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洛里痛恨雨刮，可雾太重又不能不开。灰暗、阴沉的一天，变体也无法让人兴奋。她不太喜欢现在的身体：年迈、男性，即便经过治疗和整容也开始显出老态。

那个无法同他人友好相处的变体女间谍消失不见了，现在她是个独立、自主的男人。

然后她听到了轰的一声。

伊桑站起身，“我想我已经做出了让步，可你并不想回头，你只想让我听你的。”

玛洛里草草点点头，“你怎么会这么问？”当然，她知道苏为什么会问——自从在酒吧里发生过那个小插曲后，她一直都在等着这一刻，不过她们一直谈论的只是她和伊桑分手的事。

“不是？”她压抑不住自己的怒气，“甚至公司都不清楚身份混乱会怎样，你无权要求我做测验。”

玛洛里可以感到自己穿着的变体手掌里渗出了汗珠，可她现在不应该惊慌，她得穿着变体逃离，不能让公司找到变体。

“我忘了AI，我得回来找找。”

“转移完成，”洛琳宣布，“开始人体变形过程。”

怎么进的休息室，她不知道。冰冷的水浇在脸上，前额埋进支在柜台的手臂里。这没什么，想到弟弟总会让她不安，这不会扰乱下星期的变体工作，完全不会。

森林翠绿，而她在小溪中飘离。

她很想知道他现在在哪儿。不！她才不管他在哪儿呢。他抛弃了他们，抛弃了她，选择生活在郊区，选择生活在城市保护墙外，选择成为公司的敌人。正是因为他，她才改了名，切断了跟爸妈间的联系。

“玛洛里！”

洛琳开始了转移，而玛洛里在意识离开躯体时兴高采烈。她自由了。

玛洛里再次艰难地走过湿湿草地，雨衣盖着她的头。没有进行声音联系，她打开公司的事故信号。一个半小时内他们就会赶到这儿，带走盛载着她最好朋友的破损单元。

“不。”

想要非法使用存款很难，不过如果你聪明点，总会有办法。非法使用变体单元更难而且危险，不过对玛洛里来说这点儿险还是值得冒的。

“希望如此。不过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会认为自己需要改变形体。”她直直地盯着玛洛里赤裸的胸部——男人们倾向于将其描述为完美。

她的车。她车里的AI没有受损。她可以从黑色轿车上发出警报，然后离开。如果她不离开，他们会夺走她的变体。

她得逃。

这不是意识流失，这不可能是。

可到了周未，伊桑没有再回来找她。不过这不是问题，他不想让她过自己想过的那种生活。

玛洛里转开脸，“我不知道该怎么想。”

“我会的。”

她想让自己那贫乏、艰难的生活有些改变。

“怎么会？”

她并不孤独，她不是一个人。他们在跟着她，在包围她、在逼近她。他们的声音折磨着她的神经，侵蚀着她对躯体的控制。她跑，或者她想着她在跑。她感受不到她正栖居着的身体，只能听到声音，看到太多其他人，其他用过这个变体的人的记忆，其他太多遗留在变体里的意识片段，同她争夺着神经网络，她自己那清醒的意识已经无法再控制变体的神经网络。

“你不想做测试？”

“你重新考虑过吗？”

森林翠绿，而她湿湿的，湿而冷。声音——她被这些声音、湿湿的森林、一条潺潺的小溪淹没了，寒冷潮湿将带她远离。

苏站起身，玛洛里假装正聚精会神地注视舞台，可从眼角的余光她看到苏正穿过桌子走向她。玛洛里漫不经心地站起身走向休息室，一走出苏的视线她就立刻改变方向离开酒吧。

她不安而迅速地退进刚才变体的小巷子，一阵强烈的晕眩感袭上她。她靠在墙上，强迫自己慢慢深呼吸，晕眩减弱了。

软技术公司一直把变体技术当做商业机密可真蠢，他们应该将其发展完善，让它能娱乐大众，而不只作为商业间谍使用。她不会是唯一一个喜欢改变以及沉迷于使用另一个身体的人。一定有很多人希望可以偶尔尝试一下别人的生活。

“我想我上个星期看到他了。”

