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游戏
作者:丽端
我和严蕊的秘密一直没有人知道,毕竟作为天台最高职位的官员,一切行事都比较方便。
你是一个好女人。一次鞭打完后我帮他轻轻擦拭着背上的伤痕,他由衷地叹息着。虽然我对女人没有兴趣,但如果能娶你也挺好的,可惜你是一个营妓。
于是时光就这样流逝,我们继续着自己的游戏。在这种大悖伦常的做法里,我隐约地感觉到某种致命的危机,但在游戏本身的刺激中,我很快就忽略掉了这种阴影。可是随着那个叫朱熹的人的到来,致命的危机也一步步接近了。
母亲呢?我急忙追问。
这是我学习的第一课。在妓院里,你首先得学会怨恨所有的男人,把他们全都看成好色之徒,否则根本无法继续自己的职业。
找到一个身上有着黑色梅花的女人,你就真正什么也不缺了。我出门的时候,爹带着几分神秘地对我说。黑色梅花是你的命相。
受刑时她居然还直瞪瞪地看着我,使我不得不故意避开了她的眼睛。
不久以后,严蕊嫁给了一个姓赵的家伙做妾,这应该是她所能找到的唯一出路。
胡说!我神经质地跳起来,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侯爷,我要什么就有什么。我什么都不缺,还在乎你这个婊子吗?说着,我撞开门冲了出去。
不,太守从来不好女色。
她还年轻,应该有更好的人去伺候她。爹有些无奈地笑笑。
我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开始收拾起自己刺青的工具。然后我走进严蕊的牢房,把她从昏睡中叫醒,告诉她一切都不过是奉命行事。
回家以后我见到了多日不见的母亲,她的神采似乎并没有因为父亲的死而遭受损伤。我知道那是因为爹还在陪着她。“爹”其实是一个女人,相当于母亲的贴身女仆,但从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就要我在背地里这样称呼那个健壮的、嘴唇上有着一层黑色绒毛的妇人。我对这个称呼倒也不很反感,反正真正的父亲对我和母亲都很淡漠,在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不再同房,象客人一样对彼此彬彬有礼。
他却不再说话,从抽屉中取出一根鞭子,递给我说:抽我几鞭试试。
提起唐太守,我们心里还是敬服的。因此当朱大人审问严蕊,要她招认与唐太守的私情时,我们都为唐太守捏了把汗。可是无论朱大人怎么拷打,严蕊始终没有招供。这不由让我们暗暗佩服起那个小娘们来。
所以她把你赶了出来!我愤恨地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她从来没有看重过我。
我心中很是高兴,因为朱熹能有今天也与我的努力分不开。他从小和一位小姐定了亲,彼此只遥遥地见过一面,他就已经为之倾倒。然而就在他即将参加科考的前夕,传来了小姐病重的消息。他由是方寸大乱,甚至兴起放弃此次科考的念头,连他的父辈都无法劝说。还是我想出一个主意,到妓院里寻访到一位与小姐长相十分相似的妓女,让她假扮小姐,与朱熹半夜私会,终于鼓励他前去参加了科考并考中了进士。虽然等朱熹归家时方知道小姐已经亡故,他还是向我们当时的关心表示了感谢。
一身冷汗。
我立时涌起一种知遇之感,鼓起勇气向他抽了几鞭。他满意地舒展开深锁的眉头,赞赏地对我笑了。
我向朝廷连上了七道奏章,历数唐仲友的罪状。朝廷出于慎重的态度,暂时将他停职待查。为了获得唐仲友违反朝廷律法与营妓通奸的证据,我命人将那名叫做严蕊的营妓关进了监牢,由我亲自审讯。只要她招认了与唐仲友的通奸事宜,我就可以上奏朝廷将二人定罪。至于他们通奸时荒谬龌龊的行为,我已经打算掩去不提,以免淆乱视听。
也许我不应该把你教成这个样子,先生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说。你确实已经很象我的脾气,但对于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来说,你实在是太不可爱了。现在我明白我自己为什么要当一辈子老光棍。
可你居然还想在公堂上挑逗朱熹那根老木头,我有些嘲讽地冷笑道,难道他果真对你笑笑你就招供吗?
