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交涉人光
作者:五十岚贵久
一夜欢愉之后,两个人便各奔东西,没再联系。当然并不只是这样。但自从蜜月旅行归来以后,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不对劲。来猪野山医院分院一检查,原来自己怀孕了。
“如果这是武器,那我们所有人都有凶器筹集罪了。”
他出身豪门,从小受过良好教育。不管是哪个姑娘,见到此等高富帅恐怕都会不禁心生爱慕。香月雪乃就是其中之一,她爱上了他,而他也爱她。两情相悦,喜结良缘。看起来什么问题都没有。只是,她心里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什么都行?”
他为人正直,无不良嗜好,在特殊搜查班里是顶尖的人才。当然,除了一个人。
“这,她,或许……”
厕所旁边有一条安全通道,但是门上的锁有一年以上没有打开过了。可以说,内科恰巧位于楼层的正中间。
我心想,您快别这么说了,明明您知道肯定不是我的错……
“山口警视,你这是干什么?”岛崎课长紧张地小声道。山口光只是从他眼前通过,大摇大摆走进了内科诊疗室,高跟鞋有节奏地铛铛作响。
只见山口光毫不在意自己穿着高跟鞋,抡起长腿,朝着一个单间的门就是一脚。
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正坐在小椅子上,身后一个彪形大汉显然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说:“你干什么?”他应该就是宫野健太郎了。
“而找自己的病历又花了大量的时间……”山口光继续得意地给雪乃的伤口撒盐,“反正不管由于以上的哪一点,你根本没有机会逃跑。警察占据了电梯一方,你除了躲进厕所也别无选择了吧。你想冷静一会儿,再装作来不及逃跑而蒙混过关。但这又是一个失败……”
“催化剂……您能说得直接点吗?”
山口光毫无顾忌地走进了诊疗室里,朝着宫野的右脸就是一记直拳,宫野应声倒地。一支圆珠笔从他的手里被甩出去老远。
“您是?”

“哎呀,不好,肚子开始痛了……”山口光开始嘟囔。
“岛崎课长正在和宫野交涉,宫野态度刚有缓和……你快别闹了。”果不其然,她还是完全不理会我说的话,又抬起右脚,猛地踢了一下门:“我不是说了请您出来吗,听不懂?”
这时,雪乃终于坚持不住泪如雨下。
“看好犯人!”她又补充道。这时空气中传来恶臭,我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所以呢?”山口光一边用力挣脱掉我的手一边不依不饶地说。

“嗯?”
山口光的警衔是警视,隶属警视厅警备部特殊搜查班。所谓特殊搜查班,听起来可能挺神秘,说白了就是处理一些非一般案件的部门,大了说要对付劫机犯、恐怖分子:小了说要说服劫持犯或企图自杀的人。
“那谁知道?”
“我们路上花了些时间……”我小声说。
幸运的是,内科护士逃出来了。岛崎朝旁边看看,两个身着粉色制服的姑娘脸上泪痕尚存。

“除了你还有谁?”
“怎么了?”她一边努力用牙签剔除牙齿里的葱花,一边不悦地问。
“小桥,走!你要信守约定呦!”山口光搓搓手,朝电梯走去。我无奈地翻了翻钱包,跟了上去。
我平生第一次进了女厕所。我只能告诉自己,全是工作需要。
虽然全警视厅都没人敢接近此女,但大家都不会否认,她的谈判实力确实是出类拔萃的。唯一的问题就是她是状态型选手,当她宿醉或者吃多了的时候,就会变成废人一个,这时候最好还是不要招惹她。我可不想再被她吐一身了。
“还记得你刚进这厕所时候说过什么吗?”