她得逃。

她盯着汽车后视镜，苏的汽车就在后面。

五分钟后，她再次离开小巷。为了以防有人见到她进了小巷，她的头发还维持原样不变：及肩的暗金色头发又粗又硬，可她身上其他地方已经迥然不同了。

“好运。”她可以发誓安全系统的声音里带有挖苦。

玛洛里叫了杯马提尼，付了现钞而不是用拇指刷卡，她一边观察着乐队和观众，一边留意寻找自己返回软技术公司前可以与之共度时光的某个人。

头剧烈地痛了起来，或许是她变体的头痛。

“这不是测验，玛洛里。”

她继续盯着小小全息墙上显现的机器人模型，她的神经式网络忙碌地存储着图像。她不知道软技术公司要多久才能从她收集的信息中创建这种技术。她猜在实际技术的应用上他们比高性能公司会更大胆：调整远距离链接单元，用一个功能完备的AI装备神经式网络，他们也会造出RLA。

他摇摇头。

艾利奥特湾和百老汇有很多酒吧和乐队，玛洛里选了百老汇，途中她潜入条空旷小巷。天已经很暗，可小心谨慎总是好的。她穿的衣服是仔细挑选过的，宽大的丝质无领衫，宽松的运动形外衣，宽松下垂的中性裤子，浅色短雨衣。她脸朝墙站在一个垃圾桶后，别人看着会觉得她是个正在小解的男人，她想要变成那个人的图像已经上传给大脑处理器。变体产生的热量沿着她的静脉和脊柱流淌。她可以感觉到自己肩宽了、胸平了、女性生殖器成了男性的。前额有汗珠迸出，她用手背擦拭着，现在她手背也比以前更粗大。

她天生不会悲哀，很早以前她就已知道悲哀没用。

爸妈总是更宠他些。

玛洛里扫描着自己找到的信息，她的神经式网络能及时把她所看到的一切存储记录。通常情况下，她只是浏览，抓紧时间尽可能多地扫读，等有时间再对所有信息进行组合消化。

她蹒跚着起身，深深呼吸着，手撑着车身。她不能让公司找到自己，可她得确保他们能找到苏。一定得这样。

她的意识不会流失。

就像肚子上被重重击了一拳。她和弟弟非常相像，苏肯定注意到了。

玛洛里瞪着他，“你只是想找个让我退出的理由，想让我不再独立，只能依附于你生活。”

苏现在化身为诱人的求职人进了高性能公司。按照她们的计划，苏会使美人计引诱托姆·瑞希和她一起离开。其他变体间谍用类似的办法从他身上成功获得过情报。当瑞希离开大楼，玛洛里就变成他进去——对他拇指纹的模拟是相当完美的。

这也会让变体间谍被淘汰。她们要失业了！

她坐在偏侧边的一张桌子上。变体时最好还是别引人注意。有几个女人偷偷地瞟她，这种情形在她变成她兄弟戴恩时时常发生。

玛洛里摇摇头，努力把精力集中到道路、车速和汽车上。

“我弟弟不敢在西雅图露脸。”

然后她开始跑，湿湿的草地拍打着她的衣衫，头顶的树木隐约可见。她跑啊跑，呼吸也变得急促，脑海中的声音像一架直升机一直在嗡嗡盘旋。一根树枝绊住了她，她摔倒了，跪倒在地，跪在酸雨积水坑里，跪在森林里那湿漉漉的地面上。

“玛洛里，怎么了……”苏的话就像从遥远的隧道另端传来。

“不，玛洛里，你才是自私的那个。”说着伊桑转身离开。玛洛里对自己说，他这样做自己很高兴。

她把车停在一边。在她身后，那辆蓝色跑车被一棵树撞出了皱褶。

伊桑或许会回到她身边，她可以依靠他生活。可他也可能不回来了，他或许早就厌烦她了。等她不再独立，变成他的累赘，他早晚会厌烦她的。这恐怕跟她的工作危险与否无关。

可还有备份，她无法擦掉变体已经看过的信息。不知为什么她觉得不能让公司得到存储在她变体单元内的信息。

因危险逼近而释放的肾上腺素慢慢驱散她早先的消沉。她轻快地穿过通向瑞希办公室的大厅，用她（他）的手掌打开门，并把身后的门锁上，坐进桌边的椅子里，“系统启动。”

