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如果把刀刺进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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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惟愿忘却在今夜
第一章 惟愿忘却在今夜
第二章 呼吸
第三章 你所守护的世界
第四章 来读书的人
第四章 来读书的人
第五章 如果把刀刺进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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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如果把刀刺进胸膛
第六章 那个时刻,谁来决定
第六章 那个时刻,谁来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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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真惊到我了。”和昌含了一口酒,放下杯子,“但是,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还需要进一步收集数据。现在只能动一动面颊和下巴,不过通过探索,别的表情肌也有可能动起来。那样的话,表情就能更丰富了。”年轻的下属活力十足地回答。
盒子正面是透明的,能看见里面。那是一只动物玩偶。有点像狸猫,有点像熊,又有点像猫。不过据店员说,这些都不对。这是一部人气动漫里的角色,是一种会施魔法的动物。和昌连它的名字都没听说过。
和昌扬起眉毛,点头道:“好。”
对此,和昌明确表示“不曾命令员工从事过无意义的研究”。他解释说,现在看来或许泛用性较低的技术,将来一定能为BMI所用,所以请以长远目光看待问题。
“我从这份工作中感到了存在的价值。”
“瑞穗真棒呀。”
“总不能让你一直跟这件事啊。”
瑞穗身边是六岁的生人。生人也穿着工装裤,上身是蓝色T恤。他抬头看见和昌,便大声喊着“爸爸”,扑了过来。
“您有这份心意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那么,夫人,”星野对薰子说,“我下周一再来。”
“没事的。谢谢。”
生人的玩具丢得到处都是。除此之外,客厅和两周前自己来的时候没什么区别。不过回过头想想,一年之前、两年之前,似乎都是这个样子。在这个房间里,不,在这栋房子里,时光似乎停滞了。
“哦。”薰子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可是,瑞穗还需要他帮忙呢。”
“好了,你去吧。”薰子笑着催促和昌。
“今后的事。我觉得,他也该回到本职工作中去了。总不能让他一直这样。”
“我很感谢你。这件事,原本是我命令你去做的。多亏了你,瑞穗的身体才能一天天好起来,薰子她们才能体会到护理的快乐。现在让你停止,是我太随意了。但凡事都有时机。”
“怎么,不留下来吃个饭?以前要是太晚了,不也是会一块儿吃饭的嘛。”
“啊,那个……觉得很对不住您。”
“你什么意思?”
“既然如此,”和昌说着,停了下来,与他并排走着的星野也迷惑地停下了,回头看着他,“既然有了一定的成果,不如就在此告一段落吧,怎么样?”
薰子面前是作业台,上面摆着控制瑞穗肌肉的仪器。看来她正在星野的指导下进行操作。
“什么事呀?”
和昌皱起眉头,看着妻子:“你让他这么做的?”
住的人不同了,这所房子也很可能会消失。说不定会建起一栋完全不同的建筑物来。
“就像刚才说的,控制表情肌很困难。不过,只让表情改变一点点的话,还是有可能的。其实,从去年秋天开始,就能看见小穗的面部与下巴的肌肉会忽然轻轻动一动。我想,应该是脊髓反射信号通过某种途径刺激到了面部神经。”
“不行吗?”薰子语气里带着一丝严厉,“会笑不是更可爱吗?你不觉得吗?”
