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最安全的地方
作者:马克·贝斯特
我陪着汤姆走出大门,途中看见有两个警员在厨房里,斯塔尔茨已经征用书房作为他的临时办公室,估计也只有墙上挂的铜像才让他看得上眼。但是原来我在政府部门工作时,了解到人们还是很喜欢他的。他很敬业,其实就算放手让下属亨利和彭妮调查,破案后的荣誉也总是少不了他的一份,不管怎么说,他还是能做到每件案子都亲自过问。
“哦,我只是正常收费,不涉及其他问题,如果需要立案的话,那要写调查报告……”
天井用网状物围住,可以俯览地面的游泳池,就是前不久我在窗口看见的那个。
回转时经过雷凌先生的书房,这下他坐到了桌子后面:“布罗根先生,你改变主意了吗?”
奥康纳的父亲摆出攻击性的姿势,但是我有270磅重,他有所顾忌,当然在这种环境下我是理亏的。他显得既愤怒又傲慢,但是他不敢动手,只是大喝:“滚出去!”
“或许你应该叫FBI,我听说丹尼尔上尉正在申请搜查令,搜查奥康纳的家里,我坚信他们会找到足够的证据来逮捕那小男孩,并很快送他上法庭。如果他知道怎么做对他自己有利,那么呆满三年他就自由了。你的胡言乱语纯粹是浪费口舌,知道吗?”
我的私人电话突然响起来,这号码很少有人知道。
“我不想为你工作。”
验尸官正在把莉莉丝推进一个金属盒子里。
“可笑,我竟然不知道我们在玩游戏。”
我想多说点什么,但是很快发现都是多余的。我慢慢走向大门,忍不住回头一望,她缓步下楼,走到我身边轻轻地亲了一下我的脸颊,冰凉冰凉的;她转过身,朝丈夫的书房走去,我进退两难,走也不是,停也不是。
“很高兴接到您的电话,雷凌先生,我能为你效劳吗?”
“噢,天哪!他们为什么要杀害她?雷凌家会不惜一切代价把她赎回来的;如果不是为了赎金,为什么还要送纸条通知呢?”汤姆律师很纳闷。
我走上前抓住他的衣襟,眼对眼:“那么你最好杀了我,否则我不会放弃的,而且决不能让菲姒重走莉莉丝的老路。”
法医室同意汤姆律师进去辨认,尽管汤姆对莉莉丝非常了解,但是还是花了近一分钟才肯定是她,同时他的脸上出现无尽的悲哀。我不愿见现在的她,就让我记住照片上的她吧,我们心情沉重地把这消息电话告知了相关人员。
我掏出手机呼叫凯茨中尉,接通后他率先开口:“那个小姑娘是你要找的人吗?”
“你为什么要和她分手?”
“你听说过DNA测试吗?”我不答反问,“莉莉丝腹中的胎儿可以验证谁是父亲。”
我迈步离开书房走向前门,刚下楼梯,突然有人说:“侦探都是可以聘请的吧?”
“嘿,你什么意思?”他显得盛气凌人,但立刻又委顿下去,“我,嗯,我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
她再次笑了:“开始的时候我也不喜欢他,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才15岁,当时他在为研究所做一个方案,好像是有关利用广告吸引观众之类的,我对经商一窍不通。他来到我的高中,叫所有的女学生调查观众对广告的反应,以此作为经济学课程的家庭作业。
等到两位女士离开到足够远,我开始逼供:“你上次为什么不提和莉莉丝分手的事?”
“我晓得,那天早晨正是他接莉莉丝上学的,放学后也缺乏不在现场的证据,当然他不可能在父母亲面前过多地提及两人之间的关系。”
她会意地微微一笑,或许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笑了。
“哈哈,是的。”很精明的女警探。来信很奇怪,内容里没有威胁,也不提赎金,只是提到莉莉丝被绑架了,等待进一步的指令。通常来说,案犯都会提出巨额的赎金要求,让受害者家属尽快准备现金,看来这个绑匪还是个菜鸟。
上到二楼则可以俯览整个大厅,抬头是大教堂式的吊顶。我看过很多房子,一直都很纳闷为什么人们都喜欢高达30英尺的天顶,并为此牺牲了两三间房间;看来我是林鼠,喜欢有很多房间来储存各种东西,几个月前灯火管制的时候,我翻找手电筒时,竟然发现留存至今的小学拼写测试题。
“你是谁?”她问。
“你是谁?”第四个人问,“彭妮警员,这个陌生人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好长的名字,记不起来了,我妻子更了解女儿的朋友,嗯一她会给你提供更多信息。”
“你对她的男朋友有什么看法?”彭妮问。
“那我就搞不懂,你为什么要拒绝?”
