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痕
作者:庄秦
这个收费员姓赵,他是王医生的小舅子,平日里陈水娇都管他叫赵哥。
王医生没有回答,而是使劲踩了一下刹车,“吱——”的一声,轿车停在了土路上,却没有熄火。王医生转过头,阴恻恻地望向陈水娇,同时从怀里摸出了一个东西。那是一把匕首,刃口闪烁着寒芒的锋利匕首。
陈水娇也问过小海,为什么找不到那位神秘的老中医?赵哥每天都带他去了什么地方?
王医生捋了捋大胡子,笑着从抽屉里摸出五张百元大钞,说道:“就算我没收他们的钱,你的提成款,也一分不会少的。”
王医生点了点头:“是的,我把老中医带到省人民医院做了一系列全面检查,最后证实他的脊椎没出问题,只是腰扭了一下。我赔给他一大笔钱,现在他已经可以下床走路了。我还承诺,如果他把药方交给我,我还会给他另外一笔钱。”
半年前她带着七岁女儿阿妹到省人民医院来看病。阿妹五岁时在乡下出门割猪草,从一条断头土路的尽头摔下悬崖,虽然救回一条命,但苏醒之后就变得又聋又哑。后来陈水娇听乡下的赤脚医生说,大概是阿妹脑袋里的某个神经被摔坏了,省城大医院说不定能用开颅手术治好阿妹的病。
“那我的提成款怎么办?”陈水娇冲进诊疗室,大声向王医生问道,“你为什么不收朱玛和小海的钱?难道你突然成了大善人?”

尾声

“呵呵,我可没法治他的病。我得那种病的时候年龄还很小,根本不知道老中医给我开了什么药。不过,我会带小孩去找那位老中医,请老中医为他开药方。只要拿到了药方,以后我就可以依样画葫芦,替其他得了这种病的病人治疗了。”王医生的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只要我懂得针对某种疑难杂症的特效治疗方法,而且有真正的治愈病例,我就可以大张旗鼓地进行宣传,收更高的价格!同时,我也可以安心睡个好觉,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在西方宗教中,有一个名词,叫做“圣痕”,又叫“圣伤”,英文“stigma”,词根从“纹身”的单词而来。圣痕被视为一种超自然现象,在西方宗教历史里,经常会有异象出现在圣徒的身体上,比如手掌心与头部大量无缘无故流下鲜血,但却一处伤口也找不到。有的圣徒,甚至连眼睛与身体其他部位也会无缘无故流血,似乎有种说法,流血的地方越多,圣徒的神圣力量就会越强大。
“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我们?我们和你无冤无仇!”陈水娇歇斯底里地求饶。
难道小海得的是传染病吗?阿妹正在因为和小孩接触过,所以才被传染了吗?
小海每天回到小平房,就待在自己屋里不愿出门。只有当阿妹出现在他屋里时,他脸上才会露出一点笑容,说一点话。只可惜阿妹又聋又哑,根本不知道小海究竟对她说了什么。
“所以,你决定为他治病,而且还不收钱?”
一位女医生正细致地擦掉阿妹皮肤上的血污,陈水娇冲进来的时候,这位女医生正诧异地自言自语道:“咦,好奇怪,这么多鲜血,怎么这孩子的身体上,一处伤痕都看不到呢?”
以前生物学家认为此种寄生虫只能寄生于马的皮肤上,但这个女孩浑身流血的情形,却让人们对其有了新的了解与认识。
坐在副驾座上的陈水娇把后排的女儿阿妹抱到胸前,弯下腰,佝偻着身体,紧紧护住阿妹。
陈水娇懵了。什么?阿妹身上到处都是血?她受伤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陈水娇甩开老师的手臂,冲进校医室里。只见阿妹已经褪去了上衣,在她的双肩、肋骨处,一片嫣红。不过,那不是淋漓的鲜血,而是干凝的血污。
可奇怪的是,虽然服用了十多天草药,小海身上依然会出现鲜血,擦掉鲜血后,皮肤上没有一点伤痕。老中医的药方,似乎没有起到丁点儿效果。
那个男孩叫小海,他母亲的名字,则因为方言实在太难听懂,济世诊所里的王医生只能依稀记得一个谐音,大概是叫“朱玛”吧。
陈水娇是个医托。所谓医托,便是在医院外寻找外地来的病人,最好是得了疑难杂症的病人,先套上近乎,再用花言巧语把病人骗到私人诊所看病。不用说,私人诊所一定会用最差劲的药,收最贵的价格,把每个病人都当做摇钱树或提款机。而每送一个病人去私人诊所,陈水娇都可以得到私人诊所所赚利润百分之二十的提成款。
“是吗?”男孩惊喜交加地问道。而他母亲也听懂了陈水娇的话,立刻用半生不熟的别扭语调问道:“那个,老中医,在这家,医院里,吗?”
此种寄生虫原产地在西北地区与前苏联某加盟共和国接壤的地方,最喜欢寄生于当地马种的臀部与背部,甚至还能钻入马皮内。当其寄生于马身上的时候,可以利用吸盘,以一种类似于物理学里“渗透压”的作用机制,将马的皮下鲜血渗透到皮外,皮肤上却找不到一处伤口。
“呵呵,我和阿赵跑了几天路后,我觉得日子不能再这么过下去了。做了什么事,就得把这件事承担起来,不能一走了之!亡命天涯,又能逃到哪里去?逃得了一时,逃得了一世吗?就算瞒住了所有人,也瞒不住自己的心啊!所以,我带着阿赵回到了那座偏僻山村,找到了老中医!”