他把床上的玩偶拿起来,却不知该怎么做,薰子又敲了敲键盘。
“嗯,晚安。”
“我家那口子,操作磁力刺激装置已经相当熟练了啊。刚才瑞穗的胳膊运动得很完美。”
“我也会去和她谈的。但不是马上。”
“回……可是,我现在的工作也和BMI有关啊……通过磁力刺激诱发肌肉运动,就是BMI的一环。”
她的袖子挽着,和昌看见她细瘦的胳膊,心情骤然低落下来九_九_藏_书_网。最近岳母的气色不太好,明显比以前瘦了,看上去苍老了许多。
“护理的是薰子。我没法抱怨什么。”
“你这究竟是怎么了?我照顾小穗,帮薰子的忙,都是应该的。我还得感激你们肯让我帮忙呢。说实在的,就算你们以后再也不让我见小穗,我都没有半句怨言。哪怕取了我的命去呢。所以,和昌啊,你还是别再这么说啦。这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岳母的声音有些颤抖,眼圈儿也红了。
“如果只需要重复同样动作的话。可是,我不知道这能不能百分之百地引出瑞穗的力量。而且,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了面部表情这一步。”
“我祈祷你能给我一个好消息。”薰子灿烂地笑着,站起来,“好了,晚安。别喝多了哦。”
“好的。我等您来。”薰子回答。
和昌发出一声叹息,摇摇头。
董事们的声音也传到了多津朗耳中。前两天,多津朗说有事要谈,把和昌叫去,开头第一句话就是“你还要继续下去吗”。和昌问继续什么,父亲严肃地说是“那个电力把戏”。
和昌目送妻子走出房间,然后往杯子里加了几块冰,又倒满了威士忌。拧上瓶盖的时候,他想起了两年多以前的那个晚上。当时他也是这样喝着威士忌。唯一的区别是,现在他喝的是波摩(Bowmore),两年前则是布纳哈本(Bunnahabhain)。
来到厨房一看,千鹤子正在案板上切菜。他站在门口,问了声好。
“我以为你会留下来吃饭呢。”和昌说。
和昌把玩偶放在瑞穗手中。薰子按下几个键,瑞穗的肘部弯曲起来,将玩偶紧紧抱在胸前。
他望着春意盎然的庭院,沿着院中小径走去。向瑞穗的房间一瞧,看见里面有人影在动。
“啊,不用了……这么晚了,外面冷,社长您又没穿外套。”
可她本人没有意识啊——和昌把这句话咽了回去。一说出来,讨论又会变成死循环。
“我觉得挺对不住你的,”因为和昌没吭声,薰子便继续说下去,“为了瑞穗,花了你那么多钱。应该也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所以,和护理相关的事情,我不会劳你大驾。以后我也打算继续这样下去。所以呢,希望你能再给我一段时间,让我做我想做的事情。”
他环顾室内。
“那又怎么样?就算大脑的一部分在发挥作用,也改变不了她没有意识的事实啊。”
和昌瞪大了眼睛。但下一个瞬间,瑞穗又恢复到了原先的面无表情。
“肌肉被称为第二肝脏。普通人如果肝脏功能衰弱了,也可以去锻炼肌肉。其实瑞穗的血液循环很顺畅,血压也很稳定。还有发汗、通便、皮肤的回复能力——数都数不过来。”
可是,不去想瑞穗的事情就行了吗?以后难道不会再像今天晚上这样,怀着一腔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独酌吗?
“哦。”和昌点点头,从拎着的纸袋里拿出一个盒子,“这是给瑞穗的。”
“……您的意思是?”
“为什么小穗的身体在成长?为什么能够调节体温?为什么不用摄入任何药剂?如果大脑没有运作,这些现象都无法得到解释。据夫人说,现在医院里的人也私底下认为,小穗的大脑的一部分是在发挥作用的。”
他回头问薰子:“刚才是?”
“她的意识永远在黑箱之中。”
和昌抓抓头,又指着星野的脸。
他把玩偶从盒子里拿出来,朝瑞穗走去。仅仅两周99lib•net不见,瑞穗似乎就又长大了些。她正处在长身体的时候。
千鹤子停下来,不解地看着和昌:“怎么啦?”
“我看了你的报告,关于肌肉运动的诱发技术,似乎有了阶段性成果。真了不起啊。”
地面上还清晰地留着车轮的痕迹。大概是轮椅曾经打这儿过吧。对了,他接到过薰子的邮件,说天气转暖,带瑞穗出去散步的次数也增加了。
“没什么。”星野摇着头,移开了视线。和昌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薰子正越过瑞穗房间的窗户望着这边。“告辞了。”星野一低头,转身离去。走出大门之后,又遥遥向这边鞠了一躬。
“出现什么表情要看瑞穗的心情。”薰子说,“我是这么想的。”
千鹤子吃惊地稍微往后一仰,轻轻摇着菜刀。
妻子瞪了丈夫一眼。
薰子的太阳穴突突跳着,嘴角却依然弯出一丝微笑。
“这虽然难得,可我还是担心啊。照这样下去,妈和薰子的身体都要垮掉了。”
“活动手脚是有意义的。因为肌肉的运动会促进新陈代谢。”
瑞穗抱着泰迪熊的胳膊无力地垂了下去。生人赶紧接住了熊熊,没让它掉在地上。
“瑞穗,这是给你的礼物。很可爱吧?”他把玩偶在女儿面前晃了晃,便放在旁边的床上。
董事们表示,当前本公司的重点是BMI研究,星野身为研究的核心人物,却被分配了与业务无关的工作,这很不合理;而且这项工作极其特殊,只有极少数人能从中受益,有迹象表明,此种安排的背景与私人事务有关,可能会引发外界对公司私人化的误解,若这种情况持续下去,将无法获得股东的赞同,必须尽早探索改善对策。
“您不能随随便便地就把她杀掉啊。”
那是瑞穗溺水的那个晚上,是他和薰子两个人讨论该何去何从的那个晚上,是他们曾经同意捐献器官的那个晚上。
和昌叹了口气,扭头看向星野:“然后呢?”
