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现在，已经如此鲜活地站在眼前，还是充满了不真实感。
“一。”
“三。”
卓安懵了。
我不知道你一个人在黑夜里走过了怎样冗长又单调的路程。
卓安被吓了一跳，也笑不出，停下来，从书包里掏出一堆花花绿绿的信封往男生脸上扔去：“这是什么？”
从无视对方性别的年月就因为邻居关系开始厮混在一起，直到长成出类拔萃的少男少女，直到有一天从他的自行车后座赌气跳下来。
“你应该问‘为什么’，然后我回答‘因为我想和你在一起啊’。”
女生的背影消失在铁门外。
“你很想说么？抱歉我没有兴趣听。我只拜托你……”颜泽抖了抖手里的夕夜的课本，“收起你这些拙劣的小儿科游戏。就算夕夜最终点头我也不会让你重新进入我们的生活。”
“四十七人。”颜泽露出“被你打败了”的无奈表情。
结果，既不是撞墙也不是堵车。而是“人为灾害”。
“嗨——”
虽然语调依旧平静，甚至脸上还带着些微笑意，但却具有无敌的威慑力。连旁观者颜泽都感到汗毛逆立。颜泽从没见过夕夜这样的语气和表情。
这反倒让颜泽更加担忧。
躲在洗手间里翘掉冗长的眼保健操的卓安回过头：“难为你还记得。”
五
周围每个人的脸上也都挂着“怎么回事”的疑惑。
“这是法语小抄吧？不要告诉我这不是你的哦。顾夕夜，你这种卑鄙行为是不是对名次排在你后面的所有人太不公平了一点？”
这次是直接掉下来的眼泪。颜泽抬起手用力抹眼睛。
夕夜的脸上是维持最后一丝镇定的刻意微笑，颜泽分明看见她的眼睛里控制着泪水。
季霄显然比贺新凉更有人性，问颜泽：“没摔伤吧？”
夕照的最后一缕光线湮没在放学后的喧嚣声中。
世界似乎非要“有人欢喜有人忧”才能“情绪守恒”。同样的地点，颜泽欣喜若狂一个半小时后，另一个女生则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
女生一愣。
忙于默写化学公式的男生终于足够重视地从硫酸和碳酸钙们中间抬起头来：“那我应该什么态度？”
最后一次面对面插科打诨的对话，事后回想也是温暖的。
在你关心我的时候嫉妒你。在你原谅我的时候变本加厉。
“自己的幸福要主动争取哦。Fighting！”
“耶？我们班是单数人数？”
无法面对转学生萧卓安的人不止颜泽一个。事实上，夕夜对老友的敌意比颜泽想象的更重。在走廊上第一眼看见颜泽身边的卓安，夕夜的惊讶神色只有十分之一秒。随之而来的，是比常年的高山冻土层表面更恐怖的冷漠：“你回来了？”
老师正心无旁骛地传授电烙铁使用技巧。颜泽在桌下偷偷掏出手机。
男生沉吟半晌：“嗯……周六我要上补课班……所以……”
半晌，男生笑起来：“看来我们俩的共同点越来越多了哦。”
揶揄完全不起作用，颜泽反常地镇定：“你这又算什么？挑拨离间么？”
颜泽抖开手里被彩色笔画得乱七八糟的书：“你非要这么对她么？”
如果现在不确认，以后可能就再没有勇气去确认了。
请告诉我，什么时候才能走出这片黑色森林，重新找到……
女生惊异地瞪大眼睛。
“你的意思是自己在替天行道咯？”颜泽轻蔑地笑，“我倒想听你列举一下她到底做错过什么。”
没有注意到的卓安，当时叹了口气。只有夕夜诧异地看向了她不安的侧脸。
反复考虑，虽然觉得夕夜为了这点小事去跳金茂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慎重起见，颜泽还是决定做一次鬼鬼祟祟的跟踪狂。
“哦，我只是确认一下。”
一
“去——死！”一脚踢在男生小腿上。
卓安踩着第四节眼保健操的音乐节拍跟出来，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望着颜泽越来越远的背影，低声说道：“每一次审判都会留下悲伤的记忆。就算与全世界为敌我也在所不惜。”
颜泽沉不住气，紧张地望向身边的男生。季霄立刻觉察到奇异温度的目光，侧过脸低声问：“怎么了？”
正开着玩笑，身后的热闹突然退了潮，颜泽回过头，看见站在讲台上敲着讲桌示意“安静”的卓安，意识一下子没缓过来。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这一天更不适合开party——期中考试成绩公布日。连核心人物颜泽都因为在班导办公室看见自己走九*九*藏*书*网成正弦曲线的成绩走势图而情绪低落。
