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窃的画
作者:蓝玛
二人哈哈大笑。笑够了,欧光慈说:“我是这么想的,既然你刚才提出了小麻子与李洋合谋作案的假设,咱们就不能轻易把它否了。而且我们一致认为合谋作案的假设一旦成立,许多疑点便不成其为疑点了,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能以此为基点,把事情想得更开阔一些呢?”
康兰说:“是是,大毛病也没有。小毓其实挺懂事的,经常去帮李洋翻译东西,两个孩子到是很不错的。”
“你想说什么我明白,你觉得那都是些好孩子是吧。”欧光慈在大门前站住了,“破案和别的事情不一样,我们有我们的规律。询问谁和怀疑谁不是一码事。此外,您的社会关系也应该讲一讲,明天好吧。今天太晚了。”
“这我没忘,咱们现在不是假设么,你只需回答我有没有可能?”
电话另一端,大马的声音是兴奋的:“队长,我对你说过画家李伯轩吧,是不是说过——他家遭贼了!不罗嗦了。我们马上去接你!”
“对,她忘了,当她把颜料瓶子砸在房门上的时候,她的指纹已经完整地留在了玻璃瓶上。现在,那些碎玻璃就在公安局的技术室里。”
路上,范小毓把一切都“聊”了出来。她承认欧光慈的推理,她说欧光慈的推理简直就像昨天在场一样。最后她说她要下车,道:“我不得不告诉你们了,我妈妈根本不爱李伯伯,她爱的是李伯伯的画。真正和他好的人是一个做买卖的臭老板,姓柳。”
“男的。”李洋毫不迟疑地说,“声音粗粗的,男的。”
原来那是个矮墩墩的小麻子,姓苏。再往深处一问,小麻子居然是个有前科的人。大马说:“那对不起,既然如此咱们就得换个地方说话了。”到了分局,取了指纹。大马问了小麻子一些情况。小麻子说着说着有些激动,他说他过去的确有过小偷小摸得历史,被判过劳教。但是出来以后就再没干过坏事。至于和李洋的关系,很简单,他钦佩李洋自强不息的精神,同时想为社会做点好事,于是和李洋有过那么一段交往。大马听不出什么破绽,便把他放了。中午饭吃完,他问欧光慈下午还有没有会,欧光慈说会还有,但是他不想参加了,于是两个人出门奔了青年志愿者协会。
“他说得很有道理呀!你不觉得么?”欧光慈发出一声感叹。
“在读盲文书。他和窃贼还有一场反抗,无奈他眼睛看不见。”
“慢慢,我脑子转得速度不行,你慢慢说。怎么又出来康兰了。”大马把车子停靠在路边,扭头看着欧光慈那贼亮贼亮的小眼睛,“队长,你的思维又跑马了吧?”
李洋的脸转向说话的大马:“当然,我七岁之前玩过。我妈妈是在我七岁半的时候死的。我现在还能记起来呢,一个人用手绢蒙住眼睛,其他的人在她四周嘻嘻地笑,逗他。结果刚才又来了一回。”
“绝对不可能。”大马道,“也许对李洋来说,那的确是个生人,但是根据他对画家堂屋的布局以及放画的地方的熟悉程度,此人至少是李伯轩的熟人。这才合乎道理。”
“他叫李洋。”回答的是康兰。
油门刚刚轰着,小姑娘拉开车门一头钻了进来:“能不能再聊聊?我觉得你们挺厉害的。”
“的确很大胆,小子你真的可以了。这就叫打破常规想问题。”欧光慈捶了大马一拳,“是的,假使那是一起合谋作案,所有的问题便不成其为问题了。但是请问,你怎么证明这一点?”
欧光慈接过大马手里的手电筒,照照地面,见是一条青石板路。又照照院墙及院墙下边的地面,那里是一溜潮湿而松软的土地,没有任何脚印。看来没人翻墙进来。他抬头向前看去。
大马抿着嘴,想了一会儿道:“不好说,挺有意思。他的想法和我的想法基本一致,队长,你觉得这是巧合么?”