1

济世诊所停业,陈水娇也随之失去了她的饭碗。
不过,对于另一群生活在黑暗里,并梦想凭借手中一个身体会流血的男孩来敛取钱财的人来说,关于这个女孩的新闻,是真正的噩耗。他们刚发展出来的信徒,已经不再相信这个男孩是所谓的神迹。
“不过——”王医生顿了顿,说道,“那位老中医也说了,身体无缘无故流血,却没有伤口,有很多种原因,不能一概而论。比如说,小海流血的原因,就和我小时候流血的原因完全不一样。所以,要治好阿妹的病,就得带她去见见那位老中医,望闻问切之后,才能开出药方。”
“呀,你受伤了?还排什么队呀?快去急诊!”陈水娇叫了起来。
小海身体流血,至于是圣痕,还是某种疾病,暂时还不得而知。但当王医生看到小海无缘无故流血的身体后,立刻就想到了自己准备开创的新事业——创立某种邪教,借机敛取钱财!而小海,正是创立邪教的最佳工具,只要让这个浑身没有伤口但却在流血的小孩出现在教众面前,就能让所有人都相信他是真正的圣徒。而王医生,则是这位圣徒的代言人。
那对母子,母亲年约三十,穿着一件肮脏的蓝布衣服,头发层层叠叠地盘着,耳垂钉着几粒俗气的黄金耳坠。儿子十岁左右,也穿着蓝布衣服,眼睛黑溜溜的,但似乎没有什么精气神,脑袋耷拉着望向地面,许久都不见抬头。
从药房那儿,她证实了小海母子确实没花一分钱,就领走了大包小包的草药。收费员还说,是王医生亲自把病人领到药房,并嘱托不用收钱的。
最多一年,等她赚够钱,就可以带着阿妹回乡下,赎回宅基与田土,再开一家小卖部养家糊口。
其实,陈水娇自从当了医托之后,也从来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那群人经过一番商议之后,只好开着车,带小海来到一个偏僻的地方,把小海推到车下,然后扬长而去。不过,这对于小海来说,倒也是个不错的结局,因为他在电视上已经认出了那个浑身也在流血的女孩,正是那个喜欢在他屋里看花花绿绿课本、却不会说话的聋哑女孩。

