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神的殿堂
作者:潘先耀
生殖和死亡是生物发展的两个基本机能。有些生物的亲体,甚至用本身死亡作为代价,以换得种类的繁衍,这是一种不可战胜的力量。在这个展览里,除了历来为人们所歌颂的伟大的母性外,还可以看到生物界也有伟大的父性。
如海马,负担怀孕和生育责任的并不是雌性,而是雄性。海马太太在费时而复杂的婚礼之后,用她那突起的乳头,把卵放进丈夫的育儿袋里。雄海马在卵进入它的育儿袋时,就用精液喷洒,使卵受精。卵成熟后,海马先生痛苦地分娩,生下后代。
又如在南极洲,唯一冬季进行繁殖的帝企鹅,是由雄鸟担任孵蛋,而由雌鸟负责喂养幼雏的。雄企鹅到达产卵地后,在风雪中把蛋放到脚上来回活动,不进任何食物,直到小企鹅孵出,冻饿时间竟持续4个月之久。做父亲的,真是艰苦卓绝啊!
还有雄斗鱼,在它自己筑成的浮巢下面展鳍舞蹈,以引诱即将产卵的雌鱼。雄鱼弯身抓住雌鱼,并把雌鱼翻转身来,一起沉向水底。于是雌鱼产卵,雄鱼射精。然后雄鱼放开雌鱼,把受精卵抓放到浮巢中去。双方重演上述游戏,直到雌鱼把卵全部产完。最后,雄鱼赶走雌鱼,紧紧看守着那些卵。待卵孵化后,雄鱼又看守着幼鱼,直到孩子们出巢……
植物自身不能行动,必须通过媒介才能完成授粉。植物的媒人可以是风,是水,但是最热心的红娘还是动物。性世界真是无奇不有。有种叫羊耳蒜的花,不但形状长得像熊蜂,并且还能发出一种相当于雌熊蜂分泌的外激素。雄熊蜂因此把羊耳蒜误认为雌熊蜂,企图同花进行交尾,结果碰上了花药。这种移花接木,就把上面的花粉带到了另一朵花上。
今天,繁殖生物学的进步,使得有知识的夫妇可以运用自然的、手术的、物理的、化学的等不同的避孕方法,在一定程度上,自由选择生孩子的时间和孩子的多少,甚至孩子的性别。这样做,有利于对孩子的教养,同时又能进行和谐的性生活,不必担忧并不期待的怀孕。
在供观赏的植物中,有些最赏心悦目的花,往往是不能传宗接代的,如水仙、丁香、菊花等。它们因为雄蕊变成了好看的花瓣,失去了性的功能,就只能依靠人工嫁接或插条来繁殖了。

人们通过参观这部分展览内容,进一步了解男女生育的机制,可以更有效地实行计划生育,把爱情、性欲与传宗接代分开来。性的历史原来完全属于自然范畴的,现在又增加了文化的含义。人们为了本身和后代的幸福,对自身的性行为进行自觉的控制。
法国自然历史博物馆的创始人布丰,在他著的《动物肖像》中曾写道:“假如人类从来没有狗帮忙,我们当初又怎么能发现、驱逐和消灭那些害兽呢?”真是这样,人类从最初驯养第一头狗开始,着手对繁殖进行控制。人类通过选择特征,实行近亲血缘交配,或是选择不同的种进行杂交,利用杂交优势。这样,培育出人们所需要的高产的,以及其他畸形的家畜、家禽和庄稼。人类运用关于性的科学知识,部分地把生物进化控制在自己手里。但是,对于家养动植物或野生生物的遗传基因进行选择,意味着打破千百万年来形成的适应性的平衡,使得适应未来变化的基因日渐减少,它产生的后果现在还难以预料。
我们中国科学家代表团到巴黎幽静的法国自然历史博物馆访问的时候,那里正在举行一个关于“性的自然史”的展览。不少青年男女在那里蛮有兴趣地参观了解从植物、动物到人类的交配和繁殖的知识。巴黎虽然是一个浪漫的花都,可这却是一个严肃的科普展览。展板上摘抄着一位西方思想家批判世人对待“性”问题所采取的道学的或轻浮的态度的语录。他说:“人们采取一种同哲学思考和科学观察毫不相关的假正经态度,不谈及爱情,或只讲几句玩笑话。人们不想看到的,这正是事物的关键所在,也是世界最大的奥秘。”
“性”和世界上其他事物一样,也有一个发生发展的过程。三四十亿年前,地球上第一个大分子的原始生命诞生以后,开始仅仅靠个体分裂繁衍,生物的变异还是很单调的。自从大自然“发明”了性,雌雄结合产生新的个体,从而使物种进化加速,地球上陆续出现了从细菌到人类的形形色色的生物。这个展览运用丰富的科学资料和生动的艺术形式,说明两性结合产生后代是一种创造,而不是复制。
在这方面最野蛮无礼的,要算是一种臭虫了,雄虫对雌虫进行突然袭击,跳到雌虫背上,用锋利的交尾器在雌虫身上钻一个孔,然后把精液射入孔内,让精子顺着血淋巴液运往卵子。这种奇特的交配方式,叫“生殖道外射精”。
人们发现生物间互相联系,除了依靠视觉和听觉外,还有化学信号。昆虫的外激素就是性的化学信号。雄蛾触角上的外激素接收器官极其敏锐,可以感觉到几公里外的雌蛾位置。现在人们就利用外激素,作为诱捕害虫的手段。看来,人们运用关于性的科学知识的范围,还广阔得很哪!

