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杏仁的味道
作者:多萝西·L·塞耶斯
“是这样的,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只是由于惠布利先生经常会对雷蒙德先生所做的事情持否定意见,为此他们还经常会发生一些口角。惠布利先生不喜欢雷蒙德先生所做的那些事情。”
“哦,是的。他提到过的事情中比如说有如果我和埃拉结婚的话,他会在遗嘱中取消我的继承权。他是个非常苛刻的家长,而且他一直都那样。我说过的,后来就会终止一切事务。”
“是的——是他惟一的孩子。”说罢,明奇思太太的眼睛向房间的另一侧看去,瞥了一眼坐在埃格先生身边不远处证人席上一位单薄瘦弱面色呈病态的中年人,此人此时正意味深长地喘着粗气。“锡德里克·惠布利先生和他太太一直在家里。锡德里克·惠布利先生是惠布利老先生的侄子。除了他,老先生再也没有其他亲戚了。”
接着,该县警察署的视察员布郎呈递出指纹证据。他说,其中一只咖啡杯和一只玻璃酒杯上都有雷蒙德·惠布利先生的指纹,而另外的一只咖啡杯和一只带有毒药的玻璃酒杯上留下了年长的那位惠布利先生的指纹。除此以外,就再也没有别的指纹。当然,还得除了咖啡杯或玻璃酒杯上还有那位女佣的指纹。而那只装着甜薄荷酒的长颈瓶上却有着父子两个人的指纹。
“星期一的晚上,他的健康状况和平时一样没有任何异常。”明奇思太太继续说,“雷蒙德·惠布利先生下午曾打过电话说他会过来用晚餐——”
“可是此人怎么能够做到这一切却没有在雷蒙德先生的酒杯上留下任何指纹呢?”
头一位证人是他家的管家明奇思太太。那是一个身材肥胖、上了岁数的人,而且此人看上去谦卑得近乎有些夸张。
“他曾经有过这样的举动。在他死前的那一天,他曾经说他对自己儿子的行为感到非常失望,而且还说如果他不能从其子那里找到合适的理由,他将取消其子的继承权,而只是付他一年一千美元的年金,并且会将家产的剩余部分全都交给锡德里克·惠布利先生。他非常不喜欢雷蒙德的未婚妻,而且还说他不会让那个女人的孩子们参与分得他的财产。我曾竭力想劝阻他,可是我认为他曾经也意识到,一旦那个女孩听说了他的想法,她可能会取消婚约。所以,那天夜里,明奇思太太打电话来向我说起他找我的时候,我已经明白他打算要实施一份新的遗嘱。”
“那么他的动机是什么呢?”警察局长大声置疑道。
客厅女佣端着咖啡和烈性酒酒杯走进书房的时候,她看见雷蒙德先生就坐在桌子边。惠布利先生站在酒柜旁边,背对着他的儿子,显然,他当时正在取酒。
“试想想,这个人接着把启瓶器放回到酒柜里,而且还把雷蒙德酒杯里的甜薄荷酒滴了几滴到死者的酒杯里,随后带走了那瓶果仁白兰地,准备利用空闲时间抛扔掉。之后,还会发生怎样的情况呢?”