于是她拼命地摇头。她哭了。
鞭打完后父亲老泪纵横地抚摩着我的伤处,我却由衷地对他笑笑。这是平生父亲第一次打我,却让我忽然明白了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在鞭打中我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意,我的呻吟中半是痛楚,半是快乐。
他已经死了。我说,看着严蕊愕然的表情。难道你预测不到他的死吗?他无耻变态的行为已使他人格丧尽,他年迈的父亲也气得卧床不起,你说他怎么还有颜面再活下去?
从此以后他便不时地把我接进太守府中,和他玩这种鞭打的游戏。也许是我使鞭的技巧越来越高超,着力轻重适度,他每次都能获得一种类似做爱后的满足。可是他确实从来没有碰过我一根指头。这是我所不能理解的事。
我一辈子都没有象那次一样不能克制自己的情绪。
唐大人怎么样了?这是她看见我的第一句话。
她无力地叹了口气,喃喃道:笑一笑真的那么难吗?
不久,我儿时的伙伴中有一个叫朱熹的,升任浙东提举的官职,也来到了天台。
我的脸色瞬间转为苍白,为什么她会冒出这样的话来?我天生面部肌肉僵硬,笑起来时面容古怪以极,从小总被人讥讽嘲笑。由此我憎恨一切声色享乐的事情,我用严肃的思想和深沉的面容来改造自己和周围的世界,我要所有的人都用谨慎认真的态度来约束自己物欲的表露。成年后我只笑过一次,那是——是的,那个假扮的小姐引诱着我的笑容,即使我笑得多么丑陋,她也依然那么柔情的看着我,就象现在,严蕊的眼神。可是,那不过是欺骗!那些下贱而卑劣的人啊!
好啊。她笑嘻嘻地说。
我心中颇是懊恼,但又拉不下面子找他道歉。我本是极爱朋友的人,如今开罪了他,更是烦躁不安。于是我派人把严蕊接进府中,希望借她的鞭打缓解一下心中的烦闷。
想到这里,我失控地叫了起来:还愣着干什么,继续给我打!
大堂之上我看清楚了严蕊的面貌,着实暗暗吃惊。她与我早夭的未婚妻惊人的相似,但随即我想起当年正是一名面貌相似的妓女欺骗了我,我的心情霎时变得阴郁暴躁。这些可恶的满嘴谎言的下贱女人,她们只会与唐仲友联合起来作戏,可这次我再也不会上当。
他却仿佛仍然在犹豫,沉思着说,我听说你曾经学过使鞭。
朱大人可真下得了手,怎么说你也算个美人儿。
我和你不同。我坚持说,我马上就成为侯爷了,我要什么就有什么。
祝你好运。先生微笑起来,这笑容里分明有一种揶揄的意味。不过在你成为正式的侯爷以前,你必须帮我杀死一个叫严子风的人。虽然我没有教过你杀人,但你这么聪明,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严蕊熟练地剥去了我的上衣,把我绑缚了横在地上,然后姿势优美地挥动起那诱惑的皮鞭。我忘情地呻吟着,仿佛进入了另一个妙不可言的境界。
你究竟要怎么样才能招认?我命人用凉水将她泼醒,口气缓和下来。到底还是个倔强的女子。
她的眼睛放出一种奇特的光来,直直地看着我,忽然说:其实我观察大人已经很久了,却总看到你板着脸。你笑一笑,我就照你说的招供。
只要太守心情舒适,好好治理天台,严蕊即使当一辈子营妓,也绝无怨言。我真心地说。

二、严蕊

那么你就走吧。母亲终于迸出了这句话。你走了,我是伤心,可如果她走了,我是生不如死。
我一直在寻找身上带着黑色梅花的女子,虽然我不明白爹的意思,但有一个目标总比没有强。当然这是一个难以达到的目标,多年过去,我一直一无所获。我甚至怀疑世上本没有什么带着黑色梅花的女子,一切不过是头脑中无聊的幻想,对于我这种什么都不缺的人来说。
她却舒缓地笑了,眼睛里蒙起一层薄雾。也许是吧。也许,我只是喜欢那种被绑缚的感觉。过了一会,又看着我说,你跟他倒是很象呢,那落魄无依的表情。