“是吗?不过,你操作不是已经很熟练了嘛。星野君也说,可以不用担心了。”
“您这么说小穗可不太好。”
“一直让您照顾瑞穗……连这种家务活儿都让您做了。”
“在厨房,我让她去做饭了。”
“您是说,现在就是停下来的时机?”
就如同现在会对瑞穗的生存心存疑问一般,如果当时接受了脑死亡的说法,事后一定也会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又为找不出答案而痛苦万分。如果瑞穗情况好转了呢?就算不能完全康复,说不定有一天她能醒过来,能和人沟通呢?即便这些都做不到,让瑞穗以某种形式存活下去,难道不能给人以快乐吗?就不能表达对她的爱意吗?等等。越想就陷得越深,越想就越后悔。这些,他不难想象。
正呆呆地想着,走廊上传来脚步声。走进来的是薰子。
星野听上去很自信,薰子是绝不会放弃自己的。
“好棒!”六岁的儿子把怀里的泰迪熊丢在地上,跳了起来。他从和昌那儿接过盒子,打开之前,先走到瑞穗身边,快活地说:“姐姐,爸爸送了我这个。等拼好了就给你看哦!”
星野轻轻皱了皱眉。
多津朗有一年多没见瑞穗了。他说,自从看见通过磁力刺激让孙女的手脚运动之后,就不想再见薰子。对于“电力把戏”,他虽然表面上向薰子道了歉,心里却极度不痛快。多津朗说,薰子的行为,是“为了让自己安心,拿女儿的身体当玩具”。
他回九九藏书想起前些天董事会上发生的事。在会议上,和昌受到了几名董事的质询,是关于星野的。
“明白了。”
“你是没注意到吧?每个月只来两三次。”
“哎,聊了些什么?”薰子又问了一遍。
“是啊,不过他说今晚不在这儿吃了,一家人好不容易在一块儿,他就不打扰了。其实不用太在意的嘛。”
“你直接给她吧,她会很开心的。”薰子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也是。”
“辛苦了。”和昌对下属说。他的目光移向坐在旁边的薰子。和上次见面时相比,薰子似乎更瘦了,他便问道:“你身体还好吧?”
和昌又看看旁边的下属:“是你干的吗?”
想到刚被告知可能脑死亡时候的情景,和昌感到有些难以置信。时光飞逝,两年半过去了。瑞穗勉强总算是进了小学,下个月,她就是三年级学生了。
“那你说,她还算是活着吗?你真这么觉得吗?你说啊?”
多亏了最新科学技术,瑞穗可以不用依赖人工呼吸器,通过AIBS进行呼吸,旁人看来就像睡着了似的。最近出去散步的时候,坐的也是普通的轮椅,应该不会再引来好奇的目光了吧。
“没事的。——生人,去把姐姐的熊熊接下来。”薰子说着,熟练地操作着键盘。
瑞穗下垂的双手动了起来。胳膊弯成九十度角,手掌向上,那姿势,似乎是在要什么东西。
和昌用指尖转着杯中的冰块,喃喃自语:“那又怎样?”
“因为是专家,才得谦虚。”星野被自己的音量吓了一跳,畏缩起来,“对不起。身为员工,却不知天高地厚,实在失礼。”
“那就没办法了。”和昌站起来。
和昌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薰子说,她对生人的解释是“姐姐得了一种睡觉病”。生人对此深信不疑,在他看来,姐姐和以前没有两样。
“操纵没有意识的孩子的面部神经,改变面部表情?换作是别人,只会觉得怪诞吧?”
“你和星野先生聊了些什么?”
