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环
作者:夜雨江城
我步行到了出租屋里,没有搭乘任何交通工具,我带齐了吃喝的东西和换洗衣服,除了钱包和手机,我还带上了一台小收音机。至此,我的计划已经完成一半了——那个平日里被老婆无视、经常被虐待的男人,已经死去了。
“你、你要做什么?”
“半年前我就开始筹划这件事,我伪造了一份假冒的肺癌晚期病症报告,以为你知道后会郁郁寡欢,这样我和小洁就能伪造一个你自杀的假象了,谁知道你竟然又去复查了,这件事便穿帮了。结婚的时候小洁一定怂恿你给自己买了一份保险吧,其实这是我计划的,但是,你发现了自己并没有得绝症,所以反而过得更开心了,一个开心的人怎么会自杀呢,我也没办法伪造一个你自杀的假象,你不死,你的那份保险就无法生效,我上哪拿钱去?
为此我煞费苦心,绞尽脑汁,到最后我几乎就要放弃了——任何一个谋杀者都需要对自己每一步深思熟虑,可我等不及了,只好采取了极端的做法。
这是我在人世间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当江水慢慢没过我的肺部时,我甚至开始悔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仔细调查一下所有人的底细?
到了目的地后,我寄出了那封信件,让她近期内抽时间回去一次,领取拆迁的相关补偿和办理手续,这一去一回的时间,恰好就是一周左右,到这里我简直佩服自己的智商,能将这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上。
因为昨晚我才被切断手指,如果矛盾升级,我被干掉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
“是啊张妈,这段时间老是下雨,不修不行了!”我声音爽朗地答道。
外面客厅的股评节目声音格外大,掩盖了我狂烈的心跳,此时此刻心脏简直要跳出胸口了,但从余光望去,小洁似乎和刚才一样,瘫软在沙发上,一点都不搭理周遭的一切。
我相信我对她行程的计算可以精确到小时,果然,在第六天的晚上,她如期地出现在那个街角,我开车忽然出现,吓了她一跳。
“你还抽烟?都快死了你还抽烟,嫌自己病得不轻是么?”正在我深思的当口,小洁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书房的门口,恶狠狠地盯着我,似乎正在盼我早日归西。
我并不是愚蠢的人,保险金的受益人是一个共用账户,这就意味着任何一方在未经对方授权的情况下不能私自动用这笔赔付金——当然,一方因外因死亡除外。这是我一个很巧妙的设定,如果我和小洁任何一方死去,活着的那个人就能从共用账户里提取这笔现金,我特意在保险合同的条款中做了另外一个设定:被保险人死亡三月之后,账户便可解冻,届时那笔资金就可以随意提取了。
说罢,他麻利地扛起我,我觉得自己已经腾空了,意识已经渐渐离我远去。不对呀,酒都是我买来的,哪里有机会轮到他对我下迷药?
“小姚,你这是——”张大妈先是被吓了一跳,终于认清面前这个满脸是血的人是我,顾不得晚间寒风凛冽,她凑上前来,关切地问道。
晚上无言的晚餐后,我颇为热情地去厨房洗碗,小洁见我难得去次厨房,也就没顾上问为什么,倒是乐得自在地摊在沙发上继续看电视。我闪进厨房,鼓捣了一阵,忽然大声骂了一句。
“是呀,本来睡着了,但是听到楼道里什么东西倒了的声音。”张大妈一张老脸上堆满了关切的神情,“你怎么了啊,是不是刚才摔倒了。”
我暗笑——相信你这张嘴?要想她不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可是比登天还难,但这也是计划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要不了多久,整栋楼除了小洁之外,恐怕都会听说某天晚上小两口吵架,小洁甚至对我动了粗,联想到张大妈等人添油加醋的说法,我不禁为自己精巧的设定喝起彩来。
“你怎么啦?”小洁循声问道,屁股依旧没有离开沙发。
第二天清早,我早早就起床离开了家,按照计划,特意和早起的张大妈碰了个巧,于是两人一起向大楼外面走去,一路上,老太太絮絮叨叨地说着昨晚的事,我倒是乖巧地说着谢谢,还特意嘱咐张大妈不要声张。
约莫半个小时后,我开始动手修理起窗外的雨棚来。我们住在一栋老旧的单元房里,邻里关系十分不错,这也是令我比较心烦的一点,邻里关系太好,反而对接下来的杀人计划无利。
而这个时候,小洁正被我的一纸假信函调去老家,傻乎乎地去到一个已经成为废墟的地方寻找拆迁办——那个地方早就拆迁完了。而我有足够的把握,让小洁无法回到现在的家中,警察面对的,将是一起抓不到凶手的案件。
“我的原计划不是这样的,应该是我怂恿小洁杀掉你,在这之前我还得制造出一种小洁已经被人干掉的假象,和你的计划基本一致,不过先‘死掉’的必须是小洁,像那样也会产生一样的后果,不过最后我还是得动手杀掉小洁,说实话我还真想不到如何制造一个人从世界上消失的假象,不过你可真聪明。竟然伪造了一个自己被人分尸的现场!