我一直随身带着这幅画,也一直暗地里照顾着严蕊的伤势。我想我这种卑微的人根本无法帮助她脱离苦海,我所能做的,只是向四周的人传播严蕊亲口对我说的话。我只能力图使人们明白,那卑贱的柔弱的身体里,有着一颗勇敢和正直的心。
我退后一步,细细地打量着我的得意之作。那是一朵盛放在她美丽胸膛上的黑色梅花。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说。
我让你把爹赶走。我恍如未闻,坚持说。你难道不知道你已经把脸都丢光了?如果你舍不得赶她走,我走好了。
我看出你好象不是一个多嘴的女人。他细细打量着我,终于说。
可你们是两个女人!母亲荒谬的话语让我忍不住大笑起来。我说我可不想被别人戳着脊梁骨羞辱,你们俩有病可我还是一个健康人。你是想把我也逼疯么?
当我从那委琐腌脏的汉子那里看到眼前这幅画像时,我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这幅画粗糙无比,但我还是一眼就看见了那女人胸前黑色的梅花。现在我知道了我要找的女人叫做严蕊,她正关押在天台的监狱之中。
奇妙的是,我见到严蕊的时候,恍惚觉得她就是当年我们找去假扮小姐的妓女。然而问起来,她却懵然无知。
我参加了他们的喜宴,然后继续我的漫游,虽然我已经失去了目的。
我用绳子把她牢牢地绑在柱子上,以免她挣扎扭动破坏了我刺青的效果,我还不想给自己的手艺抹黑。
我开始为了营救严蕊煞费苦心。我毫不吝惜地动用侯爵府的一切力量,这种力量集中地表现为金钱和千丝万缕的关系网。
这件事我对谁也没有提,倒不是因为他刻意吩咐过我,而是我不相信别人也会象我这样平静地对待。他偶然也会谈到远方的原配妻子或者别的女人,但他始终对她们是隔膜的,他不敢把自己真正的需要告诉她们。他不可能对她们说,我不要你们,我只要你们手中的鞭子。可是对我,他可以提出任何无稽的要求。
他听了,只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就拂袖而去。
我的脸一下子红得象只醉虾,他窥破了我的秘密。那裸体女人的画像会使我在众人面前丧尽脸面。我快步上前想将画夺回,他却以一种意想不到的速度迅速在人群中消失。我追着追着失去了他的踪影,终于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痛哭。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故意问:我救了你,你怎么谢我?
我恼怒地挥了挥手,衙役的鞭子就落在这个年轻女人的身上。然而直到昏死过去,她也没有半分屈服的表示。
我爬起来正要高声怒骂,却见他从地上捡起了我失落的画,展开一看,竟呆了一呆。

四、朱熹

那个叫做严蕊的女子带着好奇的目光看着我,随即低下头去,声音清朗地说:严蕊深知大宋律法,绝不敢作奸犯科,望大人明察。
不。她微微摇头。他是一个好官,但我跟他完全没有儿女私情。
他唯一的爱好是交友,喜欢摆摆大宴地方名士的排场。这种时候就少不得我这种官办的营妓出场,斟酒磨墨,红袖添香。
放肆!我一声怒喝。
小时候略学过几招,不过现在都忘记了。我不知他为何提及,有些诧异。
我出生在一个端方古板的官宦家庭,克己复礼是父亲从小教育的目标。我想我基本上还是达到了他的要求,只除了一件事。
这么说,你还是爱他的。我努力抑制着自己的紧张情绪,故做镇静地说。
我以前就认识严蕊。我和哥们喝酒的时候,总是一边幻想着她的美貌一边用最下流的语句来辱骂她,她是我们最好的下酒菜,虽然谁也没有见过她的身体。大家都知道,她已经被唐太守包了下来。
我与唐太守不过是在玩一个游戏。她的话音已经由于疼痛而发颤,却仍然坚持说。大人为什么不能容忍这于人无害的行为呢?