教科书似的完美交涉。在最大限度使犯人冷静下来的同时,还不忘强调其目前的处境。宫野健太郎可以认识到自己并没有得癌症,一切只是自己的错觉。所以也就没有自杀的必要。
“你进来一下!”她继续叫着,而且里面还传来用力踢东西的声音。
香月雪乃双手捂住了耳朵。
如今,除了我没人敢直接与她交谈。就连她的直属上司岛崎一课长都要用纸条、短信或者我来向她传达命令。
“好了好了,现在情况是这样……”岛崎课长开始说明情况。虽然他面向的是我,但是很明显,他是说给山口光听的。
像这样称呼犯人也是他在“原则”中学到的。通过这样的称谓可以拉近交涉人与犯人之间的距离,带来亲近感,万万不可直呼其名。要避免给犯人带来强制、命令的感觉。作为交涉人,不仅在物理上,还要在心理上与犯人保持微妙的距离,这一点非常重要。
山口光把大碗用力丢在桌上,剩下的汤汁四散飞溅。她用手背擦了擦嘴,大声道:“太过瘾了!”
雪乃一下子站起了身:“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等等,宫野兄。”岛崎说,“你得的只是胃溃疡,并不是癌症呀。”
原来如此呀!
帘子里面的人影停止了晃动。交涉的时候不要表示同情,而是要尽量与犯人达到感情上的共鸣。为此,就需要交涉人说必要的谎话。当然,妈妈得了胃癌之类的事情,都是岛崎编出来的。
“少啰嗦……”帘子里面传来一句。只是这次,气势明显弱了不少。
“这里面有人。”山口光朝这个单间努了努嘴。确实,其他的单间门都开着,只有这间,不管她怎么用力踢,门都紧紧不开,肯定是有人从里面反锁住了。我不由得紧张起来。
“厕所在哪?”山口光在我的耳边小声问。我刚说不知道,腿上就传来一阵剧痛——肯定是被她踢的喽。
“现在岛崎课长正与犯人交涉呢。”我说着,看到她打开了厕所门。
我心想,太好了。然后认同地点了点头。
她担当搜查班一组的主任,主要负责交涉、谈判,即需要亲自到事发现场进行交涉,说服对方。
如果你问,警视厅里最漂亮的女人是谁,某个条件下,八成以上的警察都会回答你:山口光。
“没……”我小声回答。真想赶紧离开这儿。
“据逃出来的护士说,劫持者名叫宫野健太郎,三十六岁,现住所在世田谷区。曾在一家名为‘日本搜查’的侦探事务所工作,一周前退职。他之前一直在信浓町的庆应医院看病,最近似乎怀疑自己得了癌症。加上他又因赌博欠下上百万的债务,这些都有可能是催化剂。”
“原来如此。猪野山在病历中记录了你怀孕的事,你怕被别人看见,才想来偷病例,也就制造了那场骚乱。”
“我知道,我知道。”岛崎自始至终保持着冷静,“你知道的,我是刑警。我们是查案子,跟你们侦探所的工作其实差不多。搜查,调查,只不过是叫法不一样罢了。”
“傻瓜。”听到这声的时候,我又被她踢了一脚。
交涉人必须尽量使劫持犯冷静下来。所以交涉的时候,交涉人一定要控制自己的情绪,与犯人达到情感的统一。
这是浜松町车站里的一家速食店。店主是一名中年男子,他满眼惊异地看着眼前的我们。当然,这样的眼神,我早就习惯了。
“请放过我吧,我从没想伤害那个医生!”雪乃抽泣着说,“我没想太多,只想拿回我的病历。这事请千万别让我丈夫知道!罚多少钱我都愿意……”
“不知道你怎么找到那个为了钱什么都敢做的男人。是从网上吗?你用几百万让他从侦探事务所辞职,装成病人闹事。如果扬言杀人,那大家肯定都会被吓跑,你也就有机会趁乱摸进资料室偷病历了。只是,有一点你没想到。”山口光大笑道,“贸易中心可不是一般的地方,警备体制非常完善,警察和保安比你预想的来得快得多。没错吧?哈哈哈哈……”
“那你刚刚为什么不赶紧出来?明知道警察已经来了!”
