影界,转为自由研究者,过着平静的生活。他勤奋而有耐性,如手术刀般敏锐的感受性和丰富的想像力,屡屡让我惊讶不已,另一方面,在各种科学领域,他又具备能够发挥周全洞察力和明确分析力的深邃知识。
“在标准气压下为六千瓦。”
他再度恢复原来的姿势,边用放大镜检查摇把表面,边问负责汽球的男人:“你今天早上曾经末戴手套的触摸过这里吗?”
乔介已经往楼梯口走去。我心里一面在想,他终于介入这桩事件了,一面也忍不住内心的好奇,跟着他下到六楼。我进入电话室,先向公司报告概略情况,完成身为新闻记者的职责后,拉着乔介走向餐厅。
“请看,不是这个人的指纹,对吧?”
毕竟是早餐时间,餐厅内静悄悄的,只有靠窗的一桌坐着调查主任和他的一位部下,正在大口咬着三明治,一见到我们,他马上站起来,邀我们同桌用餐。我们也爽快地就座。
“等一下,你搞错对象了,凶手是广告汽球,也就是这颗氢气球。你们看!”
“昨天晚上天气恶劣,基于自己的责任,我很担心,所以今天早上比平时稍早,六时半就上班了。”男人边反转卷线机的摇把,边微笑回答。
主任讲完时,正好运尸车抵达,三位值班的清洁工拾着尸体,有点恐惧般的踉跄着步履运出。
“事情真的很复杂呢!”我入神地听着乔介的说明,到最后完全激动不已。
“啊,我刚刚想起来,今天早上放下广告汽球修补时,瓦斯注入口的气泵是打开的。”一直陷入思索的负责广告汽球的男人忽然开口。
“广告汽球夜间也会飘在空中?”
“接下来,那无数的擦伤痕迹乃是打斗时所造成,已经是毫无怀疑的余地,但是,凶行是在哪里进行的呢?当然,如果是在室外留下那样多的他杀痕迹之后再特地搬运到屋顶上推落,假装成是失足坠死,怎么说我都无法相信,更何况还有门窗紧锁的问题。那么,是在百货公司内行凶吗?为了肯定此种解释,我必须举出被害者与凶手打斗至遇害为止,完全未曾求救的惊人事实。这表示,凶行的最后地点是在屋顶。
“不,通常会放下来绑住。不过,有时候也会疏忽天气变化,就让它飘在空中。”
“这么说,是在昨夜十时至十一时之间遇害?那么,大约是什么时候被丢下来?”
露台上,一颗灰色的大型广告汽球正展现出其异样的姿态,缓缓地朝向愉快的蓝天上升。我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气。
“这种推断方式很平凡,警方应该也有同感吧!不过即使有同感,在我下判断之前,至少明确的否定其他的一、两个问题。譬如,刚刚我从被害者身上的勒杀致命伤特徵推测的凶手若非奸几个人,就是力气非常大的人物。但是,关于‘凶手是好几个人’,根据上述的检讨已经被否定,因为,依那种方式搭配的值班人员,不可能会共谋。结果,凶手就是力气非常大的人物了,那么,这个人又是谁呢?”
“你正在看老虎,对吧!怎么样,要不要也去喂食?……这可是一桩很有趣的事件哩!”
我们站起身,走出餐厅。不知何时进来的客人让餐厅恢复平时的喧闹。穿过走廊上往来的人群中,能听到楼下乐器部门传来开朗的爵士乐曲声。
立刻,刚刚在店内的郁闷心情完全舒敞了。我远眺初秋晴朗天空下扩展的街道屋瓦,不断深呼吸。
“哦,不错。”乔介微笑,“不过,很不好意思,请把那个用水银和白粉混合的什么粉末借我一下。”
“我是没有特别注意,不过,瓦斯管被乱丢,广告汽球的浮力减少非常多,已经摇摇晃晃的飘降至低处,好像快要掉下来。但是,在恶劣天气过俊,经常会出现这种情况。”
女服务生过来点餐时,正望着四周华丽铁格子窗的乔介叫住她,确定大楼的每一层窗户皆同样有铁格子围住。
“气囊有破洞。虽然是约莫一个月前修理过的破洞,但……”
“所以你刚刚是在修补破洞了?对啦,这颗广告汽球的浮力有多少?”