惠布利先生谈到要对他的遗嘱进行修改时显得非常激动,可是锡德里克却督促他平静下来再考虑如此重大的问题。悲剧发生的那天晚上他曾经陪伴着雷蒙德去过楼上,并且从他那里得知惠布利先生威胁说要取消他儿子的继承权。
“我是十二点差五分钟的时候到达出事地点所在的那所房子的。惠布利先生当时至少已经死亡了两个小时,甚至可能要更久一些。”
“所以此案并非谋杀,先生,”蒙蒂说,“对,不是谋杀——尽管我猜想从某种程度而言,情况可能会向那方面发展。我估计,雷蒙德先生在离开书房之后,老先生变得烦躁不安,就像是一个人经历了一连串郁闷的事情之后常常表现出的那种样子。我想,他是喝完那杯已经凉了的咖啡之后还想喝一点微量的烈性酒。
“果仁白兰地酒吗?”验尸官饶有兴致地说。
“我于是开口说:‘打扰您了,惠布利先生。可是,先生,您是否听见了铃声呢?’尽管就他的年龄而言,他身体的所有机能应该还算是非常敏锐的,可是有时候他在听力方面是有些问题的。当时他抬起头来看了看,说:‘好吧,明奇思太太。’接着便继续干起他手头上一直在干的事情。于是我心里暗自嘀咕着:‘雷蒙德先生又惹他生气了。’半个小时——”
接下来出示的就是化验报告。那只装有甜薄荷酒的长颈瓶里的东西和两只咖啡杯里的咖啡残渣都已经经过检验,结果没有找到任何有害物质。两只玻璃酒杯里剩下了几滴甜薄荷酒,其中的一只玻璃杯——也就是留有老惠布利先生指纹的那只玻璃杯里——有明显的液态氰酸的痕迹。
“她说:‘出什么事了吗,锡德里克?’他回答说:‘亨利叔叔知道了一些关于埃拉的情况。我告诉过雷让他小心一点。’她说:‘哦,天啊!’之后,我们便谈到了另外的话题。
“雷蒙德先生是六点半驾车到达的,随后便立刻进屋去看望他那位在书房里待着的父亲。晚餐时间到了的铃声响起来时,他又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在大堂从我身边经过,我认为他当时看上去非常郁闷的样子。因为惠布利先生并没有出来,我便到房间里去叫他。那时他正坐在写字台前仔细审阅着什么,就我看来好像是一份法律方面的文书。
那位官员十分热情地接待了他。验尸官是一个面色红润、长得健壮而待人热情的人,而且看上去他也有着非凡的洞察力和干脆利索的处事方式。蒙蒂登门拜访之时正碰上布郎视察员与警察局长与他在一起。
埃格先生那张看上去让人感到愉快的圆脸也因一系列困惑不解与悲伤而变得阴云密布、一筹莫展。他把自己独自关在了房东的个人房间里,虽说话费不菲,他还是接通了通往城里的长途电话。他脑海中浮现的念头不再是那样困惑不解了,但是依旧还十分模糊。接着他钻进汽车准备去找验尸官。
“死者是否曾经表示过要改变遗嘱的其他意图呢?”
锡德里克先生进一步证实了管家所说的一切。他申明说他三十六岁,目前在弗里曼·托普莱迪出版公司当初级合伙人。他了解惠布利先生与他的儿子争吵时的场景。惠布利先生,实际上,当时叫他和他的妻子到他的家里去是因为有可能想与他们商量一下有关事情。这些麻烦事与雷蒙德先生想和某位小姐订婚有关。
“谢谢。现在,你是否能告诉我,那个据说与你父亲的观点存在着差异的是什么呢?”
“还有别人听见你说的那番话吗?”
“你是否能够非常细致地描述一下那天晚餐后发生的情况呢?”
惠布利先生从不允许除他本人以外的其他人去处理酒类的物品。你永远不能,他曾经说,相信用人,并且他也从未想到过自己会遭遇劫掠,或者发觉自己的厨子对他进行蒙骗什么的。
“他对雷蒙德说:‘你想喝点什么?’雷蒙德回答说:‘甜薄荷酒。’惠布利先生说:‘你应该——那是女人们喝的一种东西。’”客厅女佣后来走了出来,而且之后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两位中的任何一位。
“这正是问题的关键所在,”警察局长说,“应该说我们曾经想到过这个问题。但是他肯定把毒药放在了什么东西里面。”
他俯身在尸体上方仔细检查了一番,然后感觉到在死者的嘴唇边闻到了淡淡的杏仁味。他又闻了闻那些酒杯,但并没有去触碰,而且他还想像着其中的一只杯子上可能会有杏仁的味道。同时,他还告诉明奇思太太让一切都保持原样不变。在他的印象中,他叔叔可能是自杀而亡。雷蒙德·惠布利先生在验尸官面前的桌子边坐下来的时候,不大的法庭里响起了一阵沙沙声。他看上去非常单薄瘦弱,没有男子汉的阳刚气息,而且好像也不怎么健康的样子,而年龄介于三十到四十岁之间。
埃格先生眉头紧皱地叹了口气,之后,当得知惠布利先生被发现显然死于氢氰酸中毒,他更是眉头紧锁。据发现,惠布利先生在临死前还曾喝过一杯甜薄荷餐后酒。
随后,他以尽可能快的速度用完早餐便驱车前往调查所在地,同时他也没有忘记把自己的名片呈递到验尸官那里,以确保自己在验尸调查进行的那间狭小却拥挤不堪的教室里有一个行动方便的座位。
“根本不可能。可以断定死者的死亡时间大约在九点半,而且绝对不会超过十点半。”
“哦,埃格先生,”验尸官说,“我敢肯定地断言您一定会为确定这桩不幸的案件根本不能归罪于贵公司所供应商品的纯度而感到欣慰。”
“他是否说过他认为拟订新的遗嘱会对谁有利呢?”
