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食的食客
作者:森村诚一
“那么,这只蚂蚁到底是从哪个地方进入浴室的呢?”
新吉说罢,就朝着客厅走过去,我好气让这种人进入我家的妻子。
那时,打从母亲的身体散发出一股“体香”,话说回来,当时的我并没有“体香”这个词汇,这是后来学会的。当时我以为母亲是去父亲的寝室,可是,现在想起来,她会不会是去跟新吉约会呢?慌忙跑回来的母亲,把在黑暗中哭泣的我抱在怀中。
听他说话的口气,好像这次的出走都是我母亲的错,他是无辜的。
纵使这样做可以解决一时的性饥渴,可是,我对妻子的饥渴,并不单是性而已,就如同不只靠鼻子和嘴巴呼吸,全身的皮肤都在呼吸一样,我对妻子的饥渴是全部的。
我到母亲死亡的那家医院一问,医生说:“造成死因的‘子宫绒毛上皮肿’这种病,通常只发生在怀孕的女人身上。一再的流产或人工堕胎会使肿疡扩散到全身,如果发现得早,将整个子宫切除掉就不会有危险,可是,她发现的太晚了,当她前来医院求诊时,肿疡已扩散到全身的器官。”
“还是尽快让他成家,省得他到处惹麻烦。”
“蚬蝶虽然可恶,可是,把蚬蝶带进蚂蚁窝的蚂蚁更可恶。”这句话也分明是在嘲讽家父。
我现在就如同在沙漠中口渴的旅者一样,非常渴望你,希望你早点回来,启一也天天屈指算着你回来的日期,引颈企盼你能早点回来。
我所以让他在我家住下来,一方面是他有可能是我的父亲,另一方面我不希望他死在荒郊野外。
我的身边响起脚步声,对我来说,那种脚步声听起来就像要来逮捕我的警察的脚步声。
“这是什么虫?”
在母亲跟新吉私奔后,父亲并没有打算寻找母亲的下落。就算让他找到了,也不见得能把狠心抛下两个孩子的母亲带回来,看来父亲一定是对母亲感到非常的失望。
“这一来,反而让警卫得了便宜。”
可是,母亲非但没有回来,而且连一点消息也没有。我大学工学院毕业后,进入某精密机械公司工作。本来父亲是要我回家继承家业,可是,由于我不想一辈子呆在农村而作罢。
我家在N市西南方的郊外,由于还没有完全开发,附近有很多杂树林,也由于房地产公司的触角还没有伸到这里,自然起伏的土地一片绿。
“你就可怜可怜他吧!这个家我们三人住也够大,何况还有空房间没有用,他是你惟一的一个叔叔,我很高兴照顾他。”
“如果你想喝,就尽管喝好了。不过,请你务必要告诉我妈妈的消息,你俩一起逃走,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
大针蚁是白蚁惹来的,而白蚁是被新吉招来的,不,新吉就是白蚁的化身,从祖父时代开始寄居在永尾家,直到我这一代,终于把永尾家蛀蚀一空。
母亲跟新吉私奔后,父亲才悟出他劝新吉结婚时,新吉所说的“我没有妻子也不会感到任何不便……”这句话的含意。原来母亲已满足他的性饥渴,新吉这句话分明是在讥笑父亲是傻瓜蛋,妻子红杏出墙都不知道。
我彻夜在新吉居住的那间4坪大的房间挖掘洞穴。在新吉来以前,这个房间几乎没有使用,我打算在掩埋好新吉的尸体后,把这个房间当成储藏室。
我洞穿新吉想利用母亲的骨灰住在我家,所以我坚决地摇着头。
呗在把小孩生下来后,就回她的娘家,祖母把她所生的儿子当成永尾家的血统亲自抚养。
这句话传进正在关门的我的耳朵。
“哦?是吗?你不要危言耸听,他可是你的叔叔呀!”
“阿清已经死了。”
新吉仍然我行我素地过着懒散的生活,有时一个礼拜都不见他的人影,我问他去哪里?他回答说看蚂蚁旅行去了。
由于他已现出老态,变得更加丑陋,脸上不但满布皱纹,也出现无数的黑斑,由于牙齿参差不齐,使得嘴唇无法闭拢,经由微张的嘴唇可以看到黄色的牙齿,一说话就口沫横飞。
“我母亲怎么啦?”
虽然可以利用休假回国,可是,第一次休假也要在三个月后。就如同一两片饼干可以解决饥饿一样,惟一可以满足我对妻子的饥渴的是她的来信。
虽然丧父之痛令我感到很悲伤,可是,我不能沉溺于悲伤中,于是我返回工作岗位,把心力投注在工作上。
“我从未见过这样可怕的人。”
“你再把刚才所说的话说一遍。”
在这二十三四年间,一点也没有他俩的消息。我一眼可以看出在这二十三四年间,他是过着怎样的生活。
“到底是谁在恶作剧呢?”
我从新吉那儿知道蚂蚁有好几种,在同一部族里面,有女王蚁、工蚁和兵蚁之分。
终日无所事事,只会吃饭睡觉的新吉,也有一项奇妙的“兴趣”,由于他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所以说他对那件事情有兴趣可能不对,不过,他对这件事情感到非常热心倒是真的。
我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可是,由于工作量跟技术指导者不成比例,所以一时之间没有回国的机会。
恐怕庭院的蚂蚁都已爬进屋内吧?让人担心的是,随着季节的变暖,蚂蚁势必会增加。
“是的,由于我把这些虫当成我的同类,所以我才很喜欢注视供养这些虫的蚂蚁。”
我想在我出发前,非把新吉从我家除掉不可。
“到底怎么啦?”