雪乃咬了咬嘴唇:“不……”声音小得就像是蚊子叫。
“我们去别的楼层吧,”我指了指电梯,“楼上也好楼下也好,我跟您去。别给机动队的人添麻烦了。”
“快住脚!”我示意她安静点。她继续踹着门,只是把头转向我。
“先别踢了……”不管我怎么苦苦哀求,她还是一下又一下踹着那扇门。突然,她瞧瞧我,朝我努了努嘴。
“我?”厕所门的上方有一条空隙,她的意思是让我爬上去瞧瞧。
按照他最喜欢的“原则”,为了防止现场混乱,第一个和犯人交涉的人必须将交涉进行到最后,不得换人。
“是个条棒状物体,也有可能是刀子。现在正准备投入使用微型照相机。”
“快关上吧”里面恶臭扑鼻而来,“这臭气真是一种折磨呀……”
“我们的人确认过这层楼已经没有旁人了……”山口光说,“但巧的是你躲进了厕所单间里。这原本就是一场闹剧,所以必须赶紧通知宫野放了人质,你才能设法逃出去。但不巧的是,偏偏在此时,我去了厕所。”
“你为什么一直躲着不出来?”山口光双手叉腰问,那样子就像亚马逊土著人。
“宫野兄,我们聊聊吧。”岛崎开始交涉了。由于距离较近,所以并没有用扩音器。除非必要情况,一般他们都不选择用扩音器,因为过大的声音可能使犯人更加兴奋,而导致其情绪恶化。通过机械,交涉人也很难表达自己想要表达的情绪。
“你呀你呀!”岛崎把手从我肩膀放下来,“没用的家伙。现在只能按照原则,由第一个与他交涉的我来继续进行劝服了……”
其实对于警方来说,最佳的交涉方法是采用电话。互相见不到面进行交涉可以排除那些多余的感情。只是如今这种情况,双方相距不过几米,只能通过直接对话的方式了。岛崎的声音并不大,却清晰明了。
本来还轮不到身在总部的我们出动,但由于事发地点是贸易中心大楼,那里自从九一一事件以来就被警署列为特A级保护对象。估计媒体很快就会蜂拥而至。
“小桥!”
“这事情不是那家伙负责么?”她用下巴撇了撇正在认真进行交涉的岛崎。我想,这可不是谁负责的问题吧……
而山口光却优哉游哉地在一旁掏出打火机,点上了烟。
“不好意思啊,那个人有毛病。”我微笑着说,雪乃眼睛瞪得溜圆。
岛崎课长和我在同一组,但他可是精英中的精英。他在美国FBI留学三年半,学习最新的交涉术,去年才回国。而回来后,“按照原则……”“纽约那边……”“洛杉矶警方会……”等已经成了他的口头禅。
锁头转动的声音。
“混账!”岛崎气愤道,“不就怀个孕么,犯得上冒险闹这么大……”
“小桥。”山口光叫住我,“你干什么?”
