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看相扑的女子
作者:佐野洋
审判长离开法庭时,小野田总算松了一口气,向旁听席的东谷露出胜利的微笑。
“这次对绿川的调查取证你也参与了?”东谷想,要是案发当时她也在那个宾馆,警察怀疑她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不久绿川又另结了新欢。所以,她想跟事务长断了关系。但事务长坚决不同意,并威胁说,如果她离开,他就把她的那些照片发给所谓的新欢。
“诶?了解得够详细啊。”东谷吃惊地说。
某日他去交钱,可窗口里没有人。
“是,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暂时休庭一小时,公诉方和被告方律师请到审判长室来一下。”审判长宣布。
“今天准备的是酒。您喝酒吧?”
傍晚,根本来到了东谷的办公室。
“没错。首先,犯罪嫌疑人是冒着极大风险作案的。很奇怪不是吗?一个陌生女子,就算她说想看相扑,一般人会轻易放她进自己房间吗?再说,一个弱女子只身来到别人房间,万一碰上好色之人,倒霉的是自己吧?那么她这种作案手法成功率也太低了。还有,蒙汗药是那么好下的?而且,光天化日,她作案却毫不避讳暴露自己的面容,有这样的蠢人吗?如果犯人是绿川由纪子,她反而不怕别人注意在酒吧坐了一个小时之久,太奇怪了吧。”
“那个案子呀,”那是中学教师因被查出在家中藏有兴奋剂而被起诉的案子,“你是在对我当时的辩护耿耿于怀吗?”东谷笑笑。
“太谢谢您了!”相良一进屋就对东谷说,“我听根本记者说了公审的情形,真后悔没能旁听啊!”
东谷从书架上取出一个笔记本:
“没有起诉?”
“警察对玻璃杯里的残留物进行了化验,但是并没有验出安眠药成分。杯子上也没有发现指纹。”
“好,那我不客气了。”相良打开一包砂糖,倒进红茶里。
“对……不过,是在调查员的诱导下……”
“哦?”笑子高兴地说,“您会围棋,我来请教两招吧?”
“是心血来潮前去拜访?”
“是啊。不仅暴露面容,还不怕人注意到自己,要是犯人也就太离谱了。”东谷同意根本的想法,“但是,如果我们猜想是真的,那寒川又为什么要说谎呢?”
“哦?女强盗。不多见呢。”
“不,她认罪了……今天中午,她已经被起诉了。”
“是一家大医院的外科医生。他因为有个临时手术,没能赴约。他们经常在那酒吧约会,约定过一个小时一方没来就不用等了。那次也是一样,她等了一个小时便离开了。只是,她离开时候走的后门,所以才会被怀疑有可能去过客房。”
“一个中央警署的刑警,如果没猜错,应该就是给你打电话的那个人。”
“就是29号,案发当天。”
“说谎?也就是说,他其实并没有被盗?”
“那么,这次事件的寒川也认出是她?”
“然后您怎么回应的呢?”
“对不起,刚不是对您说的。那,您来吧。”东谷挂了电话,对笑子说,“你真狡猾。快要输了,就赶紧收拾棋子。”
“我们聊了很多,她最后决定否认犯罪。”小野田愤怒地说。
“她在电话里泣不成声,我觉得她太可怜了,想帮帮她。我听说她欠了二十万的房租,我想至少在这方面能帮帮她。但是,把二十万给了她,就没法给亲戚买礼物了,父亲知道了肯定会骂我,所以我才编出被盗……”
“我抗议!这个问题与案件无关!”
犯罪嫌疑人被警察拘留后含冤认罪的事情屡见不鲜。不管是不是在调查员诱导下认罪的,在公审法庭上,作为证人出庭的警察可都是绝不会承认的。但是,这个相良虽然身为刑警,却亲口指出警察诱导犯人招供的事。
“是……”
“那事务长给她拍过全裸照片。据说是用拍立得拍的……”
“不是不是。”相良端着茶杯,摇了摇头。
“寒川一听照片里的女子有前科,便改口说很有可能是她,只是发型有点不同,要是照片里的女子头发再长点,就很像迷倒自己的女人了。最后,他断言就是这个女人。”
“不是,是我父亲的账户。”
“某种原因?”小野田对东谷的说法颇为不满,“不能说明吗?”
