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力不再争辩，转而向郭炜投以同情的目光，在他看来，郭炜的未来老婆和丈母娘简直是吸血鬼般的存在。

郭炜笑道：“因为我在另一栋商住两用的大厦里听到过同样的提示音，而那栋大厦的开发商和银丰的是同一个。”

杜力摇头：“那车位旁边就是个安全出口，凶手应该是从那里进入的，”他顿了一下，“凶手明显是事先踩过点的。”

这时，郭炜不急不缓地说道：“我在想，我大概知道凶手周五晚上都干了什么了。”他一边的嘴角微微上扬，每每得意时，他便会不经意地露出这样的表情。

沈析长出了一口气，这才发现杜力不知去了哪儿，“咦，杜力呢？”

快10点时，郭炜和沈析回到了公寓，杜力已经在圆桌前等他们好一阵了。

“这不是明摆着的嘛！”郭炜睁大了眼看着杜力，“电梯分单双层停啊，她可能刚好遇上到双层的电梯上行，而到单层的电梯空闲，便进了空闲的电梯，打算先到11楼再步行到10楼。而从电梯到安全通道的距离太短，即使凶手看到那女人往安全通道走，他也来不及躲起来，便被撞了个正着。”

沈析也走了过来，以一种近乎乞求的眼神望着郭炜：“是不是警察那边有消息了？！”

蒋湖景看上去并非一个清白的受害者，生活中的他可谓劣迹斑斑。他吃喝嫖赌全来，在Mars更是作威作福，殴打男员工，招惹女员工为他要死要活都不在话下，而最值得注意的是，大半年前，他曾被牵扯在一个轮奸案里。

“忙着跟警官们唠嗑呢，他让我们先回去。”郭炜说。

在爆炸现场的一片铝皮上，警察发现了薛达的指纹。而当他们赶到薛达租住的单间时，他早已逃之夭夭，只在房间留下了汽油、匕首，以及制作炸弹的红磷和氯酸钾等罪证。加上显而易见的杀人动机，那个杀了四个人的凶手无疑就是薛达。

郭炜无力地叹了一口气：“我不想跟你争论是非，但你不得不承认，这场游戏你输了。”

“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妈的车上有防盗定位器！”沈析目光矍铄地说道。

“但那段录音中，蒋湖景分明是清醒的，我们听到他求饶了对吧？难道……凶手故意等到他醒了才点的火？”沈析说。

第二天，黄平还是被抓捕归案，郭炜也终于和他来了次面对面的交锋。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实习医袍的年轻人走了进来，手上举着个铃声大作的手机，他急匆匆地冲沈伟忠喊道：“沈院长，您电话响了！”

“薛达是哪所大学毕业的？”杜力问。

警察笑嘻嘻地打量了郭炜一番，又转向杜力：“怎么，你们又打算拍什么东西？”

“10楼的女人一定看到了凶手，”郭炜解释道，“我们知道，向吟秋周一晚上是在Mars的城东店吃的晚饭，离开Mars时是8点左右，开车回家大概需要半个小时。而法医推断的他的死亡时间是在7点到9点之间，也就是说，他几乎是一到家就被杀了。这就表示，凶手可能一直在那里等着他。你想想看，凶手不会希望被向吟秋的邻居看到吧？那他会在哪里等呢？”

“身份证就在身上嘛！”杜力清了清嗓子，“一开始时，法医在死者身上没找到任何外伤，尸体也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大家都是一头雾水，临到尸体被搬离现场时，法医才在死者手臂上发现了一个针孔。”

“不用考虑气力，光看这脚印也是个男人，尺寸真不小。”杜力说。

有警察在，也就意味着很难深入腹地。郭炜正为此惆怅时，一旁的杜力却站到了警示带前，扯着嗓子喊道：“吴哥，吴哥！”

郭炜则走到阳台上，点了一根烟。他不想待在屋内，沈析挂在脸上的焦虑会加剧他的挫败感。第三天也快过去了，在跟凶手的较量中他还处于绝对下风，并且完全看不到扭转战局的契机。“我可以救出方阿姨吧？”他这样问自己，却迟迟没有回答。

“难道是车漆？我妈的车是红色的！”

薛达苦笑：“并没有想象的容易。”

沈析向郭炜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沈析也立刻明白，面带鄙夷地问：“那你去找她了吗？”

“嗯。”

“没见过，也不敢见，”方俏君说，“但我知道他并不想伤害我，其实昨天半夜他已经给了我开锁链和房门的钥匙。”

小黄识趣地退了出去，而沈析也无意多留，她起身对沈伟忠说：“爸，我先回去了。”

“当然恨。”薛达回答得很干脆。

“我妈的车上确实常放着注射器之类的东西，她要把关医疗用品的质量，时常把一些小样品带来带去，有时就随手扔车上了。”

“因为向吟秋住在那里，这是我上午在网上查到的信息。”沈析道。

郭炜只能抱歉地摇摇头。

是一张图片，图片完全展开时，沈析忍不住叫了出来：“是我妈！”

一到家，郭炜便把刚刚拍到的照片拷到了电脑上，他点开一张现场地面的照片，将它放大至全屏，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

看着姜军的一系列举动，郭炜和沈析都很无语，一时不知对话该怎么进行下去。

“我们直接杀过去吧！”杜力顿时热血沸腾。

“报警吧！”沈析说。

郭炜却面露难色：“村里的危楼属于违建，所以村民们对靠近那些楼的陌生人特别戒备，就怕是过来拆房子的，我们这样过去多半会被打出来。”

杜力跟着警察去了警局，而郭炜和沈析则站在L大的操场上展开了头脑风暴。

郭炜突然转身问杜力：“吴警官有没有说，他们是怎么发现第二具尸体的？”

“为什么这么觉得？”

薛达住在一个四层楼的民房顶层，当郭炜和沈析找上门时，他表现得并不抗拒，以他的话说，已经没几个活人愿意跟他讲话了。

“没错，凶手一定是躲在安全通道门口的！也正是在那里被10楼的女人撞见了。”

“也许蓝小夏能给我们些提示。”沈析说。

一起制作过一部微电影后，杜力顺理成章地成了郭炜的搭档，二人开始以工作室的面貌示人。而说起上次那一波三折的合作，杜力称之为“共患难”，郭炜却会不以为然地说，“你只是帮了点小忙”。

“我想你是对的，”沈析思索良久，目光十足坚定，“凶案现场应该是银峰大厦B座的1105室。”

沈析凝视着前方，嘴里喃喃说着：“那个人对我说过，我爸常顺路送他回家，而从医院到我爸的新家，会经过一个城中村，那片城中村闹拆迁已经闹了两三年吧？而那个Mars的老员工也说过，殉情的小欣家一带也是要准备拆迁的！”

沈伟忠没有坚持，当沈析走到门口时他又突然说：“对了，我想起一件事儿，你妈上周跟我提过，说有个男人威胁过她。”

杜力在自己房间编辑一个恶搞视频，那是他和郭炜两周前接下的软广告。他也担心沈妈妈，可无处使力的现状让他有些抓狂，工作多少能转移一些不良情绪。

温馨的团聚很快结束，方俏君又朝郭炜走了过去，偷偷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塞给他：“给你的。”