随后,我重新组装好落水管,接着关上厨房灯,来到书房满足地玩起电脑游戏来。
紧接着,警察会发现我设计的第一现场。在浴室的门缝里,他们会提取到含有我血液的一小块油布残片,在浴室的地板上,虽然没有血迹,但在多光谱灯的照射下,能够发现强烈的血液反应,于是,他们得出了凶手杀人之后清洗了地板的结论。
路过小区门口的垃圾堆时,我将没有仔细清理的绞肉机扔到了里面,又过了几步,我把丝带在颈上狠狠绕了一绕,确认沾上了我的皮肤油脂后,将它扔到了街角一处不显眼的地方。
“鹏哥,你可真厉害!连这种招都能想出来,不过话说回来,那帮警察估计这会正头痛呢,先是老公被老婆杀了,接着老婆也被人杀了,但是,是谁杀掉了小洁呢?”小柯说到这里,露出了诧异的眼神。
在垃圾场,我焚烧了剩余的油布,那些带着血液的罪证被我毁掉了,我把小洁的头颅深深埋到垃圾场最脏的地方,然后,把剩余的身体部分埋到了其他几个垃圾场地下。警方早晚会找到她的,但这已经和我没关系,我早就被她杀掉了不是么。
小洁应该是清早迫不及待地走掉的,一笔拆迁补偿金足够让她亟不可待。我提前查阅了去往她老家的班车,最早的一班在6点多,而且回到老家需要多次转车,我看到她关门离开的时候,计算好时间,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了起来,开始执行我的计划。
我看着手里这份诊断报告,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的厄运还没完,小洁时常借着我出差的机会,和那个相好的厮混,这一切都被我看在眼里,但为了家庭的完整和父母的期望,我选择了一再隐忍。
良久,确认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间小厨房后,我深吸一口气,拿起平底锅,狠狠朝自己的额角砸去,霎时间鲜血直流。额头的毛细血管很多,虽然不是大伤,但看上去血流满面,这正是我需要的结果。我没有擦拭额角的鲜血,反而用手捧着,将平底锅轻轻放回原处,还没忘了擦洗干净上面的血。
我当然不会蠢到告诉他我就是凶手,不过,我要哄着他让他帮我把那笔钱提出来,于是我岔开话题,开始聊我们俩如何挥霍那笔巨款。渐渐我们都喝高了。
我坐着许久没动,心里说,你倒是快往我身后看啊!
“大妈……”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意思说小洁还没睡呢,便悄悄地说道,“张妈,你家有创可贴吗?我借张来用用。”
我是一家保险公司的高管,从业务员起家,混到现在家底还算殷实,和小洁最初认识的时候,也算是成功人士,但自从结婚之后,情况变得不那么乐观了。小洁是个嗜赌如命的人,这是我认识她第二个月时发现的,为此两人发生过不下十次争吵。终于,小洁妥协了,不再去赌钱打牌,但没有工作的她终日无所事事,便开通了一个股票账户,深谙赌博之道的人对股市的态度和牌局大同小异,于是,她的炒股在我看来成了豪赌。
我赶紧坐到了楼梯上,掩住了面部,开始演戏。
“家里的老房子拆迁,可能有些手续要办,你知道,我家里没什么人的。”
太好了。我在心里默默欢呼了一声,嘴上却嘟哝了一句,万般不愿意似的点了点头,神情沮丧,遮遮掩掩。
在这个庞大的计划里,需要做的第一步已经实现了,我动用家里最后的存款为两人买了保险,而这份保险的金额足够大,大到能让人产生杀念——也就是杀人的动机。这一点非常重要。
“张妈,你还是别告诉其他人哦,连小洁都不要说,就当今晚没见着我。”在张大妈擦拭伤口的时候,我说道,引来了张大妈又一阵唏嘘。
“能不能再便宜一点?”我尽力装出一副寒酸相,“我是来这里找工作的,我只住一个月,所以,能不能便宜点,或许,我拿点特产给你填补填补……”说罢,我拿出了在小洁乡下家附近买的土鸡蛋。
终于,那封从小洁老家寄来的挂号信收到了,我坐在沙发上佯装看电视,却斜眼观察着她的反应。
在筹备的最后一个阶段,我去拔了牙,医生面对我的要求感觉有些奇怪——一个牙齿好端端的人,竟然一次性拔掉了6颗牙齿,装了假牙。当然,我付钱给他,他也不会多问,拔掉的牙齿被我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我身上的小伤不断,小洁沉浸在股市的风云中,对这些小伤丝毫不在意,我也在被问起时巧言解释是自己不小心摔的,久而久之,小洁也懒得问了。
到现在,必要的工具都搜集齐了,在这三周时间里,我频频在早间出现,辛勤地擦洗地板,时不时还向张大妈展示一下身上的淤青,大部分都是面颊上和手臂上的,有时甚至还有一些小刀伤——自然,这些伤痕都是趁小洁不注意的时候自己弄上去的。