当他被电话铃声惊醒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半钟,夜幕已经降临。电话是从宾馆前台打来的,他的朋友来找他了。寒川强忍着头痛站起身子。他想,跟朋友出去喝两杯,大概就会好了。
“我有亲戚住在这里,家父让我买点礼物问候他们。”
东谷和小野田律师有过接触,他们曾在某次民事诉讼中担任同一辩护团的成员。他本想赶紧给小野田挂电话,但是又一想,不如先听听根本记者的调查结果。
“我是东谷,请进……”东谷把相良让进了玄关旁的客厅。
“我听过您在法庭上的发言。”相良落座沙发,开门见山。
有关安田美惠子的事,还是根本记者调查到的。根本一一拜访了参加寒川同学会的人,打听到寒川高中时代曾与安田美惠子关系甚好。而如今这个安田美惠子丈夫去世了,她独自带着孩子,生活比较困难。根本还见到了安田小姐本人,了解到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刑侦科。我是负责搜查工作的。”
“如果请他出来作证,就能证明调查员诱供了吧?”
“安田美惠子?”寒川不知所措地看了看公诉席。
“公诉律师觉得呢?”
“你们是怎么给他看照片的?同时拿出好几张不同的人让他辨认吗?”
“她一见我就问,到底强盗的定义是什么。她说看过起诉书,里面写着她是强盗。”于是,小野田告诉她,刑法第二百三十九条规定“将人迷倒盗取其财物的视为强盗”,接着绿川就大呼自己被骗了。
“您是从哪儿听说的?”小野田疑惑地问。
那女子说是从东京来的,找朋友谈事。至于什么事情,她没有说。两个人一问一答,但是女子的目光再没有离开过电视机。似乎她真是特别喜欢相扑。
“在她的家,五轩町一丁目。”
“不是……”相良一口干了手中的红茶,“您可能不知道,那家宾馆玄关左侧有一家名叫‘夏威夷玫瑰’的酒吧。我去过一次,里面的设施都是用花的名字命名的。”
“因为我用钱比较没谱,总是入不敷出……”
上个月29日(周五)下午四点,寒川正信入住本市的一家名为“花环宾馆”的宾馆,预定住两晚。30日(周六)下午一点,这里将要举行M高校的同学会,而这也是寒川此行来本市的目的。
“青木部长让他再自己看看,还说那个女的有过类似前科之类的……”
“第一天我在,第二天因为有别的案子,我被抽走了。”
“原来如此,是被那女人下了蒙汗药啊?”东谷问。
四天后,小野田町子律师来到东谷的办公室。“我是被告绿川由纪子的公派律师。”小野田町子说。
“我知道了,这样对吧?”说着,她做了一个在嘴上拉拉链的动作。
“您说的是。但原则上,我不能被人看到去过您的办公室……”
“对对,学习学习。”东谷说,“只不过,如果相良用白子,最后肯定满盘皆白啊。因为,他是白警察呀!”
“原来如此……”东谷点点头,“他确实是中央警署的刑警。对了,你见过被告了吗?”
绿川由纪子案第二次公审时,被害人寒川正信作为证人出庭了。
“打过。那天晚上七点半来找我的就是他。”
“事情是这样的,这个月2号,一位叫做绿川由纪子的女士涉嫌盗窃,被中央警署逮捕了。”
“相扑啊?可以可以,进来吧。”寒川把女子让进屋,打开电视机,调到相扑直播的频道。
“了解到什么了吗?”
“没有……”寒川不知为何又开始频频瞥向公诉律师。
“没有……”
“原来如此,就是常常透支吧?”
寒川的房间是单人房,只有一把椅子。他把椅子让给女子,自己则直接坐在了床上。但是,寒川觉得越来越别扭,甚至呼吸不畅。男女二人独处一室,他开始不淡定了。为了缓解自己的躁动,他问女子:“喝果汁吗?”
“那钱被偷了,您怎么办?”