郭炜坐直了身子，“我就简单点说吧，方阿姨是7点半左右离开医院的，凶手应该是在那之后不久就绑架了她，并开走了她的车，再把她禁锢在某个地方。大概10点左右，他开着方阿姨的车到了蒋湖景和另一个死者见面的地方，弄晕他们，再把两人弄上车，开到翠泉山脚下，挨个灭口。”

“不行！”沈析高声抗议，“绝对不行，不能拿我妈的命冒险！”

“可……”郭炜还想说什么，又吞了回去，表情有些沮丧。

“关于凶手是谁么？挺靠谱吧，”郭炜把烟从嘴里拿下来，“爆料人看上去真的跟几个死者有接触，说得也算有理有据，值得参考。”

“很痛快吧，”他平静地说着，两眼放空，“因为他们，我几乎失去了一切，连曾为我骄傲的父母都觉得难堪，我过去十多年的奋斗也尽付东流，我的人生被彻底毁了。我当时为什么没去救她？呵，我也讨厌那样的软蛋啊！可是……可我的腿当时就是不听使唤，只会一个劲地往外跑啊，我……我没有办法……”他停了片刻，声音开始逐渐激昂，“可是，难道我比那几个强奸犯更该死吗？为什么成为众矢之的的是我！那几个人手上的受害者何止蓝小夏，有些坏蛋甚至害死过人！可为什么大家都把矛头指向我！”

薛达低下头，像在考虑什么，又微笑着缓缓抬起了头。他望着心急如焚的沈析，一个字也不说。

“这位小欣，她有同胞兄弟么，或是其他追求者？”郭炜问。

“暂时还不行。”警察摇了摇头。

星期一一大早，郭炜和杜力便来到了翠泉山。

“有个男人给她发过几条恐吓短信，好像因为他老婆在你妈的医院整容失败了。”

“真相？那封落款是‘薛达’的信里写的那些么？”

姜军暂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冷冷道：“那是报应。”他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行李箱上，似乎在尝试打开上面的密码锁。

而说到房租，一转眼又到了收租日。周六一大早，沈析便兴冲冲地把两个租客叫了起来，她买好了豆浆油条，潇洒地伸出右手道：“缴房租送早餐，机不可失哦二位！”

沈析摇头：“不是我，是我一个报社的朋友，她对蓝小夏做过一个采访，但那篇报道没能登出来，被报社总编临时撤了稿。”

赤泉山就在翠泉山的后面，但汽车最多可以开到翠泉山脚下，继续往前到赤泉山的话，根本没有汽车可以通过的路。

“向吟秋我杀得干净利落，可这次我搞砸了别的事。算了，现在不该想太多，事已至此，我不能因为一点小失误就裹足不前。”

警察略微松口：“我是看在你们上次提供过重大线索的份上，你随便问几个问题吧，能说的我就说点儿，但你们俩绝对不能过这条警示带。”

郭炜突然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哎呀，我竟然漏过了这么明显的事儿！”他突然笃定地说道，“他的真正目标是蒋湖景！”

滴滴！郭炜的手机响了两声，他收到一条短信。到此处，这个故事才算真正开始了……

“我们马上去抓那混蛋吧！”杜力叫道。

下午两点刚过，翠泉山脚下再次停满了警车，而这次的犯罪现场是在后面的赤泉山上。

“他一定还在城里！”杜力突然愤愤道，“会躲在什么地方呢？”

黄平似乎很快明白了原委：“原来是这样！”他哈哈笑着说，“如果真有人跟你玩了个游戏，相信我，你遇到了最难缠的玩家！我也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我可以告诉你，在这整件事中，我得到了他不少指点，包括和薛达的交易。”

“好像是手表，”沈析顿了一下，又激动地叫道，“我妈是习惯把表戴左手的！”

郭炜委屈地做了个抹眼泪的动作，坐直了身子道：“黄平家所在的城中村是早就规划出来准备拆迁的，据我所知，为了争取更多还建房的面积，村民们便在村里的空地建了很多民房，都是面积尽可能大，楼层尽可能多，建筑质量不适合居住的空置危楼。又因为随时可能倒塌，这些危楼离村民集中居住的区域也有一段距离，我想，黄平家应该也建了一两栋那样的楼吧，用来临时藏个人藏辆车什么的，那里倒是个好去处。”

“向吟秋是个可笑的人，他会在蒋湖景背后诋毁他，当面却变成一条听话的狗。而最让我气愤的一点是，他对那些被他们伤害的人没有半点同情和尊重，他甚至把他酒驾时撞死的女大学生称之为‘短命鸡’。

“嘿嘿，我们新发布的东西反响一般，粉丝留言表示更喜欢看刺激的真实案件嘛！你就透点儿料呗，我们保证不添乱。”

沈析被那微笑弄得怒火中烧，正要跨步上前，郭炜却拉住了她，低声说：“没用的。”

“小夏一直跟我说姜军是她同学。”

“不过，那个郭炜真像传说中那么厉害吗？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他看上去并没什么有效行动啊。那件事，真的可以通过他达成吗？”

到Mars时已经过了8点，大厅里只剩下一桌客人，郭炜和沈析便找到一个已在这里工作了六年多的老员工，而她似乎也很愿意聊聊已故的太子爷。

“谁有机会拿到你爸的手机？”

“尸体按计划被他们发现了，这样很好。可那个叫申航的跟班死得太安静，原计划的录音没有成功，这有点遗憾。

沈析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逼视着郭炜冲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这种时候，沈析往往会凑过来嘀咕一句：“要没我，那事儿你们成不了。”

“而我为什么相信薛达会杀人呢？这就和热血漫里的屌丝主角被逼到绝境就开挂一个道理，反正被逼上绝路了，何不放手一搏？蓝小夏这事儿出了以后，薛达就一直生活在谩骂和羞辱声中，跟过街老鼠似的人人喊打，丢了工作，也看不到翻身的希望，这对他来说就是绝境。”

“蓝小夏案？莫非，”杜力神情严肃地盯着郭炜，“我们遇到了地下判官？”

这时，沈析从屋里探了个头出来，对阳台上的两人说道：“我得马上去见我爸一面，他已经发现我妈失踪了，吵着要报警。”

“你和薛达的计划没能成功，你现在有一点点后悔么？”

“L大！”郭炜和沈析同声答道，郭炜又补充了一句，“专业是软件工程。”

“而那女人也并非善类，她终于承认自己曾害死过人。她妹妹托她买某种昂贵的保健品，她却为了贪几百块钱，在购物网站买了便宜的伪劣品，导致有心脏病的妹夫猝死。呵呵，了解了这些后，处理她也不再是个难题了。

那警察回过头，微笑着朝他们走了过来，杜力扭头对郭炜说了一句：“他就是上次给我录口供的哥们儿。”

“薛达杀不了那些人，”郭炜的语气中带着怜悯，“这次见到他后，我马上意识到我之前高估了他‘绝地反击’的勇气。他想杀了蒋湖景等人，却做不到；就像他想跳楼却跳不下去一样，他确实是个软蛋。”

“时间越来越少了，”沈析眼神空洞地望着郭炜，“怎么办？我妈真的不会有事吗？”

“条件？”

“这个意外卷入的女人确实让事情变得复杂了，可我还不能杀她，我不了解她，如果就这样杀了她，岂不是变得和那些畜生一样了。她最好是个坏蛋，这样一来事情就好办多了，我必须得到她是个坏蛋的证据。