侯爷,你真的容不得我么?爹忽然走进来,可怜而慈爱地看着我。
你可招供?
不过我也乐意帮助他找到快乐,即使是以这样禁忌的方式。虽然有这种反常的怪癖,他仍然是一个值得尊敬的称职的官员。
一直到把当年我秘密寻找那名妓女的记忆全部打碎。
一天衙役头儿找上门来,带来了朱大人的口信。据说朱大人被冥顽不灵的严蕊搞得十分恼怒,他要我给这个不识好歹的婊子留下点永久的记号。
她的脸色瞬间有些苍白。我不知道。她低声说,我既希望他笑,又害怕他笑。我真的不知道。
忽然,严蕊的鞭子停了下来。我不满地睁开了眼睛。
因为你的父亲死了,他们要你回去承袭爵位。先生有些疲倦地看着我,说,你学到现在也够了。见我不答话,先生使劲撑了撑他半身不遂的身子,这是他恼怒的表现,然后照例用一种无奈的口气继续对我说话。你走之前,要帮我杀死一个人。我辛苦教了你这些年,就是为了让你帮我完成这个心愿,这是一开始我就和你的父母说好了的。
其实我一直对唐仲友心存不满。他自作聪明地骗我参加科考,却害得我没有见到未婚妻的最后一面。她死了以后,我对儿女之情便视若无睹。夫妻关系不过是为了延续后代,是天理;对所谓爱情和性爱快乐的追求则纯属奢侈,是人欲。人只一心,二者不可得兼。我要存天理,灭人欲。
当然也有不好色的男人,至少我见识了两个。
我挂着桀骜的冷笑走出了母亲的房间,然后开始收拾行装。这其实是一个好机会,我终于可以开始自己向往已久的游历了。我什么都不缺,只是缺一个游历的目的。
那样的奇女子,凭你的脏手也敢碰她?他一边说,一边将我摔了出去。
幸亏当时朱熹的势力比起他以后的声名来简直微不足道,我一个半破落的侯爵就足够将他调离了天台。而严蕊的名声,在我有所渲染的大力鼓吹之下,甚至惊动了朝廷,不少人怀着由衷的敬佩称她为“妓中之侠”。
我看见他的嘴唇爆皮干裂,脸上冒出色彩鲜艳的粉刺,分明是内火太盛。于是我顺理成章地猜想他是想和我做爱。不过可笑的大宋法律规定,官员与营妓不得有私情,所以他需要一个守口如瓶的女人。于是我同情地点点头说,听凭太守大人吩咐。
可你又凭什么和他赌气呢?我贪婪地望着她裸露的身体,心不在焉地说。唐太守对你一定宠爱得很,是吧?
一个游戏?我冷笑了一下。鞭打朝廷命官的重罪,难道用“游戏”二字就可以抹去?那么我现在也和你玩玩这种游戏。
在天台太守的任上我认识了严蕊,这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女子,而她小时学过使鞭更让我喜出望外。经过我的调教,她的鞭打技艺已经让我十分满意。每次鞭打过后,经历了欲仙欲死的快乐,我都心情舒畅,精神倍增,象一切夫妻生活和谐的男人。这对我平日专心治理天台裨益甚大,也使我在当地获得了颇高的名望。
让那些下贱的人说好了。母亲不以为然地说,继续摆弄着手里的折枝梅花。我喜欢梅花,如果它们是黑色的就更好了。母亲沉溺地把脸凑近那繁盛的花朵。我把它们插在墨汁里,可那花瓣上的黑还是不够浓。元卿,你有什么办法?