“别胡思乱想了,即使美若天仙,拉屎也是臭的。毕竟是人,逃不过规律的。所以我肯定,她说谎了。”
“山口警视,要是那个男的告您暴力执法怎么办呀。”
“还要?”我闻到些许臭味,还是被她推了进去。
“那女人像是省油的灯吗?想混出去,怎么可能会把病历留在身上。”
“小桥你总是这样啊……”她抬起修长的腿,踢了踢我的屁股。小桥就是我。小桥次郎,二十七岁,在警备部做警部。虽然组里都是老手,但我对办案却迟迟抓不住要领。大概正因如此,才会落得现在这个样子……
“宫野兄,你听我说。”岛崎的声音很平稳,既不冷淡也没添加多余的感情。可以说,恰到好处。在事发现场进行交涉,要想控制好自己的声音、语气和感情是非常困难的。虽然岛崎这人挺讨厌,但是不得不说,他交涉的实力真是厉害。
这时,内科诊疗室里传来吼声和东西砸碎的声音。
“这算什么?”岛崎课长手背在身后,不停在楼道踱着步,“下次可不能这么冒失了!不过,事情总算解决了。”
“我这就去搜她的身。”
“怎么这么迟?”一课长岛崎满脸不悦地站在那里。我心想,您快别这么说了。
旁边一个正在慢慢吃面的上班族,也惊讶地转头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也难怪,身着香奈儿套装的绝世美女,“嘶啦嘶啦”地吞掉一碗乌冬面后,又咧开嘴,用粗牙签大大咧咧地剔起了牙,谁看到这副场景都会大惊失色吧。
“宫野兄,我理解你不想死的心情,所以我以人格担保,你得的不是癌症。生死攸关,我不会糊弄你。你没有理由想不开了呀。”
“咱一会儿再来吃,行吧?等把事件解决了,你想吃什么我请什么。”我一把拉住她的衣袖。哎,我真感觉自己像是在哄孩子。
“你赶紧去找找!”她右手反复揉搓着肚子。也难怪,之前在速食店吃的乌冬面里放了密密麻麻一层辣椒。山口光虽然胃口好,但是吃不了辣的。刚才禁不住嘴馋,就挑战了超辣料理。
“结束了结束了!”她一只手拉开了帘子,“差不多得了。”
但是,山口光突然声称自己低血糖了,头晕,必须赶紧吃点东西,并以此为由钻进了这间速食店。她按照以往的经验,了解到路上节约了不少时间,才这么做的。
“那个男人……”她说着,眼睛一闭,突然倒在了我的身上。我一把搂住她,才注意到她丰满的胸部。衣服似乎穿得紧了点……
“接到报警,大楼的警备员和附近派出所的警察迅速赶来了现场。不愧是贸易中心大楼呀……”他满足地点点头。而这或许正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为了让犯人冷静下来,不得已我刚去进行了劝说。”岛崎喘了口气,“劫持者比刚开始冷静了些,但还是难以预料会做些什么。”
“所以您不敢出来了吧。原来如此。”
“我?我是山口光。”然后回过头招呼外面,“都进来吧,赶紧把犯人逮捕了。”
“警视,我们还是趁早赶去现场吧……”
一名机动队员朝我们这边瞪了一眼,似乎在说:你们要是再捣乱我们就真怒了!
我顿时感觉被一股杀气所笼罩。不光是岛崎课长,在场的所有人都恶狠狠地瞪着我。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我已经死了几百次了。
“是吧……”
“那,会在哪儿……”
山口光一边不住地打嗝,一边也同意似的点了点头。这时我们注意到,窗帘里有人影开始晃动。
基本上,山口光眼里的男人都是如此不堪的。我对她说:“你别太过分了!”
“真麻烦呀,入口只有这一处……”岛崎回过头小声说,“正面过于狭窄,宽连一米都没有。就算是强行突击进入,也得一个人一个人的才能通过……”
岛崎咳了两声,然后弯腰拾起地上的塑料瓶子,喝了一口水,又抿了抿嘴唇:“说到压力,我比谁都能了解你的痛处。胃病几乎已经成了我们刑警的职业病了。”
我和山口光同时说出口,却是情绪完全相反的两句话。视线飘忽不定的雪乃朝着山口光点了点头,果然,谁都觉得她比我更重要。
“拜托,快别闹了,饶了我吧……”如果这里不是厕所,我一定瘫倒在地上了。她装作满脸无辜地又朝那门踢了一脚。
我正要说些什么,她摇摇手示意我别插嘴,“你为什么要说这个谎呢?我再说一遍,那个宫野绝对不会为你守秘的,等他醒了他肯定什么都会招的。你看他像靠得住的人吗?”