“是这样的。”
给我开门的小姑娘正在水池里玩,好像在玩炮弹游戏,就是爬上高台然后跳下,看看她66磅的体重到底能激起多大的浪花。一条黑色的拉布拉多猎狗围着她转,欢呼跳跃,为她喝彩,我给雷凌夫人和我自己的杯子里倒上茶,挤了几滴柠檬汁。
“布罗根先生,我要做的就是一个贤妻良母,在我这个年纪,听起来应该很容易做到,其实难度还是挺大的,但我一直在努力。我们只有两个孩子,也不会再有孩子了,我不能失去这个女儿。”她的口气果断坚决,目光坚毅,没有丝毫犹豫,眼里透露出真诚和绝望。
“我们全家都很悲伤,布罗根,警察告知我,在聘请你之前她已经遭遇不幸,这不是你的失职,我会如约付给你佣金,不会再麻烦你了。”
一会儿彭妮走过来,耸耸肩:“我猜你想了解尸检情况。”
“他们都这么说,然后想办法叫我爸爸拿钱给鲸鱼或者其他什么的。”
对他的说法我深有同感,两个男人在此终于找到了共同点。“那么,你和艾丝莉睡在—起了?”
“好吧,请吧。”他不太情愿地说,其实他说这话的时候我们已经走过他身边进了屋,我把彭妮直接领进了卧室,上次就是在这里谈的。我们刚走进去,就听到地下室有人呼喊,叫奥康纳带一瓶无糖可乐下去,这个声音让我很震惊,我听得出这是谁的声音,我朝奥康纳摆头,示意他打开地下室的门。
“奥康纳,我们始终要做到女士优先。”我笑道。
“你诬陷一个清白的小男孩来承担罪名?真是社会败类!”
著名企业家雷凌在书房,我走进去的时候,小女儿菲姒正坐在他的膝盖上,看上去刚刚哭了不久,但是现在又在笑,活蹦乱跳的,因为她父亲正在她的胳肢窝挠痒,见状我升起莫名的怒火。
汤姆律师清清喉咙,插嘴说:“雷凌夫人聘请布罗根先生继续参与调查,所以我们办公室已经续费了,我是雷凌家的私人律师,在此声明布罗根先生是依法聘请的代理人,他可以留下。”
“Hi,布罗根先生,你找到莉莉丝了吗?”他主动招呼。
菲姒首先看见了我,她显得很寂静,低眼认罪的样子。我感觉她被姐姐的不幸摧毁了,没有了往日的天真,同时替她高兴,可以拥有全部的父爱,不管莉莉丝发生了什么事,就目前来看,这个家还是她最安全的地方。
“年龄和身材都符合,当地警局从网上看过照片,很相似;但是有一点不符合,她穿月高高牌夹克,上面印有‘摩凡陀牌手表’字样,这一点和原来的描述不同。”
“不是那个意思,稍等。”奥康纳从床铺底下抽出一包香烟,点燃,低头看手,“她可能会说,我们分手是因为她没有做到对我百依百顺。但是真正的原因不是那样的,其实她是没有准备好认真处理我们之间的感情,没有真正接受我。三个月之内我就要拿到驾驶证了,我计划在圣诞节开车出去玩,但是莉莉丝依然还是一个孩子,每天晚上10点前她必须到家,设想一下,我怎么能和她继续交往?”
“就一次。”说完,我以短暂的沉默暗示合作的不尽如意,“但是作为私家侦探,这是我第三次办理此类案件,前两次都成功解救了受害者。”
“你应该先经得我的允许,何况我儿子已经说清楚了全部情况。”
“多久了?”
“我们没有分手。”他急着说,“我的意思是虽然一个月前分手了,但是后来我对她说了对不起,所以我们和好了,又开始了约会。”
“没呢,我认为没这个必要,如果不是我妻子坚持,连你我都不会找。几个星期前,莉莉丝失踪了3天,我妻子连忙报了警,但是她自己回来了。其实她一直和艾丝莉呆在一起,根本没有出走。那场面很尴尬,警车停在我家的屋前,而‘失踪的女儿’踩着华尔兹舞步飘然而至,我们面面相觑。”
“你有私房钱吗?你自己名字的银行账户或者信用卡?”
我掏出笔记本:“艾丝莉的全名?”
雷凌领我进书房,他没有坐在大班台桌后面,而是拿了一把红色的皮椅坐在我的旁边。
我急忙转身。
我陷入沉思,随手翻阅电话本上医生的号码,不久就找到了目标,捡起报告,我走出办公室。
“什么是真正的清白?布罗根先生,莉莉丝清白吗?她早就怀孕了,但是她从没有提到过被强奸,这就是你说的清白吗?谁清白?”