“电话里谈有些不便……不管怎么样,我想和您面谈……我现在在阿波罗加油站附近。”
托盘上摆了一瓶威士忌。
那是相良高中时候的事了。
“我认为,那个女子没有犯罪。所以,我想请您帮忙……”
“室生静夫的兴奋剂的案子。我的同事作证人,所以我也去旁听了。”
“下午五点左右。”回答完这个问题,寒川变得呼吸急促,似乎异常紧张。公诉席上,吉田律师也慌张起来,开始反复翻着手里的小本子。
“青木部长……我听说过。”
那个案件中,犯罪嫌疑人一审被判无罪。因为东谷指出。根据警方的搜查报告,室生静夫所住公寓的管理员是人证。但他只是书面证人。除了犯罪嫌疑人和警方,搜查现场其实并没有第三者。
“这也记不清了?那好,我这里有一份资料,我们一个一个来回忆吧。米田雅也?”
“不好意思,能借用一下您的电视吗?”女子一边盘起她的披肩长发,一边问道。
“这……我也记不清了。”
“不,没有的事。我一直是很尊敬您的。所以今天我才来找您……”
“这事是你去办的?”东谷问。
“啊,我去拿。”女子说着,立刻从椅子站起身。
“真了不起,这些书您全都读过吗?”相良看着四周塞得满满的书架问道。
“是不是新闻报道过?案发时在哪个宾馆吧……”
“您说见过,”小野田一字一句,“那您和她是什么时间,又在何处见面的呢?”
“那好,我再问一遍。您说您的银行账户被父亲没收了,这是为什么呢?”
“想请您帮我去调查几件事。最后真的是青木部长审问绿川由纪子的吗?如果是的话,青木对她是罪犯有几成把握?然后,调查一下公诉方律师,大概了解一下那边的情况。要是可能的话。再去了解一下大家对相良的评价……但是别问得太直接,给他添麻烦就不好了……”
“也就是说,他在暗示对方,这个女人有可能犯下类似罪行。相良先生,你看到此情景时候,是怎么想的呢?”
“多亏了根本。他拜托东京分社的记者去横滨调查了寒川工作的地方。我们想,如果寒川是在说谎,调查一下他身边的人肯定能有所收获。果不其然,我们调查到他很畏惧自己的父亲。但是,根本愿意如此尽心帮我的主要原因,也还是因为相良先生您勇于揭发罪恶。其实,是我们应该感谢您呀。”
“那你就把棋子原封不动摆好呀。”
“您在您父亲的学校作事务长,却没有自己的银行账户,这是为什么呢?”
“我刚去见了公诉方成员之一,对方表示最后审问绿川由纪子的是一个叫泽野的调查员。因为被告人直接认罪了,所以他倒是自信满满。最关键的是:那丢失的二十万去向何处。最开始的调查报告上说‘被盗的二十万还在调查中’,而第二个调查报告上则记录犯罪嫌疑人‘从宾馆出来就上了出租车,慌忙之中钱和手包都忘在了车上。’”
相良上的是某私立高中,学校要求学生每月到校办公室窗口交付学费。
“被害人断定就是照片里的人”就可能批下逮捕令。不对,是肯定会。
“五年前,她在市里医院做护士,并和该医院的一位有家室的事务长关系暧昧。”
但是,寒川觉得越来越困。当他觉得奇怪时,为时已晚。他身体一下子倒在床上,昏睡了过去。
“我是刚才打过电话的相良。”他边说边掏出自己的警官证,以示身份。证件里的照片的确和眼前的男子是同一人。
“说到动机,就有趣了。”
“不,用的是催眠喷雾。她以有事商量为由进了事务长的办公室,找机会用喷雾将他迷倒。而正当她在办公桌翻找照片的时候,路过的员工发现了她。因为当时医院里老丢东西,所以大家怀疑也是她所为,就把她送到了警察局。最后,警察没有起诉她,但她还是被医院开除了。”
“把案件从头到尾详细说说吧。”
“那么您最近有没有见过她呢?”
还是女人细致,她端来两杯已经倒好的橙汁。要是换寒川,他肯定是把易拉罐饮料直接拿来。
但是,当他穿上外套,下意识一摸钱包,如遭晴天霹雳——钱包里的二十万日元不见了。
“为什么没收?”