我总觉得好像听到他俩的窃笑声。
我紧追不舍地问着。
我强忍着怒气说道。
“好吧!我告诉你就是了,可是,我说完后,你可别再向我这个老人家动粗哦!阿清是在10天前死于腹部恶性肿疡,如果你以为我没有把她送去医院医治,那你就想错了,因为我有医院开具的死亡证明书。当我把阿清的遗体送去火葬场火化后,把她的骨灰送来给你,没想到你不分青红皂白地向我动粗,你也实在太鲁莽了。”
这个人类的残渣,天生的寄生虫会是我的父亲?难怪我小时候,没有一个人说我像父亲。虽然也不像新吉,更没有遗传父亲的特征,由于相貌不像的父子经常可见,所以我一直不在意这件事,如今新吉这段意味深长的话引起我的疑心。
新吉和母亲私奔后,一直没有消息。虽然他俩带走一大笔钱,生活不至于马上陷入困境,可是,如果新吉不改其好吃懒做的恶习,迟早会坐吃山空。
呗的家世世代代替我家做事,若在古时候,可以说是我家的家臣(或比家臣更低微)。
直到这里,跟其他的定期信没有两样,稍稍化解我的饥渴。可是,让我感到惊骇的是下面所提到的事情。
在新吉住在永尾家的那一段时间,不但把原来有秩序的永尾家弄得秩序大乱,而且也开始腐蚀这个家。
“不仅牛乳,也有提供酒的食客呢!”
虽然我认为他有可能是我的父亲,可是,我并不承认他是我的父亲,因为我不把他当人看,而是把他看成走失的野狗野猫。吃饭时,让他一个人吃,洗澡也让他最后洗,因为我觉得他用过的浴室比屎尿还臭。
在小孩的心目中,母亲都很漂亮。母亲虽然跟祖母一样,打扮得整整齐齐,可是,却有祖母没有的温柔,母亲牵着我的手到外面散步时,男人都把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父亲的兄弟受完教育后,都有好职业,可是,新吉在三流大学念了六年才毕业,毕业后却找不到工作(事实上,他曾找到两三种工作,可是,由于生性懒惰和无责任感而被炒鱿鱼),所以呆在家里吃闲饭。
我向有蚂蚁专家之称的新吉问道。
这一定是祖父无法享受闺中乐趣,才会向外求发展,如果祖母是个有教养的贞妇,呗就是热情奔放的荡妇。
新吉这么说罢,摆出胜利的姿态。
这一来,或许我真的杀害亲生父亲也说不定,可是,我一点不安的感觉也没有。
永尾家的产业最后由姐夫继承,不过,父亲为我留下了一块价值15亿元的山地,也在我工作的地方买了200坪土地建筑新屋。
永尾家有家人跟使唤佣人一起吃早餐的习惯,可是,只有新吉一个人迟到。祖母在世时,因害怕被处罚,他才勉强早起。自从祖母去世后,他就一直睡到将近中午,所以他经常是早、午餐一起吃。
“还有更可恶的食客呢!”
他很努力地收集蚂蚁,有时一整晚都不回家。
新吉很谦卑地说道,让人觉得有如向主人摇尾巴的狗。
新吉经常把“保留权利”这句话挂在嘴边,事实上,他是有权利住在永尾家。
“这有必要慢慢谈,刚好你太太烧了几道菜,而我也肚子饿了,我们就边吃边谈吧!”
我又重新燃起对新吉的憎恨。与其说他没有发觉我的憎恨,倒不如说他无视于我的憎恨。他恬不知耻地想在我家住下来,我必须严词拒绝,如果让他这种人在我家住下来,我家势必会被他蛀食一空,他那可怕的蛀食本领我已目睹过一次,虽然我那时还年幼,可是,却给我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
从容貌到性格,呗跟祖母截然不同。祖父所以会对这种女人产生兴趣,直到我长大成人后,才了解一二。
“蚂蚁的牛乳是什么?”
是一只腹部有金色线条、形状非常狰狞的大蜘蛛,警卫虽然没有当场被吓昏过去,也着实大吃一惊。可是,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只塑胶玩具蜘蛛,由于制造得很精巧,乍看像是真的。
如果母亲跟新吉的不正常关系,在我出生前就已存在,新吉就有可能是我的父亲。
“有,当然有。在蚂蚁乳牛中有一种蚬蝶,本来吃草的这种蝶一旦进入蚂蚁窝里面,就露出邪恶的嘴脸,开始吃蚂蚁的幼儿和蛹。蚬蝶虽然可恶,可是,把蚬蝶带进蚂蚁窝的蚂蚁更可恶。”
叔叔是祖父跟下贱女婢所生的儿子。祖母是在县治所在地开银行的银行家女儿,毕业于女子专科学校,在当时可以称得上是女中佼佼者。
“死了?”