薛达真的在那里。他站在护栏前，上半身最大程度地探出了护栏，当他听到郭炜叫自己名字时，有些慌张地转过了身，换了一张故作镇定的笑脸。他依旧穿着白T恤，洁白如新，他的样子和上次见面时如出一辙。

“你上午出去是为了这个？”郭炜问道。

沈析手握平板电脑坐在沙发上，她的神情已经比前两天平静了不少：“对坊间的猜测你怎么看？”她问道。

“那凶手呢？他被拍到了吗？他要走到车前总不能避过所有摄像头吧？”郭炜问道。

沈伟忠叹了口气，虽然他和方俏君离婚离得很和平，如今也是无话不谈的知己，沈析却并不理解他们之间的这份默契，他过了好几秒才问：“后天就是周六了，你们有把握吗？”

“前两天警察已经找过我了，”薛达微笑着，“还有媒体。”

姜军打开了箱子，里面只有几件旧衣服，他突然恍然大悟地望着郭炜，“妈的，我记起密码了，是我爸的生日！”

短信内容是一段音频，郭炜看着发信人栏，没有任何显示，发信号码显然已被隐藏。他有些迷茫地望了望其他两人，笑道：“谁啊？搞得这么神秘。”说罢便不由分说地点开了音频。

郭炜一时语塞，而此时，几个警察也冲上了天台。

“如果你跟我心灵相通，就该知道去哪里收尸。（笑脸表情）”

当沈析把方俏君被绑的事一五一十告诉沈伟忠后，他立刻连珠炮似的问了一大堆问题：“你妈上周五就被绑了？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对方想要钱吗？现在给他送钱过去行不行……”

空气仿似瞬间凝固，三人紧张地盯着手机屏幕，在那张照片上，沈妈妈的眼睛被黑布蒙了起来，嘴上还贴着银色的胶带。

“你就是透露点儿不紧要的也行，让我们过过侦探瘾呗！到时候片子出来了，你的形象绝对比擎天柱还高大！”杜力死皮赖脸地说着。

网络上，关于蒋湖景的消息呈铺天盖地之势，用了近半天时间，三人才从中筛选出若干有价值的信息。

“你不知道他们谈过？”

“联手的可能性不大，按照‘知情者’的说法，在线上线下，黑薛达黑得最不遗余力的人就是姜军，他们不像会结盟。至于谁更像凶手，在对他们有直观了解前还没法判断，我直觉上倾向于薛达。”

说罢，黄平站起身来，主动向守在门口的警察示意对话结束。

沈析把值班表铺在桌上，开始和杜力一起寻找黄平的名字。

“后悔？说不上吧，”黄平苦笑，“虽然被抓住有点遗憾，但我杀的都是该死的人，我问心无愧。”

“要钱能解决我早问你要了！”沈析语带几分怒气和不耐烦，“我妈的事我会处理好，你别添乱就行！”

“为什么绑架方阿姨？”郭炜问。

在城中村外，沈析紧紧抱住了母亲，情难自禁地呜咽起来，沈伟忠则站在一旁，一脸欣慰地看着前妻和女儿的重聚，犹豫着要不要朝她们走近一点。

郭炜和杜力只能无奈地对视一眼，打着哈欠呈上房租。

这件事很快被炒开，可被指责最多的却不是四个施暴者，而是那个在蓝小夏被侵犯时落荒而逃的男友薛达。他成了世人眼中的头号软蛋，并因此丢了工作，众叛亲离。

“当我把空气打进他的血管时，我很确定，这个人该杀。”

沈析想了想：“大概内容是：‘你手术完了就来找我。’”

……

“是的，”沈析说，“毕竟事情因蓝小夏而起，所以我想了解一下这个人，”她停了片刻，“在那个采访中，蓝小夏似乎不太愿意提起薛达，她只说薛达这人过得很压抑，现状没有让他骄傲的地方，他便不断在过去的成就中寻找慰藉。”

郭炜靠回椅背，微微仰着头，“定位器已经被他取下来了呗。”

“那不是方阿姨。”郭炜说。

“这么快就确认了身份？”沈析疑惑道。

周二下午下了一场雨，傍晚时便十分凉爽，人们纷纷关掉空调，打开了门窗。可穿堂而过的凉风对沈析的焦躁不安毫无用处。

“杀人本来就是件高风险的事儿，”郭炜心事重重地说着，“不过从凶手绑走那女人这一举动看来，起码可以先排除掉姜军的嫌疑了。”

杜力也走到了阳台上，拍了一下郭炜的肩道：“我刚跟吴哥打了个电话，银丰大厦一楼大厅的监控录像显示，周一晚上9点半左右，那个失踪的女人和一个带鸭舌帽的男人搂在一起走了出去，而警察在安全通道的垃圾箱里发现了她的手提包。”杜力沉思了片刻，又补充道，“是摆在11楼和10楼之间的垃圾箱。”

正说着，蹲在地上的法医也站了起来，沈析总算可以看到尸体的全貌，那分明是个男人。

郭炜结束了和沈伟忠的交谈，也走了过来，恹恹道：“去哪抓啊？”

“不，都不是，”杜力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张纸，“我正要跟你们说这个呢！”

这次又是一段音频：手机里传出一个男人微弱的呻吟，他的呼吸很急促，听上去十分痛苦；疑似手机铃声从较远处传来，很短，大概只有三个音符；火车的轰鸣突然响起，瞬间吞没了其他的声响……嘟一声，音频结束。

蓝小夏在第二天报了案，陪她去报案的是她的蓝颜知己姜军。而姜军还有两个不得不提的身份，一是Mars总店的经理，二是Mars第二大股东的私生子。网络上有一则新闻还提到，正因为姜军给了蓝小夏几张Mars的优惠券，她才会和男友去那里过生日。

“他当然不知道，”郭炜嗤之以鼻，“那女人属于计划外，他的同伴没向他汇报。”

“那短信怎么说的？你再给我说一遍呢。”

薛达突然收起了笑容：“也许吧。”

“不行不行！”

“所以那条短信其实是在回‘我爸’？而当时的情况很可能是，有人用我爸的手机发短信给我妈，把她骗去某个方便绑架的地方，再删掉短信？”

沈析感觉自己就快要爆发了，薛达已经把她的愤怒激到了最高点。郭炜适时拉住了她的手，对她做了个“冷静”的口型，然后转向薛达，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我的手机号码吗？”

“我爸常把手机忘在医生休息室，如果有心，能拿到手机的人倒不少，医生、护士、清洁工，甚至病人都有可能。”

“对了，”郭炜突然又想起了别的事，“炸弹呢？凶手用的什么炸弹？定好时的？还是遥控的？”

……

“蓝小夏还活着，被害死的人会是谁呢？会不会这才是真凶的动机？”

“什么短信？”

“是你吗？”沈析决定不再周旋，“是你杀了那三个人吗？”

“比杀人更难吗？”

沈析满眼惊恐地望着郭炜，她几乎咆哮起来，“是因为你们跟警察说了几句话吗？难道，难道我妈她已经……”

“是的。”