“苍蝇很容易被人打扁的。”局长接嘴道。
我迅即回到卧室,把电话情况告诉彭妮,接着我们—起找到斯塔尔茨。
我回头,是个女人。她看上去30岁的样子,是饱经风霜的30年,金色的头发,卷曲的发丝往后拉紧,和前额因为皱眉引起的皱纹形成连通的线条,好像无限延伸,又将眼角纹显衬得更加明显;悲哀的眼神,双眼充血红肿。
“你这样做是对的,不和我谈,等会儿再和警察谈。”我激他。
“对不起,请重复一遍?”
“我再一次地告诉你,布罗根先生,奥康纳将被逮捕并被陪审团确认系杀害我女儿的凶手,根本没有进行DNA测试的必要,我警告过你的,我能安排好一切,如果你执意要公之于众,恶意诽谤,那么你很快会被指控诽谤罪并立即吊销执业证。”
在起居室,汤姆把我拉到一边:“不要太计较,斯塔尔茨就是那种易怒的小人,缺乏上位者应有的风度气质,他能决定你能否和我合作办案。我要去法院呆一个小时,有什么事及时记录并跟我报告。”
彭妮则直接朝地下室的门走去,一边试图打开门下楼梯,一边说:“在楼下聊天更好。”
书房里还有四个人,分别是彭妮的同事亨利·凯兹米尔斯基,和我差不多年纪,我们同在弗吉尼亚州昆迪克市呆过很久,但昨天才认识;第二个是毛利·丹尼尔上尉,来自比弗县警察局,他坐在亨利旁边的沙发上,背后是挂着照片的窗口;还有一个是雷凌家的私人律师汤姆先生,坐在办公桌后;第四个人我从没见过,但我知道他,他却不知道我……
“我只能说,他尝试了,我拒绝了。”
我一时语塞:“你早就知道莉莉丝怀孕了?我猜警方会很感兴趣。”
“你不是和当地警察局合作办理这件案子吗?”
“答话呀。”他对着儿子说,又转向我,“你是那个寻找雷凌家女孩的侦探吧,我记得上次已经说得再清楚不过了,奥康纳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任何有关她的消息。”
“雷凌夫人,我真……”
接着他自顾自地叙述道:“实际上用失踪这个词可能有点过分,也就是几天的事情,她现在变得越来越固执任性了,我估计这都是受男朋友的影响。”
“布罗根先生,我们都知道青少年的喜好,特别是少女。比如说我女儿,我怀疑她已经有了男朋友,你知道那个的诱惑力,我不想我女儿的名声被毁坏,我只想她回家,至于那个男孩……处置问题……”
“丹·布罗根,我是来找你爸爸的,他约了我。”
我把写给他妻子的收条复印件放在他面前:“我受雇于你的妻子寻找莉莉丝,只向她报告,而且请你全力配合,回答我的问题;另外我想让你知道的是,我曾经是政府工作人员,如果你动用你的关系网来迫害我,那我将联系国税局的朋友,富人一直是他们感兴趣的目标。”
“我只有一个简单的问题,最后一次见你女儿的那天早晨,你为什么要去看医生?”
我决定要为她说谎,证明她是出于自卫才开的枪。警察知道我是在说谎,但他们还是会选择相信我;法官知道大家都在说谎,但是同样会选择同情,抛弃死板的法律公正。
“你怎么肯定是莉莉丝?”局长问。
说完我猛推了他一把,然后毅然离开,绝不回头。我现在怒火中烧,因为他说得对,警方会相信男朋友才是凶手,父亲是不会杀害女儿的,他也是受害者,在公众眼里,大家宁愿听他的,也不会相信我,因为他的身份比我高贵得多。
彭妮一只手搭在女孩的肩膀上:“我们还是到那边去谈谈吧。”她的神态好像是一个长辈对少年人的爱护,根本不像是政府官员,她确实是个精明的侦探,逼得我来扮演欺凌弱小的角色。
我不停地摩擦自己的下颚:“不理解,奥康纳,她和你分手了,接着几个星期后就失踪了,你怎么解释得过去。”
凯茨稍微停顿了一下:“月亮镇警察分局发现了一具尸体,比较符合你的描述,是在罗宾森区的一个水沟里发现的,我原先问过分局长是否碰见过流浪小孩的事,所以他发现尸体后立即联系了我们,我先告诉你,稍后再通知县警察局。”
“我不喜欢你,现在你可以利用影响力,把我驱除出侦探的圈子,那就做吧。我会按车程寄来账单的。”