“被父亲没收了……”
电话响起的时候,东谷正和妻子笑子在起居室下围棋。
但是,因为被逮捕过,她的名字永远留在了警察局的犯罪记录里。
“这个绿川是有前科的?”
“对,没有证据证明她偷过医院的东西。而催眠喷雾的事,检察官认为情节较轻,故没有起诉。”
“我房间的电视坏了,我想看相扑……”
“了解,我保证报道里不出现他的名字。”
“那……”东谷喝了一口茶,他喝茶或咖啡都是不放糖的,“那个叫做绿川的人,是您熟人吗?”
“安田美惠子?”
“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内部告发……”东谷把相良说的事告诉了根本。
“那么,没有物证喽?”
“所以,他的事情。就拜托您了。”东谷说。
“然后呢?”东谷摸摸下巴,“你说寒川开始还不敢确定,后来呢?”
“这样的事我也听说了,看来是真的……”
“我跟他保汪不会把的他名字说出去。你是做新闻的,应该明白吧……”
“生活困苦不堪,哪敢参加什么同学会……”
“今天见到的。”
“见过。”
“那是……”
“非常有关。这位证人也是本次事件的受害者,所以,了解他的金钱观对解开事件是非常重要的。请让我继续问下去。”
“她说她是听信调查员‘区区二十万不会被起诉,即使被起诉也是缓刑’的话,才认罪的。”
“哦?您平时如何娱乐呢?”
第一次公审,被告人否认起诉书和公诉方提出的被告人口供,所以公诉方只能请被害人本人来作证人。公审时候,东谷坐到了旁听席。关于这件事,他和小野田律师还商量过。
“到最后她也没有告诉你那男人是谁?”
“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
“第二天上午我又去自动提款机取了二十万。”
“二十万日元。”
“律师……”审判长开口了,“您现在问的问题与案件有关吗?”
“我家?工作的事情。我一般在办公室谈……”
“哦?他有没有留下姓名?”
“我就是东谷,有什么事吗?”
“几点,又在何地见面?”
“啊,是刑警先生啊……要谈什么案件?”
“别的警察都是竭尽所能找到嫌疑人的犯罪证据,也就是为嫌疑人的罪责描黑;而您却能还无辜人以清白呀。”
“还有这样的刑警啊……真是不赖!”
受害人名为寒川正信,三十一岁,单身,在父亲于横滨开设的补习学校担任事务长。寒川的父亲曾是本市某私立高校的教师,而寒川本人也是在位于本市的县立M高校毕业的。
“您之前在证言中提到了同学会,请问她出席了吗?”
“他是年过四十的老刑警了。我们那儿都说,没有他办不下来的案子。”
“参加同学会要带这么多钱吗?应该还有别的目的吧?”
“那么,请证人回答。”
“那我就不明白了。人是中央警署抓的,你又在那里工作,有意见为什么不直接向上级反应呢?”
“不瞒您说,我只是个小刑警,级别卑微,上面不会采纳我的意见的。”
“她是自己承认的?”
笑子端了个大托盘来到客厅:
“原则上?”这种说法倒引起了东谷的兴趣,“您是中央警署的哪个部门的?”
“没有……但是他说,跟您聊了之后,可以了解到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没有没有,只是大概了解哪本书写了些什么……”东谷觉得自己比平常显得能说会道了,或许是因为刑警的突然到访吧。
“不敢当不敢当。我想知道,有关安田小姐,我还不是很了解……”
幸好相良平日学习刻苦认真,成绩也还不错,他的老师和年级主任都为他说好话,事务长才放过他。如果他是平日处处与老师对着干的捣蛋鬼,那这盗窃的罪名肯定就背上了。而他本身也有一肚子不满:“怎么能把钱放在那种地方呢?丢了也不稀奇吧!”从那以后,相良每每看到报纸上犯罪嫌疑人的照片,就会想,大概这些人中也有和自己遭遇相同的人吧。
那是一种让人感觉诱惑力十足的挑逗眼神。寒川感觉一下子来了勇气,开始和女子畅谈起来。比如从哪来的,比如要在这里住到什么时候……
“您好,我是中央警署的相良。”相良急忙从沙发上站起身。
东谷本来是叫了相良一起去旁听的,但是相良拒绝了,他怕上级知道自己出现在法庭。
“就凭你第一天对绿川的印象,就觉得她不是犯人吗?”