“她好像被大针蚁咬了。”
一想到让这种人住在我家,我就感到背脊一阵阴凉,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跟这种人就是相处一分钟,也会让人感到心寒。
在我上小学的那一年,永尾家发生一件大事。新吉不但跟母亲私奔,而且还拿着父亲的图章和存款簿到银行领了一大笔钱。他俩好像早就有关系,可是,由于父亲的原因,才没有被别人发现。
不久,我前往出差地赴任,工作得非常充实,I国非常礼遇我,让我负责那个部门,事实上,也只有我能负责那个部门。
当我看到蚂蚁从新吉的房间爬出来时,警告他不要把蚂蚁带进屋内。新吉说他收集的蚂蚁都已被他用螺丝刀打死,所以那不是他的蚂蚁。
叔叔就这样成为父亲的弟弟。虽然祖母把他当成亲生的儿子抚养,可是,始终无法谅解对她不忠的祖父,此事一直到我长大成人后才知道。
我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或许他认为他有权分得永尾家的财产吧?可是,事实上,祖父因不愿永尾家的财产(土地)被分割,所以给新吉留下相当多的有价证券,在他大学毕业找到工作时交给他。
不久,我在亲友的介绍下,跟故乡的世家姑娘结婚,婚后我俩住在父亲为我建造的新屋。
“那么,叔叔,你喜欢哪种蚂蚁呢?”我问道。
我也剧烈地动摇起来。新吉的这番话非但没有让我产生父子亲情,反而引起我的憎恨。
“你到底想说什么?给我说清楚。”
我已觉悟到如果让新吉一直在我家住下去,我一定会倒大霉,在还没有发生不幸事件以前,要把他赶出去。遗憾的是,我一直无法找到好借口把他赶走。
“你看,在蚂蚁窝内有虫。”
辜负父亲爱意的母亲到底在哪里呢?过着怎样的生活呢?我可以改变对母亲的恨意,可是,却无法减轻对新吉的憎恨。
“为什么不能立刻告诉我?”
新吉对这件事颇为自豪。
孝顺父母的父亲当然不敢违逆祖父的遗言,也因此,新吉才得以无所事事地呆在家里吃闲饭。
“好漂亮的房子,好温柔的太太,我想暂时住在这里。”
父亲死了,在他咽下最后一口气时,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他在求我“原谅清”,清是母亲的名字。为了让父亲安心,我答应原谅母亲。
新吉说庭院里有十几种蚂蚁。他首先把沾在牛肉和砂糖的蚂蚁分鸢色毛蚁、饴色蚁、黑山蚁、大黑蚁、兵蚁、黑长蚁、鸢色举尾蚁等多种,可是,在我来看,全都一样。
“这种话传出去可很不好听哦!由于我们是叔侄的关系,没有必要说假话。太太,你要相信我,我绝对没有诱拐你的婆婆。”
“蚂蚁也喝酒?”
父亲的丧事一结束,帮忙和吊丧的亲友纷纷离去。为了父亲的丧事,让亲友在百忙中抽空前来帮忙,我实在感到过意不去。
虽然这早在我的预料之内,可是,我还是惊吓得发生痉挛。
除蚁专家到处找寻大针蚁的巢穴,结果在家中找到大白蚁的巢穴,白蚁是蛀蚀房子地基木材的害虫,有大和白蚁和家白蚁等种类。由于大针蚁是白蚁的好兄弟,有大针蚁出没,就可以证明有白蚁的存在。
看来新吉一定是把自己比拟成蚬蝶。
我进入准备的第一个阶段。首先是隐藏尸体的场所,我考虑各种场所后,得到的结论是埋在我家的地板下面最安全。因为我家四周围着铁丝网,野狗跑不进来,也不会被路过的人发现,埋深一点的话,臭味大概也传不出来吧?把尸体埋在土中比暴尸荒野更容易腐烂,我家也刚盖好,可以使用很久,足够尸体腐烂掉。一生都是他人食客的新吉,这一次我要让尸虫吃他的肉,直到只剩一堆枯骨为止。
新吉不领情也就算了,没想到还冷嘲热讽父亲一番,终于把家父给惹火了。
客厅杯盘狼藉,新吉随便把背往壁龛一靠,举杯说道:“首先为我们久别重逢干一杯。”
大抵上,妻子对新吉一点防备心也没有,纵使我把母亲被新吉拐跑的事情讲给她听,她也因为新吉是个大她三十几岁的老人,不觉得会有什么危险。
父亲很担心终日无所事事的新吉。由于家父认为如果让新吉结婚,或许会让他产生责任感,为了他的家人而努力工作,所以多次找人做媒。
就在这个时候,我奉命长期出差东南亚I国,因为I国向本公司购买自动机器设备,我才被派去作技术指导。由于出差的期限不定,再加上I国的气候、国土、食物都跟日本不一样,房子也不好,所以出差的人都是单独一个人赴任,没有人携家带眷,我当然也不例外。
——新吉终于露出好色的本性,垂涎妻子的肉体。
怠惰的新吉对勤勉的蚂蚁产生兴趣,可说是一大讽刺,使唤佣人都以为他的脑筋有问题,背地里叫他“蠢吉”,压根就瞧不起他。
“我不是在胡说八道。虽然现在我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我所说的话,可是,在你的身体里流着我的血液是绝对错不了。”
妻子向我求情。
新吉并不认为他是永尾家的食客,而是永尾家的一分子,可是,他从未对永尾家尽过一点力,所以他比食客更差劲。
新吉声泪俱下地哀求着,不知新吉底细的妻子被他的演技迷惑住,很可怜他。
由于母亲跟新吉私奔给父亲很大的打击,父亲都没有提出离婚,所以我跟姐姐商量的结果,决定把母亲的骨灰葬在永尾家的墓地。
由于父亲憎恨叔叔,我也跟着讨厌叔叔。虽然叔叔是父亲的弟弟,可是,并不是胞弟,而是同父异母的弟弟,他是家父的父亲也就是我的祖父,跟女佣偷情生的儿子。
叔叔被取名为新吉,成为永尾家的一员。不知是否继承呗的血统,在纪律严明的永尾家中,新吉是个异端儿。我听父亲说,永尾家的小孩不是当级长,就是当副级长,被称为“秀才兄弟”。只有新吉都是在留级边缘徘徊,可是,从未留级过,对他这种技术,说他高明,是很高明。
新吉叙述蚁国食客的事情,吊儿郎当的叔叔是有点讨人嫌,可是,他所说的话却蛮有趣的。
我一看到对方的脸,宛如看到幽灵般当场僵立住,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二十几年后,那个人会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
虽然永尾家的人都瞧不起他,可是,他完全不放在心上。
呗在生下叔叔后,一步也没有再踏进永尾家,当她跟商人私奔后,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
“滚蛋!你给我滚出去!”我把他拉到大门口时,用力把他推出去。由于他碰到门槛而跌倒,可能碰到石头,躺在地上大叫,“痛呀!好痛呀!你想杀害父亲呀!”