姜军的办公室就在Mars总店的二楼，离蓝小夏被侵犯的地方只有十余步的距离，郭炜和沈析正是在那里见到了他。

杜力8点不到就起了床，然后钻进郭炜的卧室，两人开了个潦草的小会后，杜力便直奔银丰大厦。

三人顿时都安静了下来。

那案子的受害者叫蓝小夏，事情就发生在她生日当天的晚上。那天，蓝小夏跟男友薛达到Mars总店用餐，他们去得晚，便一直吃到了餐厅打烊。当时餐厅里已经没有别的客人，服务生也只剩下一两个，喝得醉醺醺的蒋湖景和几个狐朋狗党却在此时走进了餐厅。就在薛达上洗手间的空当，蒋湖景等人瞄上了蓝小夏，并将她强行拉上了二楼的卡座……

“我妈在哪里？”隔着一段距离，沈析迫不及待地问。

……

“沈院长每次说起你就特别骄傲，”小黄说，“沈院长对我挺照顾的，常顺道送我回家，一路都会说你有多优秀，”他顿了一下，“其实能听院长说话的也没几个人，他每天压力又大，你可以多关心他一下啊。”

“你们说的是小欣吧？她确实是为小蒋自杀的，一年前的事了吧，”老员工瘪了瘪嘴，“她当时怀了小蒋的孩子，还是宫外孕，找上小蒋后，他却不认，还四处跟人说小欣勾搭了不少男人。老蒋知道这件事后大发雷霆，小蒋便把气撒在小欣身上，当众暴揍了她一顿。没想到，小欣一气之下冲到了后面的楼上，跳楼自杀了。”

“他可能先弄晕了她，藏在安全通道的某处。”

“会不会就是他！”杜力激动地说道。

接着，出现了几分钟的安静。

“没有，停车场每天进出的人和车都不少，目前还没发现谁比较可疑。”

郭炜立刻问：“你爸身边有医科学生么？”

郭炜又转向沈析：“小析，上周五晚你妈给你爸发过一条短信吧？”

“你的仇已经报了，现在是什么心情？”

“不大可能啊，”杜力打断了她，“那女人的丈夫说，他们平时和楼上的人没有任何交集，连招呼也不打，根本没理由上11楼啊。”

“我们只是推断出了是他，手上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对吧？”郭炜表情纠结地说，“我们最好在约定时间前找到他藏方阿姨的地方。”

“看来她是被绑架了，走出大厅时，那个带鸭舌帽的男人手上很可能藏着一把刀，”郭炜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银丰大厦是商住两用的，电梯分单双层停靠吗？”

“是的。”

“那你恨蒋湖景他们吗？”沈析问。

薛达愣了一下，模棱两可地说：“我不知道。”

沈析一开口便天下大同，郭炜和杜力一定会乖乖附和。他们如今寄人篱下，住在沈妈妈的闲置公寓里，对沈析礼让三分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哪怕房租从未少过一分半毫。

现场的泥土很松软，却没有留下脚印？不用“吴哥”点明，郭炜和杜力也能明白，蒋湖景不是自己走到那石头前的。

“我是我妈派来的管理员，我还没收你们管理费呢！”

“那您怎么没走？”

“推定的死亡时间是周五晚上，和蒋湖景的死亡时间很接近。”杜力一说完就咕噜咕噜喝下了一大杯水，他这一下午应该费了不少唇舌。

沈析望了一眼沈伟忠：“要不让我爸打个电话给他，试探一下虚实？”

Side A：谁是裁决者？

“绑架我的人。”

“也只能这样了。”

“申航看上去不像蒋湖景那么该死，可能没主见的人容易显得可怜吧。老实说，我考虑过放过他，毕竟他只是个没脑子的跟从者。可当我听到他和蒋湖景一起调笑她时，我立刻意识到自己多虑了。这个人会协同轮奸，会殴打讨钱的乞丐，调戏店里的女服务生，从车上扔矿泉水瓶砸到路人时，还会无耻地大笑……

根据杜力从警察那里搞到的情报，宋学斌的飞机将在周五上午11点30分起飞，而他会在9点左右出门，先开车到自己的小工厂，交代一下工作后，由司机送他去机场。

“吴哥，破案前我们绝对不会对外宣扬，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你看上次那个割后颈的案子，我们不是也有贡献么。”

杜力望着沈析，试探性地问：“这事儿警方已经介入了，我们真的不报警吗？”

“脚印，如果凶手身上还扛着蒋湖景，留在现场的脚印一定比其他人要深，”郭炜指着屏幕说，“瞧，这一定是他留下的。”

“能查到位置吗？”

杜力瞪大了眼：“姐姐，你这是开挂了么？求点拨！”

小黄接了一杯水送到沈析面前，笑眯眯地说：“沈院长每天都忙得晕头转向的。”

“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郭炜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他要让我明白，他可以猜到我的动向，并且始终早我一步。”

杜力从未见过郭炜如此慌乱，便意识到状况远比自己想象的危急：“你等等。”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一旁的沈析问道：“你在看什么？”

“果然是这样！”

沈析不语。

“他老跟我说你的事儿呢！”

“你马上打个电话给吴警官，问问他凶手出现没有！”郭炜急切地说道。

现场已经清理过一次，远远的只能看到一个焦黑的大石头。警察用警示胶带围出了大片禁入区域，还有一名警察在警示带内四处查看着。

“有大概方向了，只是不知道够不够时间去查。”郭炜担忧地说道。

郭炜一头雾水地走出了警局，他刚走到门口，手机便“滴滴”响了两声。他点开短信，发信人栏空白，而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一排英文：To be contined……

薛达迟疑了一下：“我没必要知道。”

“那是电梯提示音？为什么不能是手机铃声？”杜力一脸的不信服。

“能，她设了两个SOS号码，我的手机号是其中之一！”沈析一边掏手机，一边急切地说着，“我可以接通定位器的终端号码，启动定位命令，很快就能收到一个经纬度数据。”

沈析立刻拿起手机，发送了定位命令，看着新收到的数据，她有些困惑地说：“它还在赤泉山上。”

“什么？”

“谁给的？”郭炜迷茫地看着手中的信。

“学校！”沈析叫道，“蓝小夏在那次采访中还提到过，薛达会带她去他的大学，在某栋电教楼的天台上一待就是一两个小时！”

六点刚过，三人来到了L大，现在正值暑假，学校里走动的人很少。他们来到信息工程学院的电教楼前，直奔天台。

“他要折磨蒋湖景。”郭炜若有所思地说着，又动了几下鼠标，屏幕上跳出了另一张照片，那是刚才在翠泉山脚下拍到的。照片放大4倍后，屏幕中央是一块藏在半人高的杂草中的石头，他指了指石头的一处棱角，“看得清吗？这里有一点红印。”

郭炜拍了拍女友的肩膀，安抚道：“镇定，我们还有六天时间。”

郭炜凝神思考着：“会是被警察收走了吗？”他立刻否定了这种可能性，“如果定位器被警察找到，他们便会查到方阿姨那里去，她被绑架的事就会随之暴露，这是凶手不愿意看到的。而以凶手的狡猾和缜密程度，应该不会留下这么大的bug。埋下定位器，可能只是想把我引到第二具尸体跟前来。”

下午4点刚过，三人又聚到了一张圆桌前。

“那我们晚点过去找定位器？”

郭炜眉头紧锁：“总觉得你妈这短信有点没头没尾的。”

沈析也大叫起来：“对哦！那个Mars的老员工提过‘本硕连读’，一般只有医科才会本硕连读，那位‘青梅竹马’一年前还是大学生的话，现在完全可能还没毕业啊！”

沈析和杜力齐刷刷望向郭炜。

“八九不离十了！”郭炜说，“我想我们已经找到了那位‘青梅竹马’！”