我笑:“我自己会从来的地方出去的,再见。”
我停好车,走向大门,迎接我的估计是自行车的主人,她大概7岁,头发湿湿的,穿着带有海豚图案的红色泳衣。
莉莉丝·雷凌的照片一直在盯着我。
“发生什么事了?”奥康纳的父亲出现了,出声高亢,他对妻儿说话的语气也是高声粗鲁。上次因为他在场,谈话没有取得实质性的进展,现在由于他的出现,估计又要无功而返。
雷凌站在身后,他的头发浓黑但是掺杂很多银丝,发型酷似1964年的披头士乐队,好像还长期如此;脸型也不是很完美,但是很英俊,有几颗雀斑,下巴上还有胡须刀留下的伤疤;他穿着黑裤子,淡蓝色球衣,海军蓝夹克上是金色的纽扣,或许他刚从游艇上回来。
她耸耸肩:“斯塔尔茨像喷发的蒸汽,不如平时那么好看。看来接下来的几天我只有煮咖啡的份了。”
汤姆律师打断他的话:“他是布罗根先生,私人调查员,受雇于我们的办公室,现在为雷凌家做调查。丹·布罗根,这位是哈罗德·斯塔尔茨,宾夕法尼亚州匹兹堡市联邦调查局(FBI)局长。”
“布罗根先生,你要去哪里?”他叫住我,因为我站起身走向大门。
地下室还没有完全完工,一张8×8的毛皮地毯铺设在水泥地面上,上面摆有卧室的全套家具。一张斜躺椅在摇摆,上面赫然躺着一个小女孩,她看见我们,手中的大麻叶烟惊得掉进了烟灰缸里面,她马上又意识到大麻还是烧着的,连忙把大麻夹出来,慌忙中将烟灰缸推到了地毯上。
亨利正在打手机,彭妮在阅读什么,她瞄了一眼我,又继续阅读,我看见那是我写的有关莉莉丝失踪的调查报告。
我一般不太接受这种邀请,我有工作时间,而且生意非常好,但是雷凌的邀请则有不同,他付的佣金肯定很丰厚,恰好我手头上也没有预约:“雷凌先生,一小时之内我会赶到。”
斯塔尔茨坐回椅子,矮个的他对别人的高度很敏感,坐的时候倾向于坐在椅子前沿,不喜欢坐在椅子深处,这种姿势很不舒服,也体现了斯塔尔茨警觉的特性。
“昨天之前为什么不报警?”斯塔尔茨局长问。
其实这些话纯粹是恐吓,我认识的国税局工作人员也就是一个传达员,我喊她阿姨,仅此而已,但还真起了效用,我离开办公室的时候,雷凌显得很无奈。
我握住电话看了一下四周,“这次比较例外,斯塔尔茨局长是不可能给我的。”
“布罗根,我好像有你正在寻找的失踪女孩的线索。”
“可以呀。”雷凌答,“给爹地一个吻。”小姑娘用小手臂抱住父亲,夸张地来个大声的吻,然后跑走。我很高兴她走开了,因为接下来的谈话不适合让她听见。
厨房非常大而且豪华,中间有一座岛状物,周围有很多黑色的油光发亮的柜台,炉上有个壶,滚滚的热气直冲排气口,俨然像一个华盖;一个穿工作服的年轻女人正在切芹菜,眼睛却盯着肥皂剧,看到女主人进来,她迅速关掉了电视。
奥康纳父亲的叫声引来了彭妮和艾丝莉。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是雷凌夫人的声音,她可能听到了女儿不幸的消息。彭妮赶快跑出去扶住她,斯塔尔茨急忙去通知雷凌先生,其他人则准备去往县警察局停尸房。
“谢谢你,凯茨中尉,但愿那个不是我要寻找的女孩。”我的话在空荡的厨房里回响。
我走进卧室和彭妮坐在一起,她本来也在办公室,听见斯塔尔茨的高分贝噪音后躲进了卧室,她可不怕斯塔尔茨,不像我。
“没问题吧?”我问。
我尾随她,注意到雷凌夫人领着我走向另一个方向,穿过起居室和餐厅,绕过了她丈夫的书房。
“是的,我们第一反应就是这么做,她曾经告诉她爸爸去同学艾丝莉家玩,上次她就是呆在这个女同学家。她失踪的开始几天我在巴特勒市看护小女儿菲姒。”说着她看向游泳池,发现小女儿在水里打闹,“菲姒马上要参加一项体操比赛,每个周末都要练习。我丈夫工作很繁忙,有时候莉莉丝一个人去学校,她和我很亲,什么事都对我讲,但是最近她好像很低落,我问她有什么事,她说没什么,我估计是少女的迷茫,青春期常见的毛病,或许是我陪她的时间太少了。
“是的,你能给我一份验尸报告的复印件吗?”