大马说:“比我姐姐的女儿好多了,这代人都这样。”
“骗取保险金!”欧光慈清晰地吐出这么几个字,盯着大马。
车子开上路的时候康兰道:“我的女儿和李洋很要好,你们要不要见见她。”
“我这么想,你听听。假如小麻子不太可能是李洋的合谋者,别人呢?有没有其它人可能——比如康兰和李洋?如果再大胆些的话,康兰和李伯轩呢?这也是一组关系。”
大马长叹:“我服了,头儿。真不知道你那脑子是怎么长的。”
欧光慈爆发般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大马呀大马,只要你敢于想,诸如此类的可能还能找出来不少。不但能找出来,而且都可以找到作案动机。走吧伙计,抹掉脸上的所有表情,去见见那位康兰康女士。”
“你很坦率。”欧光慈道,“多数人还会掩饰一些,康女士非常直爽。那好我问你,这个猜想你觉得有几成可能?”
“哼,道理还看不出来么,他在防着我。我要和李伯轩结婚了,他认为我要吞掉李伯轩的财产,所以……你们慢慢琢磨去好了。”
小姑娘探头探脑地在门洞里犹豫了一下,随即变甩嗒甩嗒地走了过来。从那多少有些躲闪的眼神中不难看出,欧光慈完全说对了,李洋的那个助手就是她。
康兰用力把她推了回去,表情突然变得很烦:“根据我没有,随便说说,你们要是认为我说得有道理,就去试试。觉得没道理就当我没说,还有其它事么?”
穿戴好的时候大马的车也到了。出现在欧光慈面前的画家是个比他还干巴、还瘦小的老头,白发,暴牙,手奇大,握手的力气更是奇大。和他同来的还有一个风韵犹存的女人,四十多岁的样子。长得有些像某个擅长演大嫂的演员。欧光慈这才反应过来,大马所谓的“我们马上去接你”当中的“我们”,其实指的是他们三个人。
“没有。是个生人。”
双目失明的小伙子是个面色阴沉的人,长得相当漂亮。要不是那两只失神的眼睛,相信会博得许多姑娘的欢心。他对欧光慈的到来不以为然。欧光慈知道现在还不急于问话,看看再说。他让大马拍几张照片,再看一看被折腾过的地方。至于李伯轩和那个康兰,他让他们先在门外等一等,有些技术活要干。
欧光慈没有再问下去,兀自把那支烟抽完。他看看堂屋又看看两边的偏房,拍拍李洋的肩膀道:“好了孩子,你已经尽力了,用不着自责。李先生你也别难过了,窃贼没伤害李洋已经是万幸了。现在我们来谈谈好么。大马,把地上的玻璃碎片收拾一下带走。”
“你说对了,头儿。画柜上,门窗上,还有那些最容易留下痕迹的地方,统统被擦过了。我甚至在窗台上找到了擦抹的痕迹。你来看。”
“没有办法证明,我实话实说。”大马倒也坦率。
正房共有三间,小伙子反抗以及丢画的地方是眼前这个正堂。正堂的两边各有一间房子,一间是李伯轩的画室,另一间是父子俩的卧室。欧光慈看到,正堂的左边有一个顶天立地的大柜子,柜子门锁被撬开了,里边有一些画轴,还有一些册页及小品。展开几幅看看,都钤着李伯轩的印记,欧光慈心中赞道:果然不凡!一些小画都这么好,被偷走的那26幅将怎生了得呢。
李洋说话的时候眼睛睁得大大的,非常准确地“看着”欧光慈的脸。欧光慈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藏在一个最保险的地方。”
欧光慈朝她笑笑,开门进了汽车:“大马,咱们走吧。”
“问最后一个问题。”他让大马把车子开回去,“你们把那26幅画藏在什么地方了?那可值一百多万呀!”