沈析原本以为在姜军的问题上，薛达还算有点大度，现在看来，他这唯一的可取之处也不存在了。

“这就说得通了，”郭炜用力拍了一下大腿，“报案的人就是凶手本人！他知道定位器会把我们引到赤泉山来，这也是游戏的一部分！但在我们到达前，他不能取走定位器，因为我们可以随时查到它的位置。而他也知道警察不会掘地三尺，为了让我们拿不到定位器，他便赶在我们到之前引来了警察。这之后他可能一直潜伏在赤泉山的某处，等警察全部撤离，他便马上取走定位器，将之关闭。”

杜力点了点头：“可如果是这样，从被那女人发现，到杀死向吟秋这段时间，凶手是怎么控制住那女人的呢？”

“已经9点多了。”沈析频繁地看着手表。

“我去见个朋友，也许能搞清楚某件事。”

“你短信里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在说什么？”杜力有些迷茫。

“那要怎么办？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不到12个小时了！”

周四一大早，郭炜便站在阳台上抽烟，因为心里有事，他这两天的烟瘾特别大。郭炜已经确定了凶手的猎杀目标，却仍理不出揪出凶手的头绪，他开始认真担心起沈妈妈的安危来。

“有人用公共电话匿名报的案。”

看沈析愉悦地数着粉色的钞票，杜力轻声嘟囔道：“姐姐，三个房间你也占了一间，房租减点儿呗！”

“不愧是医生的女儿！现场的法医也是这么判断的，不过这还得尸检过后才能确定。”

杜力一直到下午六点过才回到公寓，而他的死皮赖脸也终于有了回报，这一次他还真的套到了不少消息。

“更重要的是，我还得解决掉最后一个人渣，我知道他已经买好了出国的机票，后天就会从这里逃走，我必须得在那之前把他干掉！唯一的问题是，死了三个人后，一定会有警察24小时守着他，这次能成功吗？”

上了法庭后，事情又出现了神转折，蓝小夏当庭翻供，蒋湖景等人因此逃脱了惩罚。没过多久，蓝小夏和家人搬离了这座城市。据传，因为蒋峰破了些财，几家主要媒体也都没再跟进，当事双方则心照不宣地让这事冷却了下去。而舆论对薛达的围剿，直到今天仍在继续。

约莫5分钟后，沈析率先抬起头来：“我妈失踪，以及四起凶案发生的时候，黄平都不当班。”

“那你后悔当时没管蓝小夏吗？”沈析问。

郭炜摇头：“那男人正陪老婆在国外二次整容呢，跟他没关系。”

沈析一动不动地盯着桌面，拼命回想着她爸说过的话：“我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她望着郭炜，“我爸说他做完手术时已经11点多了，手术大概持续了1个多小时，即是说手术最起码是在9点以后开始的，而那又是我爸临时接的手术，所以8点过的时候，他应该还不知道会接下那台手术，我妈又怎么可能知道？”

“薛达？我的直觉跟你正相反，”沈析说，“蓝小夏被侵犯的时候薛达就在现场，那时候他选择跑掉，甚至吓得连警都没敢报，这得多孬的男人才能办到啊！这种人会为前女友杀人？还不止杀了一个？”

“不了，门口打车很方便。”

“薛达全部招了，但他好像不知道那个失踪的女人。”杜力说。

“那女人一直哭，真快被她逼疯了，要是她能像方俏君一样镇定就好了。我也稍微查了一下她，现在看来，她做得最坏的事无外乎贪点小便宜，和男同事搞搞暧昧，这些都罪不至死，所以事情才变得麻烦起来。或许，我该用些更极端的手段来探探她的底了。

周六凌晨，三人来到了六医院的院长办公室，沈伟忠把一本值班表递给了沈析后，便被郭炜拉到了一旁。

“你认识那个‘青梅竹马’么？”沈析问。

郭炜一脸惆怅地打断了他：“你也太小看他了！他能找到贴在后保险杠上的定位器，难道不会把导航仪取下来刷个版什么的？再说要通过导航仪生产商或者地图商定位车辆，如果不是车主本人，也得找警察吧。”

电视上，正直播着对薛达房东的采访，一个头发油腻的中年大妈正对着镜头说着：“他一大早就出门了，一直没回来，没想到是去杀人啊……”

“他会蠢到把方阿姨藏在自己家吗？我们贸然过去只会打草惊蛇。”

“放在一年前，我肯定无法想象自己会有杀人的一天。可现在，我觉得这件事自然得不可思议。看着蒋湖景垂死挣扎的样子，我很畅快，甚至意犹未尽。”

“所以真的是你？”

“现场的地面很松软，定位器可能被埋在了地下，”郭炜问，“你能查到行驶记录吗？或许我们能通过行使记录找到方阿姨被囚禁的位置！”

“有道理，”郭炜说，“但我们还是尽快会一下二位‘嫌疑人’吧，面对面的感受才是最靠得住的。”

沈析望着郭炜：“是恶作剧吗？”

杜力开始汇报从警察和记者那里打探到的消息：“警察一直盯着宋学斌的人，却没注意到他的车，凶手便趁机装了炸弹。而宋学斌的停车位在地库的一个角落里，刚好是摄像头拍不到的区域。”

“您没见过他的样子？”

“那色胚子坏事做尽、颠倒黑白，过得潇洒快活，被他毁掉的人却要一声不吭地承受痛苦，还有比这更操蛋的事吗？难道杀他还需要更充分的理由？

杜力摇了摇头：“现场好像没人提过定位器。”

“凶多吉少。”郭炜道。

“姜军这人太急躁，他一时想不起密码锁的密码，就一锤砸了锁。如果他是凶手，被那女的撞见的话，应该会就地杀了她，而不是冒险把她绑走。”

郭炜无法回答，他只知道，有个棘手的家伙正向他挑衅。

定位信息很快传了过来，这表示定位器工作正常。沈析又启动了连续定位命令，定位器开始每隔10秒会发送一个新的即时数据，“呃……经纬度没有变化，也就是说，我妈的车现在停在某个地方。”

带着这唯一的“收获”，郭炜和杜力离开了翠泉山。

“我也是想到了你妈的车，才会注意到这个！”郭炜敲了两下桌面，“那凶手把昏迷的蒋湖景弄到翠泉山，总不会像我们一样打的过去吧？”他又转向沈析，“你妈的车还在车库吗？”

“那凶手是怎么引爆炸弹的？爆炸的时机怎么会刚刚好？”沈析思索着，“难道是连着点火器的？”

“该不会真是那个给方阿姨发恐吓短信的男人吧？”

郭炜坐在电脑前，聚精会神地盯着一张打了马赛克的新闻图片，嘴里说着：“汽油大部分浇在了头部和上半身，因此用来缠脚踝的胶带才没被烧光，这胶带是银色的，和贴在方阿姨嘴上的挺像吧？”

“你们那边查得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进展？”

周五，天刚蒙蒙亮郭炜就敲开了杜力的房门。

郭炜和沈析一脸茫然地望着他。

黄平笑道：“为了让你全情投入到这个案子中来啊。”

“最后一个坏家伙也干掉了，这个强奸犯大概是除蒋湖景之外最坏的一个了，他的食品工厂每天都在生产不利人体健康的玩意，他却心安理得地赚着黑心钱，毫无悔意，这样的人活着只会是个祸害。