报告上的用词很职业化,完全没有感情色彩,甚至没有提及莉莉丝的名字,全部被“死者”代替。
奥康纳咧嘴一笑:“谈恋爱就一定要那个吗?呵呵。”
“布罗根先生在绑架信来之前就已经插手调查了,那时是作为失踪人口来调查的。”汤姆律师赶紧插嘴说道,以分散斯塔尔茨局长的火气,但是他没有成功。
女仆还是在看肥皂剧,看见我进来连忙关了电视机。
“你丈夫说数天前你女儿莉莉丝去同学家玩,她没有告诉你吗?你联系过她的同学吗?”
“好了,布罗根,你可以走了。”
小伙子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一声不吭。
我点头。
雷凌瞪大眼睛。他坐回椅子,喝了一杯威士忌:“你这个狗娘养的,如果你再这么血口喷人,恶意中伤,我要叫汤姆过来。”
汤姆看了我一眼,我倒是对局长的话全然不顾,挑衅并不能找回莉莉丝。
“滚出去!布罗根,如果你再敢说出这样的话,我会让你在这个镇上呆不下去,卑鄙的污蔑。”
雷凌眼里闪过一丝恐惧,不过迅即就被自以为是所取代:“莉莉丝告诉我的,我们很亲近,她从不隐瞒我任何事。”说完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轻敲着上面的女儿,“幸运的是,我可以让菲姒不再犯她姐姐犯过的错误了。”
“星期六晚上她还没有回家,我估计她可能是在同学家再呆一个晚上,这有点不正常,她很少在外面度周末的。星期天早晨,我妻子打电话给艾丝莉,叫女儿一起去教堂,但得到的回答是,莉莉丝根本就没有去她家里。”
“我女儿莉莉丝失踪了。”
“我没有上级,先生,我也不是警察。”我不敢提同来的彭妮是联邦警员,她正躲在黑暗处,“如果你期待更多的FBI来访,那你就叫吧,他们可不喜欢你大喊大叫。”
“稍后我会和她聊聊。依你看,你女儿会去哪里?”
“最后看见她是什么时候?”我问。
“昨天之前依然还是失踪人口性质,雷凌收到信件说莉莉丝被绑架是昨天晚上的事,收到信件后我立马让当事人给你们打电话,同时我还通知了比弗县警察局的丹尼尔上尉。”我没有提到我曾经把受害者的照片散发给片警,他们很了解出走少年的落脚点。
斯塔尔茨的脸突然发红。两年前,一起由FBI圣地亚哥分局办理了5年的重大诈骗案以失败告终,原本要提拔为副局长的斯塔尔茨作为替罪羊,不得不调到匹兹堡市工作,虽然来到了更大的地方,但是这次调动并不光彩。
艾丝莉突然感觉自己太暴露,连忙拉紧胸口的衣服。我继续道,“为什么你们俩上星期和我见面时没有提到你们之间的关系?你们在一起多久了?”我尽量保持礼貌的语调,但听上去仍像是我奶奶的口气。
我的脑海中闪过某个大牙缝的女孩在跟前玩耍嬉闹的画面,这里对她来说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好像看见她在圣诞节早晨打开礼盒,和小狗无忧无虑地追逐,聚精会神地观看动画节目;一幕幕的情景浮现在眼前,但我就是没有想过她会回不了家。
“是的,她的年龄足够了,我设法让她们一起外出玩,但感情这事总是相互的。”
我耸耸肩:“她本就不是父母亲的宠儿,特别是最近一段时间,母亲全力以赴帮助菲姒准备体操比赛的事,而父亲整日忙于工作,她可能想得到父母亲的重视,但她表现得一点都不强烈,以我来看,她的男朋友在里面肯定起了不小的作用。”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她试图逃跑,或者送纸条时她已经死了。”我答,想想还是要清除脑海中莉莉丝微笑的印象,我决定查看尸体的情况。停尸房工作人员看看汤姆,后者点头,罩布再次被拉开。
我把最后一句读了三遍,莉莉丝怀孕两个月了!但是两星期前她才和奥康纳分手,原因是奥康纳强烈要求和她发生关系而遭到拒绝。奥康纳不可信,但是我从其他渠道得知,他们确实参加了周末新生舞会,意思是说他们俩确实和好了,拒绝发生关系是不是因为那时她已经怀孕了?如果他强行要和她发生关系导致分手,那么分手后一个月怎么又在一起了呢?他们到底有没有发生过关系?还是怀孕后莉莉丝不同意和他发生关系?
“布罗根先生?”
我抓紧话筒:“你看见她了?”
“雷凌夫人忙于带莉莉丝的妹妹菲姒参加体操课,那天早晨最后看见大女儿时也没有过多的关注,雷凌先生没有发现女儿有什么明显的异常,少女的情绪本就变化很大。”我向局长及在座的警官们汇报。
“完全肯定。”接话的是丹尼尔上尉,他刚走进来,“我猜想有人比我得到的消息早,果真如此,效率真高。”说完扫视了一遍大厅,然后眼光落在我的身上。
彭妮立即警觉地看我一眼,我们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事。“奥康纳,你和莉莉丝是什么时候分手的?”