她象是死人一般一动不动,反倒让我有些后悔把她绑得那么死命。良久,她才低声地问道:我可以看看么?
严蕊,速将你与唐仲友的私情具实道来,免得皮肉受苦。
朱熹静静地站在那里,脸色阴沉如地狱。
你很快就要回家了,但你必须先杀死一个人。先生伸出他枯瘦的手指,随手指着一个方向。
严蕊现在就关押在我所看守的囚牢,我相信那是整个天台境内最肮脏最潮湿最黑暗的地方。除了带去过堂的时候,她总是一动不动地倒卧在发霉的草堆上,以致于我不时要走进去查看一下她是否已经死去。
她无辜地望着我,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声音。
我早知道这刁妇是个奸诈之徒,决心给她一个下马威。当下命人先重责二十大板。
可是,按规矩只能在罪犯脸上刺青,那婊子却还没有定罪呢。我小心翼翼地说。
首先认识的是天台太守唐仲友。他是一个面色焦黄的男人,带着永远无法消除的黑眼圈。也许在别人眼中,他是一个优秀的官员,不贪污,也不糊涂。他把妻子留在远方的老家,生活是一向的朴素和简单。
彼此都无话可说。我知道我已无处逃遁。
我想了想,终于只是摇摇头。然后我给了她一些钱,打发她上路。
在一种十三岁少年本不该感受的百无聊赖的情绪中,我找到了那个叫严子风的人。虽然他会使几招装模做样的软鞭,但我略施小计,便已成功地借刀杀人。出乎我意料的事是严子风居然有一个女儿,而先生并没有交代如何处置这个娇嫩白净的小东西,于是我只好把她先绑在树上,再坐在一边慢慢考虑如何对付于她。

六、谢元卿

严蕊低垂着头,强忍着委屈的眼泪。然后她仰起脸来,声音虚弱而坚决地说:身为贱妓,纵然与太守私通,也不是死罪。然而是非曲直,岂可妄言以污士大夫?说到这里,她似乎颇为激动,喘了半天,竟呛出一口血来,历历地洒在胸脯上。
我已经杀死了那个人,至于他的女儿,就不归我管了。我撂下这句话就坐上了家里派来的豪华马车,马不停蹄地跑回了那座繁华的都城临安。一路上我洗了无数次手,两个指头上却依然留着那个小东西面颊上柔软滑腻的感觉。
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我不敢。我有些慌乱地说,太守大人是在开玩笑吗?
我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酸酸的感觉直冲到鼻子眼睛里。我叹了一口气,取出刺青工具,在她的胸脯上缓缓刺下。
来吧。他用一种恳求的眼光望着我,鼓励我说,你和别的女人不一样,懂吗?我终于下定决心找你来,希望没有看错人。
后来我强奸了家中一个婢女,这件事让正直的父亲愤怒不已。其实我不过是想弄明白我究竟是不爱我的妻子,还是不爱所有的女人。父亲不可能清楚我的动机,他只知道用家法来惩处我的罪行。他命令仆人把我捆绑在地,亲自用鞭子狠很地抽打我的脊背。
元卿,你呢?你是否找到了那个有着黑色梅花的女人?