“没有?您是什么意思?您忘了作证前进行过宣誓吗?”
“那倒不是……其实昨天晚上,我接到了一通神秘电话。来电话的人自称是中央警署的刑警,他希望我跟东谷先生您聊聊绿川由纪子的案子……”
“允许,”审判长裁定道,“请证人回答这个问题。”
“是么……”笑子笑了笑,“行啊,那等一会儿吧,我现在要去备茶了。”
“因为某些原因,我对此事比较关心。”
东谷朝公诉席看去。大概是在想接下来的反驳吧,公诉律师正低头做着笔记。
“五点没错,”小野田乘胜追击,“那是在什么地方见面的?”
“回答什么?”寒川问。
“话是这么说……”相良顿了顿,用无比严肃的口吻说,“第一天的时候,青木部长告诉绿川,二十万日元如今并不算什么大数目,如果老实认罪可以考虑不予起诉。我觉得她是信以为真,第二天才认罪的……”
“东谷先生在吗,请叫他接电话……我是中央警署的相良。”
“这二十万是从您自己的账户取的吗?”
相良走后,东谷给当地报纸负责法制专栏的根本记者打了电话,问他知不知道中央警署的相良。自从某次案子互相结识以后,东谷和根本就成了情报交换伙伴。
刑事诉讼规则里规定:向证人提问的一方在得到审判长许可的情况下,可以提出能支持己方观点的其他问题。而基于此提出的问题,都算作与案情相关的问题。小野田正是基于此,申请提问其他问题。
“原来如此……那您想找我做什么呢?”
“事件的第二天,我们去了寒川参加的同学会,把他叫出来让他辨认的。”
“那您有没有银行账户呢?”
“她涉嫌用安眠药迷倒受害人,然后偷了二十万日元……”
“那,有没有对被害人进行尿检?”
“喂……”东谷接了电话。对于做律师的东谷来说,骚扰电话并不新鲜。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多半又是骚扰电话。
“她为什么没有参加同学会呢?”
“不,我们去调查绿川的不在场证明。她说案发当天下午五点左右,她正在花环宾馆,我们去找目击证人了。”
五分钟后,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来到东谷家。
他瞧瞧窗子里,“学费交付登记”的册子就放在旁边桌上。他想,只要把自己的名字登记入册,再把钱交上就可以了。正当他伸手去取那登记册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干什么呢?”吓得他双肩一抖。原来,事务长回来了。
“是啊……”东谷觉得小野田说的在理,“好吧,我尽可能说服他。对了,绿川案发当日出现在宾馆酒吧,她是怎么跟你解释的?”
“哦?”东谷翻了一页笔记本,“她也住在那家宾馆?”
“您好,打扰了,”听筒里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他周围还有些许杂音,大概是在使用公共电话,“请问是东谷先生家吗?”
“确实是奇妙的缘分……”女子戏谑似的说了一句,斜眼看看寒川。
“娱乐……我试过赛马、麻将,但是都玩不来。不过,围棋倒是还可以……”
公审绿川由纪子的时候,如果相良能出庭作证并仍这么说,对她来说非常有利。
“然而,她并不是被逮捕之后供认不讳。而是因为认罪才执行了逮捕令?”
“对,我们带了三张照片,除了绿川,还有一张是穿着制服的女警察,另一张是个四十多岁的女犯人……”
“哦?那问个别的问题吧。根据您的陈述,您在入住宾馆后给几个朋友去过电话。那您都打给了谁呢?”
“是我……白警察?什么意思?”
“当您父亲听说二十万被盗,他是不是很愤怒呢?”
“是宾馆安眠药盗窃案吧?”
