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对面的陌生人
作者:安妮宝贝
常常不知道该如何回信。因为发现心里温暖的心情,如果用文字表达出来,总是失去沉默时候的深刻。所以有时宁可让人感觉无礼。偶尔写几封短信给网上的好朋友,彼此问好。还有一些简洁的目的明确的信。比如编辑写过来的处理事务的业务来信。不带感情。直接了当。是一种简单生活。
我不知道他们都在哪里。
混乱过后孤独如潮水翻涌。文字带来的痛苦和快乐一样多。
却会很顽固地抵抗自己不想要的东西。
我从不曾见过他。从来没有过对话。我们是网路上漫游的陌生人。偶尔相逢了彼此的文字。就好象堆积在信箱里的那些陌生名字。有时候我打开来看看。
这是一个陌生人的名字。
然后我们就开始打牌赌博。
象一个清醒的人。面对自己空洞的毒瘾。沉沦的时候狂野不羁。
所以杜拉斯写了整整一辈子。
在一个虚拟的世界里,阅读一个名叫安妮宝贝的身份不明的写字的人。
就好象安妮宝贝这个名字。随时都可以消失。
曾经写过很长一段时间纯粹是为了稿费的文字。我是不节制的人。有时候写了一个晚上的字,买瓶香水就转眼成空。渐渐厌倦这件事情。因为感觉不到它的意义。所以停了很长时间。不写任何字。只是旅行或睡觉。直到我开始上网。
仍然有人为了暖暖给我写信。很旧的文字也有新的人在看。那些写在水中的字,注定要消逝无踪的空虚。我不知道他们是否以同样绝望的姿势阅读。因为这样我们才可以彼此安慰。
这是水银在榕树下写给我的诗。然后他问我,三月,已经走得很远了,为什么你还不肯离去,闭上眼睛,就是漫天的花瓣雨。
我说,是吗,哪天我也上去读一读。
比如工作很忙碌。结婚有小孩。可是一直到现在,我都是个随波逐流的人。
不容易陷入平淡的爱情。也没有什么非得达到的目的。不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眼睛里仍然会有潮湿的感觉。信箱里那么多陌生人的来信。告诉我他们的感动和慰藉。虽然我几乎不曾回过里面大部分的信。但我知道他们存在着。
我不认识她。有时候我也拿出她的文字来看。在深夜的时候,阅读七年或者暖暖。
身边几乎没有人知道,我在写字。有时候放肆起来的时候,他们只把我当作天真放荡的孩子。
我不知道取个什么样的名字。安妮重复的人太多,一直注册不进去。加个宝贝就进去了。所以就有了这个人。象面镜子。放在我的对面。
颓废主义者始终都是以激情抓住刹那的沉沦。因为他们相信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永远。
世纪末十月的一个夜晚。一间黑暗的屋子。一个女人就着一杯咖啡,对一只猫说起自己生命中,那些历经过的或将要历经的注定是夭折的爱情。
这段文字给芋头,何从,森林。所有黑暗状态中的颓废的写作者。
那些冷漠空洞的文字,是安妮宝贝写的。
同样,也抵达了我的灵魂。
写作是黑暗状态中的事情。有时却带来阳光。混杂着花香和凉风,透射在灵魂里面。
所以我们都一起依然在写字。
一个女孩说,安妮宝贝的文章写得不错。每篇都保存下来了。我微笑着看她。
一次在IRC里碰到榕树下的编辑何从。她说,安妮,你的文字现在好红啊,就象一朵烟花。安妮那时候心里就想,这个比喻很微妙。烟花瞬间就会坠落。夜空也依然会回复黑暗沉寂。可是安妮很清醒。
在内心深处,对文学的态度一直暧昧。有时讨厌这件寂寞的事情。杜拉斯说,写作是一种自杀。写作的人始终都处于黑暗的状态里面。只要有更好的机会,我首先想抛弃的就是对写字的本能。
那天,一帮久不见面的上网的朋友,有个小聚会。谈到榕树下。
他们使我感觉温暖。让我知道。写出来的字,有一部分抵达了他们的灵魂。
可是我始终是个暧昧不定的人。看到一些忙碌的坚定的朋友,总是有强烈的自卑,感觉自己要被社会淘汰。因为我的生活一直空闲。甚至无需工作。有时候睡睡觉,谈谈恋爱就是一年。很多年就一晃而过。我变成一种奇怪的动物。会失眠。四处漂泊。心态幼稚如BABY。灵魂沉重,不知道何处依靠。所以一直带着它随波逐流。在滚滚红尘这场电影里,能才做为叛徒,对韶华说,随波逐流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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