“不好意思,你的诊断报告被我们发错了,先前那份不是你的。”戴着厚厚眼镜的医生有些歉意地说道。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小洁早就在外面有人了,其实从这种程度上说,我觉得自己更像是第三者,我甚至晚于那个男人认识小洁,从结婚第二天开始,一件血淋淋的事实就摆在面前,我不过是小洁套取金钱的一个幌子。
至于那桶鲜血,被我一股脑倒进了长江里,油漆桶也被我扔进了水中,做完了这一切,我便彻底消失在这个城市里。
我咬咬牙,切下了自己小腿上的一片肉,然后就在这块油布的角落上任由鲜血滴落,紧接着包扎好伤口,我将这块肉和剪下的头发扔到偷回来的绞肉机里,搅成肉酱,鲜血被我小心翼翼地搜集起来,毫无规律地涂抹在浴室的瓷砖地面上,在临近下水道的地方,我甚至留下了一些自己的皮肉痕迹。
妻子小洁下班比我早,一般到家的时候饭菜已经做好了,今天也不例外,小洁在厨房里忙活,我开门进屋,一言不发地坐到了沙发上,打开电视,却无心看节目,那份真实的诊断报告被藏到了公文包里。
不知道小洁心里在想什么,如果她知道我心里此时的想法,一定会觉得在震惊之余极度恐惧吧。我不是不忐忑,但1500万,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它足够大,达到让人能为了得到它铤而走险。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6点钟的时候,张妈会准时出现在巷子口,理菜唠嗑,看来自己今天的计划完全成功了,几乎分秒不差。
懒得管她到底怎么想,计划正在稳步实施中,第一步,我拆下下水管道,仔细地端详着,其实这段管子根本就完好无损,还好小洁够懒,甚至连到厨房来看看的心思都没有。我从垃圾堆里仔细挑选了一枚今晚吃剩的猪骨头,找了个尖锐的角,轻轻在PVC管道上划了几划。然后等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算好小洁回家的时间,我守候在几个街口外的一个车站旁,我很了解她,由于觉得我们住的房子太过陈旧,为了那点岌岌可危的面子,她每次都会从这里绕回家。我用假身份证租了一辆小轿车,等待着她的出现——家里不能回去了,警察已经高度警戒了那个地方。
“保险?”小洁不大理解我话里的意思。
今年年初的股灾让我几乎损失了所有家当,更要命的是,小洁向朋友借了许多钱投在股市里,一并被蒸发掉了,这里面甚至还有不少来自高利贷。
房东是个势利眼,他盯着我寒酸的装束和脏兮兮的头发、满脸憔悴的样子,已经在判断我的身份了——或许是个不得志的小打工仔。
我花钱办了一张假身份证,和上次做假公章一样,我小心翼翼地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然后悄悄地趁工作时间在城北租了一间小屋,很小的小屋。
“唔……我刚才在外面吃过了,你自己吃吧。”我揶揄着,其实我并没有吃饭,但看着眼前有些凌乱的客厅,换成谁也是一丝胃口都没有。
三个月后,我们在一间荒废的建筑里见面,坐在阳台上,喝酒聊天。这个时候,尘埃落定,那1500万元现金在我看来已经如囊中之物。
“干啥?”小洁诧异地问道。
房东终究还是看在鸡蛋的份上妥协了。毕竟我只租一个月,一个月结束后,其他民工也会争先恐后地来租这间房,它有一个独立的卫生间,非常符合我的要求,并且,位置很偏远,房东嫌租户们脏,平日也不来叨扰。
我满意地朝张大妈点了点头,现在的时间是下午5点半,一般小洁是不会这么早回来的,兴许她还在和她那些股友们聊天,又或许在和那个男人一起厮混,但这个时间的确是我精挑细选的——这个时候多嘴热心记忆力超好的张大妈会准时从菜市场回来,晚间的菜便宜,这一点让我容易地抓住了张大妈活动的规律。
接着,我用几天前买来的针管,狠狠地从自己身上抽了300CC的鲜血——我以前献过血,知道400CC以下的流血量不会影响我的行动。我把这些鲜血均匀地喷撒在浴室的地板上,伪造出被分尸时飞溅的血迹,然后,用血液清洗剂仔细地清洗了一遍,下水管道里也被我灌入了大量清洗剂,用完后的空瓶子被我藏到了卧室的衣柜里。
回到家里,我小心翼翼地将保险合同放进了床头柜里上了锁,看看时间还早,便来到浴室里仔细瞧了瞧,确认了许多细节之后,满意地回到客厅看电视。
第三组人会在周边进行搜查,他们将会发现绞肉机这个最大的证物——里面的齿轮上还留有我的血迹和骨质残留,家中的剔骨刀被我带走了,于是他们推断,凶手分尸之后,将剔骨刀带走了。
“别着急,等我绑完了就告诉你。”他开始大笑起来,“你可真会算计啊,但姚鹏,你为什么在整个计划中单单考虑掉了一点呢?”
