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爱只求一件事
作者:潘向黎
其实爱情虽然是最困难的事,但又是最简单的。说困难是因为可遇而不可求,谁也无法急取,更无法控制,而且它因人而异,独一无二,不可重演,不可修复。说简单是因为,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如果不爱,没有什么可以商量的,如果爱了,也没有必要商量,一切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真爱只求一件事,就是彼此深深地、深深地爱着。除此之外,都与爱情无关。
“你能永远爱我吗?”她又问。
也许,初恋时我们不懂爱情,可是此后呢?该不该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在爱?衡量的标准是什么?人怎么才确知自己是在恋爱而不是安慰寂寞、满足虚荣、消除生理苦闷或者其他?
现代人已经把爱情弄得空前复杂、空前技术化了——先把爱和婚姻分开,又使爱和性脱离,不仅有无爱的婚姻、无婚姻的爱,还出现了无爱的性和无性的婚姻。最美好、纯粹的感情天地变得乌烟瘴气。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在感情危机日益增多的同时,指导如何去爱、如何取悦对方的文章和书大行于世。爱既不是一个抽象的命题,也不是一个机械的技术行为,它如何能在这种简单、片面甚至低级、庸俗的“技术指导”下顺利进行?如果能够,那些“性爱专家”的英名早就因解救人类的功勋而载入史册了。
哪有那么多的算计、犹豫,真爱只求一件事:要所爱的人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再不松开。
“你能永远活着么?”
时光飞逝,又一个世纪快要结束了。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本世纪人类在爱的艺术上没有长进,反而退步了;外部物质条件越来越好,自由度越来越大,可是,让人感动的真正的爱情却越来越稀少。年轻的一代似乎是爱情免疫者,早早就学会了世故权衡、理智算计,按时开始异性间的厮混游戏,却不能单纯地、纯粹地去爱。成年人也有问题,大家习惯于嘲笑真挚、强烈的感情,仿佛那是一种可耻的疾病,公开的冷漠、自私倒是入时的表现。
是很动人的对话,同时也揭示了爱的某些本质。爱一旦发生,不会去想什么“不求天长地久,只要曾经拥有”之类的屁话,只会不管不顾地渴望“永远”、要求永恒。如果爱情强烈,就会使人对“永远爱你”、“永远活着”深信不移,在深爱的人之间,没有可能的界限,只有付出、奉献的无限渴望。正如小说紧接着写到的那样,爱是“先为对方,为对方想,为对方做”,而自己在这同时“感到幸福”。如果承认这一点,那等于说,不懂真爱的人,把自己放到第一位,能保证不受伤,但是和幸福无缘。
真爱一个人,不是因为他能带给你什么而爱他,而是因为爱他而准备接受他带来的一切;真爱一个人,就是不在乎别人对你是否赞美,只在乎他的肯定与怜惜;真爱一个人,就是不指望他让你能在人前夸耀,但一定要在最深的心底有这样的把握:即使全世界与你为敌,他也会站在你身边,他宁可背叛全世界,也不背叛你。
有一本叫《渴望激情》的长篇小说相当畅销,在朋友的推荐下,我也买了一本。这本书使我印象最深的是这样一段对话,发生在女主人公和她的异国情人之间的一段对话。
潘向黎(1966~),福建泉州人,作家。著有散文集《红尘白羽》、《独立花吹雪》,小说集《无梦相随》等。
“你能永远对我这么好么?”她问。
爱,是在付出中完成它自己的,你不能希望通过自私的途径实现它。现代人也许就是因为太爱自己了,所以自己成了爱情最大的障碍。他们到处寻找爱情,但是他们走到哪里,爱情就纷纷躲避,因为他们没有脱下自私的铠甲。
“如果我能永远活着。”
“如果我能永远爱你。”他说。
“为了爱你,我能。”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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