“小桥,大便是不分男女的。谁的屎不是臭的呢?再雍容华贵的女子拉肚子也不可能一点儿臭味没有。”山口光说着,朝外面走去。我赶紧迫上去,我也需要新鲜空气。
“既然那人扬言要死,就让他去死好了!”她说着,突然把手插进我的夹克衫,摸索钱包。我意识过来的时候,赶忙制止。要是被她掠去钱包,让她来了兴致,按照她那黑洞一样吃之不尽的食欲,恐怕我们要在这儿吃到明天早晨了。
“请救救我!”她小声说着,朝我伸出了手。
她瓜子脸,婀娜多姿,如同竹九梦二画里描绘的美女一般。五官更是精致,单瞧哪一部分也都挑不出毛病。肌肤白璧无瑕,吹弹可破。她声音恬静而娇媚,就像是撒娇的哈士奇。外表出众,气质更是出类拔萃。真是名副其实画里才会有的美女。

“时间还早吧!”
“那就赶紧把门打开!”山口光一副厌恶的样子。
好吧,我宁可去死。不过,我还有一些问题想要问她:“警视,您怎么知道她就是犯人的呢?”
“……大约三十分钟前,也就是下午一点四十分,一名在猪野山医院内科诊疗室看病的男子突然劫持了医生。”
“失礼了……”
我心里一惊。山口光平时是有些独断,因此不少人对她都抱有偏见。但是今天,也太过分了。
帮助有困难的人也是警察职责之一。

李聪 译
山口光,身高一米七,体重五十八公斤,腿长八十八厘米。岁数已有四十的她扬言,穿自己十八岁时候的衣服出门没有任何问题。从面相上看,说她二十几岁绝不夸张,她简直就是人们心目中的女神在现世的化身。
不人流的交涉人有时会直入主题进行说教,而正被怒气冲昏头脑的犯人哪会听得进去?所以,才会发生人质被杀、犯人自杀之类的恶性结果。
“凶器是什么?”

“嗯。”她点了点头,用颤抖的手指从手提包里取出刚挂的号。上面写着,猪野山内科。香月雪乃,二十五岁,“肚子不舒服……最近一直如此。刚进了厕所,就听到外面混乱的声音……还有人在怒吼。”她断断续续地说。
“对不起。”我又一次道歉,“既然是命令,请您先不要走。”
我赶紧掏出自己的警官证,她看了以后才安心地松了一口气。
十四楼,从我们上去的电梯开始向里延伸,分别是药房、外科、儿科、牙科,然后就是劫持者和人质所在的内科,接下来是耳鼻喉科、整形外科和档案资料室,最里面是厕所。
“找到了!”山口光说着,正想绕过机动队员朝楼道里面走。我赶紧一把拉住她。楼道里面有厕所,我还是知道的。
就在结婚前两个月,她遇到了自己的旧爱。她想在结束独身前找点乐子,那他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她喝了些酒,酒精使她放开了胆子。
“请住手!这样大声会刺激到犯人的!”
“因为……害怕……”她可怜地说。我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她左手无名指上戴着白金戒指,原来已经结婚了。我觉得有些遗憾。
“我这里有你在庆应医院的病历,”岛崎一边打开手里的文件夹一边说,“这里写得很清楚,你胃痛的原因是早期胃溃疡,医生怀疑是因为压力过大所致。宫野兄,你没有得癌症,你的病吃药就能痊愈的。你没必要想不开呀!”
“少啰嗦!滚远点!”内科诊疗室的门帘里传来一声怒吼,由于帘子挡着,看不到其中情况。
“怎么回事?谁在外面!”宫野勃然大怒,里面作为人质的医生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比男厕所强多了,一点也不臭……”我不禁嘟囔了一句。
劫持犯通常是陷入极度兴奋状态的。大脑分泌内咖肽、多巴胺和肾上腺素,会产生像兴奋剂一样的效果。
“还不明白吗?”
“我害怕……”她缓缓睁开眼,杏仁型的瞳孔是那么美丽,如同一抹平静的湖水。
雪乃求助似的看了看我。当然就算她不向我求助,我也早看不下去了:“警视,您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您再这样,她真的可以起诉您了!”
她朝那扇门的上方指了指。
“你不明白?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谁都看得出来这个女人是主犯呀!”