当时念小学一年级的我并不知道新吉跟母亲偷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是,却知道所造成的结果很让人感到痛心。
“还有比这更可恶的食客?”
新吉跟我谈蚁国食客时,曾提及一旦进入蚂蚁窝就露出邪恶的嘴脸,吃蚂蚁幼虫和蛹的蚬蝶。
新屋的建材都是选用上等木材,为了把日本厝和现代建筑的优点糅合在一起,在建筑用地、设计和外观方面格外用心。
由于妻子说话吞吞吐吐,使我感到很不高兴,大声叱责道:“到底是什么人?在我上班的时候,不许你让陌生人进入我们家。”
我一看到这种情形,越发无法原谅母亲,父亲在母亲卷款逃跑后未再结婚,不只是为了我们姐弟俩,也是为了他深爱着母亲的缘故。
“你不要再怀疑了,腾出一个角落给我住吧!”
新吉趁着我内心发生动摇进入我家。
不知道已被我视为眼中钉的新吉,好像很舒适地住在我家,我很了解他已逐渐施展出与生俱来的寄生本能。
新吉可能看出我的内心发生动摇,所以又这么说道:“本来我不想说,也不想厚脸皮半路认儿子。可是,年纪一大,就想跟有血缘关系的人住在一起,当你像我这种年纪,就会明白血浓于水的道理。”
对祖母来说,她完全没有空闲的时间,纵使睡着了,也像醒着一样,除了祖母临终以外,我从未看过祖母睡觉的姿态。
新吉话中有话。
早上,祖母比任何人都早起床,指挥一大群使唤佣人干活,晚上又比任何人晚睡觉。使唤佣人都叫她“夫人”,非常怕她。
“是谁叫你来的?给我滚出去!”我向新吉大吼着。
当我把洞穴挖好后,把新吉的尸体放进洞穴里面,发现在他的脖子上有一个小黑点在蠕动,“咦?那是什么呢?”我伸手想抓那个小黑点,可是,伸到一半又把手缩回来。因为我发现那个小黑点是上次在浴室咬妻子的大针蚁。在新吉脖子上蠕动的大针蚁,好像在暗示什么不吉祥的事情,让我觉得很不是滋味。
“那你就赶快说吧!我母亲是怎么死的?”
祖母待我非常严格,我一调皮捣蛋,祖母就用戒尺打我,一直到现在,我都还记得被戒尺鞭打的疼痛感。
“刚才你说什么?”
我并不打算原谅抛夫弃子跟情夫私奔的母亲,我只是替为了爱情而牺牲生命的母亲感到可怜。为爱殉情,大概是女性的心愿吧?可是,母亲的牺牲太不值得,因为新吉不是一个值得深爱的人,他是啃食女人的心和肉体的食客,是以蛀食女人为生的蚬蝶。
由于母亲依然音讯杳然,无法把父亲的死讯通知她。父亲在临终的时候,眼睛在围在床边的人群中转来转去,好像在找寻什么人。
我跟妻子的感情也很要好,婚后第二年,长男出世。
“蚂蚁咬过这个地方。”
新吉说罢,哈哈大笑起来,笑得鼻头上挤满皱纹。那时,我总觉得叔叔的笑中带有含意,可是,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含意。
我打算在他一有怪异的举动,就把他赶出去,新吉也好像好不容易找到最后的栖身处,所以自我警惕着。
“级长什么的,只要努力用功,任何人都可以当,并不稀奇,不过,在留级边缘打滚可就难了,因为只要稍一不慎就会留级。”
“你不要胡说八道。”
新吉好像要看我有什么反应般停止讲话,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的脸。我觉得全身的血液冷却下来。混蛋!不可能会有那种事情,母亲跟新吉有关系,是从私奔前开始,纯是猜测而已,因为没有人知道,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
发生这个事件几天后,有人在我服务的公司制造恶作剧,有个年轻女职员在厕所内被吓得昏厥过去。当那个女职员被警卫送去医务室后,彻底调查厕所,结果在马桶前面找到一只巨大的蜘蛛。
妻子哈哈地笑出来,那是她不知道新吉的可怕和新吉的色迷迷眼光正在她身上打转。母亲在世时,新吉玩弄母亲,母亲死了,他还想利用母亲的骨灰。
新吉一定是在暗中跟母亲幽会,也由于他俩保密到家,才没有被别人发现,他俩一定在背后讥笑父亲老糊涂。
来客可能听到我所说的话,立刻走到玄关口说道:“什么陌生人?说得多难听。”
可是,他的一句话引起我的猜疑也是事实,因为他提到血液。
“对啦!就跟那个在厕所里面放置塑胶玩具蜘蛛的恶作剧一样,新吉因为无法在幻想中得到满足,才趁着我太太在浴室洗澡时,把蚂蚁放进浴室里面。”
尽管一副落魄相,可是,他的眼睛却充满了物欲的卑贱光芒。
可是,由于难以找到愿意嫁给新吉的女人,使得媒人纷纷打退堂鼓,可是,父亲仍然不死心,一再找人做媒。
新吉好像在找寻蚂蚁出入口般向浴室里面注视着,我一看到他的视线,猛然大吃一惊,也恍然大悟,原来他拿蚂蚁做幌子,以便偷看妻子的裸露身体。
纵使把骨头埋在土中也绝对不会被发现,只要我住在这块土地上,就算拆掉旧房子时,重新建造房子时也不会被发现。
接着是要让新吉突然失踪,也不会让附近的人感到奇怪,我想这一点不是问题。因为这附近不但住家不多,而且每一家都有一点距离,大概不会有人知道新吉住在我家。就算有人知道,我也可以说新吉生性喜欢流浪,他又出去流浪了。
年轻职员纷纷这么议论着。他们的说话一字不漏地钻进我的耳朵。起先我若无其事地倾听着,后来从这个事件想到一件事情而大吃一惊。
可是,我不能在长期的出差期间,让妻子跟新吉住在一起。虽然一直到目前,孩子是妻子最好的监视人,可是,我无法拜托孩子在我长期不在家时保护母亲。纵使是现在,我在公司都感到不安,也因此,一下班我就很快回家。
“还是没有外人的好。”
“本来我想把阿清的骨灰带去继承永尾家的你姐姐家,可是,我却带来你家。”
呗终于怀孕生子,祖母感到非常的生气,因为丈夫对这种没有水准的女人产生兴趣,大大伤害了她高贵的自尊心。
我反复看着妻子的来信,从信上闻到迟了一个礼拜的妻子的体香。当我出差两个月时,由于妻子的定期信逐渐减少,让我感到有点担心时,一下子收到三封信,一看邮戳,都是按照既定的日期投寄。
“有蚂蚁乳牛吗?”