“我能十分肯定正是如此。”
“大约十分钟后,我听见这两位年轻的先生走下楼去,于是便跟着出去想看一看雷蒙德先生是否把什么东西落下了,因为他总是有些丢三落四的。就在他和锡德里克先生准备从前面的大门走出去时,我手里抓着他的围巾追上了他,他的确把围巾落在了大堂的衣帽架上。他开着车很快离开了,于是我和锡德里克先生又回到了家里。
“他不可能,比如说,在你到达的半个小时之内才死的吗?”
她说她在惠布利先生家服务了已经二十多年。老先生差不多快八十岁了,但是依旧十分活跃,身体健康,惟一需要注意的就是他不得不时时留意他的心脏。
“现在,我想请在座的诸位告诉我的是,惠布利先生后来到底是怎样想起来去喝一点甜薄荷酒的呢?他只是为女士们准备的那种东西,无论如何,那种酒对他而言都有一种令他无法接受的味道。大家也都听说了他是怎样对雷蒙德评价那种酒的。”
“他是惠布利先生的儿子吗?”
听到这种带有一定寓意的话题时,雷蒙德·惠布利先生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哦,情况有可能是这样的,”蒙蒂说,“不过,谈及此事,归根到底,还有一个老惠布利先生。大家知道,在座的诸位先生们,我了解我的每一位顾客。这是我的工作。你们也许会说,我会从内心深处对他们每一个人进行想像。如果一位先生喜欢的是轻盈干爽的酒,可是我们却供给他一八四七年生产的欧勒罗苏酒,或者是愚弄那些可以为优质葡萄酒进行旷日持久讨价还价的顾客都是不会有任何好处的。
他当时劝雷蒙德不要紧张,而且还说老人一定会“平静下来”的。雷蒙德却从恶意的一面接受了他的调解。
“于是他走到了酒柜边——似乎也根本没有对任何事情进行过丝毫细致的考虑,他的手碰巧拿到这瓶果仁白兰地的陈年佳酿,而且这瓶酒放在那里已经四十年都从来不曾开启过。他取出酒瓶,撬开瓶盖并随手将铅箔片扔进壁炉里,接着又用启瓶器拔出了瓶塞,我曾经多次看见他这样做。然后,他倒了第一杯酒,想都没有想过危险的存在,就坐在椅子上喝光了杯子里的酒,他甚至来不及呼救就死掉了。”
“这简直是太凑巧了。”警察局长说,“可是那只瓶子和瓶塞到哪里去了呢?而且你怎么解释杯子里的甜薄荷酒呢?”