我双手把住门上沿一用力,身子便蹿起来探了进去。里面有个女人。
“就这家店里的,什么都行!”我偷瞄过了这家店的菜单,最贵的天妇罗拉面就算吃十碗不过五千五百日元,我还负担得起。无奈之下,只能答应了她。她这才恋恋不舍地跟我走出了速食店。
“我说这里与男厕所不同,一点也不臭吧……”我想了想说。
我们此行的目的是赶往不久前才竣工的浜松町阿奈克斯贸易中心大楼,说服楼上的轻生男子,营救其手中的人质。不光警视厅特殊搜查部,其管辖地的竹芝警署,机动搜查部队,甚至消防队都出动了。
“她肯定想趁乱偷什么东西,而那肯定不会是钱。你看她的穿戴,国际名牌,穿这样来私立医院的女人像是缺钱的吗?那么,什么值得她冒这么大风险呢?整个医院里,就只有多少钱也买不到的病历了。”
“封锁现场后,十四楼里其他的医生、护士、病人等都已经安全撤离。目前已经不会出现其他被害者。剩下的就是说服犯人释放人质,并伺机将其逮捕了。”岛崎说着,又开始盯着我,“你们到底干什么去了?明明比我出来得早,却这么晚才到!”
为了尽快解决事件,我们接到上级命令,立即出警。从樱田门到浜松町,我们驾驶警车风驰电掣,十分钟前就到了这里。
岛崎课长根本无视了我,继续说:“我们已经和庆应医院确认过了,他得的是早期胃溃疡,根本不是癌症。大概是为了更确定,他才换了家医院,可诊断结果还是胃溃疡。”
她们摇摇头。
“不好意思,我是山口警视,请让一让,让一让!”我们穿过警察和消防队员手挽手、肩并肩排成的人墙,来到内里,上了楼。
“课长您怎么能了解女人心呢?”山口言语依旧辛辣,“好不容易与那样的高富帅结了婚,她可不想幸福生活因怀孕而葬送。对吧?”
“可不能再吃了……”
“那个男的,是你花钱雇的吧?”山口光咄咄逼人,“花了多少钱?一百万?这点钱都不够那家伙还债的……五百万?”
“犯人还没有出来,目前也没有要投降的迹象。”绝对要避免刺激到犯人的行为。此时犯人的心就像是打满了气的气球,轻轻一碰就可能爆炸。
“干什么的?”突然,楼道最里面传来一声大叫。不用猜都知道,叫声的主人是山口光:“小桥警部!”
“怎么了?”她回过头盯着我。正常人都知道吧,还用问?这时,一个机动队员转过身,做出保持安静的手势。
“哎呀,要拉出来了……”她说。我一边忍着腿上的剧痛,一边四下打量。这女人真的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在医院这样的地方我真不想多走动,因为我有洁癖,为此还几次去看过心理医生。
半年前,香月雪乃在大手广告代理工作时,与出身名门的同事结婚了。她嫁入豪门,一下子麻雀变凤凰。她的老公出身庆应大学,曾是校橄榄球队队长。人长得帅身材又好,甚至曾被邀请在时尚杂志做平面模特。
“会是谁呢?”
这里的诊疗室的入口并没有门,而是挂了一块蓝色帘子。包括在新桥的总院,猪野山综合医院历来是这样的设计。当然,涉及到个人隐私,档案资料室还是安了门的。
“还没有呢。赶快去逮捕主犯吧。”山口光说。
保密是医生的义务,肯定不会轻易说出去的。她明知如此,却还是放不下心。当听说猪野山茂喜因交通事故过世的时候,她才觉得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终于没人知道自己怀孕的事了。但她又想到,尚有一个证据存在,那便是病历。
确实,不认识她的人绝对会给她打满分。但是只要稍稍交谈,只要你还是个正常的人类,肯定不敢再靠近她半径一米以内的。山口光就是这样一个女人。谁要是惹上了她,就等于触怒了一条眼镜王蛇。
“所以,无论如何我也不敢开门……”
“你们……”她开口了,“是那个男人的同伙吗?”