但是,关键的问题出现了,如果我要安心动手、并且把自己和这次蓄意杀人事件完全撇清关系,必须要让小洁离开一周左右的时间,这一点至关重要。
当然,这个计划说起来很是庞大,怕是要花几个月才能实现。
“一个有外遇的妻子,自然会被丈夫杀掉以泄愤,我觉得这样的思路才是正确的。”小柯似乎话里有话,但我现在有些晕,“如果是我杀掉小洁,我真的会嫁祸到你身上的,呵呵!”
晚上,我最后一次出现在张大妈的门前,在这之前的几分钟,我狠心切了自己的一根手指——别以为是真的切断了,我用一张胶布把左手食指的第一根关节紧紧缠住,接着用口香糖掩盖在关节上,涂上鲜红的鸭血,看上去就像被刀生生切断了一般,然后我原地做了一百个深蹲,起来后已经浑身大汗。
“我告诉你吧,其实小洁那个相好的,就是我呀!”小柯得意地将绳结紧了又紧,“你以为她和你是偶遇,别逗了!那是我安排的,我早就想甩掉这个拜金的乡下女人了,可是我缺钱花啊,这个时候我忽然想到了你,你可是我的财神爷啊!
“嗯,在路上呢。”
下午5点40分,估计小洁在回家路上了,我拨通了她的电话。
这个计划每一个细节都在我的脑海里,我盯着电视上的股评节目,心中却在一遍又一遍回想着计划的所有环节,无比兴奋。
第一步,我拿出了油布,上次小洁帮我买回的油布还剩了许多,方便我把自己杀掉并且分尸。
偶尔,我也会算好小洁回家的时间,让她帮自己带一些东西,大多都是和装饰家居有关的玩意儿,小锤子,图钉,丝带什么的,小洁生日的那天,我甚至还违心地为她做了整整一桌子的饭菜。
准确说,我和小洁认识也不过就三个月而已。我们在火车上一见钟情,迅速坠入了爱河,甚至没来得及见到双方父母,两人就拿了结婚证住在一起了,虽然只是简单地请了几个朋友见证了两人的婚礼,但直到现在,我对小洁的家底可谓一问三不知。
拔下的6颗牙齿,我扔了两颗到绞肉机里去,打了个粉碎,这个操作就在浴室进行,因为在我的计划中,这里是小洁将我分尸的第一现场,至于第二现场,我坦白地说,没有。
我没有神经错乱,我要杀掉自己,但不是真正的杀掉,准确地说,我需要伪造一具“尸体”,接着将自己的尸体分尸,制造谋杀现场。我的妻子自然有着最大的嫌疑——在过去的几周里,邻居已经知道,她多次“伤害”我,甚至在昨晚切掉了我一根手指。
说到警察,有时也挺厌恶那帮凡事都小心翼翼不放过任何一处嫌疑的家伙们,就因为这一点,我的计划无法在短期内实现,只能静待时间缓缓走过。
我几乎可以想到她心里的潜台词:死男人,赚个钱那么难啊,还住在这么破旧的房子里,生怕吃不够苦似的。
“或许你在之前调查一下她的底细就能明白我的存在了,可惜你没有,所以事到如今……”
另一组侦查员会在厨房发现端倪——他们细心地拆下落水管,发现里面有不清晰的骨质划痕,基本与人类的大腿骨相似,下水道的回水湾里,发现了我的3颗牙齿,于是一个杀人分尸的推论便形成了。
我之所以要为两人买一份高额的保险,主要原因并不是为了限制家中的闲散资金,以便不让小洁挪用到股市去,而是为了杀掉自己的妻子小洁。
“你到底什么意思?”我觉得心脏几乎跳出来了。
油布上的血迹说明分尸就在浴室里进行,小洁杀死我后,用油布包裹了空间,溅出的血迹留在了油布上,但在地面上的血迹只能用妇女专用的血液清洗剂除掉,她不是专业罪犯,以至于不知道被清洗剂洗掉的血液依旧会在多光谱灯下露出马脚,甚至还忘记了下水管道里依旧有血迹残留,还有被“她”丢弃的一部分小骨渣,它们划破了PVC管道,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我俨然变成了一个优秀的演员。
见自己的推断好像对了,张大妈来了兴趣,再度关切地说道:“来,让大妈瞧瞧,哎哟,一条大口子啊……小姚啊,小洁可真下得了手呀!”