“确认过后,他开始利用瓦斯管补充氢气。随着瓦斯气体的注入,广告汽球的浮力增大了。此时,被害者犯了一项重大过失!最初降下广告汽球时,由于震惊过度,匆促之间并未使用卷线机,而是直接用手操作拉下。关于此一推定的反证是,摇把上除了今天早上焦急之下未戴手套就抓住的负责汽球之人的指纹外,并未能检测出被害者的指纹。因此,用手按住瓦斯注入口的铁片和绳索补充气体的被害者,在广告汽球的浮力增大后,终于注意到自己一开始使用卷线机的过失,惊骇之下急着将绳索勾在卷线机的某处,想要牵制广告汽球的上升。但是浮力增大的广告汽球却脱离瓦斯管,在未关闭气泵的状况下毫不留情的开始上升。
乔介在瓦斯注入口的铁片、气泵和新发现的首饰上洒下刚刚的“灰色粉末”,再用毛刷刷掉,马上在这三样东西上检测出几个同样的指纹。
乔介走向应该是被害者野口被丢下的东北侧角落,弯腰,仔细看着贴地砖的地板,然后伸手入铁栅环绕的内侧三尺宽的植栽区,扒动灌木根部的泥上,不久,露出复杂的表情,对正出神望着在西侧角落喂食老虎的警卫,以及在东侧露台上修补汽球的男人的我,静静开口。
不久,我们开始用餐时,调查主任边啜着红茶边说:“事件虽然复杂,不过很容易解决,因为,我是实地验证主义者。当然……杀人凶行是昨夜十时至十一时之间发生,今天凌晨零时至三时间从屋顶摔落地面。不论从时间上来看,或是从门窗紧锁、无法从外面进入之点来推断,凶手很明显是公司内部的人,不,讲得更清楚点,也就是昨晚留在公司内部的人。这件事我只告诉你们,也就是说,昨晚值班的人我们都正在彻底调查。只是,稍微有一点麻烦的是首饰方面的问题,如果是偷窃首饰的人杀害野口,为何要丢下首饰?又如果是被害者本身是偷窃首饰者,则杀人动机为何?但是,要解决这些问题,首先必须检测出首饰上的指纹。那么,你们慢用……”
“卑鄙的家伙!”调查主任立刻想扑向负责汽球的男人。
乔介点着香烟,深吸一口后,眼眸里绽出光彩,接着说:“复杂?你错了,很简单。这么说也许会被认为对夏洛克福尔摩斯过度着迷,但,他讲过这么一句话,‘如果排除掉一切否定,剩下的就是肯定’,你认为呢?凶行现场是屋顶——此时,必须注意植栽区未留下脚印之点——而且凶手是力气非常大的人物,持有能够在被害者掌中留下奇怪擦伤痕迹的凶器。我们就以这些线索为基础进行最后的调查,首先,我们去买一把放大镜,然后再上屋顶一趟。”
