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加快步伐，只想快点离开。
老者见状突然攥紧册子，咬牙切齿地道：“为这本剑谱江湖十几个门派已倒下了上千人，本派弟子更是血战殆尽，你若起了觊觎之心，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有不少高手已倒在天外飞仙之下，我不信你能强过他们。”少年的底气已显不足。
我带上我的剑出门，身后是大侠们的祝福声。我知道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一个送死的人，但我坚信，没有什么武功可以天下无敌，只有人才能天下无敌。
一个没有足够杀机，信心尽失的人使出不再是天外飞仙，连天外飞虫都不是，所以他败了。
“我不明白，”少年离开的时候不解地问，“你为什么要救那些伪君子？”
越是精妙绝伦的武功越不适合他人，叶孤城创出的天外飞仙，一定是最适合他自己的内功，体质，身材，习惯甚至气质等，潜力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出来。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叶孤城，因此世上也决不会再有第二个无敌天下的天外飞仙。
“若还有人能击败天外飞仙，一定是你，”少年的声音很冷，“只有你才有机会练天外飞仙。”
“是我。”我叹息道。
“我救的不光是他们，就算你武功天下无敌，也杀不尽代代不绝的仇人。这个江湖已有太多的血腥，阻止杀戮应该是人的本性。”
我实在不明白江湖人，为了名誉，地位，钱财，势力，或者只为一句话，便要刀兵相向，至死方休。难道他们不知道，生命对人来说是如此珍贵，以至用世上所有的权力与金钱也无法换回。
少年的鼻尖渗出了汗珠，他也明白了这个道理，信心开始动摇。
微弱的呼救声使我停下来，我看到这个屠场唯一的生还者，那是一个混身血污的老者，虽然在呼救，但眼中仍有戒备之色，虽然伤重得只能半躺在地，但手中仍紧握长剑。看着剑上斑斑血迹，我相信死在这剑下的人一定不少。
手握折断的长剑，少年面如死灰。
老者面色稍霁，缓缓道：“我不是不放心少侠，只是我得到这剑谱的消息传出江湖后，黑道劫匪固然出手抢夺，更有不少名门正派，侠义中人也如饿狗闻香，蜂拥而至，那些平日满口仁义道德之徒，全都放下颜面，比黑道劫匪更狠，经过此事，我实难相信任何人。”
老者闻言并没有露出放心的表情，脸上反而阴晴不定，我正疑惑间，他突然跳起，厉声道：“你想独吞剑谱，我跟你拼了！”说着向我扑来。
我为老者合上眼帘，心中默默叹息，难道江湖中施恩不望报之人真的太少太少么？
少年的眼中燃起新的希望，人只要有希望就不会再想到死。
一个将死之人的请求没人能拒绝，我接过剑谱道：“你放心，这剑谱我翻都不会翻一下。”
少年一如当年的叶孤城，宁死也不会认输，所以他出手了。
当我把剑谱交给死者的儿子时，那十六岁的少年眼中的仇恨之火让我都感到心寒，我相信，终有一天，天外飞仙必重现江湖。
“是你？”三年不见，少年眼中的仇恨之火更熊更烈。
江湖中没人不知道天外飞仙。当年白云城主叶孤城就是凭这招天外飞仙与一代剑神西门吹雪决战紫禁之巅，虽然倒下的是叶孤城，但据有幸观战的高手后来讲，倒下的本该是西门吹雪，只是对叶孤城来说，胜败已没有区别，所以他选择死在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剑下。由此可见，天外飞仙本该是当时天下无敌的一招剑法。几十年过去，江湖中人一提起天外飞仙，都遗憾无缘一见那一剑的风采。
“他们不过是慑于天外飞仙之名，未曾交手信心已失。而我现在信心更足，虽未交手我也知道我胜了。”我的语气更是轻松。
三年，仅仅是三年，我决没有想到我会去面对天外飞仙。我不知道当初做得对还是错，但我知道，若一切重来，我还会那样做。
我的心隐隐作痛，默然无语，难道人与人之间真的没有信任二字？
其实不用这些名门正派的大侠们花大价钱来求我，我也会去阻止那个少年，因为正是我，在三年前把那招天外飞仙的剑谱交给那个少年的。
我没有犹豫，尽我的可能救助着他，看到同类有生命危险立即相救，大多数动物都有这样的本能，但对人来说，却成了不可多得的美德。可惜老者的心脉已断，我的努力只是延续他片刻的生命而已。
我忙向后退开，经脉尽断的他终于油尽灯枯，摔倒在地后眼睛仍直直地看着前方，却已没有一点生命的光芒。
老者忙抓紧我的手，微一犹豫道：“只要少侠能把这剑谱交到我儿手里，并告诉他莫忘灭门之恨，这本剑谱你便可以录一副本，算是老夫的报答。”
“你不是西门吹雪。”
老者也知道命不久也，犹豫再三，终于抖着手把一本薄薄的册子递到我面前，喘息着说：“求少侠把这本剑谱带给我儿子，我来生结草衔环也必报答少侠大恩。”
看着这些平时不可一世的掌门，帮主，大侠什么的，我心里不由一阵厌恶，我敢打赌他们至少有一百种办法对付一个初入江湖的少年，哪怕他就是天外飞仙。找我这不怕死的方白羽当然是最好的办法之一。
“我只想阻止你，毕竟仇恨毁掉的首先是你自己。”
“我不信！”少年色厉内荏，缓缓拔出了长剑。
我一摊手道：“你信我我也帮不上什么，只好就此告辞。”
“你以为天外飞仙真能天下无敌？”我淡淡地道。
我闻言拂然不悦，冷冷地道：“天外飞仙固然珍贵，却也贵不过我的原则。”
没想到今天江湖人可以不再遗憾，天外飞仙再现江湖，挑战各大门派，已有长白，昆仑，意形门的掌门，以及飞云堡堡主，柳家庄庄主倒在天外飞仙之下。武林中没人再想见天外飞仙，天外飞仙如今就象死神之吻。
我静静地听着众人描述着天外飞仙和那可怕的少年，剑长三尺三，白衣如雪，一如当年的叶孤城。
“我有叶孤城的天外飞仙，你却没有剑神的剑。”少年的声音里充满骄傲和自信。
我缓缓地道：“以你的天赋若能创出自己的天外飞仙，也许真能天下无敌。”
“没有人能阻止我，我满门亲人的血不能白流。”
“救……救我……”
“你也不是叶孤城。”
“天外飞仙只是叶孤城的天外飞仙。”我更自信。
“不管怎样，你都是我的恩人，我不会对你出剑，除非你想杀我。”
三年前，官道上，薄薄的晨雾中充满浓浓的血腥味，初入江湖的我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我从没见过如此多的尸体，密密地铺满整个官道，看着不少仍然在渗出鲜血的残缺肢体，我阵阵作呕。
“别人的血只怕流得更多，”我冷冷地道，“自叶孤城死后，天外飞仙在江湖人眼中便成无主之物，到你父亲手里时别人的血也决没少流。”
少年默然片刻，蓦地握紧剑柄，沉声道：“江湖本就是强者为王之地，我有天外飞仙，仇人便该流血！”
“首先你还没有尽失本性，所以对我不能聚起足够的杀机，如今对天外飞仙的信心也失，勉强出手结果可想而知。”我手握剑柄，好整以暇。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知道该来的迟早要来，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我见到册子上的“天外飞仙”四个字时，也不由微微色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