可是现实却没有停滞。在房子之外,许多事情都在发生着变化。身处外部世界的和昌既然做不到视而不见,便只能硬着头皮去接受。
“喂喂,这可不像一名脑专家所说的话啊。”
和昌发现自己似乎说多了。他不想继续争论下去,便扭头对星野道:“之后的预测呢?”
“啊,可是……”和昌迷惑地看着抱着巨大泰迪熊的瑞穗。
他自问,如果是那样,会不会觉得更好?他心里的确常常会涌现模糊的疑问:瑞穗像现在这样延续着生命,究竟好不好?瑞穗坚持这么久,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不能否认,的确有感到棘手的念头。如果当时接受了脑死亡的说法,就不会有后来的一系列事情了,他也就不会反感薰子让星野做的这些事。
“您这么说,我心里稍微好受了些。但无论如何,请您不要勉强。”
“啊,和昌呀。你好。”千鹤子停下手里的活儿,笑了笑,马上又切起菜来。
星野紧张起来,视线向和昌背后移去。大概是和薰子的目光交汇吧。
“夫人请我观察一下,面部肌肉在什么时候会动。她仔细而耐心地获取了许多琐碎数据。我以此为参考,进行了多次尝试,终于弄清,在用磁力刺激身体肌肉,使之运动之后,再一次给予较弱的单次刺激,就很容易让表情肌发生变化。不过,并不是每一次都会出现的,只是频率比较高。另外,会发生什么变化,也还不清楚九_九_藏_书_网。大多数时候,都会像刚才那样露出笑容,但有的时候,要么只有一边面颊活动,要么只有下巴活动。所以我才说,我只是制造了一个机会。”
和昌来到走廊上,发现星野已经站在脱鞋处了。外套已穿好,领带也系上了。
“谢谢。”即便道谢,星野的语气也是一板一眼的。或许他心里正戒备着,不知社长打算说些什么。
星野下巴一伸,带着点挑战似的看着和昌。
“哦。那就不勉强你了。”
“扯住你说话,不好意思。”
“把瑞穗的训练交给薰子,我想让你回到BMI研究中来。”
“就一小会儿,放心吧。不然,妈妈不在的时候,我也总要上厕所的啊。”
“我觉得,别人想说,就让他们说好了。”星野说完,调整了一下呼吸,直视和昌,“当然,我会服从社长的指示。但我很担心夫人。她从中获得了许多乐趣。”
或许,自从那天晚上之后,我们就没有往前跨出过一步。和昌想。
生人的声音从瑞穗的房间传来。回应他的是薰子。两人的语气都很欢快。
“居然有这种事……”和昌又看了看闭着眼睛的女儿。
“这我知道。可是,改变表情有意义吗?虽说是想活动表情肌,但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的。的确,你刚才说偶尔让瑞穗露出笑脸,看上去很可爱,但那是我们的想法,对瑞穗自己有什么益处呢?”
两人沿着小径慢慢朝大门走去。空气的确带着凉意,不过还不至于冷得人瑟瑟发抖。
“哎呀,”薰子不满地叫出声来,“好不容易有个礼物,你就给她嘛。”
“我是在谈论事实。”
“我去跟妈打个招呼。”和昌说着,走出了房间。
“也不能说是我干的……我只是制造了一个机会。”
“爸爸给生人也带了礼物哦。是一副拼版,能拼成机器人、飞机什么的。不知道你能不能拼好啊?”
“妈妈呢?”
“星野君,”和昌把右手搭在下属的肩膀上,“BMI是什么的简称?Brain-Machine-Interface。是和大脑相关的技术。这项技术在大脑没有发挥功能的人身上是有局限的。你不这么觉得吗?”
“老公,星野先生说要回去了。”
在薰子说话的同时,一旁的星野伸出手,操作着键盘。紧接着,瑞穗面颊上的肌肉动了,嘴角微微上扬。
“这不关钱的事……”和昌叩着桌子,过了一会儿,轻轻点头道,“我会再想想的。”
将手放在门上的时候,和昌觉得有点异样。大门是双开式的,但平常都会把左边那扇固定,出入的时候只开关右边那扇。可现在,两边的门扇都没有固定住。他心中纳闷,便想把左边的门扇固定好,目光向下面一溜,才知道原因。
自从在家里护理瑞穗以来,和昌每个月都会过来两三次。以前即便天色已晚,他也会回自己的公寓去,不过最近也开始在这里过夜了。因为每天早上生人去幼儿园之前都会问上一句:“爸爸呢?”