乔介抬头望着缓缓升高的广告汽球,点着香烟,静静开口:“首先,我注意到凶手是值班人员以外的力气很大的人物,当然这时需要考虑及门窗紧锁之点;第二,我发现凶行是发生于屋顶,这时要留意植栽区、铁栅、地砖地板上皆无任何痕迹的消极线索:第三,我确定凶手使用的惟一凶器是能够自由伸缩、表面粗糙的长型物体,也就是绳索:第四,我成功掌握住犯罪动机并非决定性关键的基础知识。于是,我基于这些材料进行极端严格的评判,运用一切可能的自由想像力,开始崭新的综合推理。不久,虽然还只是初步认定,我已推定凶手就是广告汽球的绳索,而为了求证,我来到这个露台,开始搜集加工整理的一切新材料。”
“根据路面上残留的血迹,还有头部血迹的凝固状态判断,应该是凌晨三时以前。另外,至少至午夜十二时为止,这条窄巷都还有行人往来,因此时间范围能够限定在午夜零时至凌晨三时之间。”
“当时露台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已经死亡几小时?”乔介站起身,问一旁的法医。
说着,调查主任在我们面前摇动着散发七彩光辉的美丽首饰。果然没错,大颗的连串珍珠上清楚浮现两个明显的大指纹。
在此,乔介略为停顿,再次仰脸凝视广告汽球,同时提高声调。
听了他这句话,我们全部震惊不已,却马上确认他指出的粗麻绳的上头有着已经浸透的少量血渍。
“根据对这些个别事实的检讨,我归纳出的结果是,形成我所分类的三种伤痕之凶器乃是行凶所使用的惟一凶器。因此,被害者身上留下的几处擦伤,并非打斗时遭到掉在现场的奇妙物体由外部所造成的伤害,而是来自凶手手中不断攻击的像蛇一样的凶器。问题是,继续推断的过程中,最令人感到兴趣的存在是,被害者掌中留下的奇怪至极的擦伤痕。你总不能说死人会走钢索,对不?
百货公司看样子马上就要开始营业,不知何时,各个卖场都已经来了很多店员和专柜小姐,有的正折叠盖在商品上的白色纱巾,有的正忙碌地搬出商品摆饰。我们从电扶梯上望着这一切,很快到达屋顶。
值班的店员说完后,乔介问其他八个人,除了上述内容外,关于昨晚的事,是否还有另外的发现。但是,没有人做声,只有童装部门的值班者表示,昨晚因为牙痛,折腾到凌晨一时左右才睡着,其间完全未注意到野口达市的床上是空着的,也没有听见任何怪异的声响。
一直默默吃着早餐的乔介嘴角浮现一抹微笑开口:“那人是你堂兄吧!日本的警察总是希望以犯罪动机为第一优先,其实那经常只是表面、皮相,所以若碰上像此次这种乍看动机不明的犯罪事件,马上就会使事件复杂化。当然,找出动机是不错,我想要驳斥的只是,视动机为侦查犯罪的惟一线索的制式化单纯头脑。
清晨五时半,接获公司打来的电话,我和青山乔介为了采访这天一大早发生的跳楼自杀新闻,一同全速赶往百货公司。
说完,乔介再度仰望天空。
接下来,乔介向调查主任借用手上的首饰,开始仔细和摇把上检测出的指纹相互比较。
“你今天早上什么时候来这里?”