她的朋友苏！

“不，我得走……”可她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她只明白自己再也不想回公司了。可她知道逃离很要紧。那些声音一点儿也没降低。玛洛里按下加速按钮。她得逃离这儿、逃离这些声音、逃离西雅图、逃离苏。逃离！尽快！

玛洛里点点头。现在他应该会道歉。他们已经分手，因为伊桑要求她在公司确定的意识流失临界点前就放弃做变体间谍。变体间谍穿用变体基质时，需要用自己的意识去控制变体基质。随着一件变体基质穿用的人愈多，那么留在这件变体基质里不同人的意识残余也会愈多，此时的变体基质就像一台装载了过多东西的电脑，运行控制愈来愈难。而同时随着变体间谍不断地进行意识的上传下载，他（或她）意识中某些模糊的东西会在每次上传下载中不经意地逐渐消散。如果意识消散到一定程度，也就是达到所谓的人类变体极限，再继续变体，他自己的意识就会被变体基质里的残存意识彻底吞噬。所以变体间谍是有变体时间限制的，他们的变体时间用完了，他们对公司也就没使用价值了。

想到她爱过、妒忌过、而后恨过的戴恩，她的头开始痛起来。头好重、头变得太重了，重得她都抬不起了。

“我不正在替他们测试呢。”玛洛里咧嘴笑侃着。

变体间谍都被训练成了安全专家，用她变体模拟出来的声音、指纹、视网膜，她很快就可以存取不久前才发布的科技信息。当然文件都是加密的，不过她所穿戴、控制的神经网络很快就突破了最后屏障。

变体单元开始有了人的形状和感觉，然后再进一步，玛洛里把变体基质的外观调整成她自己的模样，就像躺在另一张床上那个人形空壳的复制品。过会儿她会重塑变体外貌，可现在她得用自己的身份离开软技术公司。

“跟外表无关，洛琳。”

“是，我知道。你是个不太容易满足的女孩儿。现在躺下。”带着些许无情，洛琳把玛洛里很快就要脱离的躯体钩进生命维持系统里。

这样公司就不再需要间谍了，她们会被淘汰，公司不会再给她们ID，公司不会再给她们居住的地方，她们要失去生活所需的一切了。

“当然。”她不耐烦地回答。这不可能发生，她只不过额外稍稍去远足一下。她从未有过头昏眼花，更不用说像昏厥过去这种更严重的意识流失症状了。

玛洛里瞟了眼洛琳身后的镜子耸耸肩。就外表来说她没什么可抱怨的，可她变换身体不是为了这个。变体后她就不会被束缚在自己那个躯体上，不会被束缚在自己的身份上；她可以挣脱出去，逃进任何她想要的身体里，做她想做的那个人。

玛洛里感觉前额发烫，不像是因为惊慌，她不应该惊慌。

她正在迷失自我，渐渐迷失，渐渐……她唇边绽出微笑。

她又感到了眩晕。玛洛里闭上眼，集中精力。她不能开车——车得留在这儿，公司才能找到苏。

有个客人表情异乎寻常地凝望着她。

“我要你三个小时内赶回来。”洛琳说，“最好在下一次安检前回来。”

“我在落魄看到一个很像你的家伙。”

“准备。”

可这次她读得很慢。资料的大部分内容都与一个RLA——远距离链接机器人项目有关。从本质上来说，就是一个不需要意识上载的变体单元。高性能公司已经绕开人工智能的缺陷，创造出一种远距离操控技术，让其公司的主管在安全地方操控新型机器人。这种新型机器人就是从可调控DNA基质演变而来的。

“你想让我做你的小白鼠？”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探头看身后。苏正匆忙追赶她。玛洛里打开黑轿车，滑进驾驶座开出停车场。

车内的通讯系统响起，“玛洛里，怎么了？”

“为什么不敢？”