五、狱卒

我会帮你做到的。我冷冷地说,这是最后一次听你的话,你知道我很快就会成为侯爷了。
一把撕开她胸前的衣襟,我伸手在伤痕累累的皮肤上捏了一把,不出我所料地紧绷着。但在紧绷的皮肤上所做的刺青效果是很糟糕的,花纹会在皮肤松弛后模糊变形。于是我开始与严蕊谈话,以此来缓解她紧张的情绪。
黑色的梅花,洁白的胸膛,还有殷红的鲜血,萦绕了我当晚古怪的梦境。我梦遗了。当我浑身冰冷地在半夜里醒来,我爬起身找来纸笔,为白天那个倔强的不幸的女人画了一幅小像。虽然这之前我从来没有画过画,但由于有刺青手艺为功底,这幅画已足够让我产生抑郁的冲动。也许我已经迷恋上了那个女人的身体。
我娶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做妻子,她有着很好的教养和仪容,可惜从新婚之夜起,我就对她的身体没有兴趣。实际上我对任何女人的身体都没有兴趣。虽然我感觉得到欲望时时在我身体内冲撞,但我不知道如何才能找到宣泄的渠道。
此时的严蕊早已不是昔日娇俏可人的姐儿,她被严重毁损的身体让我不由为朱大人的冷血倒抽了一口凉气。我想我以后一定要小心伺候好这位铁面无情的大人。
一天,我正在酒楼中讲述着严蕊的遭遇,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人不以为然地冷笑了。我趁着酒意呵斥了他几句,他却一言不发地走上来揪住了我的衣领。
我露出了苦笑。这辈子我第一次听说“爱”字,却是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
谁告诉你一定要刺在脸上?衙役头儿忽然嘿嘿地坏笑起来,刺在哪里还不是你自己定,你小子有福了。
从那件事以后我就跟朱熹再没有见过面,大家异地为官,连书信都很少联系。不过听说他现在创立了新学,颇有声势,隐然一方学问领袖。但对他的学说,我不以为然,以至于他到得天台后,我们之间话语并不投机。或许是因为我自己有难言的反常嗜好,我对他口口声声的“存天理,灭人欲”很是反感。

三、唐仲友

他?严蕊苦笑道,他不过是在和我赌一口气罢了。
然而这种快乐我不可能从妻子身上获得。她贤淑而冷漠的举止让我欲言又止。我必须另找他人。
刚开始的时候我并不认为他是一个特别的男人,可他却留意上了我。有一天晚宴结束,他特意把我留了下来,并领着我走进了他偏僻的静室。
找到那个女人,她是你的快乐之源。爹依然切切地叮嘱我。
可他从来没有妨碍过别人。几滴泪水从严蕊的眼角涌出。他是一个好官,也是一个好人。我拼死想维护他,可他终于还是抵挡不住了。
可是在玩之前,我必须把你的舌头割掉。
我没有再碰过严蕊的身体,却不断回味着手指在她肉体上的触感。我总是偷偷地打开那幅画,独自在自己的欲望中挣扎,用无法言表的痛苦来祭奠我卑微的爱情。
刚开始的时候我遇见了一个军官,我甚至相信自己真的爱上了他,结果他却骗了我所有的梯己钱后跑得无影无踪。其实我也不是很怪他,男人嘛,都是这样,反倒是几个姐妹为我忿忿不平,让我不得不也怨恨起他来。
我小的时候,爹带我去找一个很有名的瞎子算命。那瞎子冰冷的手指抚过我的额角,然后预言我将成为一个著名的侠女,甚至为千百年后的人们所知晓。爹很高兴,把他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那个瞎子,只有我惶惑地望着爹腰间的软鞭和空荡荡的钱袋,开始为我们的晚饭发愁。
也不能怪她。我爱她,她快乐我就满意了。爹仍旧用慈爱宽和的眼光看着我。
好象你应该以身相许,我笑着说,这似乎是最顺理成章的办法。
父亲的葬礼结束后,侯爵府就陷入了真正百无聊赖的气氛。而关于母亲和贴身女仆的传言也越来越盛,家中大小奴婢都陶醉在这种暧昧的流言中,他们在任何碰面的机会里窃窃私语,交换彼此的最新发现。在我拧烂了几个长舌奴婢的脸颊后,流言终于得到了暂时的平息,可我自己,也终于在偷听到了母亲房内怪异的响动后开始明白了母亲与爹的关系。这种关系让我恶心。
那你为什么拼命维护于他?看看你给打成这个样子,连哥哥我都看着心疼。
你不用管他!母亲忽然发作起来,把插着折枝梅花的瓷瓶掷到地上,瓶中的墨汁溅上了她华丽的衣裙。赶她走,你说得倒是容易!母亲满面怒容地望着我叫道。你知不知道,没有她,我这些年的活寡是怎么熬过来的!她不是奴仆,她是你爹,为什么我们三个不能组成一个完整的家,好好地过日子呢?