乔介的这个问题,法医无法回答。
“也就是说,前天晚上营业时间内,野口达市偷了两件首饰。他当然知道会被全身搜查,同时整栋建筑物也会遭严密搜索,于是把首饰藏在最安全的地方,也就是广告汽球的内底部。”乔介看着负责汽球的男人一眼,“你夜间当然没有留下来看管广告汽球,对吧?好,到了昨夜,他可能是惦记着首饰吧!趁着值班之便,在就寝前的十时左右,上到屋顶来,却发现破洞的广告汽球因为浮力减少而快要坠落。他非常震惊,急忙伸手拉住绳索开始手控的让汽球下降。虽然说浮力减少,只要再灌满瓦斯,就能有六千瓦浮力,因此绳索在他掌中留下多条纵纹的伤痕,被他拼尽全力地拉下。之后,他打开瓦斯注入口的气泵,大概是想确认隐藏物的安全。当然偷窃事件还余波荡漾,他必须避免取出赃物。
但,令我惊讶的是,乔介拦住负责升起汽球的男人,开始冷淡的问话。
我记下这些凄惨景象的同时,乔介大胆地直接触摸尸体,仔细地检查手掌及其他擦伤部位,以及颈项间的勒痕。
“气泵打开?”乔介惊讶地抬起脸来,反问。然后,沉吟不语,长久才自言自语似地说:“这是非常有力的证据了。”
“嗯,的确是被害者野口达市的指纹。”调查上任完全被搞糊涂了。
接下来,乔介提出有关首饰的问题。
我赶忙下到六楼,利用电话室的电话完成任务,将结果记下后,再次回到屋顶。
贵金属部门的主任一面用手帕拭着鼻尖的汗珠,一面叙述说:“我是刚刚接获通知才吃惊地赶来上班。野口是个好人……这件事很遗憾,他不是会被人怀恨主人。首饰失窃?我认为绝对与野口无关。首饰是前天打烊时遗失的,总共是两件,加起来约值两万元。依当时的状况推测,窃嫌应该是混在客人里头。不过,贵金属部门的店员当然不必说,连全公司店员都接受身体搜查,整栋建筑物更是由上到下仔细搜寻,这一、两天里搞得一团糟,却没想到又发生了这种事,真的是太不可思议了。”
之前接受调查主任讯问的六位身穿睡袍的店员之一代替法医回答:“野口昨夜也是值班。这是因为,由各个不同卖场每晚派人依顺序轮流值班,是这家公司的规则,也是多年沿袭下来的习惯。昨晚的值班人员中,店员是野口、我,还有那边站着的五个人,加上清洁工方面的那边三个人,总共是十个人值班。因为是睡同一间值班室,值班者彼此之间多少相互认识。昨晚的情形吗?你也知道,现在公司每天营业至晚上九时,打烊后至完全收拾妥当为止约需分钟。昨晚,我们分别锁紧门户后,熄灯就寝时已经将近十时。野口换上睡袍后,好像又出去,我以为他去上厕所,并未特别在意。之后,直到凌晨四时被警察叫醒为止,我一直睡得很沉。值班室吗……清洁工是在一楼,我们则是在三楼后边。从六楼通往屋顶的门吗?并没有特别上锁。”
尸体暂时被收容在采购部门的商品堆置场,检警当局正好完成验尸手续。我们进入时,我那位刚升任警局调查主任的堂兄愉快地迎上来,同时略带得意之色地说明:这桩事件并非自杀而是勒杀;被害者是这家百货公司贵金属部门的收费员,姓名是野口达市,岁,单身;在尸体摔落处附近,发现掉着掺有几颗钻石的昂贵珍珠首饰;该首饰是前天被害者任职的贵金属部门所遗失的两件商品之一;另外,尸体和首饰是今天凌晨四时,警方巡逻时所发现。最后,他补上一句,这桩事件由他承办。
“是的,最初放下汽球时,因为急于修补,所以……”
当广告汽球完全升空,绳索紧绷时,调查主任来了。
负责汽球的男人愣住了,却仍再度转动摇把。
乔介接过我的记事本,瞄了一眼说:“谢了。七五三毫巴的低气压和西南向的强风吗?奸,已经没事啦,让广告汽球升空吧!现在,我要说明结论。”