“七点半的时候,”证人继续说,“惠布利先生上楼去穿衣服,那时候他看上去依旧安然无恙,只是他的脚步看上去有些沉重、疲惫的样子。为了随时防备着他需要什么帮助,我一直坐在大堂里。而且,他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还让我给怀特黑德先生打电话,叫他第二天上午过来——怀特黑德先生是他的律师。他当时并没有说明为什么要那样做。于是,我便按照他的吩咐一一执行了。后来,惠布利先生又一次走下楼来的时候大约八点差十分。我对他说,怀特黑德先生已经接到了通知,并将于次日上午十点前来见他。”
依旧没有排除自杀的可能性,警方又对房间里的一切进行了一次细致的排查工作以找到任何装有毒药的瓶子或是小药瓶之类的东西。结果,他们在酒柜或者别的地方都没有找到任何东西。事实上,他们在壁炉的后面找到了被烧毁一半的铅箔盖子的碎片,边沿处依旧还留着“……AU……包装”的字样。
“哦,先生们,那就不需要我再说什么了。可是如果雷蒙德先生因谋杀自己的父亲而被处以绞刑的话,我猜想他父亲的财产就会被交到他们最近的亲戚手里——交给那位出版图书并告诉您一切有关果仁白兰地酒知识的先生。”
“锡德里克于是说:‘喂,雷!’可是他却没有理睬,反而对我说:‘我可不想在这里过夜了,一点也没心思,明奇思太太。我要马上回城里去。’我回答说:‘那好吧,雷蒙德先生。惠布利先生应该对您的计划发生改变略有所知吧?’他看上去样子很滑稽地笑了起来,而且还说:‘哦,是的。他知道一切。’之后,他又走了出去,锡德里克先生跟在了他的身后,我想,大概说了几句类似于‘别生气,伙计’之类的话。锡德里克太太对我说,她非常担心雷蒙德先生可能会和老先生吵起来。
埃格先生用眼睛迅速扫了一下手表。就在此时他翻阅报纸的小镇距离惠布利先生近期居住的地方只有十五英里的路程。蒙蒂决定还是跑一趟参加验尸调查为好。无论如何,他有职责提供证词,说明梅塞尔斯。普卢梅特及罗斯公司所供应的甜薄荷酒其本质是不会有任何毒害作用的。
“问题就在于此。”蒙蒂说,“当然,通常而言,仅有的一杯酒中氢氰酸的含量不足以对任何人产生伤害,或者即使两杯这样的酒也不会对人有害。但是如果您将一瓶这样的酒放置的时间太久,里面的油便会飘浮在酒的面上。众所周知,一瓶年代久远的白兰地酒倒出来的第一杯就有可能致人于死命。我了解这些是因为我曾经在一本名为《食物与毒药》的书中读到了这方面的知识。那本书是几年前由弗里曼·托普莱迪出版公司出版的。”
他说,死者显然是死于氢氰物中毒。在死者的胃里仅仅发现了含量极少的氰化物,可是对于死者这种年龄和体力自然虚弱的人而言,即便是微量的氰化物也足以致命。氢氰物是众所周知的一切毒药中致命速度最快的毒药之一,人在吞服后极短的几分钟内会迅速丧失意识而死亡。
“真他妈活见鬼!”蒙塔古·埃格大声惊叹道,“又一位顶级不错的顾客归了西。”
“那么,你在离开书房的时候,他依旧还活着吗?”
不过,从已经找到的东西的尺寸来看,这只盖子显然是盖在一只容量为半升的瓶子的瓶盖之上。看来,准备购买半升的氢氰物进行有预谋的自杀行动是没有任何可能性的,而且也没有找到任何证据说明这只瓶盖碎片来自于新开启的那只瓶子。
“正是如此。”
“晚餐时,你在场吗?”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他发出去的电报得到了回复,并送到了他的手中。只见上面写着:“一八九三年六月十四日。一九三一年,弗里曼·托普莱迪出版公司。”并且电文上还有普卢梅特及罗斯公司高级合作方的签名。
“如果你和他在一起时,你父亲什么东西也没有喝过的话,你怎么解释这两只酒杯和这两只咖啡杯都有被用过的事实呢?”
蒙蒂曾不止一次接到惠布利先生的邀请,到他那位于西达草地高尚住宅舒适的书房里品尝那些上等的货品——或是品评一瓶由惠布利先生自己小心翼翼从地窖里端出来的精美葡萄酒,那酒一定是有着非同寻常的悠久历史;或是一种特优烈性白兰地,通常情况下,这种酒都是由惠布利先生本人跑到密室夹层里从红木酒柜上亲自取出来的。
埃格先生听着听着自己笑了起来。他似乎能听见老惠布利先生会这么说。
“也就是锡德里克·惠布利所在的公司。”视察员说。
“氰化钾,”他说,“哦,天啊,是的。用得还相当频繁。”
“如果我不这样做的话,”埃格先生坦率地补充道,“别人也可能会这样做的。事情真是到了那样的地步时,只会闹得更加不可开交。千万不要等着令人不愉快的秘密暴露出来。如果必须说出真相的话,大家都会看见您将第一个站出来说出真相。蒙蒂的准则——来自于一本名为《推销员手册》的图书。那是一本非常畅销的书,通篇都是明明白白的常识。谈到常识问题,我想说的就是商品的禁忌在于不能对我们的朋友造成伤害,是吗?”