“可是匹兹堡根本就没有鲸鱼。”我告诉她,这句话让她咯咯笑了起来,并让我得到允许进屋。
“布罗根先生,你和警察局合作过几次?我是指办理绑架案。”
雷凌的房子系三层小别墅,坐落在一条小路的尽端,有一个比邻居家大得多的院子;房子的外墙是人造假砖,缝隙整齐自然;一楼的阳台和窗口都摆满了花草植物,草坪刚刚修剪过,篱笆也整洁秀丽,唯一让这栋房子感觉不太协调的是车道上摆了一个足球和一辆粉红色的自行车。
“我不是说怎么收费的问题。”他打断我的话,“在你谈计划之前,我想告诉你,对付一个人并不一定要粗鲁和暴力,比如我,可以利用自己的影响力来对付别人。如果确实有男孩涉及其中,你只要告诉我他是谁,由我来对付他,你明白吗?”
相片上是她10岁的样子,比现在年轻4岁,我看过很多她的照片,是典型的美人胚子,很快就会成为大美女,但现在毕竟还是个孩子。
雷凌系匹兹堡市著名的企业家,曾经被《邮政宪报》评为郊区扩展计划的龙头老大,他拥有这里最大的建筑公司—雷凌联盟,尽管还不能说整个大匹兹堡地区的公园、工厂、商场等都是他建的,但是也差不了多少。
“请不要告诉莉莉丝,好吗?”艾丝莉终于扣紧了上衣,“我和奥康纳好上的时候,他和莉莉丝已经分手了。”
“哦,下手够快的。”斯塔尔茨说,“我已经看过了你写的报告,但是我想听听你这个私家侦探来介绍一下详细经过,从头开始。”
“星期五,也就是5天前,那天早晨我和医生有个预约,所以就没有去办公室,也没送她,本来是我开车送她去学校,但是她说有个朋友会接她,还说那天晚上会呆在同学艾丝莉家里过夜。中午我回到家,在家里睡了一下午。
卡梅伦·雷凌的书房布置华丽,面对面的两扇主墙采用同色相通的线条,融为一体;从地板直达天花板的巨型书架上,烫金的精装书摆放整齐;远角处有一金字塔形的小书架,摆着小巧的书籍;书橱里摆满了青铜半身像,16个一排,囊括了几乎所有的历史名人、文学大师和歌星,我怀疑那些是不是卖书架的老板送给他的赠品。
“什么都会水落石出的,阿嘎斯医生是一名泌尿科医生,我调查过,警察找阿嘎斯医生问话后不久,你接受过输精管切除手术,为了消除证据?还是为了结扎自己不再留下后遗症?说吧,你是从莉莉丝几岁时开始猥亵她的?”
“我只是想再问你儿子几个问题。”
我拜访了莉莉丝的老师宾妮菟女士、好朋友艾丝莉、她的男朋友马特·奥康纳。所有的访谈都录音了,其文本在今天早晨交给了亨利警官。失踪那天,多人反映莉莉丝很反常,在学校医务室呆了一个小时,发牢骚,恶心反胃,并逃课,她很少逃课的。
奥康纳和艾丝莉都显得很震惊,那是真实的反应。奥康纳的父亲怒视我:“你竟敢讯问奥康纳关于刑事案件的情况而不经我的同意?没有父母或者律师在场,警察无权询问一个孩子,你的上级……”
大家的心情本来都不好,奥康纳的律师打来的申诉电话让斯塔尔茨局长本已高热的内心瞬间沸腾了,不能怪他,如果奥康纳和艾丝莉是嫌疑犯的话,我的贸然插手会打乱部署。但是我敢肯定他们俩是清白的,起码对绑架案毫不知情。
“不对哟,字条上没有提到赎金的。”
“报警了吗?”
“是哟,输精管切除手术让你不会留下赃证。”
我听见有人在抽泣,和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很相似,我又在楼梯口遇见了雷凌夫人。
“母亲有多人作证,包括小菲姒,其中还有人碰巧录制了她们练体操的影像。父亲的秘书确认,莉莉丝失踪的那天早晨,他确实和医生有个约会,所以就不便送她上学了。医生嘛……”说到这里,彭妮看了一下笔记本,“阿嘎斯医生确认雷凌曾经到过诊所,进行了简短的检查。我一直在思考,这次绑架事件,是不是受害人自己为了引起他人的重视而设计的恶作剧?”
“是的,有一个非常敏感的问题,你能来我办公室一趟吗?”