“王医生,你不要开玩笑?你这是要干什么?”陈水娇看着匕首,惊慌失措地叫了起来。
学校老师带着阿妹走进校医室,只过了几分钟,一个老师便急匆匆地冲了出来,一把揪住陈水娇的衣领,愤怒地叫道:“你对你女儿做了什么?怎么她身上到处都是血?”
傍晚时分,山路旁的房屋越来越少,路也越来越窄。王医生忽然扭了一下方向盘,轿车驶下水泥马路,进了一条满是碎石与黄沙的烂土路,车身也不停颠簸了起来。
唉,阿妹这孩子从来没读过书,乡下的学校也不收聋哑人。听说省城里有专门给聋哑人开的学校,可没钱读不了啊……陈水娇的眼圈都快红了。
陈水娇笑了笑,以和善的语调向这对母子问道:“你们是第一次来这里看病吧?”母子一同点头。陈水娇又问:“是孩子生病了吧?生了什么病?”
当轿车向悬崖底部跌落的时候,王医生发狂般用匕首刺着陈水娇的后背。而陈水娇则死死护住阿妹的身体,并忍住剧痛,嘲笑般对王医生说道:“你不知道吧,你开车带我们来的地方,是我和阿妹的家乡,你现在停车的地方,正是阿妹五岁时跌下悬崖的断头路……”
陈水娇愣了愣,她现在住的那套破破烂烂的小平房,正是王医生租给她的。除了她和女儿住了一间屋,其他几间屋全都堆着杂乱的破旧玩意儿。要收拾出一间房,倒也不难,但王医生为什么要让她这么做呢?让朱玛母女住下来,难道是想细水长流榨干这娘俩的钱吗?

3

“那位老中医住的地方,还有多远呀?”陈水娇不停地问。王医生总是微笑着回答:“快了,快了……”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能治呢?王医生说过,有个偏僻山村的老中医可以医好,可事实证明,花了大价钱买来的药方根本不管用。现在,还有谁能帮她和她的女儿呢?
“什么圣痕?明明只是一种寄生虫而已嘛!想骗我们的钱,门也没有!”信徒们纷纷离去。
可惜,电视栏目组的热线电话始终都没有响起过,好像这世界上根本没人能治好身体无缘无故流血的怪病。
那家聋哑人特殊学校并不难找,只打了个114查询电话之后,陈水娇就带阿妹来到了市郊的那家学校。交了钱,学校便安排体检,只要体检通过,就可以让阿妹进学校念书了。


因为王医生躺在医院病房不能下床,济世诊所也暂时停业,陈水娇不用再去省人民医院忽悠病人,她每天只忙一件事,就是给小海煎药,早一次,晚一次。而王医生也特意让赵哥给她送来一笔钱,算作她照顾小海的辛苦费。
真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事不宜迟,陈水娇立刻领着女儿阿娇,上了王医生的车。