“好，我马上关闭。”玛洛里回答。

她催促自己逃离黑车，逃进路边的森林里。她得藏起来，得在他们找到她前逃走。她可以躲进树丛里，她可以孤独地留在这儿，至少这样安全。

不知为什么，当玛洛里身处变体内时总感觉事物更为美好——即便软技术公司管控区那被雨淋湿的街道上夜晚的反光也是美丽的。当然，变体单元的神经网络是强化过的：听力、视力、记忆都得到了提升。可并不是变体单元的神经网络在注视那雨丝笼罩下皮尔·希尔街街灯的光环，感叹那光环及灯光阴影交织变幻的图案。那是玛洛里自己的意识，从自己生活里摆脱出来的意识，因改变及自由而感知着这一切。

在405公路她转向左。高速两边的树木隐隐约约，伸向灰暗的天空，雨刮以稳定的频率刮动着，催促她向前。

苏的声音再次自通讯单元传来，可玛洛里对声音已经不再有任何感觉。她加速。那些声音一直在催促她，而且声音愈来愈大。

床体冷却着她后背裸露的皮肤，吸收她变体时产生的热量。她在床上又待了会，享受着灼热皮肤依着凉爽物体时的清凉感。

伊桑拉过一把空椅子坐下，“我确实想过。”他低沉地回答。

对，就这样，她可以不带任何资料回公司。本来任务就被突然打断了，“否。”

玛洛里走进落魄酒吧，在这儿她总能发现好听的音乐，一切顺利的话她能找到的更多。走下楼梯，她步入一个非常黑暗、充满噪音、闪烁着霓虹灯的房间。乐队的半打成员散布在酒吧各处做着精心的全息表演。距酒吧客满还早，可灯光却让人错以为这里不只有十几个人，而是到处都是人，每张桌子都有人。

苏的声音再次自系统传来，“出什么事了？”

她盯着他，惊慌占据了她的五脏六腑。为什么他会提出这种要求？他知道她进行非法变体？她抽出手，“这种测试还不是正式的，对吗？”

前面有个出口，或许她可以在这儿甩掉苏。在快要偏离出口的最后一刻，她转向出口车道，全速驶离匝道。她想她听到什么人在叫着她的名字，可这声音淹没在她脑海的喧嚣中，低沉细语就像钝钝的咆哮，晕眩向她脑海深处侵袭。她所能做的只是集中精力开车。

耳机吱吱响起苏的声音，“玛尔，瑞希正回办公室——看来他忘了拿什么东西。我也正赶回高性能公司，我会在停车场南边入口与你会合。”

洛琳皱眉应道：“别开玩笑，上个月公司的马克斯才因为身份混乱丢了性命。你得小心点，玛洛里。”

“当然是。我不允许你利用我。”

玛洛里关上瑞希的系统离开大楼，她打开伞，拉紧雨衣。在她快走到自己车边时，她看到个小个子、浅黑肤色的性感美女走出一辆蓝色跑车。那是苏的变体。她快步逃开。

“你想让我放弃变体，放弃自我？”

“别跟着我，苏。这对你也好。”她通过通讯单元说。脑海里她的声音听着很模糊，就像有几十个人正以低低、钝钝的声音对她耳语。她在斜道上转弯，向南而不是向北——最后欣慰地发现自己可以开得更快。

玛洛里抬头看到她最近一位前男友伊桑正靠着她办公室的墙，他那双杏核眼下带有黑圈圈。

她和苏正在安排下个星期针对高性能公司的变体间谍工作，所以她们天天见面，一起谋划。

她走出车，磕磕绊绊走过沥青和树林之间的湿湿草地。苏被楔卡在撞坏的驾驶座上，她的脑袋斜了一个很不自然的角度。玛洛里试着唤醒她——这会儿她本该已经修复变体损伤了，看在上帝的份上！她检查位于变体单元脊柱末端的数据上载区——破裂了。玛洛里希望盛载苏意识的神经式网络损伤得并不太严重。

另一边的转移装备是长长、暗暗的变体单元。看着了无生气，可实际上它是由神经网络控制的DNA基质。随着意识上载，在未来几个小时内它会成为她的家、她的壳，而且基于基质本身的程式，她可以利用自己的意识将基质塑变成任何她想要的形体。