“小桥!”山口光指着我的鼻子大叫。我无奈只好朝厕所门轻轻踢了两下,示意危险,我要上去了。

她指了指厕所:“虽说是病历,不过是几张纸,撕碎冲了不就一了百了了?”她邪恶地笑了笑,“有可能要去搜查下水道呦,要做好心理准备。”她明知道我有洁癖。
“您是怎么知道她说谎了呢?”她突然停下脚步,转身一把揪住我的衣领,拉着我来到了女厕所:“进去!”
我并没有抱着什么期待,但是这里除了没有小便器,确实与男厕所也差不了太多。
“大概是命运在捉弄我……”
“警视,请等等!”我追上山口光。
楼道里摆了二十多把椅子,除了警察,已经是空无一人。装备了大盾的机动队员五人小分队慢慢向内科诊疗室靠拢。
“但是……”我有洁癖这是问题之一,还有一个,我身上这套西服可是英国进口的,总共要十六万八千日元呢!要想探到那样狭窄的地方,肯定……
“山口警视,别闹了。”岛崎课长说着,想伸手拉开山口光,但是她一把推开他,死死盯着雪乃:“你刚才说谎了。闹肚子去厕所这样的借口,不是什么时候都适用的!”
如果里面真有宫野的同伙怎么办?如果他还有什么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怎么办?要是里面是趁乱留下的小偷,对我进行突然袭击怎么办?
她从亲戚那打听到了值得信赖的医生,秘密把孩子打掉了。但是还没完,还有一个人知道她怀孕的事,就是猪野山。
“请坐请坐。”山口光推了雪乃一把。我和岛崎都不约而同地朝失去重心的雪乃伸出了手。
“犯人好像仍然躁动不安呀……”
“老板,乌冬面再来一碗!变态辣的!”她就是这样,一向无视我说的话。不过,店主大叔并没有忙着动手,还是上岁数有阅历的人见多识广经验丰富。
岛崎课长双手狠狠抓住我的双肩,皱紧眉头开始加大嗓音,他不想理她:“这里原来的内科医生猪野山茂喜三周前因交通事故去世了,现在接任的是他的外甥茂雄,年纪轻轻才三十。大概是因此,宫野信不过他的诊断。当被告知自己得的是胃溃疡时,他就掏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凶器,扬言先杀了医生,然后自杀。”
“这可不行!”
“赶紧去制止她!马上!”岛崎推了我一把,我一下子坐在了地上。我不敢有半点怨言,连滚带爬地赶向楼道最里端的厕所。
我摇摇头。她打开了三十分钟前曾狠狠踢过的那扇门。
“那女人在这里待了至少三十分钟,在此期间再没别人进出过。她说自己闹肚子,为什么就一点臭味都没有呢?真是愚蠢。”
“哎呀,忘了!”只听山口光惊呼一声,又跑进了厕所里。然后传来门上锁的声音,然后是一些很不雅的声音。就连我这个男人听到这种声音都替她感到羞耻。
“说什么呢?我是让你逮捕这个女人。啊,好痛……”这时厕所里发出一声闷响,大概是撞到什么东西了,不知道怎么回事。
案发现场在十四楼。阿奈克斯贸易中心大楼是座办公写字楼,为了福利职员,他们与市里为数不多的私立医院——猪野山综合医院签订合同,在大楼里开设了分院。从内科、外科、牙科到整形外科,应有尽有,全部落户大楼的十四层。扬言自杀的男子就是劫持了内科医生,现在位于内科诊疗室里。
明知故问。“香月小姐可能精神上受到了刺激,最好带她去看看医生。”
开什么玩笑?你上个厕所还要我看守,开玩笑呢吧?