“至少这个推论最能接近事实,伙计,你推不倒它!”欧光慈很兴奋地在车子边上走动着,“第一,李洋对康兰有明显的敌意。一个已经21岁的男孩子产生这种敌意,在正常情绪之外必然还渗透着一种对这个女人的不喜欢。而昨天晚上,在出了事并且面对着一个和窃贼搏斗过的盲人,这个女人并没有留下来看护他,而是跟着你坐车来找我。这证明她同样的不喜欢李洋。这一点在刚才的对话中更进一步证实了。第二,不知你注意了没有,那一瓶黄色的颜料是砸在堂屋门上的,这说么什么呢?说明窃贼进来以后轻轻地把门关上了,哈哈,那个窃贼是不是太反常规了,我要是他的话,绝对会敞开那扇门的,至少我逃跑起来方便些。这两点足以说明你的假设是多么的站得住脚。”
范小毓赶忙说:“就是,并不是所有的案子都能破的是吧,你们也不是神仙是吧。唉,真是爱莫能助。”
“颜料瓶子?!”
李伯轩一下子就抽噎起来,康兰递给他一块手帕。
欧光慈问大马:“阁下好像一无所获,窃贼是不是搞得很干净?”
欧光慈接言道:“那好,我的另一个假设呢,注意,仅仅是假设。康兰和李伯轩有没有可能是合谋者?”
大马噗哧一声笑了:“我也正想问你同一个问题呢。说老实话,我觉得有些别扭。别误会,不是人别扭,是她和李伯轩的关系有些别扭。队长,你说他真的愿意嫁给一个大她10好几岁的糟老头子么?——也许我有点儿俗。”
李伯轩倒也不认生,张嘴就开始絮叨。欧光慈在李伯轩的絮叨声中钻进车子。没看现场之前他很不愿意听这种絮叨,因为这容易影响他的思维方向。他问大马谁值夜班,大马说小郝值夜班,自己的二线。李伯轩的电话是打到刑警队的,小郝不愿意出这个现场所以才找了我。
“对,动机,李洋不希望他爸爸的财产落进康兰的手里。”
“没有可能。”大马断然否定,“李洋对康兰是有敌意的,这表现得很明显。他们不可能结成同盟,再说李伯轩已经证实了,康兰昨天晚上一直在和他谈婚论嫁,没有时间去偷画。”
“对极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个——那绝不是生人。现在的关键在于刚才说的那一点,他是怎么进去的?那一点搞明白了,其他的就好办了。妈的,你把我搞兴奋了,今晚上可能又要失眠。”
李洋的眼睛刷地“盯住”她,感觉上很不友好。欧光慈闻出了两个人身上的一种“味道”。他能够理解李洋的心理,凡是爸爸娶后妈,孩子的心情大抵上差不多,更何况是个失明的孩子。
大马笑道:“屁!”
大马说是。
赶到康兰家的时候,正好有一个白白净净的男人从康兰那儿告辞出来。看见两个警察,康兰马上热情地介绍说这是华安公司的柳总。那柳总和欧光慈二人握握手,说:“你们谈你们谈,我先走一步了。”
“九点半了。”双目失明的小伙子说。这是他迄今为止第一次开口。欧光慈收回目光,仔细地看着眼前的小伙子,而后问门口站着的李伯轩:“他叫什么?”
“是。谁都不是神仙,是吧。”欧光慈老老实实地点头,“但是,同一个案子,有时候破起来也可能会很容易,现在这个案子就属于很容易的那一种,那个偷画的人可能忽略一个东西——颜料瓶子。”
“这样吧,你们先去卧室等一等好吧。”欧光慈觉得这样搞现场有些别扭,尤其是失明的孩子呆呆站立的样子让人心疼,“等一等就好,你们既然请我来了,咱们还是搞得认真些。”
“李先生,我有必要把丑话说在前边,以免你对我寄太多的希望。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我根本没有破案的把握。但是既然我来了,就不能不给你个交代。这样好不好,情况和大致经过已经清楚了。要破这个案子,有必要了解更多的东西,是个细活儿。你,还有你。”他看看康兰,“你们不能指望一朝一夕案子就破了,不会的。慢慢来才成。好在画作和别的东西不一样,窃贼不敢明目张胆地出手,找回来的可能还是有的。走吧,我们边走边说——请告诉我,李洋有没有和外部接触的渠道,即便是盲人也不至于一个来往的人也没有吧?”