“被害者拚命牵制其上升,一面小心自己的身体不被往上拉,一面在握住绳索的双手加力,可是粗大的绳索还是在他手掌留下无数擦伤痕迹,逐渐往上飘远,等到广告文字也升空后,被害者前面犯下的过失终于带来可怕的结果了,因为,被害者脚边由手控卷成一团的绳索,很自然地缠在慌张忙乱的被害者身上。当然,他拼命想挣脱,可是绳索在他身上裸露的肩膀、下颚、手肘各处造成无数擦伤,并且睡袍也被撕裂两、三处,又缠结在颈部和胸部,使他丧失行动能力的身体,就这样被拉上天空了。等到广告汽球惯性上升至绳索紧绷时,他的呼吸停止,肋骨折断,颈部的皮肤擦破出血,名副其实的升天了。”
在四楼的眼镜卖场买了中型的放大镜,我们排开人群,再度上到屋顶。因为发生事件,外来客人禁止上到屋顶,只有相关的几个人以好奇的眼神望着我们闯入。
乔介问完话,凝视着系在广告汽球绳索上飘扬的广告文字。
听了乔介的话,男人虽然略为浮现疑惑的表情,却很快戴上作业手套,开始转动卷线机的摇把。
乔介用放大镜靠近绳索紧盯着。不久,当汽球下降约三十五、六尺时,他要求停止让汽球继续下降,对调查主任说:“找到凶手了。”
乔介转脸望着我,“抱歉,麻烦你打个电话给中央气象台,询问昨晚东京地方的气象资料。”
乔介从愕然呆立的调查王任手中接过检测工具后,走向卷线机,以熟练的动作在摇把洒上灰色粉末,然后用骆驼毛刷轻刷掉粉末。
我和他刚交往时,原本是想利用其惊人的学识来帮助我在职业上的活动,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野心转为无限的惊叹与敬慕。没过多久,我就搬离本乡的住处,迁居至他居住的公寓内,住到他隔邻的房间。由此也可知,青山乔介这个男人对我而言是具有何等难以抵挡的魅力。
听完他的说明后,我们获准接近尸体,亲眼见到如婴粟开花的凄惨模样。头盖骨粉碎,脸孔极度扭曲,上面凝固的黑红色血污形成恐怖的色彩,颈部可见到粗糙的勒痕,变成上色的局部皮肤多处裂开,少量的出血浸透毛巾布料的睡袍衣领。验尸露出的胸部,同样斜掠交叉着怪异的土色蚯蚓状浮肿,沿着浮肿线条,左胸一根肋骨已折断。尸体全身各处——两只手掌、肩膀、下颚、手肘等露出部位,留下无数鲜明的轻微擦伤,毛巾布科的睡袍也有两、三处裂开。
在九月的美丽蓝天,梦幻般飘浮天际的广告汽球,恰似百货公司奇妙的绞刑官,在时而吹来的微风下,颤动着小腹,东晃西摇。
“你应该也注意到了吧!你看,这支摇把上除了这个人的指纹外,完全见不到任何首饰上的指纹,也就是被害者的指纹。这样已经足够了,来,请你把广告汽球静静地放下来。”
调查主任极端兴奋的把牙齿咬得喀喀作响,同时不停的看看静静降下来的汽球,又看看乔介的侧脸,再注意男人的一举一动。
“首先检讨分析第一个特徵时,我马上发现能够推定凶手若非好几个人,就是力气非常大的人物。同样的,第二项特徵的掌中的擦伤痕迹,明确暗示被害者因为手中握住某种东西而遭到摩擦受伤的事实。至于第三特徵的身体多处轻微擦伤,那种虽然轻微却粗糙的伤痕,很明显暗示并非刀子或其他金属类所造成,而是钝重粗糙之物,同时与造成掌中擦伤的凶器为同一物件,或是同样性质的凶器。而这点又显示,会造成那种擦伤的物件,是存在于行凶——严格说,是凶手与被害者打斗——现场,或是凶手直接携带在身上。不过,我认为应该是后者。原因何在呢?主要是因为虽然施加的力道有强弱的不同,但是擦伤与颈部、胸部的勒痕,却具有质的共同点。你回想一下被害者那变成上色的皮肤擦破、出血的颈部,然后根据极幼稚的观察和推理,不论从颈部没有留下绳沟之点,或是皮肤擦破的方式之点,应该可以很容易的领会到和第二、第三的擦伤是同一粗糙且粗大的凶器所造成。
调查主任说完,带着手下的警员走出餐厅。
更多内容...
上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