正是基于这一点,一种可怕的思绪逐渐在埃格先生的潜意识里升腾而起——他曾经在一本书里看过的模糊记忆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再也无心顾及布郎视察员呈示出的其他一些纯属形式上的证据。只是在厨师和女佣都作证说他们整个晚上都待在一起之后,他才再次提起注意力,此时,医生正接受传唤准备出示死亡医学证明。
“好吧。他发现我准备和一位同这个阶层有些许关联的小姐结婚。我不清楚是谁告诉他的,很可能是我的堂兄锡德里克。对此,他一定不会否认,肯定是这样,不过,我倒希望那是爱开玩笑的老锡德里克干的。我父亲派人找到我,而且还着实为此大发雷霆。他满脑子都是顽固不化的偏见,这,您是知道的。那天晚餐以前,我们就为了这件事情发生了口角。晚餐之后,我提出要再看一看他——我原以为自己能够说服他的,可是他真的非常生气。我简直无法忍受。当时的情况令我十分难过。所以,我很快便驾车回到了城里。”
埃格先生可以看见锡德里克先生和他的太太当时正身着黑色时髦衣衫坐在雷蒙德先生的另一侧。此时,证人还在继续进行着陈述。
“你了解这种东西对于摄影的作用吗?”
“啊!”蒙蒂说,“您想一想。可是有的人却注意到了这一点。但是此人并非雷蒙德先生,因为他的确有可能占据着得天独厚的优势让一切事情保持原状。可是试想想,大约在十一点半的时候,明奇思太太当时还在清理着她的房间,而其他用人都已经上床睡觉了。可是另有他人进了书房并且还发现惠布利先生已经仰面倒在椅子里死了,而在惠布利先生的身旁就放着那瓶果仁白兰地,所以此人也猜想到已经发生的情况。
“我们走进房间就在壁炉旁边的桌子边坐了下来。我父亲则走到他摆放着各种烈性酒的酒柜前,还问我想喝点什么。我说我想来点甜薄荷酒,他就用他那惯常而又令人感到开心的语调嘲笑了我一番。之后,他取出了那只长颈瓶,告诉我让我自便,这时,女佣端着一些酒杯进来了。我也按照他的话一一照办了。我喝了咖啡和甜薄荷酒。可是我在的时候,他什么东西也没有喝。当时他显得十分激动,不时地走来走去,而且还用这样那样的条件威胁我。
“我这里还有一条建议,先生们,请允许我写下一段文字以作为普卢梅特及罗斯公司的新世纪座右铭献给在座的诸位。那将会是一个无论从印刷,还是装订方面都非常精美的产品,而且绝对值得摆放在任何一家图书馆的书架之上。”
顾客在饮用了一些别人给的饮料后突然间死于中毒这样的事件显然不会令所有人感到愉快,更何况那对生意毫无益处。
他双眉紧锁,死死盯着手中的晨报,报纸上说当天要对伯纳德·惠布利先生的尸体进行验尸调查。伯纳德·惠布利先生是一位相当富有,但是却颇为古怪的老先生。他时常会买一些普卢梅特及罗斯公司为他精挑细选出的上等葡萄酒和一些经过成年佳酿的绝妙的烈性酒。
紧接着,他那张富态的脸上显出比先前更加严肃的表情来。就在此时,验尸官继续传唤到锡德里克·惠布利先生。
“我去告诉明奇思太太说我要回城。锡德里克准备插嘴说些什么,但是我对他说我知道我应该为这一切令人心烦的事情感谢哪个人。而且如果他想得到老头的钱,他尽可以去拥有。这就是我所说的关于此事的一切。”
“这的确意味着某种情况。”验尸官说,“果仁白兰地酒是一种带有杏仁油味或者桃石味道的烈性酒——如果我说的不对,请大家指正,埃格先生。因此,里面会含有微量的氢氰酸。”
“医生,您是什么时候第一次看见死者?”