“谈不上很懂,略知一二。水墨丹青深奥得很,不是你我能说明白的。”欧光慈摇下车窗让夜风吹进来,“大马,明天咱们抽空去盲哑学校和青年志愿者协会了解一下,这个案子还是挺有意思的,应该重视。”
“哪里?”
“等等,”欧光慈抬抬手,“当时这个院门有没有什么异常?”
路上汇报了小麻子的情况,欧光慈问他有什么想法。大马说:“想法还谈不上,只是冒出一个大胆的假设——队长,你觉不觉得他和李洋可能合谋?”
正在这时,堂屋里的壁钟当地敲响了,吓人一跳。
“你本来就有点儿俗,人家可都是些文人雅士,境界不是你我等俗人能比的。”
“你是说……女的!”大马惊愕不已,因为他此刻脑海里出现的是那个姓苏的小麻子。
“去去,小孩子不要乱打听大人的事。”康兰把门推上了。
显然在送客了。二人站起来道了声谢,便告辞出来了。
“然后他就开始撬柜子上的锁,你看——”李洋抬起左手,“我去摸锁时被他的工具划了一下。”
大马问:“你懂画么,队长。”
“不可能,作案总要有动机吧?他们两个很快就是一家人了,干吗要这样做?除非你能告诉我动机……”
大马一惊,愣在了那里。他真不敢想象,一个十分优秀的男孩子会干出这样的事。
反抗的痕迹不少,最为赫然的便是砸在门框上的一瓶淡黄色的颜料,装颜料的瓶子砸碎了,黄乎乎的颜料溅在门上和地上,很是狼藉。小伙子由于双眼不好,踩了不少脚印在地板上。而窃贼显然为了不留痕迹,很小心地躲过了这些东西。欧光慈想:看来干得很从容。
“哦,怎么更开阔一些?”
欧光慈出乎意外地没说案子的事,只是请范小毓谈谈她印象中的李洋。这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那女孩儿如同遇上了知音,海阔天空大谈一气,若非亲眼所见,你会以为她在叙述自己心中的一个偶像。果然不一样,被他母亲如此不喜欢的李洋,在范小毓这里变成了了不起的一个人。而且你不得不承认,女孩子的情绪是由衷的、发自内心的。
李洋道:“对,笑了一声。听上去很开心。我抓住的最重要的线索就是那笑声,我可以在一百种笑声中把它找出来!当然,这必须要等你们抓住他!”
第二天情况有些变化,局里有个重要的会非要欧光慈参加,大马只好自己去了。他先去了盲哑学校,校方很热情也很熟悉李洋,认为那是他们学校出去的最好的学生。大马这才知道李洋已经工作了,在搞盲文翻译。谈到接触的人等,校方提供了一个线索,说有一段日子李洋常常和一个校外的人来往,下学坐他的车回家。有时还到那个人开的餐馆吃饭。大马要了那个人的名字和地址便开车去了。
李伯轩点点头:“是是,我在她那里。商量一些结婚的事情。我介绍一下,这是我未婚妻康兰。”
李伯轩道:“我在她那里谈一些结婚的事情,大约九点钟回到这里。我们是一起回来的,她要拿一些毛线回去给我织毛衣。我们开门进去……”
他摸出了手机摁了个号码,通了:“喂,康女士么。我在你的楼下。忘了一件事情,我们原本想和你女儿谈谈的,忘了……对不起,能请她下来一下么?好极了,我们只问几个小问题。好,谢谢!”
范小毓把书包扔在外屋沙发上,一头钻进她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上了。康兰不好意思地说:“从小没教育好,不懂礼貌。”
“根据,我说的难道不算根据么?”