“布罗根先生?”一个年轻的巡警叫我,“有个电话找你,匹兹堡警察局的凯茨中尉打来的,斯塔尔茨局长叫你在厨房接。”
“布罗根先生,我是卡梅伦·雷凌,我的律师汤姆先生推荐了你,希望你不介意我呼叫这个号码。”
“我看不出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他很愤怒,但是眼里露出了心虚的眼神。我知道我的推测是正确的,现在几乎可以肯定。
“我认为奥康纳在莉莉丝的去向问题上说的话都是真实可信的,但是在其他方面还有所隐瞒,本来我是要再去和他谈一次的,可是昨天晚上竟然收到了勒索赎金的条子。”
我走到铁架前关掉音响,彭妮连忙捡起地毯上燃着的大麻烟,放在鼻子跟前闻闻,以确认是什么烟叶,然后用警察职业化的眼神瞧着女孩。艾丝莉感觉无地自容,不知道是因为吸毒还是因为半裸的身子一她的上衣只剩下一个纽扣,胸罩已经脱开,乳房一览无遗。
“严格来说,我在这里作为一个观察者,斯塔尔茨局长,你就把我当作是墙上的一只苍蝇吧。”
斯塔尔茨的脸红到了耳根。
“宝贝,你到外面去玩好吗?我要和布罗根先生谈点事情。”
看出我心里的郁闷,彭妮笑着对我说:“好了,亨利被斯塔尔茨派去做事了,我想去和热恋中的‘罗密欧’再谈一次,你想去吗?不过只能做‘墙上的苍蝇’哟。”
奥康纳嘴里嘀咕着好像在找什么借口,我直接打断他的话:“失踪者的男朋友和她最好的朋友混到一起,怎么看都是很复杂的事情。”
雷凌夫人失去了女儿,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对人世间的信任和依恋,失去了人世间最安全的场所,再也没有任何惩罚能伤害她了。
警员彭妮·摩尔递给我一杯咖啡,顺势坐在我旁边的沙发里,手上的杯子冒出的腾腾热气刺激着我的味觉,她深深地呷了一口。
“但愿这次你能延续成功。”一个来自比弗县警察局的警员走进卧室,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继续道,“彭妮警员,布罗根先生,局长叫你们去书房。”我们跟着他出去。
“是哟,你告诉我吧,局长固执得很,不会和我说的。”
我提起话筒:“你好,凯茨?”
“我不管谁付给你佣金,不管你是什么著名的私人侦探,这个案子是我的立案范围,从现在起,你再不能插手,决不允许!”
“哦,因为你和艾丝莉有某种关系,似乎和……莉莉丝的失踪有什么联系?”
“死者,女性,13岁,5.4英尺高……”报告上说死亡的时间和报告失踪的日期相吻合,这从尸体上的幼虫可以推断。死亡的原因是脖子被扭断,头部有严重的损伤,这种损伤会产生震荡,如果这一击没有致命的话,也会导致受害者深度昏迷,同时导致两个月大的胎儿当场流产。
“雷凌夫人?我是你丈夫打算聘请的侦探。”
“我得留下来。”我答。
“不,不,现在是刑事案件了,你可以退出了。”
我的工作性质决定我要看很多尸体,包括刚刚死亡的。
“但愿不是。”他答。
“叫谁过来都行,大家都很感兴趣,我是指彭妮警员他们,这两天我会递交一份报告给他们。”
“哦,还没有呢。奥康纳,这位是联邦调查局的彭妮侦探,你不介意我们进去坐坐吧?我们想问你几个问题。”
第二天一早凯茨发来一份尸检报告的传真,但已经没有必要了一我被排除在这个案件之外了,不过莉莉丝的事让我忙碌了一个星期,总觉得心有不甘。
奥康纳表示抗议,挡在她前面,后来他停止了动作,因为后颈处感觉到了我的呼吸。
莉莉丝无忧无虑的作风没有让我感觉奇怪,我和很多离家出走的孩子打过交道,多数是因为父母亲的不关心,不健康的家庭才诱发了离家出走,但家永远是孩子们最安全的地方。
他脸上露出了害怕的表情:“怎么解释,反正我真的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失踪,可是我们确实分开了又和好了呀。”
“这家伙一点都不专业,稀里糊涂的,不按常理出牌,搞得我们都没法用‘一时准备不了那么多现金’的借口来拖住他。另外莉莉丝的父母亲有不在场证明吗?”