“来,为了我们奇妙的缘分……”寒川说着,举起杯。
东谷站起身去接电话。本来电话是离笑子更近的,但是她似乎正陷于沉思,不能自拔。大概是由于固执,她一心想吃掉东谷那几个子,却犯下了严重的错误。她正想着怎么善后,电话就来了。
相良面露喜色:“您听说过?对,就是那个案子。”
上午进行的是公诉方律师对证人的问话。下午,到了被告律师的提问时间。法庭上的小野田比平时显得神采奕奕。她穿了一套蓝底白领连衣裙,透着一种知性美:“请问您认识安田美惠子吗?”
虽说下围棋,二人也并不是对着厚厚的石头棋盘正襟危坐,只是在客厅吃饭用的桌子上摆了便携式棋盘,两个人也坐在了椅子上,很是随意。
“啊,这么晚还打扰您。实在抱歉。我现在能去府上拜访吗?”
“恐怕是的……难道非说不可吗?”
此时,笑子端上了红茶。
“于是,你们就下令逮捕她了?”东谷问。他知道,现在多数的检察官听到了。
“那不就跟只给他看了一张照片一样吗?”
“您说什么?”
“电视?”
李聪 译
“不好意思,我不会喝酒……”
“但是,还是尽量不要让那个刑警出面比较好。我和他保证过……”
“于是她就给事务长下了蒙汗药?”
“事实上,我之后还打算叫安田惠美子出庭作证。现在,我要再问您一遍,您到底是什么时候,见过安田小姐?”
“照片?”
“当然应该回答……”吉田律师似乎也对这个问题颇有兴趣。
其实寒川在本市是有亲戚的,但是为了随便一点,他选择住宾馆。
“啊……记不清了。”
“根据陈述?也就是说,没有确凿证据?比如,杯中检验出蒙汗药什么的……”
第二天,名为小野田町子的年轻女律师接受了法院的委派,成为绿川由纪子的辩护律师。
“哎,就那么放着也行啊……”东谷说着,又发觉不对。赶紧捂上话筒。
“我是东谷的妻子,您不必这么客气。”
“你们是什么关系呢?”
“哎呀,那我就退下了。”笑子揉着肩膀,走出了房间,大概是为了缓解相良的紧张情绪吧。
“对。她刚被警察带到警局时一脸茫然。而且,犯人一般都是做贼心虚,慌慌张张。我从她身上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那倒没有,这是飞来横祸……”
这可不是跟朋友出去喝酒的时候了。他赶紧联系宾馆大堂,报了警。
“报道里不出现那是当然的,还有,也别和你认识的警察提他。”
“我们先查了犯罪记录,也就是调查有过用迷药犯罪前科的人。从年龄上,我们怀疑是绿川由纪子……”
女儿出嫁,只剩下夫妻二人,大概笑子想要和老公多一些共同爱好吧。
“那拜托您了。来您这里的事要是我被上司知道了,我肯定得挨处分……”
“哦?什么时候。”
“她说是为了和某男子约会。因为该男子已结婚,又有一定的社会地位,所以不便透露名字。而且调查员告诉她只要认罪就不起诉,说不说那男人是谁不重要。”
“我们给他看了她的照片,他觉得差不多……那天我是在场的。”
不到五点,有人敲房门。寒川打开门,门口站了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
“离我这里很近啊。但是,现在来的话……”东谷说着,看了看笑子。从加油站过来也就五分钟,这盘棋恐怕下不完了。但是,笑子说了一句:
“哦?有意思……”或许是职业病吧,东谷开始对这件事情感起兴趣来。
“是……”
寒川见并不认识此人,便问:
“不不,我是跟着青木部长一起去的。”
“是这样啊……”东谷点点头。面对官职比自己高,年龄也比自己大十多岁的青木部长,相良不敢开口质疑也是情有可原的。
“审判长,”小野田似乎早就知道他会打断,“现在的这个证人有作伪证的嫌疑。为了证明,我必须要问一些其他的问题,希望您允许。”
“你们是在哪里给他看照片的?”
“这一点,等我再去调查。”根本说完,便离开了。
“这点本事还是有的。”根本笑了笑,“据说泽野会把调查报告送到公审法庭。”
“你们给寒川看绿川照片时候,他有什么反应?”东谷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虽然已经干了近30年律师,像这样听刑警描述案情经过还是第一次。大概正是因此,他才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被害人说在警察到来之前小便过,所以没有……”
“因为现金被盗实属无奈,所以您的父亲又允许您从他的账户取了二十万,没错吧?”