“对,那是我特意留给你们的。”李洋的脸从卧室门口探出来,表情温和多了,“我知道现场的重要性。”
康兰迟疑了:“这……这可不好说,关系重大我不敢随便说。再说李洋马上就是我的儿子了,说多了人家会觉得我这个后妈怎么样呢。我女儿和李洋很要好,不留神传过去就坏了。噢,我女儿回来了。”
那女人很优雅地向欧光慈弯了弯腰,欧光慈觉得那姿势很像日本人。他暗想:果然是搞艺术的,这把年纪了还什么都不耽误。
“稍等,你说他笑了。”欧光慈问。
“不知道,我像猴子似的被他耍弄着,估计是边偷边擦吧。你们玩儿过藏猫猫的游戏么——我就是那个瞎子。不同的是,这回是真的而不是游戏。”
不过无论如何这都是个很有意思的思路,二人一路分析着便到了青年志愿者协会,结果还是白跑一趟。回来的路上欧光慈话少了,进入一种沉思状,大马估摸着他又有新想法了,便不敢打扰他。
“什么推论?”范小毓又探出了头。
欧光慈继续道:“再就是窃贼如何进入,现在已经证实贼不是翻墙而入了,那能是什么呢——只能是从正门堂皇而入。伙计,有三种前提能实现这一点,1,李洋给他开开门;2,李洋把钥匙隔墙扔出去;3,李洋早早地开门等着他!这三种可能都缺少不了一个前提——李洋。这使我不由地想起一个细节,你还记得么,我昨天问李洋那窃贼是男是女,李洋不假思索的说——女的。现在我不禁想问问你,从反向思维的角度分析,那个合谋这应该是个什么人?”
康兰道:“那孩子21了,已经算是成年人。另外它在盲哑学校学了三年,认识了一些社会上的人。不瞒你们说,我昨天晚上就想到了,如果李洋和社会上的人联手盗窃李伯轩的画,那不是百分百的成功么?至于演戏给你们看谁不会呀!”
“问题是他干吗要这么做?”大马问,因为这和他的假设完全吻合,“我们想听听你的道理。”
欧光慈找了找,找到了一个电灯开关,他弄亮了堂屋的所有灯,注意着李洋的眼睛,结果李洋连灯光反应都没有。他心里叹了口气。不过李洋的听觉是非常灵的,轻微的开关声也没能逃过他的耳朵。
大马迟疑了一下:“没有道理,李伯轩为什么偷自己的画,昨天晚上我们离开时他几乎站不住了,那不是随便装就能装出来的。”
大马盯住他:“哦,什么意思,你真的觉得东西是李洋联络外人合谋干的?”
关了手机,他朝大马眨眨眼:“马上就可以证实了。如果是她的话,擦掉遗留痕迹、扭锁盗画、关上堂屋门、甚至砸颜料瓶,都将是她。大马,这里头可能有着深奥的原因呢。”
欧光慈点点头:“走吧,去看看现场。”这时候,他已经对这个案子有了些兴趣。
“那笑声你有印象么?”
“你玩过藏猫猫的游戏?”大马插言道。
大马点头:“盲人,21岁了。他妈妈病逝后他的眼睛就坏了。”
欧光慈说:“不算,那只是你的推论,要使自己的推论得到支持,必须要有事实根据。”
范小毓的房门开了,探出了女孩子的头:“嗨,你们在说李伯伯家的事儿么,案子破了没有。”
“他好像把所有的指纹痕迹都消除了,那是在什么时候干的?”

02

欧光慈说:“是呀是呀,你以为我愿意吗。我也想办重案大案。小偷小摸的买卖交给治安处也就是了。”
“对,”大马认真地看着欧光慈,“如果是和谋,许多问题就可以解释了。”
大马道:“咱们继续说吧,您既然产生了那些想法,是不是有什么根据,过去的或者现在的都行,说说看?”

01

欧光慈和大马对视了一眼,继续道:“好极了,请你接着说。他躲开了你的手,然后呢!”
把欧光慈二人送上车时,李伯轩才真的表现出受不了的样子,几乎摔倒。康兰问他要不要她留下,李伯轩说:“算了。”
这时听欧光慈发问道:“对不起,我们找上门来就是想听听你有些什么想法,昨天你说得很少?”
欧光慈摇摇头:“当然不是巧合。你是在没有任何干扰的情况下的大胆假设,而她正相反——很快就会成为李洋的后妈了!注意,她等于说出了李洋的动机!”