“我送你到大门口吧。”和昌把脚伸进鞋子里。
和昌无法立刻回答父亲的质问。这个事实让他自己也深受打击。
“她笑了,对不对?很吃惊吧?”她自矜地微笑着。
星野张了张嘴,又闭上了,轻咳一声,才道:“我可以反驳您吗?”
但和昌告诉星野到了收手的时候,并不是屈从于董事们的压力。
“让瑞穗一个人在房间里没关系吗?”
“我是说,”多津朗歪着嘴,“这段时间一直都是这个样,九九藏书网对不对?应该是已经没办法恢复意识了吧。所以,为了小穗,还是让她早点解脱吧。我是早就想开了。那孩子,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大概是因为我在,他有点拘束吧。”
和昌打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抱着巨大泰迪熊的瑞穗。她穿着工装裤,红色棉毛衫。
答案很快就出来了,和昌摇摇头。不是这样的——
要是没有临时收回那个决定,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当然,瑞穗不会在这世上。和昌与薰子应该会按照约定离婚吧。生人会跟着薰子。那么和昌呢?一边支出抚养费,一边独自住在这座大房子里吗?不,不会的。他一定会离开这儿,独居在公寓里。
千鹤子放下刀,转过身来。
“说说看。”
千鹤子大幅度地摇着头。
“没什么。我还有点事和你说。”
“您知道,掌管面部神经的并不是脊髓,而是延髓旁边一个叫脑桥的部位。虽然脊髓和延髓没有明确的界线,但只通过刺激脊髓来控制表情肌,目前还是很难做到的。夫人说——”星野的目光转向薰子。“希望改变一下瑞穗的表情。”
“递给她。”薰子说。
“以前做不到的事情,现在做到了。不会没有益处的吧?如果不锻炼,表情肌就会逐渐退化。激发孩子的潜力是父母的义务。你不这么觉得吗?”
“你心情好不好,要在脑子里想一遍才能决定吗?我可不是。那是从身体深处涌现出来的,类似本能的东西。意识和本能是两回事。”
“我不是跟你说过好多次,让你赶紧停下来吗?你打算怎么样?”
“别管我家那口子。他说,他没事儿,让我只管照顾好小穗。”
因为薰子在盯着他,和昌只能漫应一声,从纸袋里又掏出另一个盒子。
和昌离开厨房,来到客厅,让身子深深陷进沙发里。他脱掉外套,一边松领带,一边环顾四周。
虽然没有点名,但这明显是针对和昌的。
“出钱不是你吗?说到底,让她活那么长时间,究竟打算干什么?早点放弃不是更好吗?”
和昌没有理会薰子的讽刺,示意星野继续讲下去。
“啊……是。”
“可是,爸爸就得自己在家了……我于心不安。”
“您想说什么?”
“嗯,应该是吧。”
“走吧。”和昌推开门。
薰子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和昌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品着加了冰块的威士忌,刚过晚上十点,一家人吃过晚饭,千鹤子给生人洗澡,薰子给瑞穗喂饭。生人和千鹤子直接上了二楼。
星野点点头,又向和昌鞠了一躬。“那我就告辞了。”
和昌也回身往玄关走去。再看瑞穗房间的窗户,薰子已经不在那里了。
虽说是创始人的直系,但他并不能搞一言堂。对和昌的反驳不满的也大有人在。于是,董事们姑且决定再等等看。当然,和昌本身最清楚,很多人举棋不定,并不等于是支持自己。
“你说这干什么啊?这不是应该的吗?”
“知道。要是我倒下了,薰子不得比现在辛苦一倍啊?”千鹤子擦擦眼睛,笑了,重新拿起菜刀。
打开玄关的锁,推开门。脱鞋处摆着大大小小的鞋子。其中一双是男式皮鞋。
“打扰了。”一个人起身行礼,是星野。他穿着衬衫,没打领带。
“您说的没错。我在旁边看着,也没有任何不安。”
“机会?”
“喔,乖不乖呀?”和昌摸着盘腿坐下的儿子的头。
和昌慢慢地拿起杯子。
“谢谢。不过今晚还是不了。”
“尽管她没有意识?”和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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