“你想利用母亲的骨灰住进我家?”
我忍不住地叫出来,可是,由于惊吓过度,只叫了一声叔叔,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些虫是蚂蚁的客人,不,应该说是食客才对。”

我对新吉大起反感,所以想把他使用过的筷子、酒杯、碗、盘统统丢掉。
妻子一个礼拜给我两封信,可是,我还是不感到满足。由于我在I国的内地,纵使妻子寄限时信,也要一个礼拜才能取到。
有一天,我下班回到家时,发现玄关有一双陌生人的鞋子,我向出来迎接我的妻子问道:“是谁来了?”
“喂!你不要瞎猜疑好不好?阿清的确是生病死亡,我一直照顾到她咽下最后一口气,你应该感谢我把你母亲的骨灰送来给你。你想想看,天底下有谁会那么好心把母亲的骨灰送去交给她的孩子呢?”
某个闷热的晚上,进入浴室洗澡的太太突然发出如杀猪般的惨叫声。正在客厅看电视的我大吃一惊,连忙跑过去一看,妻子躺在铺着瓷砖的地板上。
“混账。由于你不知道这个家伙的底细,才会说这种话,那个家伙不配做我的叔叔,他比禽兽还不如。好吧!我把那个家伙所干的好事讲给你听。”
好不容易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的我,向新吉询问母亲的消息。
蚂蚁也不是免费让这些虫住在蚁窝里面,其代价据说是清扫蚁窝和供给蚂蚁“牛乳”。
“新吉叔叔……”
父亲没有再婚,虽然他不奢望他俩会回来,可是,他期盼母亲能看清楚新吉的为人,跟新吉分手,回家团聚。
很幸运的,我很受公司的重视,进入公司几年后,当上科学计测器这个部门的主管,为扩展业务,经常前往东南亚。
只要检验血液就可以知道新吉是不是在胡说八道,我害怕的是血液检验的结果证实我跟新吉有父子关系。
“我为了证明我所说的话,也把医院的死亡证明书和尸体火葬许可证的影印件带来。如果没有这两种文件,尸体就无法土葬或火葬,所以这是最好的证据。”

新吉非常喜欢蚂蚁,天气一暖和,他就蹲在地上看在地上活动的蚂蚁,有时一蹲几个小时,他都不感到累。
我不认为这些蚂蚁是新吉带进来的,因为在他来以前就有蚂蚁,只是没有像这次大举入侵吞食食物。
父亲虽然憎恨新吉,还是让他呆在家里吃闲饭,这是由于祖父在临终时,抓着父亲的手说道:“新吉就麻烦你照顾了。”
想弄死新吉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在他还没有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时,已命丧黄泉,前往阎罗殿报到去了。
“一定是心怀不轨的人在恶作剧,想把上厕所的女职员吓得夺门而逃。”
“请看这个。”
“咬妻子的那只大针蚁不会是新吉想偷看妻子洗澡才放进浴室的吧?”
“我母亲不是被你拐跑的吗?你以后少在我面前出现,免得我揍人。”
我一听到这句话,不禁大吃一惊。

“不要说那样绝情的话,你就让我这个孤苦无依的老人在此安享晚年吧!只要腾出仓库一角让我栖身,我就心满意足了。”
从此以后,呗只管饲养家畜和打扫垃圾等无关紧要的事情。我家也跟呗的家一样,饲养家畜,呗对这种工作好像从未表示厌烦。
新吉已在我家扎下深厚的根基,所以我才无法那么容易把他赶走,何况只是把他赶走,也无法消除我心中的憎恨。
“哦?这该怎么办才好?”