“好像打过……”寒川求助地看向公诉席。
“原来如此……”在等级制森严的警察机构中,他说的也是理所当然,“那犯罪嫌疑人坚持不认罪?”
“不是,因为她没参加同学会,我记得同学会联系册上有她电话,就打给了她……”
“看来一到关于安田美惠子,您的记忆就不怎么清楚啊。那好,下一个问题。为了参加这次同学会,您带了多少钱呢?”
“好的。不过,刑警的内部告发,很少见呢。他是什么动机呢?”
“你说的相良是个年轻警察吧?怎么了?”根本问。
“高中同届。”
“我再强调一遍,您作证之前是宣过誓的。如果您说了谎,是要判伪证罪的。您是什么时候见过安田惠美子小姐?”
“是……”
“但你们不是把绿川作为嫌疑人逮捕了?”东谷一边在笔记本上记录一边问,“根据什么线索抓她的?”
“开始他也没有明确回答。他说觉得像。又不敢肯定。”
“有什么事吗?”
“哎呀呀……”笑子大笑起来,“那个刑警还真是会挑时候啊!”
“但是,”小野田不肯让步,“被告人若含冤入狱,那最少就是五年。让他出来作证是维护正义呀!”
当晚,晚饭过后,笑子正在铺棋盘,电话又响了。东谷接了电话,是相良打来的,他又想来拜访。
通常。一方有了公派律师,就不能有其他私人律师加入组成辩护团。所以小野田提出自己辞掉公派律师一职,转为私人律师,就可以和东谷一起代理绿川的案子。但是东谷拒绝了:“我还要做很多调查,法庭上商量反而影响您的思路,所以辩护还是您一个人比较好。”
“这样……啊,请喝茶,边喝边聊吧。”
如果能证明调查员诱供,那么他们提供的证据便不能成立。
“她没有去……”寒川的声音没有上午回答公诉方律师提问时那么有底气了。
东谷想,接下来寒川要不好过了。
“其实,小野田律师才是最大的功臣呀。我没有跟她说你的名字,但是她一直夸你,说白警察是个好人。对了,是你给她打电话的吧?”
“我当时觉得部长的问法有问题,但他是老前辈,所以我没敢吱声。”
一个月以前,笑子想试试自己到底学得怎么样了,便和东谷下了一盘。意料之外,她下得非常好。从那以后,夫妻二人每隔两天便要切磋一盘。此时。二人下得正入迷呢。
“石田二郎?”
笑子不太明白东谷的话,好奇地抬头瞧瞧对面二人。
“审判长!”吉田赶紧站了起来,“我请求休庭。”
“根据被害人的陈述,我们也认为如您所说。”
“我随便啊。”便开始收拾棋子。
这下麻烦了。他的年级主任也被叫来,一同训话。他并没注意到,就在那登记册的旁边,还放着几万日元的现金。而学校怀疑他是在盗窃现金。
“还有个事情要拜托您,我来过的事情千万别传出去……”
“打过。”
二人的独生女雅美出嫁以后,笑子就开始着迷围棋。过去她和东谷刚结婚的时候,东谷想要教她她都不学,总说“我不擅长动脑子”。但是自从参加了文化中心的围棋班,一有空她就要翻翻与围棋相关的书籍、杂志。
“哦?她翻供了?”
入住酒店后,寒川冲了个澡,然后接到几个旧友的电话,相约晚上聚一聚。其中有个朋友跟他约好,晚上七点半左右会来宾馆找他。
“说什么呢,我可没输。”
“诶,您怎么知道?”
“对呀……不瞒您说,我觉得寒川一直在说谎。”
“对,绿川说自己在那里坐了一小时,为了等一个人,但她没说等谁。我们建议她把那人说出来,但是第二天她就认罪了……”
“原来如此,因为自己有过相似经历,所以才会对此充满质疑呀。”
公诉方律师吉田赶紧站起身:
“那个犯罪嫌疑人怎么了?”
“是……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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