“看,先生们,惠布利先生和我的顾客们,都已经和普卢梅特及罗斯公司打交道五十多年了。这家公司是很早以前就成立的老公司,可是那种盖子是由两名法国发货人组建的公司生产的。他们的公司于一九零零年破产了,普雷拉蒂尔及西尔就是他们的名称,而我们曾经是他们在这个国家的代理商。现在,那个盖子就来自于他们运送的一瓶果仁白兰地酒——诸位能够看见印在上面的最后两个字母——而且我们也曾于一八九三年六月十四日给惠布利先生送过一瓶普雷拉蒂尔的果仁白兰地酒和其他一些烈性酒样品。”
“您的意思是指雷蒙德·惠布利先生吗?”验尸官说,“如果您要问我的话,我会说那个年轻人是个十足的变态狂。”
“真是非常不幸。”埃格先生说,“我的公司供应了可疑的商品,不过诸位都能够理解。如果事故发生了,而你将会受到指责的话,你就应该采取措施以避免同样事件的发生。既然我们应该承担全部责任,说得远一点,商品的本质是什么,商品就应该是什么。但是我们或许还是最好在我们今后的货单里放入警告说明之类的东西。”
“这也正是我冒昧地来拜访您的目的所在。”蒙蒂说,“生意归生意,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而言,事实就是事实,更何况我们随时都准备面对和接受事实。我已经通过电话与普卢梅特先生进行过交谈,而且他也授权让我将情况在您面前交代清楚。
“没有。我向来都是在自己的房间里用餐的。晚餐结束的时候大约是九点差一刻钟的样子,后来负责杂务的客厅女佣把咖啡送给了在休息室里待着的锡德里克先生和他的太太,接着又分别将咖啡送到了惠布利先生那里和雷蒙德先生那里。我一个人在房间里待到九点,这时,锡德里克先生和他太太走进来和我一起聊起天来。我们全都在一起一直待到九点半前一点的时候,突然间我们听到书房的门‘砰’得一声被猛烈地撞开了,几分钟之后,雷蒙德先生走了出来,他的表情当时看上去怪怪的,头上还戴着帽子,身上穿着外套。
“您说的完全正确,先生。”视察员表示赞同地附和着说,“我见过一些愚蠢的下流之徒,但他更甚之。这个愚蠢的家伙,我会传唤他的。和自己的父亲发生了争执,欺骗了他,然后还用那种令人疑窦丛生的办法逃之天天——他为什么不直接打起一块电子信号牌说:‘是我干的’呢?可是正如您所说过的那样,我认为他不会坏到那种地步。”
她一直认为他是一位相当出色的雇主。他对经济方面的事务可能看管得比较紧,而且他对家里的操持管理有着十分敏锐的洞察力。不过就她个人而言,她并不担心这些,因为她对自己利益方面的事情也会与他一样谨慎小心。自打他的太太去世之后,她就一直为他打理着这所房子。
“过了一会儿,我说:‘您的咖啡就要凉了,父亲。’可是,他让我滚开,于是我说:‘您好好待着吧。’他对我的未婚妻又补充说了一番令人非常厌恶的评论。我担心当时我会发怒,而且会用一些——应该说,相当不孝的话来反唇相讥。于是我重重地摔门而去。离开时,他就站在桌子后方面对着我。
“我可以理解,”验尸官说,“氢氰酸在摄影行业中是经常要用到的。”
埃格先生迅速从法庭里退了出来。有两件事情一直在困扰着他——明奇思太太的证据和他曾经在一本书里看到过的令人不寒而颤的内容,而且那些内容他几乎已经忘掉一半了。他来到小镇的邮局,并在那里对他的员工发出了一份电报。之后,他又徒步来到一家当地的旅馆,要了一杯浓茶,悠然自得地喝了起来,可是思绪却游移到别的地方。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那就是这桩案件最后谜底的揭开将对他的生意极其不利。
“桌子上有两只空着的咖啡杯和两只空着的烈性酒酒杯,还有半瓶长颈瓶装的甜薄荷酒。我立刻叫来了锡德里克先生,他叫我不要动任何东西,让房间里保持原来的样子,紧接着又打电话找贝克医生。”
“哦,是的。可我却不常用。不过,不过,如果这就是您想要了解的情况的话,我承认自己的确有一点。”
“他说过关于要找来怀特黑德先生的吗?”
“第二位证人就是那位负责杂务的客厅女佣。她一直坐在桌子前等着。她说那天晚餐过程中除了惠布利先生和他的儿子看上去都沉默着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以外,没有发生任何异样的情况。
“可是由于他还没有来得及那样做就死了,因此,那份有利于雷蒙德先生的遗嘱现在依旧还有法律效应吧?”