轿车出城后,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绕来绕去,越走越荒凉。
每次有病人来到济世诊所,王医生都会抡起不见血的刀子,把病人的每分钱都榨干敲尽,从来没有不收钱就看病的说法。而没收小海母子的钱,就意味着陈水娇得不到一分钱的提成款。
“这么说,阿妹的病有救了?真是太好了!”陈水娇发出一声欢呼。
轿车颠簸了一下,竟突然向前冲了出去。陈水娇用手掌按到的地方,正是轿车的油门。
于是陈水娇就成了济世诊所的医托,每天都从省人民医院的挂号大厅里忽悠一两个病人到济世诊所来看病。当然,只过了几个礼拜,她就意识到女儿阿妹的病根本没可能治好,但她却继续当着医托,因为她发现,当医托赚钱实在是太容易了。
“哦,你去找他了?”
原来,一直以来,王医生都没睡过好觉啊!
那男孩的眼角下,滑下两行嫣红的鲜血。而在他的脸颊上,也红扑扑的,但不是红润的血色,而是干凝的血污。
不过,圣徒只能有一个,如果浑身流血的人多了,圣徒也就不值钱了。
现在的朱玛,正躺在一口干涸的深井里,大概浑身都已经腐烂了吧。
但她是医托,绝不能心慈手软,可她又实在不忍心看到这对母女住在自己隔壁,于是她忍不住问小海:“你们拿了药后,为什么不回家去吃呢?王医生为什么要安排你们住在这儿?”
不过,小海的母亲朱玛,则是这项新事业的绊脚石,有她在,王医生就没法完全控制小海。所以王医生特意演了一出戏,请来一位朋友在山村里扮演老中医,把朱玛留在了村子里——当然,朱玛从此便不和那位老中医一起消失了,再也不会出现在人们眼前,所以后来赵哥驾车带小海来找,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轿车驶出了土路,车轮下,是黑暗的深渊。
小海总是摇摇头,答道:“我也不知道他带我去了哪儿?反正每天我们都去了不同的地方,一到地头,他就把我留在车上,他下车去问人,然后领着人来看我身上流血的地方,还把血洗净,让别人看我的皮肤上没有一点伤疤。可是看完皮肤之后,过不了多久,我身上又会出现新的鲜血……”
“呃,王医生正好昨天出院……不过,他也没法再开诊所了,因为他带小海去找老中医看病的时候,留下了自己的真实名字……所以他和我一样,都得躲一躲风声,过段时间再回省城。小陈啊,这段时间,你就自己照顾自己吧,给诊所拉客的业务就暂时告一段落。等诊所以后重新开业了,我再与你联系!”
但没过多久,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人,来到了陈水娇租住的小平房里。当陈水娇听到敲门声,打开门后,竟看到门外站着的,是剃光了大胡子的王医生。
“可你脸上到处都是血呀……”
说起来,王医生也很惨啊,虽然他骗来了这辈子都用不完的肮脏钱,但当他幡然醒悟花大价钱买回药方,准备洗底重新做个好人的时候,药方却完全没有半点效用。而现在,王医生还得和他小舅子一起跑路,亡命天涯,天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那天,赵哥一大早带着小海离开小平房,可是当天晚上,小海却没有回来。
“什么?!王医生没收你们的钱?”这次轮到陈水娇惊讶了。

女孩身体无缘无故流血竟与传说中的汗血宝马有关,这个新奇的新闻素材立刻吸引来了众多记者,科普作家纷纷撰写相关的文章,一时间女孩成为了新闻人物。
于是陈水娇卖掉乡下的宅基与田土,带着阿妹来到省人民医院。没想到她还没挂上号,就被另一个医托骗到“济世诊所”,所有钱都花光了,阿妹却只得到一堆枯黄的草药,吃完后依然又聋又哑。
医生们对女孩进行了全方位的检查,从她的皮肤上提取到一种古怪的寄生虫。
“哦,原来是这样啊……”陈水娇不再说话,默默地看着前方。

“没用的,小陈,不管你怎么保护阿妹,我都会杀死你和她的。”王医生再次发出狰狞的笑声。
男孩却笑了,他用普通话说道:“阿姨,你别急,我没受伤。”
“王医生,你怎么不开灯呢?”陈水娇怯生生地问道。