甚至个别还有上当的,交尾后雌虻发现得到的竟是一个空茧壳!
法国哲人卢梭说得好:“避免邪念的唯一办法,就是除掉神秘。”根据中法文化协定,这个展览会又到中国来展出,这对开阔我国广大观众在性知识方面的视野,起到了良好的启发作用。
如果没有性,连我们人类自身也不会出现,也许至今地球还是一个只居住着细菌和几种藻类的寂寞世界。
由雄性动物排出的成百万的精子,都向一个卵母细胞进攻,但是获胜者却只有一名。如鱼类的精子与卵结合时,要通过一个漏斗形的珠孔,当幸运的“冠军”通过这扇“窄门”之后,孔道就立即闭塞了,以阻止其他精子进入。动物生活在水中时,受精过程顺水推舟,还是比较容易的。当动物发展到登陆以后,由于环境复杂变化,受精的方式就困难多了。因为精子容易干涸,不少雄性动物都是通过阴茎把精子直接导入雌性动物体内,如哺乳动物就是这样。但是也有些没有阴茎的雄性动物,则把精子放在一个称为“精子托”的小囊内,然后把精子托置于体外,吸引雌性动物前去受精,例如蜈蚣就是采取这种奇妙的方式。雌蜈蚣在地上找到精子托后,就衔在口中,然后产卵,再用保存在口中的精子,给卵受精。雌性动物自己给卵受精,确是很少见的。
动物间进行性引诱的手段,花样繁多。如禽兽啼鸣,蜂蝶飞舞,鸟类换上华丽的婚装,蛾类散布芬芳的气味,萤火虫发出晶亮的“讯号”,雄燕鸥则向雌燕鸥赠鱼定情等。对歌邀舞,谈情说爱,穿新衣,洒香水,戴首饰,以至请客下聘礼等等,真是心机用尽了。
春天来了,太阳给每个生命带来无限的欢乐,花儿盛开,松鸡展翅,鱼儿产卵,各种动物发情。
人类还通过对生物性生理规律的逐步掌握,用来为自己的生产和生活服务。如雄性动物通常是好斗的,饲养比较困难。人们了解到雄性的性腺作用,就对雄性动物进行阉割,即割去睾丸,不但温驯得多,肉也长得更多更快更好了。又如人类认识到影响鸟类性活动的各种外界因素中,作用最大的是光照。于是对尚未性成熟或性活动休止期的北京鸭,进行人工的“长日照”,就会表现出性活动来,同时迅速增长体重。
人们在展览中,可以看到在电子显微镜下放大了几万到几十万倍的人和其他动物的精子照片。各种精子的构造是大体相同的:前面有用以穿透卵子膜的坚硬核头,中间有提供能量的绒粒体鞘,尾部则是帮助运动的鞭毛。自然界真是有趣莫测:最大动物的精子,却是很小的;有些小动物的精子,倒是很大的。几十米长的雄鲸的精子,却小到只有在显微镜底下才能看到;而甲壳类中米粒般的介形虫的精子,如果展开来竟比它的身体还要长哩!
法国自然历史博物馆是很重视讲解工作的。这次展览在北京自然博物馆开幕那天,随展来华的法国博物馆学专家默尔格小姐,亲自站在陈列厅里给观众进行讲解。有观众问她:“性的重要意义何在?”她微笑着回答说:“如果没有性,连我们人类自身也不会出现,也许至今地球还是一个只居住着细菌和几种藻类的寂寞世界哩!”
这部分展览里,还运用了一些诗歌和绘画,来表现这些动人的自然史中的诗情画意。如有一套连环画描绘了关于舞虻赠送聘礼的趣事。舞虻是一种肉食性昆虫,雄性特征是前足的跗节很大,能分泌出丝来。雄舞虻在求婚前,先捕捉一只小虫,用丝茧包裹好,作为送给追求对象的聘礼。如果雌舞虻对聘礼感到满意,就来与雄舞虻一起飞行,接受茧包,然后交尾。交尾完毕后,雌舞虻咬破茧包,美餐一顿。也有些种类的雄舞虻,没有那么讲究,只能送一只没有包装的猎物给情人。
在这个“性的自然史”展览的结尾部分,人们可以观赏到收藏在巴黎罗浮宫里的达·芬奇的杰作《谜一样的形象》和毕加索的名画《拥抱》。这个展览真使观众既得到了知识,又满足了美的享受。我想,只有优美的艺术,才能逐走丑恶的淫画;也只有科学的性教育,才能引导人们正确对待自己的性生活。我记得在巴黎,一位法国博物馆的专家同我谈到为什么要办这个展览的时候,他曾深情地站在维纳斯像前对我说:“只有在爱神的殿堂里,才没有海妖施展伎俩的地方。”我今天回味起这句话来,似乎悟到了一点教育的哲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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