我问她哪里痛,她只是哭泣着。
新吉好像喝醉酒般,以赤黄的混浊眼睛注视着我。
我完全被叔叔所说的话吸引住。
新吉说罢,把视线移向刚才出来的那个房间里面,看来他早已一个人喝开来了,他一定在我上班的时候,以“叔叔”的身份叫我太太拿酒给他喝吧!我曾跟妻子提过新吉叔叔的事情,可是,由于他是永尾家之耻的人物,所以我没有讲得很详细,妻子在一知半解的情况下,恐怕会对眼前叔叔这副落魄相感到很奇怪吧。
新吉说母亲的腹部罹患恶性肿疡,可是,母亲会得这种病,一定是他造成的。他所以把死亡证明书和尸体掩埋火葬许可证的影印件带来,一定是想推卸他让母亲走上不归路的责任吧?——果然是他害死母亲。
“我母亲是怎么死的?你说,说呀!你不敢说吗?”
“这实在是有恩不知图报的食客嘛!”
虽然我不相信这种凭空捏造的谎言,可是,我已无法加以拒绝,因为我觉得这种说法十分有可能。
有个星期天下午,妻子在厨房发出惨叫声,我跑过去一看,不但买回来当晚餐的牛肉沾满蚂蚁,就连甜辣的东西也都爬满蚂蚁。
虽然我不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打听到我的住处,可是,如今他恬不知耻地向我提出住在我家的要求,我非严厉拒绝不可,于是我强压下内心的寒意,很生气地说道:“你别做梦了,快给我滚回去,我不想再见到你。”
“你不要那么惊慌好不好?我们已有二十几年没有见面了,我们边喝边谈吧!”
“喂!你不要一副见鬼的表情好不好?的确是我呀!好久没有见面了,一切可好吧?”
除蚁专家说如果放任不管,这栋新房间将会被蛀蚀一空而倒塌下来,最好现在就展开除蚁工作。所以我拜托除蚁专家立即展开除蚁行动,经过除蚁专家调查的结果,发现新吉居住的那间4坪半大房间的地板和地基受害最烈。白蚁喜欢栖息在通风不良和阴湿的地方,多半会在浴室附近和里面的房间地下筑巢,尤其是家蚁,更会在很深的地下筑巢,因此,必须把那间4坪半大房间的地板挖开来彻底驱除不可。当你收到这封信时,或许除蚁工作已结束也说不定。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在你回来以前,把所有的害虫驱除掉,好让你回来住得安心,希望你早点回来……信还没有完,可是,我已没有心情看下去。我的罪状就这样被揭发开来,这是我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恐怕目前新吉的尸体已被挖掘出来,引起一阵大骚乱吧?我可以想像出新吉的尸体被挖掘出来的情形,恐怕尸体还没有完全腐烂掉。如果是的话,新吉的尸体正好成为白蚁的巢穴,就跟野狗钻不破的铁丝网一样,地下围着木板,正好成为白蚁繁殖的场所。
我所负责的工作是推销精密测定器和光学测定器等科学仪器,由于业务上的关系,我经常出国考察。
就在新吉这么辩解时,我再也忍不住地向他冲过去。
我了解新吉把死亡证明书和尸体掩埋火葬许可证带来的理由,那是想推卸他玩弄母亲的身体,使她一再怀孕,又一再叫她堕胎,结果使母亲的身体变得很衰弱的罪过。
新吉终于如愿以偿地住在我家,可是,我无视于他的存在。
新吉说罢,在怀中摸了一阵,掏出两张纸,的确是母亲病逝的那家医院开具的死亡证明书,和公所开具的尸体掩埋火葬许可证的影印件,死亡日期是昭和四十×年一月二十×日,亦即距今10天前。
新吉指着被挖开来的泥土说道。
当我回到N市的家时,发现新吉又来我家,我不禁勃然大怒。

由于使用杀虫剂会伤害树林,也会破坏自然生态,我没有使用杀虫剂杀害昆虫。为了防止昆虫飞进屋内,在门窗加装纱门、纱窗,一到秋天,昆虫聚集在庭院,显得很热闹。
“为什么让他进来?”我很激动地责问妻子后,抓住新吉的衣领,把他拉出去。
新吉的眼光肆无忌惮地在家中和妻子的身上游移着。我发现他的眼神色迷迷而大吃一惊,难道他又在动妻子的歪脑筋吗?不过,一看妻子的反应,觉得好像是我在杞人忧天,尽管他是个调情圣手,可是,由于他是第一次到我家,不可能进展到那种程度吧?何况凭他那副落魄相,想勾引我老婆可没有那么容易。
死因是她得了一种听也没有听说过的“子宫绒毛上皮肿”的病。我不认为这是出于伪造,一到医院和公所查问,就可以知道真假,好歹我已确定母亲已经死亡,其死因好像也没有可疑之处。
“蚂蚁用触角抚摸蚜虫或介壳虫,蚜虫或介壳虫就流出蚂蚁喜欢喝的汁,这种汁就是蚂蚁的牛乳。由于蚜虫和介壳虫向蚂蚁提供牛乳,所以被称为‘蚂蚁乳牛’。”
我很惊慌地这么问着,太太好像很痛苦地皱着眉头哭叫道:“痛呀!好痛呀!”
新吉把这笔为数可观的有价证券,在几个月的时间内赌赛马和自行车竞赛输得精光。之后,他说那时得到的那笔有价证券,是祖父死前交给他的,不能算是分家产。
相反的,呗只是睡觉而已,就是烧洗澡水,她也打瞌睡,有几次差点闹火灾。家父在她的照顾下,也因她的疏忽差点被河水淹死。
“蚜虫和介壳虫。”
妻子一脸困惑的表情说道:“是一个陌生人……”
以我的看法,新吉比蚁团的食客还不如,蚜虫和介壳虫还知道感恩图报,向蚂蚁提供“牛乳”,可是,新吉什么也没有提供,连打扫和杂役也不愿做,在秋收季节,大家忙得晕头转向,新吉却睡他的懒觉,看他的蚂蚁。
“你知道不知道我为什么把阿清的骨灰带来你这里?”