为了捕捉房间里犯人和人质的情况,特殊搜查班有时会投入使用微型照相机。只是这次事件发生在诊疗室,房间两边都是密不透风的墙。所以能不能见效,目前还是未知数。
“肚子又饿了……是小桥啊,快去找病历,那可是必不可少的证据。”
“一点也不早了……”
“您是不是该开始工作了。”山口光故意大声问。岛崎课长愤愤地向诊疗室走去。
五分钟后,厕所门打开了,山口光一脸舒爽的表情。她也不理我,径直朝内科诊疗室走去。
按说不会有人否认山口光是警视厅第一大美女,但如果做个问卷调查,结果可能让你大跌眼镜——她绝对是倒数第一。要问为什么,因为,警视厅里的人都太了解她了。
坐在楼道椅子上的香月雪乃抬起头,看到两个身着制服的警察将宫野健太郎抬走了。他被山口光打倒时,头狠狠磕到了床沿,晕了过去。
“疼!我很疼!”
因为我知道,如果我再拒绝,山口光一定会用她那尖尖的指甲抓烂我的西服。在我知道里面到底是谁之前,衣服就已经废了。反正里外都是一死,干脆我还是上吧。里面也有可能是没来得及逃出去的人。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呀!知不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他严厉地说。我心想,当然知道,可是……
“我了解你的感受。如果我要是知道自己得了癌症,肯定也不想活了。我的妈妈就是一年前因为胃癌过世的,所以那种痛苦我能体会。”
我对岛崎的方法没有丝毫怀疑。丰富的经验使他酝酿的每一句话都能触动犯人最敏感而又最脆弱的那条神经。
“总之我们先出去吧。请放心,我们保护您。”即使是人妻也不要紧,我想。我扶着她踉跄地走出了一步。
“会不会是宫野的同伙?”她朝着厕所门又是一脚。
一位年轻美丽的少女从门里走了出来,也就二十多岁吧,嘴唇苍白,身上穿了件高档白色衬衫,外面套了浅蓝色针织衫,下身一条米色长裤。
别以为单凭这样就可以做警察。所有人都知道,女性的价值并不是只体现在外表上的。
“你们都别过来!反正我里外都是一死……”
毋庸置疑,她与老公肯定是有过性行为的。但是两个人曾经达成共识,想好好享受二人世界,所以一直在认真使用避孕工具。所以,这个孩子的父亲肯定是她的旧爱。
厕所外面发生了如此的事件,因为害怕而躲在里面不敢出来也并不奇怪。因为她不知道外面情况发展如何,所以还是紧锁在厕所里更能让自己觉得安全。因为我也胆子小,所以我很能体会她的感受。
雪乃痛苦地低下了头。
听见我的声音,女子抬起了头。大概是因为害怕,她全身在微微颤抖。看到我,她眨了眨眼睛。
她不屑地哼了一声,好像在说:少废话!她抱着胳膊,对坐在椅子上的雪乃说:“哎,等他恢复意识就会全都招了。你要是现在都交代了呢,可能还会判得轻点,怎么样?”
“小桥啊,一个男人,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呢?”她无所谓似的说,“我跟你说,他快出来了。”说完,便径直朝厕所走去。
“危险!”岛崎课长大叫,“山口警视,快躲开,犯人手上有武器!要确保人质的生命安全!”
“您是来看病的吗?”我问。
“所以我就找了个医生,把孩子打掉了……”
之前我提到了,“在某个条件下”,其实就是指“不认识她”。当然,外形上说她可能是最漂亮的,但要说庸俗下流,还真没人比得过她。
她贪吃贪酒,经常因暴饮暴食而吃坏肚子。吝啬、小气、好色,兴致来了会独自扎到色情影片店里去。对了,她只看SM影片。不止犯人,多少同事都见识过她的暴力倾向。另外,她手快也是天下第一。
只不过,这并不是钱能解决的。这也正是警察的职责所在。
“警视,发现求助者!好像是没来得及逃走。”
“小桥,看好!”
“因为她说谎了。为什么她要说谎呢,想想就明白了——至少她与犯人有些联系。对吧?”
“拜托,等一下……”难道她不知道吗?就算犯人出来又怎么样呢?人质还是在他手上,要是人质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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