“我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李洋的表情开始生动,“当时壁钟刚刚敲过八点。外边有风吹过屋檐,我觉得大院子门响了一下,当时我以为爸爸回来了,我叫了他一声,没有回答。”
送走客人康兰告诉二人,这柳总答应给他们剧团一些赞助,支持一个地方戏的排练。欧光慈心想:难怪,昨天感觉就像个演戏的。他对演戏的没有偏见,但是好感也不多。环视这家的陈设,和李伯轩的那个独宅完全是两种风格,康兰的家很欧化,包括家具。要不是墙上的一些康兰的古装剧照,你看不出主人是个演地方戏的。
李伯轩沉吟一下,道:“是的,有一些,但是不多。比如盲哑学校的学生他就认识几个,还有志愿者协会的年轻人也认识几个……可这些孩子……”
“在,他永远在家。噢,忘了说了,我儿子是个残疾人。双目失明。”李伯轩说着话时看看大马。
说得差不多了,女孩子开始打听那个案子。欧光慈把现场情况一一说了,最后道:“小毓,这个案子破起来也许很难很难。”
“我妈妈的大衣柜后边。李洋说,最危险的地方同时又是最安全的地方,他说得很对是吧……”
李伯轩和康兰的头马上探了出来,李伯轩问:“划伤啦?”
“那是正屋。”李伯轩介绍道,“亮着灯的那个地方就是我和我儿子的住处兼画室。两侧的厢房堆放一些杂物用。这样的院子在本市已经所剩不多了。大马,你小时候好像还来过我这里。”
“异常?噢,我不懂所谓的异常,感觉上和以往没什么两样。请进。”李伯轩开了门,领着欧光慈和大马进了门,“就和现在是一个样子……小心,地面有些滑。”
大马蓦然怔住了,半天才说:“听着怎么这么像说故事呀!”
坐在床上看书的欧光慈被大马那急切的声音弄得放下了书,他非常不乐意地冲着话筒骂道:“你们家火烧房子啦——什么事这么急?”
“可以。”李洋用力点头,“接下来这个门轻轻开了,虽然很轻,我还是听到了门枢摩擦的声音。我知道来坏人了,这个坏人一定知道我是个盲人。我觉得他蹑手蹑脚地地向我走了过来,像你方才那样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飞速去抓他的手,结果没抓住。那个家伙很灵敏。然后他就笑了,打了一个嗝。”
不知为什么,欧光慈突然有些感动。他问李洋可不可以抽一支烟,李洋点头说可以。欧光慈点上烟深吸了一口,问道:“接下来呢,能不能按照时间顺序说一说看。”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个小小巧巧的女孩子,十五六岁的样子,很是可爱。他对欧光慈二人有些戒备似的,听说是警察,方才噢了一声。康兰介绍说:“这是我女儿,范小毓。”
欧光慈看看李洋手上的伤,嗯了一声对李伯轩说:“没关系,擦破了一点皮。李洋,你接着说。”
“怎么样,感觉如何?”欧光慈靠在车门上问。
两个警察恍然大悟。欧光慈很少佩服一个孩子,今天他服了。
咔嗒,电话压了。
好一会儿,欧光慈开口问:“大马,你对那位康兰有什么感觉?”
“你在实验我。”李洋敏锐地感觉到了,“我能感到轻微的风。”
他抬腿出了屋子。
寒暄已毕,康兰先入正题:“欧队长,案子有眉目了么?”
“李洋,你能说说情况么。我觉得你至少听到了一些什么动静?”
欧光慈哦了一声,发现自己确实小看了该画家。
欧光慈看了看,果然。他指着一些翻倒和移位的东西,道:“你注意没有,搏斗周旋的痕迹的确很明显。”
欧光慈故作吃惊:“哦,此话怎讲?”