新吉可能在房间里呆烦了,所以前往庭院观看蚂蚁,手上拿着妻子给他的咖啡空罐到处收集蚂蚁。
不要说是父亲,就连我也无法原谅背叛父亲,跟人类垃圾——新吉——私奔的母亲。
我为了驱除这种不吉祥的预感,就连同那只大针蚁埋进洞穴里面,当我把尸体埋好,天已经亮了。
由于我非常的生气,使得声音有点发抖。我就是为了不想听别人对母亲的风言风语,才离开故乡,出外谋生。
“现在谈这个又有何用?我母亲现在在哪里?”
我服务的公司是一家精密机械公司,公司的产品,诸如产业机器、科学仪器、电气设备、医疗器具输出到欧美、东南亚和中东各国。
新吉以带有威胁的口气说罢,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的脸。
新吉不但在拜托妻子时,很谦卑地连说“对不起”,而且拜托的次数一次一次的增加,这跟有些乘客在挤电车或汽车时,把身体逐渐靠在别人身上,想趁机吃豆腐一样,让人看了想吐。
我一面很生气邮局的怠慢,一面一封一封地拆阅信件,最后一封信是这么写着:你好吗?我非常非常想念你,非常非常渴望跟你见面,对不起,我每封信都这么写,可是,这是真的。自从你离开后,我非常想念你,以前有你在我的身边,沉湎在你的爱情中,我不觉得怎样,也不会好好珍惜它,如今你不在我的身边,我才觉得非常珍贵。

尽管父亲很讨厌新吉,可是,并没有形之于色。
妻子也因羞耻而忘了疼痛,因为她发现新吉在偷看她的丰满身体。
父亲购买的200坪土地就是在这片杂树林的一角,30坪的房屋是在不破坏这片原始林的景观下建造的。这个地方栖息着各式各样的昆虫,一到春天,昆虫就飞进屋内。
“为什么那么急呢?”
我知道父亲是在找寻母亲,父亲不仅已原谅母亲,而且还希望母亲能回到他的身边。
“你不要以那种恐怖的表情看我,她不是我杀的……”
——我想暂时住在这里。
叔叔的母亲呗是个没有教养,容貌很丑的女人,腰粗如臼,胸大如桶,是我家佃农的女儿。
我要妻子在我出差期间回娘家住,可是,妻子以长久住在娘家,会让别人以为夫妇感情破裂为由加以拒绝。
“如果为此目的,那我去你姐姐家也一样,阿清跟我相好已有很长的时间,在你出生前,我们就相好。”
“好痛呀!你不要那么粗鲁好不好?这会掐死人的。”

新吉说罢,又用手揉了一下脖子,就如他所说的,在他的旁边有一个用白布包起来,状似骨灰壶的包裹。
这些虫不但在蚁窝里面获得食物,也不会遭到外敌的攻击。
在我婚后不久,父亲变得很衰老,两年后的那个冬天,父亲因感冒转变成肺炎,不久也就撒手人寰。
我想起在掩埋新吉的尸体时,新吉的脖子上有一只大针蚁,我想大针蚁跑进浴室咬我的妻子,一定是新吉干的好事。
新吉好像看出我在怀疑他,所以这么解释着。
事实上,说新吉是永尾之瘤也不为过,虽然他是异母所生,可是,还是流着永尾的血。由于他只是无所事事,并无特别坏的地方,所以没有理由把他赶出去。
“没想到竟把女职员吓昏了过去。”
妻子从娘家回来后,我告诉她新吉又出去流浪了,妻子并没有感到很奇怪。没有外人在的家庭生活实在很甜蜜,我再度确定如果让新吉在我家一直住下去,我家势必会被他破坏。
“既然不感兴趣,为什么那么热心地观察蚂蚁的活动呢?”
我无法永远呆在家里,有时也会出差,我担心我不在家时,他向我太太下手。因为我难以忘记他初次来访时,他以好色的眼神在我太太身上游移的那一幕。
妻子虽然感到惊讶,还是有点半信半疑。
“不用你瞎操心,我没有妻子也不会感到任何不便……”
在我幼小的心灵中,记得祖母都是打扮得整整齐齐,在她那张白皙的脸上少有表情。
新吉一高兴起来,就跟我大谈特谈蚂蚁经。他的确非常了解蚂蚁,平时懒洋洋的他一提到有关蚂蚁的事情,就好像变了人般,眼睛炯炯有神,一连谈好几个小时也不会感到累。
不管父亲的体臭,或是新吉的残香,都因我在母亲的温暖怀抱中化为乌有。
“你听到了吗?”
