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有机会接触小公主的人都成了嫌犯，包括两个贴身宫女，奶娘以及正德王妃，正德王妃是小公主的亲生母亲。本来作为王妃，是不该离开王宫在外抛头露面的，但龟兹小国，礼教大事自然无法和天朝相比，并且听说这正德王妃以前也是江湖儿女，不忍母女分离，千里迢迢护送公主到京城，也算是人之常情。宫女和奶娘是从小就侍侯小公主的，并会因为失职而被处决。她们都有机会接触小公主，但都没有动机，也就是说这案件到如今没有一个真正的嫌疑人，没有一个人值得怀疑。

“我一直百思不解，直到后来才明白，在小画眉的母亲眼中，它的孩子若只能被人当成宠物养在笼中，而不能在天空下自由地飞翔、歌唱，就还不如死去，所以它杀死了自己的孩子！从那以后，我再没养过任何一只鸟。”我慢慢地说着，心里没有破案后的喜悦，反而觉得更加沉重。

用过早膳，正德王妃终于单独接见了我，端庄美丽的她虽然显得很平静，但那种深入骨髓的悲伤已完全溶入她的一言一行，一举手一投足，使任何见到她的人都忍不住阵阵心痛，不忍再提到关于小公主的任何事情，但我不得不提小公主，不得不在她流血的心里再撒上把盐。

我是接到京城九门提督的邀请，连夜赶到京城西面最近的一个驿站，参与侦破黛姬小公主被杀一案。这黛姬公主是龟兹国的公主，本来生在帝王家就已不幸，更不幸的是生在一个战败的帝王家，而尤其不幸的是，年轻的龟兹国王没有王子，根据战争惯例，即使作为公主，也要被送到京城作为人质，小公主的一生将会十分悲惨。一般来说，作为人质，首先是失去自由的软禁，长大后，不是被权贵纳为姬妾，便是被送入宫中，但作为异族女子，无论姿色如何出众，也没有资格被封为妃子，更不用说立为皇后了。

我仔细检查着小公主的遗体，没有伤痕，没有挣扎的痕迹，只有嘴里残留的刺鼻药味，是鹤顶红——一种珍贵的毒药。它的珍贵之处就在于，可以最大限度地保持死者生前的模样，不象砒霜那样让人死得很难看。所以常常成为皇上赐死大臣的专用毒药。

“少年时的我非常喜爱画眉鸟那悦耳的歌喉，便抓了一只小画眉养在屋檐下的鸟笼中，打算把它养大，让它那悦耳的歌喉只为我歌唱。正当我为如何喂养它犯愁的时候，只见一只老画眉衔来食物，正隔着鸟笼给小画眉哺食，我高兴极了，有小画眉的母亲来喂养它，我以后都不用操心了。只可惜，小画眉第二天就死了，我在鸟笼中发现了小画眉吃剩的半只草莓，那是一种有毒的草莓！

这个结论实在牵强，但为了向皇上交差，九门提督等人自然会使皇上相信这个结论。

“画眉鸟？”王妃疑惑不解。

我理解她的意思，如果小公主死的真相被揭开，那死的就不止是凶手，天朝和龟兹必将重开战端，已经战败的龟兹必受灭顶之灾！

几天后，龟兹的使团带着小公主的遗体回国，我去十里长亭相送，正德王妃走过我身边时悄悄地说：“我替我的族人谢谢你！”

窗外开始传来鸟儿的叽喳声，直让人更加心烦意乱。突然，一声清越的叫声，盖过了所有的鸟鸣，群鸟立刻停止了它们的喧嚣。那是早起的画眉鸟在展示它那悦耳的歌喉！画眉？我听着听着，突然心神一震，就象薄薄的窗纸被一下捅破，我见到了窗外的阳光。我终于什么都明白了！

黛姬公主死了！

如我所料，王妃显得很平静，古井不波。我接着道：“没有人会想到凶手会是小公主最亲近的人，也只有她才能使小公主乖乖地服下那极苦的鹤顶红。”

我目送着龟兹的使团渐渐远去，不知道自己做得是对还是错。但无论怎样，一个崇尚自由的民族，都是一个值得尊敬的民族！

这怎么可能？明明有一个凶手，用非常拙劣的手法杀害了小公主，但我却连他的影子都抓不到，我迷惑了。经过整夜的调查、审讯，我心神俱疲，望着渐渐发白的天空，我真恨自己的无能和愚笨。

九门提督，四大名捕，以及大内侍卫一干人，已经花了一整天而毫无头绪，以至龙颜大怒，所以象我小方这样一个专门为人解决疑难问题的江湖人，竟成了达官贵人们的救命稻草！

王妃轻叹一口气，道：“想不到汉人中有如此睿智之人，龟兹真不该受突厥迷惑，与天朝为敌。”

这怎么可能？谁能让小公主服下如此难吃的毒药？

“哦？”

本来象这样一个人质公主，死了也就死了，不算什么大事，不该劳动九门提督，但她却不该在千里迢迢之后，死在离京城最近的一个驿站，死在大内侍卫和御林军的重重保护之下，死在皇上要举行人质入城仪式，以壮天朝声威的前一天。若不能找出凶手，皇上威信何在？天朝颜面何存？

“黛姬公主的死可以结案了，我已知道凶手是谁。”我淡淡地说。

“我曾经养过一只画眉鸟。”我轻吁一口气，淡淡道。

我轻轻地道：“汉人不光聪明多智，更有着宽大的胸怀。所以小公主之死可以结案，是误食驿馆中药鼠的鼠药不幸身亡。”

王妃终于皱了皱眉，轻轻地道：“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当我看到这个七岁的小公主纤弱无助地躺在床上，甜甜的象刚睡去的样子，心中忍不住悲愤莫名，谁能忍心杀害这样一个孩子？一个根本不懂得杀戮、仇恨和死亡为何物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