欧光慈扔开书,开始下床找鞋。李伯轩,嗯,似乎听大马说过此人。那是画界颇有些名气的一个人物,泼墨和山水尤为出名。大马刚刚分到刑警队的时候常说起此人并津津乐道,因为那个时候他们住邻居。后来大马有了自己的住处,说得也就慢慢少了。
车子穿过小半个霓虹闪烁的城区,插进了一条寂静的巷子。画家李伯轩住的是一个老宅,独门独院那种。大马说自己家早先住在偏西一些的第三个门。欧光慈嗯嗯地点着头,看了看门锁又看了看院墙。院墙上有一些铁蒺藜,但是爬进个人去还是不太难的。靠着院墙有一盏路灯,昏黄昏黄的照出一团黄光。巷子里空空寂寂没有行人。
李伯轩牵着李洋,康兰跟在后边走进了卧室。
可是大马这混蛋,老晚了把自己弄起来就为了小偷偷画的事儿,这不是拿着高射炮打蚊子么!不过也好,看看画家是什么风范,好歹使自己身上沾点仙气儿。
“哦……”小姑娘的得意之色立刻不见了。
“出事的时候他在干什么?”
“队长队长,你老还没睡吧……太好了。我有事找你,马上到。”
“现在有几个关键:一,窃贼是怎么进的院子,这一点很重要。照李洋的说法,此人是从大门进去的。这倒是很符合现实。你慢慢想。第二嘛,李洋说窃贼笑了一声,感觉上是个生人。大马,你觉得有可能是生人么?”
不知是不是路上的假设在起作用,大马怎么看都觉得康兰像在演戏。他默默地揣摩着队长的意思,竟发现这老家伙其实已经想在自己的前边了。不但想到前边了,而且为自己的假设找到了动机——骗取保险金。还别说,这种可能的确是有的。现在有点资产的人都上了保险。
康兰靠在红木柜子上,姿势很优雅。听了欧光慈反问,她说:“这些话从我嘴里说出来可能不太好,但是既然您问了,我也就不保留了。我觉得这事情很怪,搞不好出在李伯轩的那个瞎儿子身上呢。你们别看他什么都看不见,那脑子好用着呢!”
欧光慈抬起头来,向着康兰住的七楼看去,喃喃道:“我甚至知道她是谁——范小毓!噢,大马,不要把眼睛瞪得那么大,的确是她!”
欧光慈摆摆手,点上支烟慢慢吸着,那表情看上去很深奥,深奥的你不知道他想到哪儿去了。少顷,他开口道:“小子,你的假设把我的思路激活了。既然激活了,各种可能就纷纷出现了。康兰如果和李洋合谋呢?你觉得有可能么?”
欧光慈问:“你儿子呢,在家么?”
果然,随着一串咚咚的跑步声,门铃响了。
欧光慈说:“改日吧,见见是肯定的。”
“李先生当时不在家么?”欧光慈扭头发问。
“脑子都一样,只是思维习惯小有差别。噢,她来了!”
“男人还是女人,对不起,这一点必须问一下。”
“窃画?”
夜,静静的。的确有小风在吹。这样的小风在常人的感觉里似乎没有什么,但是在一个盲人的听觉中就不一样了。李洋说“有风吹过屋檐”。男孩子是灵敏的,仅就这听觉中的线索寻找窃贼却难透了。欧光慈必须多找一些感觉。
李洋扭头“看看”他爸,说道:“后来我开始和他周旋,或者说他和我周旋也一样。那时候我已经明白了他要干什么,我爸爸的命根子都在柜子里,他分明是来偷画的。我想抓住他,可总是抓不住。他利用时机断断续续地撬锁,终于撬开了。我当时急死了,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我去护着柜子不让他拿画,他就用力甩开我。你们知道,有眼睛的人和没眼睛的人力量是悬殊的,他很快就把我爸爸的画拿出了很多。我开始喊,可是我们是独门独院,喊死了也没人理。后来他可能是挑完了,把几幅小东西扔回柜子里,抱着选出来的跑了。我情急之下抓起窗台上的一瓶颜料砸了过去,后来……后来还用说么?”
李伯轩似乎有一种被看小了的感觉,插嘴道:“欧队长这你可错了,我这是大案呀,一共丢了26幅好画,保守的估计也值上百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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