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诀
作者:陈勤
在清理母亲的遗物时,他发现了母亲留给自己的信。原来,早在两个月前,母亲就已经知道自己患上了癌症,将不久于人世。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所以我只煮了一碗,面在冰箱里,自己去煮。”母亲说。
煮就煮,他走进厨房。母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水开了再下面条,然后等四五分钟就行了。”
的确,他不会煮面,也不会做其他家务事,从小到大,所有的活都是母亲一人做。
他的生活注定与快乐无缘,虽然母亲对他百般呵护,旁人的歧视,前途的渺茫,仍让他痛苦不堪,自卑像一条毒蛇紧紧缠绕着他,他甚至怨恨母亲不该把自己带到这个世界。
几天后,母亲把二百元钱交到他手上:“这是你一个月的生活费,我这段时间要出差,你自己照颐自己。”母亲说完,提起包决绝地走了。
一下午,他的肚里响如擂鼓。
“你病了吗?”他冷冷地说。“我没病,”母亲抬起头,盯着他,“你都这么大了,难道就不应该学会自己做饭?我侍候了你十六年,还要侍候你一辈子吗?”
他接过钱,转头,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他终于炒出了生平第一盘菜,他把它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听到响声,母亲只是抬了抬头。
正午的阳光将他的影子缩到最短,公园里的人渐渐稀少,他叹口气,拿起拐杖。
在一次联谊活动中,一位腿有残疾的企业家引起了大家的兴趣,据说他只有初中学历,十多岁时就成了孤儿,靠着捡破烂起家,最终创立了本市有名的何氏集团。在座的人都想听听企业家非凡的创业经历,几杯酒下肚之后,他说,其实创业经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成功的秘诀,我愿意拿出来与大家分享。
选自《短小说》
孩子,用这样的方式让你学会自立,是妈妈不得已的选择,母亲在信中说,也许你一直认为妈妈带你来到这个世界是个错误,但是妈妈希望你能明白,不管是不是错误,人生没有如果,只有直面现实,勇敢地走下去,你才能找到自信和生活的乐趣。妈妈不能再爱你了,从今后,你要自己爱自己!
这是他为母亲做的第一顿饭,也是最后一顿饭。几天后,母亲竟永远地离开了他。
第二天,母亲依然没有做他的饭,他终于愤怒了,拖着残腿来到书店,买回了几本菜谱,他不信没有母亲自己就活不下去。
那一年,他十六岁,是一个非常叛逆和糟糕的孩子。因为是单亲家庭,母亲既要照顾他,又要挣钱养家,常常两者不能兼顾。终于有一回,他独自在家门口玩耍,不小心从高坎上摔下来,落下终身残疾。
他的心一下跌入冰窖,母亲竟然不煮他的一份。
可是当母亲推开门时,他却愣住了,一个月不见,母亲瘦了很多,两颊深深地陷了进去。他的心忽然一酸,很想上前给她接住包,最终却没有动。看着桌子上丰盛的午餐,母亲露出了满意和赞赏的笑容。
那天,他早早做好了饭菜等着母亲归来。母亲一定会以为他的生活一团糟,他想象着母亲的惊愕,心里充满着胜利者的喜悦。
“我不饿。”他赌气进了自己的卧室,躺在床上。
他开始出入菜市场、超市,扛着米、提着油艰难地爬上六楼。其实楼下小卖部的阿姨主动说要帮他送到家,他却拒绝了,他要让母亲看看,没有她,他照样能活下去。
有一天,母亲让他到隔壁王师傅家学电器修理,他偏要跑到公园里一个人发呆。
一个月终于过去了,虽然过程艰难,但是他惊喜地发现自己学会了很多:炒菜、做饭、买东西、与人沟通……原来很多事情并不像想象中那么难,自己也不是一无是处,自信在他心里悄悄生长。
推开家门,母亲正坐在窗下织毛衣。“回来啦,自己做饭去。”母亲说。他有些诧异,从来母亲都是做好了饭菜等着他的。
他的心一凛,母亲已经开始烦他了,他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企业家的故事讲完了,包厢里静悄悄的,每个人都在体会着他成功的秘诀。
以前,母亲哪怕有事离开一天,都会万般不舍,提前给他安排好一切。
晚上,他走出房间,母亲正在吃面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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