……

“为什么是我？”

“把经纬度报给我！”郭涛已经打开了定位查询网站。

“我想我做了一件真正的好事，我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郭炜点点头：“或者医学院的学生，别忘了还有个炸弹，制造炸弹的化学药品是可以从学校实验室搞到的，而那个Mars的老员工……”

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又一个人被杀了。

周三的太阳刚升起不久，向吟秋的死讯已经传遍了全城，他是在死后一天才被从外地回来的小情人发现的，人们的视线也终被拖回到“蓝小夏案”上来。

“这种人当然不会为前女友杀人，可他会为自己那么干啊！”郭炜不经意地挑了一下眉，“薛达当时为什么逃走？不外乎怕死怕事，在那种状况下，他完全是遵从了自己的本能。而你只要稍微了解一下薛达这个人，就能明白他为何会有那样的本能。他没朋友没爱好，从小到大唯一的兴趣和长项就是学习，没受过大的挫折，没经历过人情险恶，现在的他就是个学霸型程序员，拿着不错工资的文弱屌丝，从几个醉鬼手上救下女友这种事，他哪里hold得住？何况蓝小夏跟他恋爱也不过两个月，她的重要性可能还不如跟他朝夕相处的代码呢。

“你们想从我嘴里听到什么呢？”姜军把郭炜和沈析当成了记者，他的态度有些傲慢，甚至没有正眼看过面前的两人，手上还一直摆弄着一个小行李箱。

“吴哥”的嘴很紧，关于案情的话只有寥寥几句，但其中一句倒是颇具启发性：“足迹专家没找到死者蒋湖景的脚印。”

“因为你可以帮我把蒋湖景的丑恶，还有小欣蒙受的不白之冤散播出去，你的影响力可以让更多的人知道真相。”

“为什么？”

沈伟忠愣了一下，沈析已经很久没叫过他“爸”了，他欣喜地说：“小析，我送你回去吧！”

“炸弹的主要成分是红磷和氯酸钾，红磷的燃点很低，氯酸钾有强氧化性，加上其他辅助剂的作用，落地时产生的摩擦足以引爆炸弹。”

沈析立刻提出质疑：“你有考虑过操作性问题吗？凶手要怎么弄晕两个大男人，把他们扔上车，还不被周围的人发现？”

“为什么没有跳？”

“因为只有蒋湖景死得很痛苦，其他人死得都不算太惨，”郭炜看了一下时间，“我们马上去Mars总店问问！”

“我可没那么说。”

“至于宋学斌那边，警察一直守着，今天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但我发现了一个突破口，或许我能从那里入手，总之得在宋学斌去机场前干掉他。”

“我把她埋在了赤泉山脚下。”

“呵呵，你不是上帝，无权决定他人的生死，”郭炜直直望着黄平，“还有一个女人呢？你怎么处置她的？”

“蓝小夏？”杜力睁大了眼，“她不是不在这儿了吗？你能找到她？”

郭炜有些犹豫：“万一我猜错了呢？”

第二天，本市媒体竞相报道了一则新闻——周五晚，西郊的翠泉山上发生了一起命案，一名男子被绑在大石头上活活烧死。死者的身份也很快确认，此人名叫蒋湖景，29岁，是连锁西餐厅“Mars”的大股东蒋峰之子。

“不，不能，”沈析摇了摇头，“那要在生产商的网站上完成，还需要另一个密码。但如果我们能找到定位器的话，也许可以想办法导出行驶记录！”

“不，不认识，只知道他从小就住在小欣隔壁。”

郭炜点了点头。

“我想，”郭炜说，“有人用你爸的名义给你妈发了条信息。”

滴滴！清脆的短信声从饭厅传来，分散的三人转眼聚到了餐桌前。

“当然是他家！”

“是静脉被注射了空气么？”沈析问。

“可有火车经过的高层建筑只有这一处，”郭炜摊了摊手，“电梯开门的提示音你们没听到么？”

“而且，”杜力接着说，“这人跟蒋湖景是互相认识的，他是Mars一个分店的经理。”

“不管怎样，也去查一下那个愤怒的丈夫吧，不能放过任何一条线索。”郭炜一脸冷峻地说道。

郭炜的一边嘴角不经意向上挑了一下：“除了杀蒋湖景，你们不觉得凶手的杀人手法都挺技术流么？”

“那为何绑走我妈？”

滴滴！凶手在这时发来了短信，这又是一段音频：一小段空白后，有汽车发动的声音响起，这声音似乎与录音的人隔着一道墙，车应该开动了，突然，轰隆一声巨响……录音结束。

郭炜点了点头：“嗯，我在她车上也看到过，”他接着说，“凶手把车停到了一个相对隐蔽的地方，也就是杂草较高较密，光线较暗的地方，停车的时候还不慎蹭掉了一点车漆。他把第二个死者的尸体先放在车上，然后扛着昏迷的蒋湖景上了翠泉山，等到他醒过来，再将其活活烧死，而后返回山脚，把车上的尸体和定位器移到了赤泉山上。”

“当然不是，是他身上的衣服，”郭炜扯了扯自己的T恤，“你看到他的T恤白得有多刺眼吗？一个要去偷装炸弹的人怎么会穿得那么显眼？而且，炸弹是装在车底的，装弹人必然是趴在地上作业，何况炸弹上还有粘土，白T恤怎么可能一点污渍都没沾上？”

“哦。”沈析接过水，却不想接这小黄的话。

“你丫逻辑可真够混乱的，在得知方阿姨被绑前谁会去查定位！等我们知道被绑后，那定位器已经埋在山里了好嘛！”

而沈析看上去还没从那“轰隆”声中缓过神来，过了好久她才缓缓说道：“郭炜，你就在家里等着吧，我也得出去一趟。”

刚才那个唯唯诺诺的薛达已经不见了，此时的薛达微微扬着头，直视着咄咄逼人的沈析，而他的神情，就像个等待奖赏的孩子。

常规的客套话说完后，郭炜问薛达：“蓝小夏的事，对你还有影响吗？”

“这个我还没想到，”郭炜挠了挠额头，“这不是现在该纠结的问题，当务之急是要找出谁还有杀人动机！”

“我总得先确认那不是陷阱吧！可等我确认完毕的时候警察就冲进来了。”她停了片刻，“那人前几天还绑了另一个女人回来，他用皮带抽那女人，逼她说自己做过的坏事，那女人一招认便被带了出去，再也没回来过了，我也不知她现在是死是活。”

“那你觉得薛达和姜军谁更像凶手？或者，这两个人有没有联手的可能？”

沈析正要冲向薛达，郭炜却在她耳边悄声说了五个字：“凶手不是他。”

“想来也是，”郭炜插话，“所以大家才会怀疑是你杀了那几个人啊。”

“落地就爆炸？”沈析疑惑地问道，杜力也是一张云里雾里的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析脸色苍白地望着郭炜，声音微颤。

“如果凶手另有其人，我们现在又该怎么办呢？只剩下十几个小时了。”

“安全通道！”杜力说，“很少有人会进安全通道，而且电梯正对着安全通道的大门，如果躲在那两扇门后面，通过门缝可以看到每个上11楼的人。”

“游戏？”黄平不解，“我只是暂扣了方女士一段时间，可没把这当成游戏，更不想跟你争输赢。”

