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古拉风
作者:廖多依 文瑾
广场机器人“比卡”摇动着灵巧的身躯走到我身边,提醒的话语里不乏对劳碌生涯的厌倦和挑剔:“你30秒内离开这儿,我们快收工了。”
雪山,草原,雄鹰,洁白的哈达,美丽的海子,醇香的青稞酒,浓浓的酥油茶……模拟机制造的一幕幕幻影渐渐淡出。我呆坐在西藏广场东南角,细细回味着刚才那些无可名状的圣洁美景,颇有些踌躇满志,目醉神迷。
“怎么啦?”广场机器人又回到我身边,“有信号提示,快听听这儿?”这家伙把“看”说成“听”了。只见他按动SMTPC(简易信件传输协定)键,一行汉字清晰地出现在布达拉宫荧光屏上:安排中国女选手018号进入α星网景做唐古拉风乐曲展示。
这一夜,我和阿若以及他在α星上的友人欢聚一堂,通宵达旦地庆贺成功。
“中国女选手018号的《西藏,中国之旅》将作为26世纪的唐古拉风,获得星际遗产的崇高声誉和传诸后世的不朽价值。无论何时何地,每一种伟大的文化既是它本土的家园财富,更是超越本土的星际财富。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说,所有反文化的叛逆幽灵,都将成为网上垃圾被清除出我们的星际社会!”
乐曲的音像淡出之际,立体大屏幕上倏然一片潮水般的掌声,β星,TH星,ME星,KJ星等上千颗星球的大赛终端机立即传来了回应,“唐古拉风万岁”,成为当代结合了理性与道德决断的情感共识,大屏幕下端顺时针推出的字幕清晰可见:
我乘坐的太空81号几分钟后便降落在α星闪烁绿色光芒的雪坡上。沿着Web Crawler(网路爬行者)通道,我被一个金属头颅的机器人领到一座天文馆似的金色大厦前。大厦四周是立体回廊大屏幕。突然,大屏幕自上而下星光流泻如星雨瀑布。我耳机里由远而近渐出Hot Wired(热线)的喊声,继而又是“中国018姊妹站”的中文字样在大屏幕上旋转流走。我想起了“比卡”的叮嘱,立即按动乐曲母机上联结布达拉宫光屏图像的PRML4.0键,顿时,《西藏,中国之旅》乐声渐起,立体大屏幕上徐徐出现连绵的雪岭,高山草甸,藏族同胞黑红的脸上灿烂的微笑,雪莲静静开放,布达拉宫在阳光下闪烁其华……与此同时,柔美如歌的阿赫丽希琴音缭绕,将那些迷人的画面解读成了天籁般有声有色的交响。感谢这位六百年前出生在南美洲的“中国媳妇”,感谢她借我和西藏的生死情恋重新演绎了26世纪的唐古拉风!
每个月的最后一天我都会准时来到西藏广场,参与这一天最后一次幻影之旅。这个时候的游客往往比较少,我的视野和想像空间会因此开阔许多。
从怀里取出袖珍乐曲母机,启动开关,我调出了此前在北京中国音乐学院苦心炮制的《西藏,中国之旅》的钢琴协奏曲。音乐渐渐展开,我能看见连绵的雪岭,高山草甸;看见藏族同胞黑红的脸上灿烂的微笑,雪莲静静开放;看见布达拉宫在阳光下闪烁其华……记得我在这部电脑的情绪键上输入了一连串有关西藏自古以来就是中国领土的母语符号,因为我用的是中英文互译,当布达拉宫顶端的硕大荧光屏上出现Word of the Buddha(如来的符牒)字样时,我兴奋地跳了起来。这不是六百年前西藏最伟大的女性上师康卓佛母的理想读本吗?我隐约听到了那位不让须眉的女钢琴家M.Argerich(阿赫丽希)咏叹中国如淙淙山泉般的一段畅想曲,她是六百年前被称为“中国媳妇”的阿根廷杰出钢琴家,是一个在国际音乐比赛中连连折桂的乐坛才女。我清晰地感觉到不仅用耳,更重要地是用心——凭借与上师康卓佛母的心灵相通——去暗合了阿赫丽希琴音中热爱中国的那些意蕴、梦想和精神力量。星际大赛看来是胜券在握了,我浑身上下有一种沐浴着佛陀光辉的融融暖意。
α星?不是此前传给我若干E-mail的那颗奇怪行星吗?那同样的E-mail告诫说,不可将中国情结带到星际大赛。进藏前三天,我在α星上的网友阿若告诉我说,传给我信函的那家伙是亡命太空的当年西藏叛匪后人的幽灵。而现在,星际工厂的网景指挥中心偏偏将展示唐古拉风当作了中国选手的主题,我的兴奋传染了“比卡”广场机器人,他摇动着双臂,用吃力的普通话说:“我们这一批人全是‘北京造’,你去α星后,不要忘了将声音和布达拉宫光屏上的视觉图像通过VRML4.0精确联结。你的情感符号已经打动了我们,它们将蔓延太空为数百亿的星际生命带去丰富、真实、美丽的共享环境,祝你成功!”
西藏对我来说,就像对所有生活在26世纪的现代人一样,是一个陌生而又亲切,神秘而又诱人的圣地。似乎自古以来迷恋西藏的人都是从历史教科书籍和数不尽的光盘中认识并迷上这块神秘土地的,早先的西藏只留在人类的文献资料当中。史载,西藏已于23世纪初成为一家星际工厂,一家将人类的全部仁慈宏愿在这里描绘成至尊无上的涅槃真理,然后与浩渺无边的星际空间智慧对话的工厂。有趣的是,从那个时候起,任何人——当然也包括那些需要拯救的太空人——真正地“光临”西藏都会由自身突出的才能里变异出神圣存在的另一种形态。我正是带着窥探本世纪星际作曲大赛的隐秘而参加本次幻影之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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