小洁嘟囔了一句:“还好我没弄什么菜,不然真得浪费了。”说到这里,她坐进客厅,扒拉起一碗炒饭,将电视台换到了股评栏目。
“我算了下,家里的存款还有些结余,股市里那些钱我就不管了,剩下的我去给我们俩每人买一份大额的人身意外保险,这样也算是投资,还能返利呢,就这么定了啊!回头我去办手续。”
“哦?”
从警察所掌握的物证及邻居尤其是张大妈的人证分析,我的妻子小洁最有嫌疑,张大妈言辞灼灼地告诉警官她认为的一切——势利、小气、暴戾的女人,不做家务,虐待自己的男人,于是,警方开始怀疑小洁,但却找不到她本人,接着,她便成了犯罪嫌疑人,在警察的思维里,我,已经死掉并且被分尸了。
“我还没说完呢!”他目露凶光,继续说道,“你的计划确实看似天衣无缝,却被我钻了一个大大的空子,哈哈,没想到吧,其实最开始的计划者是我,最后的受益者也会是我,这就是游戏的规则!”
基本做完了,我将屋里屋外仔细打扫了一阵,时间已经走到深夜——别小看这些活儿,它们可是极其耗费时间的。夜晚正是我出逃的好时机,我收拾好油布装进包里,滴过鲜血的那一角被我在门上狠狠扯了一下,它的碎屑应该残留在门缝里了。
紧接着他们会继续搜查以我家为圆心的半径三公里的地方,这样,“勒死”我的丝带,也同样能被找到,它被我巧妙地隐藏在一段灌木丛中,但却露出了一个尾巴,警察自然不会怀疑它存在的合理性。
“没办法,我只好考虑新的办法,正在我焦头烂额的时候,没想到这次你又提出了购买高额保险,还是双份的。
“那个小洁的相好的呀!”
紧接着,我轻手轻脚走出了大门,来到楼道里,感应灯迅速亮了起来,我看看四下无人,重重地顿了一下地板,空洞的预制板上发出了空旷的回声,但四周除了一片感应灯亮起的光辉外,其他并没有什么异常。这让我有些懊恼——再次重重地顿了一下地板,接着又是一下,声音沉闷而久远,这时,期待已久的声音出现了,张大妈家的大门后,似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我准备动手了,是的,我要杀掉她,但在杀掉她之前,我必须杀掉我自己。
“家里雨棚坏了,我修修。”我淡淡地说道。
我拿出了三个月前和小洁结婚时买的人身意外保险合同,陷入了沉思。看来,有必要让这份保险的保额上升了,我觉得这样才能让我安心。
“我开始暗中观察你的反应,你以为好事的张大妈真的是关心你啊?我告诉你吧,那个老太太是我的一个姑妈,年老无依,她其实是我的眼线,虽然她不知道你每天神叨叨地弄伤自己是为什么,但是我知道啊!
“那你修吧!”小洁没好气地答道。
我兴奋地想着未来几天的情形。
小柯是和我一家保险公司的同事,我很信任他,我告诉他我的整个计划中的核心部分,提出需要他帮忙将那笔钱从账户中转移到我另外一个假户头上,他答应我的原因是我提出要五五分帐,还有,我并没有告诉他到底是谁杀死了小洁。
终于,这种隐忍被一纸诊断报告打破了。自从得知我罹患“三期肺癌”之后,小洁在家中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好像就等着我一命呜呼,好离开和心上人远走高飞。想到这里,我觉得心间一阵阵抽痛。
这就是我全部的计划,先杀死自己,接着再杀死小洁。这样,我就能独享那1500万的保险金,这笔钱可以让我在其他城市活得潇潇洒洒,甚至可以重新获得一个妻子。但我必须要把那笔钱从账户中转移出来,在警察怀疑到那笔巨额资金之前,这个计划必须走到最后一步。为了完成最后的计划,我不得不让另外一个人知道我的部分计划,而这个人,就是我最好的朋友小柯。
小洁瞪大了眼睛,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我点燃一支香烟,惬意地深吸了一口。
“你什么意思?”