奥康纳住在两英里远的贫民区,和雷凌的房子形成鲜明的对比,他的房子在同一区里还算比较小的。上次我是天刚黑的时候去的,他父母亲都在家,现在刚刚放学,看看能不能找到和他单独谈话的机会。
雷凌夫人告诉女仆我们将去天井院子里交谈,说完她从窗台上提起一把茶壶,叫我拿杯子;我拣起两个花纹和茶壶相配的高脚杯,跟着她走出滑门。
“他每个星期都来我们学校,把我们划成小组进行访谈,然后逐个谈话;同学们都很喜欢他,而我厌烦他,但是他好像盯上了我—尽管我是同学里面最小的女孩。两星期后我同意了和他约会,高中毕业马上就和他结婚了,六个月后莉莉丝便出生了。”
“谢谢你,布罗根先生,你已经做了很多,这里不再需要你了。”
斯塔尔茨盯着我:“布罗根?我听过你的名字,但我非常不愿意外人插手我办理的案子,因为那会让事情变得乱七八糟。”
“你就是布罗根先生?汤姆律师推荐的?”
“好吧,目前这个情况来说,你是不可能再参加调查了,因为已经立为凶杀案了,私家侦探不能插手,我们将和汤姆律师保持联系,不再受他办公室过多的干预,你知道游戏规则的。”
“完全肯定是什么意思?”斯塔尔茨问。
我用力敲打铁门,让敲门声盖过里面发出的震天的摇滚乐,好一会儿才看见奥康纳开门。他可能从外视孔中没有认出我,开门后看见是我,满脸的不高兴,我闻到一股淡淡的大麻气味。
“你向她道歉?”艾丝莉插嘴道,“我还以为是她向你道歉呢。”
“难道艾丝莉要大很多吗?”
枪声打破了早秋的平静,响亮但不吵闹,一切又归于平和,万事皆空。
雷凌的别墅在比弗县的富人区,距匹兹堡国际机场才几英里远。几年前新机场建成,附近的建筑物刚好处在飞机的主航道上,居民抱怨飞机的噪音太大,震破了窗户,还得不时担心会有飞机坠毁事件发生。后来机场的起降跑道改了方向,据说雷凌起了很大的作用。
现在的他看上去比实际上的40岁要老很多,越过他的肩膀能看见窗外的游泳池,没有小船。我们坐好,他就急不可待地直入主题。
斯塔尔茨局长大吼,双肩颤动,以求增加身高似的,但是好像效果不大,高度还是不够,我也不会因此取笑他所做的努力。警察讨厌绑架案,因为很少成功解救受害者,而且大部分绑架犯怕被认出来,所以拿到赎金后都会杀害受害者。就算是成功地解救了受害者,还得追捕案犯,同时受害者也可能受到各方面的伤害,包括性侵。
噢,我太明白了,雷凌在对付对手时采取的手段颇富有传奇色彩。有一次某个杂志社对他进行了负面报道,他立马把这家杂志社买下来,让所有的编辑都去看门。我可以设想一下,莉莉丝男朋友的父亲可能会莫名其妙得不到升职甚至失业,男孩会发现好多大学都拒绝录取他。雷凌在银行有很多存款,他不惜利用赞助来达到目的,而我现在就是他达到目的的工具之一。
我点头赞同,上次我和奥康纳的谈话就很不成功,当时他的父亲在旁听,不时地打断我的话,叫我注意问话方式和用词,让我缚手缚脚,何况当时也只是失踪,又不是什么案件,我不可能给他们加压力。
她穿着黄色的夏装,上面有印花图案,脚上穿着棕色的凉鞋,没有涂指甲。
室内和外面一样豪华,硬木地板发出耀眼的光芒,估计每周会打两次蜡;曲线楼梯的扶梯发出和地板一样的光芒。
门廊外,菲姒正蹦蹦跳跳地回家来,我又想起雷凌说的清白,清白到底是否存在?如果存在,我怎么才能挽救?
“你没有问过呀,而且这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是呀,我们是分手了,但是又和好了,只分开了一个星期,后来还—起去新生舞会跳舞呢。”
莉莉丝的尸体已经高度腐败,毕竟现在还是比较热的早秋,她的现状和照片上的判若两人,她失踪了近两个星期,很明显送纸条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刘长煌 译
“我能去蜜茜家玩吗?她妈妈正在烤架上烤热狗。”
我笑着接嘴说:“局长先生,圣地亚哥市很远哟。”
“有的,我有一张Visa信用卡。”说完她起身去屋里拿信用卡。一会儿我打电话给我办公室,按一贯标准收取她三天的聘金,接着我写了一张收条,并明确告诉她我接受她的聘请。
“在你走之前,我们能聊聊吗?求你,我刚刚配好了冰茶,我们边喝边聊好吗?”
我坐下来,开始了今天的第三次案情介绍。
“事情有了变化,莉莉丝这件事已经不再是失踪了,现在变成了绑架案。”我边说边观察孩子们的脸色。
“我必须要忏悔,我偷听了你们在书房的所有谈话。”她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对我露出几乎看不出来的一笑,“你好像不喜欢我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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