新吉挖开附近的蚂蚁窝,蚂蚁窝一被破坏,躲在窝内的蚂蚁立即乱成一团。
新吉伸手从妻子的大腿内侧抓出一小点黑色东西,用手指揉烂后,放在手掌心拿给我看。
我是在报复他抢走母亲,他也知道我的心思,所以他很安分地呆在房间内,避免跟我接触。我最担心的是他的好色本性,他才60岁,还没有完全失去性能力。
看出妻子心思的新吉,转向妻子哀求着。
姐姐、我和母亲娘家的人为母亲举行了简单的葬礼,当母亲的骨灰放进墓穴时,我深深觉得“母亲是被新吉杀死的”。
跟祖父有染所生的孩子这次竟然拐跑母亲,父亲承受到沉重打击,就连幼小的我也都看得出来。母亲为了不正常的恋情,不但背叛父亲,也抛弃两个年幼的小孩(我和大我两岁的姐姐)。
新吉终日无所事事地睡懒觉,每次见到我都这么说道:“你们必须尊重我,因为我拥有分家产的权利。”
虽然我幼年被母亲抛弃,最近又遭到丧父之痛。不过,我的人生旅途倒是一帆风顺。可是,这种顺畅的人生旅途突然出现不吉祥的阴影。
最大的障碍是妻子,我不能让她当场看到我杀人。由于妻子爱我,纵使知道我杀人,也不会告发我,但一定会坚决反对把尸体埋在我家的地板下面。可是除了我家的地板下面外,再也找不到可以安全隐藏尸体的场所。
“那个家伙不只懒惰,而且还是绝代色魔,让这种人住在家里,难保不会打你的主意。”
母亲一听到我的哭泣声,就慌忙从父亲的寝室跑来。
“对于寄生虫,除了除掉他,再也没有其他的方法可以让他逃走。”这是我详加考虑后所得出的结论。
“蚂蚁的食客?这跟叔叔很像嘛!”
眼睛污浊,白色部分出现类似黄疸患者的黄斑,衣服非常陈旧,领带歪斜着缠在脖子上,看起来就像绑着一条绳索,衬衫的领子乌七八黑。
虽然我已习惯生活环境和饮食的差异,可是,却无法治愈我对妻子的饥饿感,也很想跟孩子见面。我无法跟一起来的其他日本人一样,花钱拥抱当地的女人。
父亲憎恨新吉,也有可能受到祖母憎恨呗的影响。
新吉转向妻子说道:“我俩是互相了解才出走了,虽然我不是个好东西,可是,被引诱的是我。”
在炎热的天气下,因长久蹲在地上而中暑,被抬进屋去,好像已不只一两次了。
启一是我儿子的名字。除了提到启一外,这封信就像一封情书。
新吉嘴角浮出暧昧的笑容,就好像撒网网到鱼的渔夫一样,以为他所说的话产生了效果。
“说真的,叔叔对蚂蚁并不感兴趣。”
蚂蚁的活动大都是排成一列地把猎物运回蚁窝,不过,随着种族的不同,有行列型、队伍型、单独行动型之分。
我想大家都看过蚂蚁,可是,据说随着地点和高度的不同,蚂蚁的种类也就有所不同。
“这种蚂蚁叫做大针蚁,拥有非常可怕的毒针,一旦被他咬到,就好像被蜜蜂蜇到般的疼痛,只要在被咬到的地方涂抹面速力达姆即可止痛。”
是一只身长四五厘米,形状非常凶猛的死蚂蚁。
虽然母亲的死没有可疑,可是,一定是跟新吉过着不正常的生活所造成的。
我所以这么怀疑,一则以前从未发生过这种事情,再则只有一只蚂蚁进入浴室咬妻子也有点奇怪,何况新吉没有看就知道是“大针蚁”咬妻子。尽管他是蚂蚁专家,可是,不看怎么会知道是蚂蚁,而且是大针蚁在咬妻子呢?我的臆测如滚雪球般发展下去。
对父亲来说,这个家已经没有新吉的份,可是,如果新吉能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家父考虑把山林或土地分一半给他。
有一件事情我非向你报告不可。由于大针蚁大举入侵我们家,我只好找除蚁专家来调查庭院和屋内。所谓大针蚁,就是以前在浴室咬我的那种有毒针的蚂蚁,我现在都还记得那时被咬的疼痛,为了你,也为了我,非把这种凶恶的蚂蚁除掉不可。
新吉笑着说道。由于他跟母亲私奔是发生在我七岁的时候,距今已有二十三四年之久。
难道他也想像从父亲手中拐跑母亲一样,从我的手中拐走我的太太,才自称是我父亲住进我家吗?我已无法原谅新吉,他纠缠永尾家祖孙三代,啃噬永尾家的基业,由于从祖父时代累积下来的憎恨,再加上我家被破坏,才让我感到非常生气。
“哦?你不想知道你母亲的消息吗?”
“喝呀!龟虫所流出来的汁对蚂蚁有害,蚂蚁一喝到龟虫所流出来的汁,就会酒精中毒而死亡,所以让这种食客住在蚂蚁窝里面并不划算。”
我抓住新吉的衣领猛摇着,新吉发出惨叫声地大叫救命,我在妻子的劝止下,很不甘心地松手。
结果是造成父亲被夺走妻子和一大笔钱,我们姐弟也失去母亲。
家里的使唤佣人也都很羡慕父亲娶了一个美娇娘。在我三四岁时,半夜醒过来,看不到母亲在我身边,就放声大哭起来。
“为什么这些虫会在蚂蚁窝里面?”
此外,父亲给我留下来的那时值15亿元的土地和山林,目前也都涨价到3亿元。
父亲憎恨新吉,并不全是财产问题和性格不同,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他是私生子。父亲一定注意到他并不因获得祖父的欢心而感到满足,也想攫取永尾家的财产。
我把新吉跟母亲偷情、私奔的事情讲给妻子听。
新吉若无其事地说道。
新吉住进我家后,竟然对我的太太产生邪念。我感到非常生气,父亲和祖母遗传给我的憎恨新吉之情终于爆发开来。
在我把准备工作都做好后,找一个借口让妻子回娘家小住几天,妻子回娘家,家里就只剩下我和新吉两个人。
父亲也因此开始憎恨新吉。
妻子也是这么觉得,我想只要被打扰过的人都会这么觉得。
我气得脸色发白。
新吉揉着红肿的脖子。
不知不觉中,新吉来到我的背后。由于妻子感到疼痛,我也感到惊慌,才没有注意到新吉进入浴室。
更多内容...
上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