2

听到陈水娇的问话,男孩抬起了头。当陈水娇看到男孩的脸时,不由得立刻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但老板说的话,就是真理,而王医生正是她陈水娇的老板。
正准备行凶的王医生,身体已经侧过来了,根本没法踩刹车,轿车飞快地前冲,突然之间,王医生感觉身体出现了一种古怪的感觉——那是失重感。
第二天,过路的砍柴人发现了悬崖底的失事轿车,打开车门后,看到里面两个大人都已经死了,而在死去的女人怀里,抱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女孩,那女孩的眼睛还睁着,正惊恐地望着砍柴人。
王医生却笑了:“我小时候,也得过同样的病,但那位老中医却确确实实地替我治好了病。他给我的药方没有效果,是因为他给了我一份假药方!如果那天我不酒后驾车出车祸,第二天带着剩下的钱去找他赎回小海的母亲,他就会把真药方交给我。”
而那种当地马,则正是传说中的“汗血宝马”。
当陈水娇发现自己受骗了,便跪在济世诊所外,请诊所里那位留着大胡子的王医生把钱退给她。王医生担心影响生意,只好走出诊所,对她说:“现在你女儿没痊愈,不是我的药不好,而是她还没服用完整个疗程。剩下的药费你不用担心,只要你也去省人民医院给我带病人来,我就免费给你女儿开药,还能让你再多赚点钱。”
急救医生赶来后,认为当车辆下坠的时候,女孩的母亲紧紧抱着她,用自己的身体为她做了缓冲,就像一个肉垫子一般,保住了她的性命。真是伟大的母亲!
“那……王医生呢?”陈水娇吃惊地问道。
当天晚上,小海回到了平房里,但朱玛却没回来。陈水娇问小海,今天去看病的情况怎么样?他妈妈去哪儿了?小海答道:“今天王医生带我坐了好久好久车,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见了一位胡子好长好长的老医生。那个老医生说肯定能治我的病,但收的药费却很高,王医生身上带的钱不够……后来老医生还是给我开了药方,拿了药,但却把我妈妈留下来,得等王医生明天把剩下的钱带过去,才能把我妈妈放回来……”
事实上,老中医也答应只要收到一大笔钱,就可以把治疗身体无故流血的所有办法都交给王医生。所以,替阿妹治疗的药费,全都由王医生来承担,陈水娇无需支付一分钱。
幸好聋哑人特殊学校里的老师,都是一群有爱心的人。他们帮陈水娇联络到了电视台民生节目的主持人。很快有关阿妹病情的节目就登上了电视屏幕,温柔善良的女主持人煽情地说道:“谁能帮帮这对可怜的母女?如果电视屏幕前的观众,有办法治好阿妹小朋友的病,请及时与栏目组联系,我们的热线电话是……”
所以当王医生在电视上看到关于阿妹的节目上,立刻做出一个决定,必须杀死这对母女!如果她俩被他的同行找到了,他就没法再赚钱了。于是他立刻回到省城,找到了陈水娇与阿妹,并且驾车把她俩带到了偏僻无人的郊外。
“王医生,什么新事业?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你把话说清楚好吗?就算你要杀我们,也让我们死个明白……”看着王医生狰狞的面孔,陈水娇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她清理了一下这大半年的收入,虽不足以回乡下赎回宅基和田土,但勉强开家小卖部还是没问题的。不过,当她看到女儿阿妹整天缩在小海以前住的那间屋里,认真翻着小海留下的课本,陈水娇忽然想,还是别回去了,就在城里找份平平常常的工作,让阿妹去聋哑人可以读的学校念书吧。
翌日清晨,陈水娇接到赵哥打来的电话,说经历了三个月的寻访,他们终于找到了那位老中医。说起来那位老中医真是可恶,不仅要收足药费,居然还要求赵哥额外付滞纳金与朱玛这三个月的伙食费与住宿费。更可恨的是,小海的病根本就没好,老中医开的药一点效果也没有。
“咦,你怎么知道他给的是假药方?你又怎么知道给了剩下的钱,他就会给你真药方?”
赵哥一气之下,与老中医吵了起来,还率先动手把老中医推倒在地。那老中医摔倒之后就再也爬不起来了,好像伤到了脊椎……赵哥吓坏了,连夜驾车带着小海和朱玛,离开了老中医所住的那个偏僻山村,把小海母子送回了他们的老家。而赵哥也不得不跑路,暂时亡命天涯,等风平浪静后再回来。
“还看不出来吗?我要杀了你,还有你那又聋又哑的女儿阿妹!”王医生狞笑着答道。
为女孩治疗的经费不用人们担心,已经有好几位知名影艺明星主动提出要给予资助。等待女孩的,必然将是个美好的未来。
半小时后,木门开了,朱玛和小海却没出来,倒是王医生探出半个脑袋,朝陈水娇挥了挥手。陈水娇赶紧走到诊疗室门口,听到王医生对她说:“小陈呀,今晚你腾一间房出来,让朱玛和小海住,行不行?”
小海好像还挺喜欢眼前这个不会说话的小妹妹,立刻递了一本花花绿绿的课本给阿妹,说道:“你拿去看吧,送给你。”虽然阿妹听不到小海的话,但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顿时露出喜悦的神情。
这娘俩如初入大观园的刘姥姥一般,看着省人民医院挂号处外排队的人龙,瞪大眼睛不知所措。他们大概第一次来到这里,竟被挂号大厅里的气势给吓了一跳。
“老中医住在这条路里?”陈水娇诧异地问道。
看来那位老医生住的地方很偏僻,附近连个可以提款的地方都没有。
安顿好这对母女,王医生便回诊所去了。陈水娇本想带着女儿阿妹跟在王医生身后,回济世诊所领走今天的提成款,但小海一回屋便取出一套小学课本认真读了起来。现在的小学课本印得花花绿绿,阿妹一见着,眼睛就不会转了,还跑进别人屋里,直勾勾地盯着课本发愣。

