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候破晓的燃灯者
作者:杨津涛 晓玉
P2(周辅成)先生说:“古代希腊人虽然一个也没有了,但只要人类还存在着,他们那些寄托其理想的活动力之文物,流传下来,就会给我们后人以莫大的文化启示、鼓舞和慰藉。我们很可感觉到几千年前的人类精神文化,那些天才的灵魂与人格,与我们息息相关,并对我们殷切关照。”
赵越胜当年曾在一篇文章中写道,“不管天光大开,还是烛光掩映,清醒的灵魂总守候着,只要有人守候,就总有破晓的可能。怕就怕我们都沉睡了。守候于幽夜是一种幸福,正如西西弗斯是幸福的一样。”后来他将文章寄给辅成先生,先生读后回信说,“愿与你和朋友们共同守候。”——“燃灯者”在坚守与启明之余,需要的不也正是守候吗?
辅成先生对抵抗极权是有其自觉意识的。当赵越胜被拉波哀西《自愿奴役论》深深震撼的时候,先生意味深长地告诉他,“做奴隶不可怕,人因不可抗拒的原因而沦为奴隶的情况时常会有,但记住不要自愿做奴隶。读书思考就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沦为奴隶而不知。”即使在“文革”中,辅成先生编的书,也敢于在序言中宣示,人道主义是“发展的必然趋势”;上世纪八十年代末,辅成先生因为一个曾参选人大代表的学生联系工作,而被“退休”;先生晚年依旧对社会丑恶痛心疾首,“现在的时代似乎不是做学问的时代,做学问的人没市场,没有学问的人满天飞。这不是出人才的时代,而是毁人才的时代。”2009年先生去世,在遗体告别仪式上,北大校方竟无一人出席。
在阿伦特看来,独立思想是人们抵抗极权统治的最后一道防线。即使在黑暗时代,人们被剥夺了所有的公共空间,但是却依旧能保有思想的自由。“文革”中的辅成先生也从未放弃对人道主义思想的坚持。学者徐友渔在评说《燃灯者》中周辅成与赵越胜的关系时,还特别提及了顾准与吴敬琏、刘凤祥与杨小凯这两对师徒,正因为“文革”中也有这些信奉真理的思想者在,知识才得以薪火相传。而想当年,又有多少知识人弃操守于不顾,或为宣传机器所迷惑,以至为虎作伥。比如文革写作组“梁效”中,就不乏鼎鼎大名的前辈学人。前几天恰在读商昌宝《作家检讨与文学转型》一书,又知道了很多大作家都曾违心地自作检讨,或检举他人。
今天的读者对周辅成和赵越胜两个名字都已陌生,其实他们都曾是风云一时的人物。早在抗战时期,辅成先生就与唐君毅、牟宗三合作传道,成为一代伦理学大家。至于作者,在上世纪80年代,他所主持的“赵越胜沙龙”亦曾闻名遐迩,当年的参与者,如甘阳、徐友渔、陈嘉映、范竞马、周国平等都已功成名就。
在2011年年末,赵越胜的《燃灯者:忆周辅成》登上各大读书媒体的年度好书榜,实至名归。所谓“燃灯者”,在书的扉页开宗明义:“是知灯者,破愚暗以明斯道。”“燃灯者在佛家是指片语可开悟人的觉者。贩夫走卒、引车卖浆者皆可为燃灯者。辅成先生,不用说就是这样的燃灯者,而且是燃巨烛之人。”赵越胜如是说。
P1世间何其美好,人生何其诱人,少年心事岂可郁于尺寸得失。世事曲折难料,哪里来那么多的称心如意。离你远去的,如若再回来,便是你的;倘不再回来了,它就不属于你。光阴稍纵即逝,耗费在烦闷里头久了,错失的便更多。平和心态面对生活。
作为一本回忆录,《燃灯者》除了在内容上引人入胜外,文笔也是无可挑剔的。正如作者的老友梁治平说的那样,“越胜嗜书,然甚惜墨,有文章,必为佳作。”只是这些佳作从前大都只在朋友圈中流传,赵越胜从未想要将它们付梓发表。这次的《燃灯者》先由香港牛津大学出版社出版,收有《辅成先生》、《忆宾雁》、《骊歌清酒忆旧时》(回忆朋友唐克),已收入李陀编《七十年代》)三篇文章;湖南文艺出版社的大陆版,删去了后两篇,另外补上了发表于《读书》的《聊与梅花分夜永——辅成先生百年祭》一文,所以这本《燃灯者》成了名副其实的“忆周辅成”。

P51先生说,权力、地位并不带来善。权力只在弘扬和实现善时,才是道德的。先生援引《孟子》:“不仁而在高位,是播其恶于众也。”——权势者,更得心中有大爱,否则真人民之大不幸。
一段最朴实最感人的师生情,一曲千回百转感人肺腑的精神长歌,再现了一代大师的风骨与情怀。厚重如山,空灵如诗——两代学人精神相续的心灵史、思想启蒙史。
P46由仇恨浇灌的心田最适合生长致命的毒芹,只有自由与博爱的乳汁才能养育高贵的人格和优雅的心灵。做奴隶不可怕,人因不可抗拒的原因而沦为奴隶的情况时常会有,但记住不要自愿做奴隶。读书思考就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沦为奴隶而不自知。
1975年,还只是工厂“半文盲”的赵越胜结识了北大哲学系的周辅成教授,从此聆听教诲,直至先生去世。在作者的这本回忆中,对老师言必称“先生”,钦佩与感恩之情当真是溢于言表。赵越胜追述了辅成先生对他的传道授业,内容从苏格拉底到康德,地点由室内到街头,一幕幕都足以让人感动。作者在展现先生精深的学术造诣的同时,更刻画了老一代知识分子在黑暗年代对人格与学问的坚守。依据通常对知识分子的定义,知识素养与社会良知两个条件缺一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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