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隆技术与人类未来
作者:王晋康
在反对克隆技术的协奏曲中,只有极少数科学家的声音略为不同。美国达特茅斯大学生物伦理学家伯杰说:“克隆人迟早要发生。”也有科学家指出,克隆技术对防治血友病等疑难病症有积极作用。其实何止这些。克隆技术的潜在利益太多太大,以至于人们不敢正视,因为在这些利益之上都有一个盘旋不离的幽灵——人类的异化。
的确,一旦克隆人降临人世,必将引起无数的道德、法律问题。亲代豢养克隆人以备自己更换器官是否合法?是否人道?如果某个工厂主克隆出十万个低智能的廉价劳动力会是什么前景?……
但是,如果我们能跳出人类(自然人类)的立场;如果我们相信,在历史老人看来,自然人——即用自然方式繁殖的,使用自然智力的,原则上不依靠更换器官来延长寿命的人类——迟早会成为过时的名词,只要做出这一步跳跃,所有道德的桎梏将被打碎,目前前沿科学中无处不在的怪圈将自然化解。
同时逼近的还有人类信仰的大转变。当然,人类几十万年来建立的信仰绝不会突然断裂,它会延续渗入到新人类的信仰中去。但不要指望自然人所有的观念,甚至是某些我们十分珍视的观念,都一定能延续到将来。人们如今视之为邪恶的某些观念如人兽杂交、人机杂交,也将有新的解释。
用最少的假定解释最多的矛盾——这正是物理学定律得以成功的精髓。
我想作一个预言:人类“革命性”的异化已经不是海市蜃楼,不是科幻作家的呓语,相信在一个世纪内必将出现。试管婴儿和克隆人既是自然人类衰老的第一块寿斑,又是新人类诞生的第一声宫啼。
人类的异化是渐进的,是极其缓慢的量变过程。但是到了本世纪末,只要对科学发展作一个比较全面的鸟瞰,就能感受到暴雨前的腥风。恰恰是那些在基因、克隆、人工智能等前沿科学领域中最有成就的科学家常常陷入一个怪圈,处于两难境地。他们射出的科学技术之箭不仅能劈开客观世界,也常常掉转方向异化人类自身。他们只能以科学家的良心和生物伦理学戒律来约束自己,但这些戒律常常是逻辑混乱的,令人无所适从。
这项近乎科幻的技术成果自然引起了全世界极强烈的反应。美国总统克林顿称:“鉴于我们最为珍视的信仰和人性的观念……克隆人必将引起深深的忧虑。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是独特的,是诞生于实验室之外的奇迹。我们必须尊重这种深奥的礼物。”以色列首席拉比说:“犹太教律法允许医生治愈伤痛,允许体外授精,但不允许侵犯造物主的作用。”
实际上,人类的异化无时无刻不在进行。即使取2000年的短间隔,倘若孔夫子和耶稣重生,他们会承认这些“不肖”子孙吗?这些人身上有大肠杆菌制造的胰岛素,有转基因烟草制造的血红蛋白,他们甚至把人类的白血球抗原HLA-Ⅱ注入猪的受精卵,以生产对人类无排异性的可移植器官,这实际是生物伦理学家深恶痛绝的人兽杂交。
自从第一只用成年体细胞核克隆的哺乳动物多莉羊问世,克隆人类成为逼近的现实。主持该项工作的维尔穆特声称,如果去做的话,“两年内可以培育出第一个克隆人”。
更为深刻的因素是,它将彻底粉碎人类对自身生命的敬畏——这是所有宗教信仰、道德信仰和法律所植根的基础,从而导致人类信仰的总坍塌。而且,可怕之处还在于,它实际是不可阻挡的。为了巨大的医学上的,经济上的利益,不可能禁止对哺乳动物的克隆研究,但在上帝的解剖学中,哺乳动物和人类并没有伦理学家所期望的那种明显的界限。一旦成熟的哺乳动物克隆技术和高额的商业利益结合起来,再严厉的措施也休想阻挡克隆人出现。
这绝不会是一个轻松愉快的过程,但是,只要人类不至此刹住科学之车——这当然是不可能的——这个变革就无可逃避。科幻作家罗维克在20年前以“人的复制”预言了明天的事实,使人类在心理上多少有所准备,恐怕这正是今天的科幻作家不得不继续下去的工作。
更多内容...
上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