郭炜耸耸肩：“这就不清楚了，也许凶手是个有原则的人，不滥杀无辜吧。对了，蓝小夏案里还剩下最后一个被告吧？”

“没错，顶罪的条件。薛达没胆量杀人，而真凶不愿承担杀人的后果，两个人便各取所需，策划了这四起命案。薛达已被逼到了绝境，坐牢或死刑不会比活在羞辱和不甘中更糟；而那个凶手，他是铁了心要杀掉其中某个人的，杀一个和杀四个没有本质的区别。”

“我应该没有记错，”沈伟忠有些为难，“可我已经删了。”前妻的短信留在手机上就像个定时炸弹，他当然不能留下隐患。

三个人都不再说话，默默在心里琢磨着另一种揪心的可能性——会不会真的有个男人被点燃了呢？

郭炜冷笑了一声：“那可能是薛达提出的条件吧。”

“我们马上去宋学斌住的小区！”郭炜激动地站了起来。

薛达不置可否，脸上甚至挂着几分洋洋得意。

“是个自制的炸弹，”杜力展开了手上的纸，“主要成分是氯酸钾和红磷，还加了一些不明辅助剂，用粘土捏合而成。现场没有发现定时器，也没有可以接收遥控信号的装置，但找到一些被炸碎的铝皮，还有一根飞出去很远的铁管。”

会过薛达和姜军后，沈析的怀疑渐渐倒向了薛达，而郭炜的态度则是：“我还不确定。”

“小欣家住哪里呢？”

“定位器！对了，还有定位器呢？”沈析望着杜力，“警察找到定位器了吗？”

“我记得有人爆料蒋湖景时提过，一个Mars的女员工曾为他殉情，我没细看，不知道那个殉情的姑娘有没有成功，会不会……还有那个向吟秋，也开车撞死过一个女大学生。”

……

星期六上午10点左右，警察从城中村救出了方俏君，而黄平已经不见了踪影。

“为什么不是他？”沈析问，“你的依据是什么？”

杜力开始念叨：“往手臂静脉注射空气，一刀刺穿脾脏，零失误啊！话说要找准手臂静脉和脾脏，并不是随便谁都能做到的，凶手莫非是，”他兴奋地叫道，“医生？！”

“过去的成就？”杜力皱着眉说，“他过去有什么成就吗？”

“当然，也可能是另一个更现实的动机，姜军和蒋湖景有利益上的纠葛。姜军是Mars二股东姜宏兴的儿子，虽是私生子，却也是唯一的儿子。姜宏兴本打算从一个小股东手里买下股份给姜军，却因为蒋峰和蒋湖景父子的阻挠没有达成。为此，姜军对蒋氏父子必定怀恨在心，所以他才会那么积极地让蓝小夏去报案，并且主动接受采访，把这事儿搞大。结果却事与愿违，蒋家人还是用钱摆平了一切，姜军在Mars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难过，除此之外，还有Mars的员工爆料，姜军还被蒋湖景和狐朋狗友们当众羞辱过几次。综上，姜军会对蒋湖景等人动杀心也很正常吧？”

郭炜们的圆桌会议刚刚结束，警方便对外公布了本案的头号犯罪嫌疑人——薛达。

郭炜皱眉，摇摇头道：“不知道，如果是的话，音效做得挺牛B的。”

郭炜目瞪口呆地问：“短信不是你发的？”

当一个地名出现在屏幕上时，三人异口同声地大叫：“赤泉山！”

“嗯，可凶手绑走那女的又是闹哪样？”

“你的依据就是这个？”沈析难以置信地问道。

另一方面，从银丰大厦归来的杜力也带回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消息：“向吟秋被害的同一天，一个住在银丰大厦10楼的女人也失踪了，她的丈夫刚刚报了案，目前还不知道这女人的失踪是否与11楼的命案有关联。”

大家都不再说话，开始冥思苦想。

自从父母离婚后，沈析便再也没见过她爸沈伟忠，当她在六医院的院长办公室看到头发全白的沈伟忠时，心里顿时五味杂陈，这并不是她记忆中的父亲。然而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感伤或是叙亲情，她是过来阻止父亲报警的。

“他做这些到底为了什么？”沈析咬着牙说。

“8点过？能把短信给我看看么？”

“不会，宋学斌发动汽车的时候并没有爆炸，爆炸是发生在起步以后，”郭炜若有所思地说着，“那只是个简易的炸弹，不会有什么高深的引爆装置，”他突然又望向杜力，“你说现场找到了铝皮和铁管吧？”

“你发给我的那些短信啊！那些挑衅的，还有被你杀掉的人临死前的声音。”

“不知道，不过我记得她死前说过，她家那一片准备拆迁，也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郭炜的脸色变得更加阴郁，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宋学斌是凶手的最后一个目标，如果凶手因为有警察监视而收手，周六12点前要抓住他几乎不可能。可现在除了静待凶手的下一步行动，似乎也没别的办法可想。

“那很冒险啊！”

沈析推测道：“难道向吟秋被害时被她撞见，所以凶手才……”

“凶手的足迹几乎在一条直线上，那他肩上或背上的蒋湖景，当时应该是处于昏迷状态吧？蒋湖景体重不算轻，他要是稍稍挣扎一下，这脚印也不可能这么直。”郭炜说。

滴滴！那个隐藏的号码又发来了短信：

杜力想了想：“整栋大厦有三部电梯，有一部是一到四楼的公司专用的，其他两部的确是分单双层。”

郭炜还是摇头：“对方很聪明，现在这个时间打电话过去他一定会怀疑。”

“对，那人叫宋学斌，”杜力一脸严肃地说，“警察也严阵以待呢，宋学斌周五就要出国，他出国前这两天，会有警察在他周围时刻监视着，就等着那家伙动手呢！”

“不可能，薛达的房东接受采访时说过，他一大早就出去了，没有回去过，”郭炜顿了一下，“除非他去作案时还带了换洗衣服，这未免也太扯了。”

“是他吗？”沈析急切地问。

滴滴！

“她是独生女，也没看到有什么追求者，不过倒是有个挺关心她的青梅竹马。那孩子来接过她几次，也是她跳楼后第一个赶到现场的人，其实我看得出来，那孩子挺喜欢她的。可惜啊，本硕连读又怎么样？在大学生和太子爷之间，她还是选择了太子爷，却落得这么个下场。”

“蒋湖景的死会跟蓝小夏的案子有关吗？”沈析喃喃自语道。而这，也是郭炜和杜力正在思考的问题。

“他们不该死吗？”

“在银丰大厦！”郭炜两眼放光，“我是说犯罪现场。”

郭炜望着薛达，也开始微笑：“你刚刚是想跳下去吗？”

这次是一段文字：你不是喜欢玩侦探游戏吗？我给你一周时间，下周六上午12点前抓到我，或者给方女士收尸。如果你向警方求助，下次听到的就会是方女士的惨叫。我向你保证，只要你不犯规，七天内她会毫发无损。

“啊？”沈析有些尴尬地笑道，“我有什么好说的。”

沈析打量着薛达，他很瘦，很白，个子中等，鼻梁上挂着一副镜片很厚的眼镜，身上的T恤白得刺眼，还留有浓浓的洗衣粉味。沈析琢磨着，这种小身板能扛得动蒋湖景和申航？

“为什么？”姜军从写字桌的抽屉里拿出一把铁锤，用力向那把可怜的塑料锁砸了过去，两三锤后，锁便从箱子上掉了下去，断成两半，姜军满意地笑着，“因为他恨那几个强奸犯嘛。”