“是油布,张妈!他在修雨棚,要点油布打个底。”
“恐怕是的,真对不起,你就是有点慢性支气管炎的症状,平时多注意休息就好了,真不好意思。”
“其实我觉得凶手还是不够高明,或许,是个笨蛋。”小柯递给我一支烟。
有一天,我故作神秘但又有些像说漏了嘴似的,告诉了张大妈我和小洁购买了高额保险的事,听到1500万的赔付金时,她嘴巴简直可以并排放进四个大汤圆。
小柯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当然,其实你并没有死,假如,真正的凶手也知道你没有死呢?”似乎没顾忌我的反应,他继续说道,“小洁杀掉了你,接着有人杀死了小洁,那笔巨额赔款变成了无主巨款,多好的一件事啊,凶手只需要再杀掉依旧活着的你就是了。而这次可以把你直接扔到对面的江水里,等警察找到你的尸体,再利用那些少得可怜的证据证明你才是杀死小洁的凶手,时间不知过去多久了,而那个凶手便可以提走那笔钱,远走高飞,你觉得这样的安排是不是才是最好的呢?”
走在大街上,我不禁觉得今天的寒风也格外温暖了。说来也是,一个人从死亡的边缘爬回现实的心境,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我此刻只想好好庆祝一下。
你没听错,在这个计划中,我首先需要杀掉我自己。过去的四周时间,我都在为了今天而准备着,所有的工具、计划,包括对外的表演,都是为了这一刻,现在我待在自己的家里,这里就是我的舞台。
接着,我来介绍分尸理论,在我的计划里,伪造的是小洁杀死我然后分尸的现场,为了做得不那么专业,但又有几分毁尸灭迹的意味,我动用了小说里介绍的分尸手法。
两个月前被诊断为三期肺癌,着实让我受了一惊,虽然平素一天两盒香烟,但看到“肺癌”这个词时已经足以让我浑身瑟瑟发抖,没想到命运竟然和我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几周后再去复查,值班医生竟然说出了一句让我险些跌掉眼镜的话来。
余下的几天,我换了一个身份,安心地等待着消息,在小屋里,我是一个拾荒者,白天臭烘烘的,晚上仔细听着广播,终于,我听到了警方立案侦查的消息,我笑了,计划的最后一步,马上就要实现。
“哟。”张大妈颇为细心,见我半晌没有动身,大概先前以为我只是深夜回家不小心摔了一跤,现在看到我穿着睡衣,身后的房门还虚掩着,便试探着问我,“和媳妇吵架了?”
“你家小洁呢?”张大妈似乎非常热情,“还没回家呀?”
一阵难以掩饰的窃喜顿时油然升起——距离最终的目标和计划,又进了一步。
我不厌其烦地把如何利用张大妈和一干邻居的行为告诉了他——一个将死之人,知道这些也无所谓。
“有的,有的,你和我一块进屋吧,我给你消消毒,哎哟哟,寒冬腊月的,真是作孽哟!”张大妈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一边走一边说道,“这小洁也真是的,平日里不做家务也就罢了,这大半夜的下狠手,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呀!”
我无法忍受发妻的背叛,同时,因为小洁带来的沉重负债已经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必须要通过这个计划赢取自己应得的那份奖金,除掉小洁的同时,为自己的后半生好好打算。
那种压抑的悲愤,此刻被我演绎得淋漓尽致。
“下水管坏了,我修一下,骨头汤全漏出来了!”
或许,在保险正式生效之前,搞好一下夫妻关系总是对的,我还是很注意小洁对自己的威胁。既然我能对妻子起了杀心,也难保小洁不瞎想,再加上还有一个不知名的相好的,想到这里就觉得心急。不过好在我是一个天生的导演,这一切正缓缓朝预料中的方向发展。
“张妈……你还没睡啊?”我揶揄着说道,这时的演技分外重要——不能体现得过于激动,或是过于淡然,一切都必须在一个度内牢牢控制住。
“唉,早晚连命都要丢掉,这可怜的孩子哦……”她的一声叹息被我关在了门外,接着,我回到床上沉沉睡去,直到天亮。
“上车吧,我送你回家。”我微笑着说到,左手已经悄悄拿出了一张浸满乙醚的手帕。接下来的事你可能已经猜到了,我迷昏了她之后,将她带到了平日里没人问津的出租屋,那里臭气熏天,哪里没人路过,最关键的是,那里有一个独立的卫生间。
保险公司的工作有一个最大的好处,便是时间很宽裕,我心里盘算着那笔丰厚的保险金,便觉得工作可有可无,况且我们每个人的保险金额是750万,足够到另一个城市隐姓埋名,重新开始生活,这个念头一经产生便不会在心里抹去,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搞一个假身份并不难,况且,我有足够的把握让警察不怀疑到自己头上。
我勒死了小洁,将剩余的大面积的油布铺在地板上,然后把墙上也垫上了油布,我切断了她的颈动脉,用一个捡来的油漆桶放血,等血液全部流尽之后,我按部就班地用家里的剔骨刀将她肢解,划成小块,一点点装进我那个破麻袋里。
约莫6点的时候,小洁夹着一包油布回来了,我正好蹲在阳台上修葺花草,远远听到大嗓门的张大妈吆喝着:“哟,小洁回来了呀,带的啥东西啊?”