就这样过了三个月,小海身上依然在流血,身上依然没有一处伤痕。
陈水娇拖着一声不吭的女儿,走到那对母子身畔,故意用肩膀撞了一下那位母亲,随即忙不迭地道歉。那位母亲用难懂的方言回了几句话,陈水娇听不懂,那个男孩则低着头,用流利的普通话说道:“阿姨,没关系。”
小海舔了舔嘴角的血痂,答道:“我也不知道,反正那位王医生人挺好的,不仅没收我们的钱,还说一定能治好我的病!”
“来找我又有什么用?你以前带小海去看病的老中医,也没法治好这种病!他的药方,根本就没用。”陈水娇无奈地叹了口气。
第二天一大早,王医生就来到陈水娇租住的小平房,带走了朱玛和小海。
陈水娇愣了愣,男孩得了一种她从来没听说过的疑难杂症,这也正好就是她寻找的目标。她微微一笑,说道:“原来如此,哈哈,真是太巧了,我有个亲戚也得过和你一样的病呢!后来他遇到一个老中医,给他吃了几服药,眼睛与身体就再也不流血了。”
王医生显然也看出了陈水娇的疑惑,他笑了笑,朗声说道:“小陈,你一定以为我开这家济世诊所,就是为了骗钱吧?没错,我确实骗了不少钱,但其实我真是正规医学院毕业的有执照的医师!我在这儿见到了不少罕见的疑难杂症,正因为我知道这些疑难杂症即使送到省人民医院,也不一定能治好,所以才安心挣这些昧心钱的。不过,今天来的患者却有些特别,因为……”他顿了顿,说道,“我以前也得过与小海一模一样的病,但却在一位老中医的治疗之下,得以痊愈。”
不过,第三天早晨,王医生却并没来小平房,带小海去接他妈妈。来到小平房的,是济世诊所药房里的那位收费员。
说完后,赵哥便挂断了电话。
女孩被送到医院急救,但很快医生就发现,这个女孩又聋又哑,即使身上所有的伤口都已愈合,身体却始终还在出血。
小海说过,这种病不痛不痒,只要时间长了,就习惯了。但阿妹是陈水娇自己的亲生女儿,她没法坐视不管!
医生们同时也发现,这个女孩之所以又聋又哑,是因为脑袋里某条神经被摔坏了,如果经过开颅手术,或许有办法让她重新恢复正常的生理机能——当然,医生们认为女孩的颅内神经是在这次车祸里被摔坏的。
天渐渐黑了,王医生却没打开车灯,前面道路变得影影绰绰,路边出现一片密林,密林里黑黢黢的,路口仿佛怪兽张开的血盆大口一般。
阿妹的身体,无缘无故流出了鲜血,却一处伤痕都没有,她得了和小海一模一样的病。
陈水娇牵着七岁大的女儿,来到省人民医院的挂号大厅,左顾右盼,很快便发现目标,于是抬脚向一对明显从外地来的母子走了过去。
这是个很卑鄙的行业,但陈水娇也是被逼无奈。
留着大胡子的王医生听完病情介绍后,便关上了诊疗室的木门,在屋内与朱玛和小孩低声交谈着。陈水娇则与阿妹坐在诊疗室外的绿色长椅上,焦急等待着诊疗结束。只要朱玛和小海看完病,交了钱,拿走药,陈水娇就可以直接从药房取走药费的百分之二十。
王医生自然没法再驾车带小海去接朱玛,但他给赵哥画了一张地图,让赵哥帮着去接朱玛回来。
“没事的,血是从眼睛里流出来的,每天都在流。身上还有其他地方也在流血,但却根本没有伤口……也不疼,流好几年了。这次到省城来,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治。如果能治,那就最好了,就算不能治,也没关系,反正我早就习惯了。”男孩答道。