杜力很快就讲完了电话，脸上挂着失望：“凶手还没出现，宋学斌也安然无恙，两个警察轮番守着呢。”

吃过早饭，郭炜一直坐在电脑前，聚精会神地刷着网页。他嘴里叼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抽烟可以缓解压力，可沈析定了规矩，屋内禁止吸烟。

然而当警察都离开后，郭炜他们却什么都没找到，沈析发送定位命令，也没再收到任何回执。

心急如焚的沈析一口气跑到了半山腰的警示带前，她看到前方的树下躺着一具尸体，而那位蹲在地上的法医和两个警察挡住了她的视线。沈析抬腿就要跨越警示带，却被气喘吁吁的郭炜一把拉了回来。

沈伟忠起身接过了手机：“喂，你等等，”他又转身对年轻人说，“小黄，给我女儿倒杯水吧！”然后讲着电话走出了办公室。

“难道‘有些坏蛋’指的是四个人？凶手为什么把四个都杀了？”

手机里即刻传出嘶哑的男声，“别，别这样！求你别……啊……”男人开始歇斯底里地惨叫，说不出的凄厉，空气上蹿的呼呼声越来越清晰，依稀还有轻微的噼啪声……嘟的一声，音频骤然结束。

“你去哪里？”郭炜问。

三人达成共识，那段音频中的惨叫声正是来自蒋湖景。

“我知道他是怎么引爆炸弹的了，”郭炜面无表情地说着，“你们见过那种装工具或电线的铝皮箱吧？现场找到的铝皮应该就属于那样一个箱子！铝皮箱当时就放在油箱下方，而那根铁棍一端靠着其中一个轮胎，另一端接触铝皮箱，炸弹则被搓成球状，放在箱子边缘，地上可能有少量汽油。汽车移动后，轮胎带动铁棍，铁棍推动箱子，炸弹随之滚落在地，瞬间爆炸，并且引爆了上方的油箱！”

薛达愣了一下：“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不就知道了么，”他低头苦笑，“我甚至遇到过家长教小孩朝我扔石头。”

“那女人怎么会上11楼？总不会是按错了楼层吧？”

郭炜含糊不清地说着：“看来这几个人的为人很糟糕啊，人一死，‘知情人’都出来吐槽了。”那支烟在他嘴里一上一下地跳动着，摇摇欲坠。

“你能不能别废话！”沈析气恼地嚷道。

杜力却伸手阻止：“你们就在家里等着，我一个人过去就行了，”难得他此时十分冷静，“现在赶过去的话，凶手应该早趁乱跑了，而人去得越多警察说话就会越保留。”

“难道你妈被绑是一场医患纠纷？这说不通啊，杀蒋湖景那些人的动机可跟医患矛盾沾不上边！”当杜力听说方俏君收到过恐吓短信后，这样说道。

“踩点？那前几天的录像呢？有没有发现可疑的人？”沈析也加入了对话。

“什么？是血吗？还有点像油漆。”杜力凑上前来。

“怎么讲？”

不知过了多久，郭炜终于开口：“沈叔叔刚刚跟我说过，黄平过去一周貌似都是正常回家的，他还顺路接送过黄平好几次，”沈伟忠在办公室另一端点了点头，郭炜又接着说，“而黄平还得每天照看方阿姨，因此方阿姨一定离他家不远！”郭炜停在此处，一脸神秘地问其他人，“你们想想看，黄平家附近有什么地方可以藏一个人，停一辆车，可能还能做一下爆炸试验，且不会引起旁人注意呢？”

“别忘了他要绑的人是Mars的太子爷！网上对蒋湖景的爆料不少，有真有假，但几乎所有爆料者都会提到，蒋湖景纵情酒色，几乎每天晚上都泡在夜店酒吧里。假设当时蒋湖景和第二个死者是在某个夜店，喝了点酒，在那种光线昏暗、群魔乱舞的地方，凶手完全可以趁乱在他们的酒里下药，再若无其事地把他们先后扶到车上去，那种地方，每天晚上被扶出去的醉鬼应该不少吧？”郭炜停顿了一下，“此外，那第二个死者很可能比蒋湖景要先死，而杀他的第一现场，应该就是方阿姨的车内，凶器则是方阿姨放在车上的注射器。”

正说着，讲完电话的沈伟忠走了进来。沈析望过去，她父亲的憔悴和疲惫是显而易见的，她不禁有些动容。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从没给你发过短信，”黄平望着郭炜，“我确实录过那些混蛋临死前的声音，可那是要给薛达听的，为了向他证明我完成了他要求的事情。”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这人可真够神机妙算的，运气也好，我们要早点查一下定位，搞不好就知道方阿姨的位置了。”杜力满脸悲愤地说。

气氛一下冷却下来，薛达低垂着头，过了许久才说：“我后悔那天去了Mars，如果我知道姜军是小夏前男友的话，我不会接受他给的优惠券。”

“有啊，他在学校里从来都是名列前茅的，那对他来说也算成就吧？不然我也想不出别的了。”郭炜语调平缓地说道。

“好吧，你说得有点儿道理，可是，”沈析也要为自己的直觉辩护，“那个姜军也有动机吧。蓝小夏跟他谈了两年多的恋爱，直到亲戚给她介绍了更稳定老实的薛达，她才提出分手。而姜军一直尝试着挽回，就表示他对蓝小夏其实还有留恋。为心爱的女人报仇，这种事也是时有发生吧？

“没有，那是下班前临时接的手术，完了已经11点多了，又站了1个多小时累得不行，所以就直接回家了。”

“我相信你的判断，”沈析定了定神，“时间不多了，我们只能赌一把！”

滴滴！短信声再次响起，发信人栏依旧空白。

“从这里能看到尸体的右手，手腕上有个反光的东西。”

“那你觉得会是谁干的？”郭炜干脆把话挑得更明一点。

“他是说过这句话。”

“我们想知道你对蒋湖景的死怎么看？”沈析说。

“车怎么可能停在那里！”杜力不解道。

“等等！”杜力插话，“那家伙不是说抓到他就行吗？我们已经抓到他了，他如果守信的话，是不是可以放了方阿姨呢？”

“现在只能争分夺秒，”郭炜想了想，“如果薛达不是凶手，姜军多半也不是的话，还有谁有杀人动机呢？如果我刚刚没听错的话，薛达说‘有些坏蛋甚至害死过人’……”

“因为火车声么？”沈析觉得他的判断有些武断，“城内有火车经过的地方可不止银丰大厦一处。”

“可现在应该还有警察在那里，”杜力说，“我们现在过去找定位器的话，要怎么解释？又不能提到方阿姨被绑这件事，对了，车上也装了导航仪吧？我们能不能通过……”

“上周五晚上，”沈伟忠像在努力回忆，“你妈8点过的时候给我发了条短信，叫我做完手术就去找她。”

郭炜马上接过她的话：“和已经被害的蒋湖景、申航一样，向吟秋也是蓝小夏案的被告之一。”

“薛达。”姜军毫不犹豫地说道，语毕开始用力掰着那把密码锁，嘴里还冒着零碎的脏话。

“说起来倒是有一个，”沈析的表情很严肃，“并且他确实可以拿到我爸的手机。”

“也许他回去换过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