这笔钱的诱惑力的确太大,我从计划执行之初便选对了人,我知道小柯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家伙,至少他在拿到那笔钱之前,是不会出卖我的。说到这里可能你已经想到了,是的,我会杀掉他,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还好没有在家吃饭,不然也是吃炒饭的命。我暗自想道,便离开客厅回到书房,打开了电脑。小洁目不斜视地盯着电视里的股评人,丝毫不在意我到底饿不饿。
好事的张大妈一早肯定奇怪我为什么没有出现在阳台上,接着她会去敲门,发现门是虚掩着的,接着,她会见到我特意留给她的一些东西——一颗带血的我的牙齿,正悄悄地放在门缝不远的地方。于是,她进一步到卧室,发现我和小洁都没在,在她的印象中,或许我被小洁杀掉了,但是她并不确定,于是报警说我可能失踪了。
接下来的三周,我悄悄地从废品收购站买了一把小钢锯,还在收购站偷了一台绞肉机,没错,就是那种绞肉馅的绞肉机。
“而且,我们俩的保险受益人,必须是一个中间人账户,或者说,是一个共用账户,要见到我们双方的签名才能动用的。”我对妻子微微一笑。
“小柯,你这个禽兽!”我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
“我告诉你最后一个谜题的答案吧,我对你下药不是没有机会,你是个烟鬼,自然不会拒绝我给你的香烟,那些被我下了药的香烟你抽了不止一支吧,酒精会加快药性的哟!说来还要感谢你自己买的酒呢。哈哈,我只需要将你扔进江水里去就是了,等你的尸体在下游被人发现,警察慢慢开始梳理整个案子的头绪时,我已经远走高飞啦!”
雨棚上只破了几个小洞,不知道是被什么高空坠物砸坏的,我咂咂嘴,开始仔细地修理起雨棚来,楼下的张大妈买菜回来,很是热情地问道:“哟,小姚在修雨棚啊!”
“回来了吧?”
“对了,你刚才被我下了迷药。”小柯笑嘻嘻地,开始用绳索绑紧我。
我畏畏缩缩地躲在门缝旁“包扎”伤口,接着,像以往那样引来张大妈的注意,这次是深夜1点半,我巧妙地让她见到了正在包扎中的“断手”,没等她发出惊呼,我便怯懦地退回了自家大门,说道:“张妈,我没事,求你了不要告诉别人……”
我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是放了下来。
不要认为我这样的设计很愚蠢,在旁人看,我对小洁的父母情况根本不明了,但事实上我已不动声色地弄清了她的家底——通过一个私人侦探了解到,小洁父母早就去世了,而且她也没有什么亲戚在本城,她不过就是个打工妹,不知道当时我怎么瞧上了她。
原来,我才是那个待宰的羔羊!
住下之后,我每晚回家睡觉,当然都是比较晚的时候,一方面,我对小洁撒谎公司最近很忙,另一方面,我也要随时防备她对我下手。这期间我都睡在客厅的沙发上,除了夜里出去演戏之外,白天我换了一副装扮,穿着破烂,提着一个又一个大口袋在破旧的租赁房里进进出出,垃圾的味道非常大,行人过路都捂着鼻子,很少有人走进我的租赁屋。
我没说话,只是淡然地摸出那张真实的诊断报告,小洁接过来一看,登时傻眼了:“什么?误诊?现在的医生可真厉害,这么个吓人的病都能搞错了,还好,不是真的,吓死我了!”
“没呢,张妈!在股市——”我特意把“股市”两个字拖得很长,张妈听到之后,念叨道:“哎哟,这孩子真不懂事,怎么也不落家呢!”
“那好吧,你早去早回哦。”我假装才抬起头来,心中已经暗自窃喜,一切都按照计划稳步进行,她上钩了。
11点整,我小心翼翼地翻身下床。
绞肉机的齿轮间一定留下了我的骨质碎末,这为DNA测定提供了铁证。我拆下下水道管,大约一个月前我曾用一块精心挑选的猪腿骨在上面留下了划痕,你知道,猪腿骨和人腿骨几乎是一致的,接着,我把鲜血轻轻涂抹在管道上,从卧室里拿出了血液清洗剂。
仔细算了算,两人的保险赔付金额竟然高达1500万——这决不是一个小数目,更何况,这类险种是人身意外保险,任何人在面对这笔高额保险金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动杀念。
“你就信了你张妈这张嘴吧,我谁都不告诉,真的,谁都不说。”临分别时,张大妈特别强调了一下。
我怯怯地问道:“你的意思是,其实我没有得肺癌?”