“有趣！”苏说，“可你们长得真像。”

她关闭自己变体单元的记录功能，“退出。”

“因为我担心你。”

“启动。”瑞希把自己的电脑设置为低沉、柔缓的女声。

他们是可替代的损耗品。

她把车停在高性能公司大楼外，一直等到收到苏和瑞希走远的信号。她拉出一件雨衣（就像瑞希穿的那件一样），撑开伞，走上通往主建筑的小径。她把手放在入口处的身份鉴别仪上，“欢迎你，瑞希先生。”安全系统问候道，“我想你已经回家了？”

“玛洛里，我很担心你。你的行动很不合理。靠边，让我载你回去。”

“你有个兄弟，对吧？”在玛洛里的桌上研究完高性能公司的平面图后，苏突然开口问。

“我不想提。”她不该还在意的。戴恩是擅离职守，躲到了破败不堪的郊外，干着上帝才知道的勾当。他十年前就离开了，为了那些低俗的主义离开了他的家人。长达二十年的流行病肆虐及经济大萧条后，西雅图和其他极度贫困的城市能有什么选择，它们只能把公共财产私有化，把城市私有化。戴恩和他的同仁把这称为出卖，他们认为少数人占有了大多数人的生活资本。可至少在公司管控区人身是安全的。

玛洛里自桌边起身，对抗着眩晕，“我就回来。”

玛洛里靠在椅背上，她读不下去了。从公司的利益来看RLA的优势是毋庸置疑的。一般公司会认为人力是便宜且可替换的（因此公司很少担心会发生意识流失，反正有的是可替换的人），人类间谍的劣势就是他们的不稳定性。复杂、潜在危险的环境下他们可能比一个AI反应快，可间谍们也会犯些人类通病。一个RLA就结合了人类和人工智能的优点，这比控制人类间谍要容易得多，也便宜得多。

“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把这东西推向市场，娱乐大众。”洛琳边调整着玛洛里头上的下载帽边抱怨道。

或者说理论上如此。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超过变体时间限制继续进行变体，会给变体间谍留下不可恢复的意识损伤。

“是否保存？”她的内系统询问。

逃离苏？苏是她的朋友。戴恩走了，爹妈走了，伊桑走了，现在她却在逃离苏。

“我怀疑会不会是戴恩。”血直冲到她脑袋上，她稍稍摇摇头想驱散这种感觉。

“你考虑过吗？”她反问道。

有个像洛琳这样的朋友让一切皆有可能。洛琳是软技术公司实验室的技术员，她既聪明又贪婪。为了额外挣点钱，她允许玛洛里业余时间使用变体。玛洛里不知道其他变体主管是不是也各有各的秘密主顾——洛琳对此一点口风也不漏。

他身体前倾，搜寻着她的目光，“你真的这样想？”

伊桑撅起嘴，“或许我不应该要求你退出，可就算只为了缓解一下我的焦虑做一下测试——这样的要求也过分吗？”

伊桑拉过她的手，用拇指和食指轻柔地抚摸着，“我那天让你放弃变体不对，不过我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我想让你做一下我新研究的意识流失测试。如果你的意识水平是安全的，那在你做变体间谍余下的时间里我绝不再提退出的事。”

“因为你自私。”

洛琳并没立刻开始下载，相反她盯着玛洛里，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包含着某些东西，不过那绝不是贪婪，“如果你开始感觉到有意识流失，一定要告诉我，听到没？”

玛洛里想体验下作为男人的感觉，可她也不想永远放弃作女人——她不想变性，她只是想二者都感受一下。

可他们找不到玛洛里。她可以变成其他某个人，其他任何人。她穿着变体。

伊桑也走了，可她会克服。

第二天早上去上班时玛洛里的心情并不好。她并不喜欢文案工作：对收集到的其他公司信息筛选、归档，保存任何有可能研发出更先进武器的新技术信息，或者是其他公司有可能会扩大自己势力范围的信息，哪怕此种信息仅仅是模糊的传闻也要挑出来存盘。形势最好时公司间建立联盟也不容易，更何况好形势并不多。

可仅仅迷失了自我还不够，如果她不逃开他们会找到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