“没有,他从来不曾说过。我认为锡德里克会参与进来。他是我们家惟一的亲戚,当然是这样。”
“哦,我只会说,把这个念头放在脑海里——这个念头,如果情况就是陪审团所得出结论那样,还有这起谋杀的愚昧所在,可是现在还是谈谈关于那个铅箔瓶盖吧。我能就此告诉在座的各位一些情况。在验尸调查过程中,我并没有让自己介人进来,因为当时我还没有找到事实根据,但是现在我找到了,而且事实就摆在眼前。大家知道,先生们,情况是完全合理的,如果那天拿走书房里一只瓶子的盖子,那么一定会有一个与之相配套的瓶子。可是瓶子在哪里呢?那只瓶子一定放在什么地方了。瓶子就是瓶子,当一切都说过和做过,情况也就是那么回事了。
律师怀特黑德先生将死者遗嘱里的条款一一进行了说明。遗嘱留给锡德里克·惠布利先生一年二千美元的进账,而把继承权给了剩余遗产的继承人雷蒙德。
“请稍等片刻。当时您脑海里关于雷蒙德先生的想法是什么呢?”
“准确地说,您在暗示什么呢,埃格先生?”警察局长询问道。
他说他的职业是“一名摄影艺术家”。他在邦德大街有一个工作室,而且对于那些声名显赫的男士们和女士们在“表现主义艺术家的研究”方面已经在《西部尽头》获得了显著的关注。他父亲并不赞同他的所有活动,因为老头有一些老式过时的偏见。
“我们从书房门前经过的时候,锡德里克先生说:‘我感到奇怪的是我叔叔是不是——’正说到这里,他住了口,接着说,‘不,最好还是让他单独待到明天吧。’于是我们又回到了我的房间。锡德里克太太还一直在那里等着我们。
雷蒙德离开之后,他原以为让老人独自待着会更好一些。在他与妻子一同离开明奇思太太的房间后,他径直上了楼,但并没有走进书房。他认为自此之后大约过了一刻钟,他下楼回应了明奇思太太的召唤,结果发现他的叔叔已经死了。
自杀看上去是已经被排除在外了;房子里当时的其他成员都有能够证明彼此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据;没有任何情况可以说明另有陌生人可以从外面闯入房子里。陪审团最后将不可避免地得出的判决结果是:雷蒙德·惠布利涉嫌谋杀。
“我认为这对您就意味着出现某种情况,医生。”埃格先生说。
“晚餐快结束的时候,雷蒙德先生说:‘看吧,父亲,我们不能就这样把事情扔着不管。’惠布利先生说:‘如果你改变主意的话,最好马上告诉我。’而且他还要求把咖啡送到书房里去。雷蒙德先生说:‘我无法改变自己的想法,可是如果您只听——’惠布利先生没有作出任何回应。”
“是的。雷蒙德先生与锡德里克先生和他的太太当时都在大堂里喝着鸡尾酒。他们肯定全都听见了我所说的一切。晚餐开始于八点——”
“我猜想他是在我离开之后用的。在我离开以前,他肯定没有喝过任何东西。”
“的确如此。”蒙蒂说。
“我敲了敲房门,却没有听见任何响动,于是我便径直走了进去,当时他就在那里,仰面倒在椅子上,已经死了。
“这很简单。”蒙蒂说,“他只需要用手指的根部夹住酒杯的杯脚就可以了。因此你们所发现的一切只会是杯底上一点模糊不清的印记。”
即使在验尸官开始总结验尸情况之前,情况已经看上去很明显对雷蒙德·惠布利十分不利。他有作案动机,还有就是他个人有使用致命的氰化物的可能这样一个事实。还有就是死者的死亡时间正好几乎就是他焦急不安匆忙离开那所房子的时间。
“锡德里克先生和他太太与我一直坐到了大约十一点半,然后他们离开了我的房间上楼睡觉去了。我收拾了一下我的房间,随后便走出来开始对房子里各房间进行惯常的巡视。在熄灭大堂的灯光时,我发现惠布利先生的书房里依然亮着灯光。对他来说,这么晚还没有上床睡觉是不同寻常的。于是我就走了过去想看一看他是不是趴在书本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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