我一点也不在意小洁是否看到这些伤痕,重要的是,张大妈是否看到了,如果不出意外,短短三周时间,邻里间应该已经在传二人的关系不和、甚至暴力相向的话题了。
最后,我背上背包,轻轻掩上家门,提着绞肉机和塑料丝带离开了家门,这一次我动作非常轻巧,张大妈根本不会撞见我。
两周后,警方正式确认我遇害,由于嫌疑人小洁一直下落不明,因此无法结案,可是对我来说无所谓,属于我的那笔750万的保险金,已经划到共用账户去了。又过了两周,小洁的头颅被人发现,于是警方束手无策,属于她的那笔750万的保险金,也划进了共用账户。
最后那一句,我听得有点反胃,但现在并不是发作的时候,我莞尔一笑,分外轻松地说:“亲爱的,别害怕了,这样吧,经过这次事情我也发现了一个问题,我们还是再买些保险吧,这样对谁都好。”
我借口出差到临近城市的机会,借机去了一次小洁的老家,当然不是探望她死去的父母,而是伪造了一封信件,内容是当地拆迁她家的老屋。我找了一个伪造公章的人,通过电话的方式和他联系上了,在见面的时候我按照行规,隐藏了自己的身份,乔装了面目,其实这些并不难,伪造公章的人多半也知道我们这些客户是见不得光的,于是我得到了一个小洁老家那边的假公章。
买保险的手续很快就办完了,我是保险公司的,门道很是熟络,不到半天时间几十万保险费就过度到了公司账户,我的好朋友小柯麻利地帮我办完了手续,我牵着小洁的手,故作恩爱来到银行,建立了一个两人的共用账户,将这个账户与两份高额人身保险挂靠在一起。
“老公,我明天要回家一趟。”
“嗯,是的,我刚才……刚才不小心摔倒了,没事张妈,时候不早了,你回去睡吧,我坐会就好。”我悄悄抬眼观察着张大妈的反应,生怕自己穿了帮。好在老太太完全被我脸上的血迹吸引了,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凌晨时分,我背着拾荒的大口袋,提着一个油漆桶,往郊区的垃圾场走去,一路上还不忘捡几个塑料瓶子,早出的环卫工人对我微笑,我傻笑以回应。
“鹏哥,你怎么知道警察一定会查到小洁头上?”他抿着酒,有些不相信地说道。
“洗手吃饭啦,在那愣着干啥?”小洁听到我回来了,从厨房里探出半个头来。
“怎么说呢?”我对他的说法感到有些震怒——作为一名杰出的导演和演员,我无法忍受他这样诋毁我。小不忍则乱大谋,我暗自对自己说道。
“你说笑吧,我在警察眼里不已经死了吗?”我打了个酒嗝。
“一个月600,你租不租,就是这个价儿。”他愤愤地说道,像是生怕我的衣裳弄脏了他的房门。
说完,小柯似笑非笑地看着睡眼迷蒙的我,难道,他要杀掉我取走那些现金吗?不可能,他怎么知道我的全盘计划?
“我的神啊,1000多万啊,要是谁把你们当中一个杀了,那剩下的钱下半辈子不就够了?”她极其夸张地瞪大眼睛说道,这也是我要的结果,接着,我以高超的演技敷衍道:“张妈,是小洁非要买的,哎,你知道,我们家现在也没什么散钱了……”
“帮我带点油布回来,街角上那间杂货店就有卖的,扯5、6平米就够了。”
我在深夜里反复思考着所有可能的局面,到最后,我确认整个计划已经天衣无缝了,于是便一如既往地偶尔在深夜啜泣,甚至直接敲响张大妈的房门,问她要红花油,擦拭我自己故意弄伤的肢体。
又是相对无语到深夜,小洁翻身沉沉睡去,我一直让自己保持清醒,刚才睡前给小洁的那杯水里,已经被我悄悄地放进了一些安眠药,这会小洁已经睡熟了,我在床上睁着眼睛,等待那个时间点的到来。
轻轻打开卧室门,接着又轻轻关上,悄悄地走到厨房,找到了一个平底锅,这口锅在白天已经被我擦拭得很干净,光可鉴人。我并没有开灯,要知道深夜在厨房亮起的灯光会招来路人的怀疑,从厨房窗户望去,外面一片宁静,人们都已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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