为什么?我漠然地问。尽管我并不喜欢在这幽闭的山谷生活,却也对陌生的繁华城市没有多少兴趣。
你想从良嫁给他吗?
事实证明这是一个最具有讽刺意味的骗局。家传的鞭法只剩下了卖艺的花架子,看客们只要看到一个花拳绣腿的小姑娘就足够了。在爹莫名其妙地被一个少年害死以后,我才真正看见了自己的归宿。我并不怕那个少年,甚至不仇恨他,他对于自己的一切都茫然无知。而我的命运,完全是被那个瘫痪的老人所决定,是他把我象牲口一样卖进了教坊,决定了我以后只能以妓女的身份演绎生命。
严蕊的生死,本就操纵在大人手中。那个顽固的妓女居然也笑了一下。大人视人命如儿戏,是大人的事情,可是否按照大人的意思招供,是严蕊自己的事情。
“你究竟认不认字?”在一次激烈的争论之中,我口不择言地冒出这句话。
不。她坚决地摇摇头。你不知道我心里多么阴暗。小的时候,我爹就被一个少年杀死了。那少年把我绑在树上,想轻薄我,却终于害羞地走掉。他是我的仇人,但他落魄无依的神情却深深地留在了我的记忆中。那个时候,我一面害怕他,却一面暗暗希望他真的来轻薄我。我一直为这个念头负疚不已,我怎么能够如此下贱淫荡!
严蕊从天台监狱里被释放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是我专门找人医治了她的伤病。我看见她的时候她的脸蜡黄瘦损,只有一双无神的眼睛大大地睁着。
和前面几个人比起来,我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你一定没有兴趣打听我的名字。我是天台监狱的牢头,另外我还是一个手艺不错的刺青匠人。
我的视线漫无目的地扫过那个沉寂的纤细的身体,最终停留在她微微凸起的小胸脯上。我看见这个自始至终没有叫喊过一声的女孩子一刹那间红了脸颊,而我也突然感受到一种异样的冲动。这种冲动是如此强烈而模糊,让少不经事的我一时手足无措。我向她伸出手去,在距离她胸脯不到一分的时候我的耳中充满了她惊恐的尖叫,于是我的手只好慌乱地转向,在她面颊上一拧,然后面红耳赤地一口气跑回了那个让我厌恶的老头面前。

一、谢元卿

一天我居然碰到了爹,她看上去老迈而憔悴。她说她要去投靠数十年不通音信的亲戚。
我忽然想起了严蕊和唐仲友之间暧昧不清的关系,那色情的情景引诱着我的欲望。虽然我知道那会导致严重的后果,但我还是忍不住去触摸这个禁忌,也许,它真能给我带来快乐。
至今我想起那丑恶荒诞的一幕仍然感到极度的反感和恶心。象唐仲友这种无耻之徒窃取了地方官员的高位实在是朝廷的不幸。在这种寡廉鲜耻的父母官教诲之下,天台必定市风日下,人心不古,实在有悖于圣人的理想。我必须承担起拨乱反正的义务,即使唐仲友是我的旧交,我也不能徇私枉法。
你应该把爹赶走。我走进母亲的房间说,你不知道那些下贱的仆人说得有多难听。
于是我找来了一个伶俐的丫头,问她是否愿意和我玩一种新鲜刺激的游戏。
更多内容...
上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