可就在这时,陈水娇突然侧了侧身体,整个人都扑在了王医生的膝盖上。与此同时,她的一只手死死按到了王医生脚下的某个地方。
赵哥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前一夜王医生拿到药方后,很高兴,呼朋唤友去喝了一顿大酒,喝完后开车回家,却因为酒后驾车出了事故,现在正躺在医院里,双腿双手都摔断了,似乎脊椎也出了问题,根本不能下床。
接下来十多天,每天赵哥驾车带着小海一大早就出门,直到深夜才回来。可每次回来,都是小海一个人,赵哥始终没有按照地图上的图案,顺利找到那个神秘老中医和小海的母亲朱玛。
可惜,当天晚上小海回到平房的时候,朱玛并没出现在他身边。王医生双手都摔断了,地图是他口述给赵哥的。而赵哥按图索骥,却根本找不到那个偏僻的小村庄,更没有找到那位神秘的老中医。
陈水娇猜,赵哥一定是以小海身上的奇怪鲜血,来询问附近是否有能够治疗病症的老中医吧?她不禁寻思,如果老中医的药方真的有用,再服用一段时间,小海身上不再莫名其妙出现鲜血,赵哥岂不是没法再向路人展示小海身上的鲜血,也就没法找到老中医和朱玛了吗?
陈水娇又气又急,她把阿妹托付给小海母子暂时照看之后,立刻赶到了济世诊所。
王医生却再次冷笑到:“是的,你们和我无冤无仇,但你们却和我的新事业有不共戴天的仇恨!”
王医生点了点头,答道:“没错,老中医在这条路里住了好几十年了,小时候我就是在他那儿治好了浑身流血的怪病。上次,我带小海也是到这里来看病了,可惜阿赵看不懂我画的地图,没找到这儿来,否则也不会发生后面的那些事了。”
拿了钱,陈水娇的气就顺了,但她还是很好奇,为什么王医生没有收那对母子的钱。
“好了,我得动手了。放心好了,以后逢年过节,我会为你们娘俩烧一炷香的。”说完后,王医生冷笑着举起手中的匕首。
陈水娇心中却不禁涌起一阵酸楚。小海真是个好孩子,可他却是被自己骗到济世诊所来的,过不了多久,他和他母亲的钱全都会被王医生骗走,自己真是对不起他们!
小海带回了很多草药,陈水娇帮着煎了药,拿给小海。小海喝完药,就和阿妹一起待在屋里看花花绿绿的课本。阿妹看得很认真,到了该睡觉的时候也不愿回屋。陈水娇不由得暗自叹气,并且做出一个决定,等赚够了钱,别回乡下赎地了,还是把阿妹送到省城里聋哑人可以读的学校去念书吧。
“好吧,要想死个明白,我就满足你们最后的要求。我的新事业,自然与小海身上流的血有关!”王医生望着陈水娇和她的女儿阿妹,就像欣赏着自己的猎物一般。
“小陈,我在电视上看到了阿妹的事,所以特地来找你。”王医生和蔼地说道。
陈水娇只好带着阿妹回到小平房,花了两个小时腾出一间空屋,铺好被褥。刚搞完清洁,王医生便亲自送朱玛和小海回到了平房,在朱玛手中,还拎着大包小包不值钱的草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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