虽然觉得贺新凉的“鼓励”有点瞎，但从那以后颜泽一直都在思考“怎么主动争取”。
“顾夕夜只是在为她犯的错买单，这有什么不对？”
没有注意到的情节。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没有注意到的时光。
“人这么笨就不要做偷窥狂。虽然变态，但那也是高智商的专利。”
按照教室座位区域划分，颜泽所在的这一桌局势空前紧张，数数成员就明白了：颜泽、夕夜、裴嘉莹、季霄、贺新凉，以及萧卓安。
“老实说我已经体会到了。”颜泽坦然地看向对方的眼睛，“那张小抄是我的。”
“平衡木都跳不来的人还想表演特技？”
一个对另一个说：“你根本就不可能再回到原来的位置了。”
都说青梅竹马只是传奇。
劳动技术课，全班分成八组，围桌坐。
夕夜笑起来：“这有什么恐怖的？你的感觉还真和正常人不同。我倒是觉得有点感伤。不过……放心吧，太阳的寿命肯定比你长。”
“啊，我怎么一直记得是五十四人呐？”
夕夜系好鞋带直起身，按住颜泽的手臂望向她的眼睛：“我没事。陪我去那里你会感到很闷的。”
直到真正确定对方在图书馆自修室坐着时，颜泽才松了口气。
安全宣传册散落一地。
“果然你还有这习惯。”
颜泽往后退的时候被不平整的路面绊了一下，直接摔向刚停息的雨水形成的“泥潭”。
“你会和卓安重新在一起么？”
“哦。”颜泽想不出应该怎么回复，半天才发出一个字。
“是、是么？”完全没有自我意识，“那我还是出去看看。”走到门边时还不忘强调一句作为补充说明，“毕竟那种冒失鬼撞到墙的可能性比堵车高。”
下意识伸出的手又停在半空，因为刚才的撑地动作让手沾满了泥水。
记忆里一段不算太遥远的时光，找准了轴对称线，对折过来，没有丝毫误差地与现实重叠起来。
颜泽惊异于此话出自疑似竹林七贤之一的超脱隐士季霄之口：“你平时不是一直嫌他吵么？”
“好吧好吧。季霄愣了足足有十秒哦～然后摇头叹气看了一眼窗外说：‘连我这么有自制力的人都想让你做平抛运动了。’后面就是男人间的玩笑话啦你没必要知道。汇报完毕。”
——人这么笨就不要做偷窥狂。虽然变态但那也是高智商的专利。
而同为熟人的贺新凉，则直接采取视而不见的拟态空气法，经过卓安身边两次都形同陌路。
虽然法语测验作弊者不计其数，但她是顾夕夜啊。让人不禁怀疑其所有完美成绩的真实性。
颜泽被旁边施加过来的力中断了发短信的动作，发现是季霄在用手肘轻推自己，紧张之余有点迷茫。男生使了个眼色，颜泽才回头看见身后的老师已经停止了讲课正盯着自己，连忙把手机收进口袋里正襟危坐开始听讲。
“那你应该这样想：下次就到波峰了。”望着女生“晚上肯定又要被妈妈骂死了”的痛苦表情，男生只好继续发挥博爱精神，“订的蛋糕要去拿了吧？我替你去？”
“……”颜泽表情痛苦地捂住额头，“您老人家是把季霄当成女生还是把我当成男生了？”
改变了位置的尘埃，谁能觉察它们彼此之间肉眼几乎看不到的微小距离？
没等卓安答话，女生兀自继续说道：“莫名其妙地消失，又莫名其妙地出现，你把我们都当成什么了？萧卓安，你根本就不可能再回到原来的位置了。”
“不要嘲笑我……”老师心虚地端起杯子咽下一口水，“那么把李超调到贺新凉身边，让新同学和裴嘉莹同桌好了。听说新同学很漂亮，放在贺新凉身边我还有点不放心。这样全班都完美了，男生和男生坐、女生和女生坐。绝对不会有早恋滋生的温床。”
“啊，你们俩以前认识么？”班导插嘴问。
——你那么点储备智商很容易消耗光的。所以别人的事就少操心了。
完蛋了。不仅尾椎骨痛得要命，而且这种“斑点狗”形象怎么坚持整个party啊？女生绝望地坐在地上哀叹人生之曲折多难。
“试试送CD给她。”男生的声音很温柔，“Every Little Thing的新专辑。上次无意间听她抱怨想要又没空上街去买。”
“我和你一起去。”颜泽抓起书包黏上去。
“随便你啊。”
“Orz这只能证明他不喜欢你www.99lib.net吧！和夕夜有什么关系？”
“两种可能：第一，他反感我和你交往；第二，他反感我同时和两个女生交往。究竟是哪种你自己揣摩吧。^____^”
找到从亿万光年外历尽千辛万苦来到我们身边的、温暖而美好的光线。
颜泽条件反射地回过头去，与此同时听见了曾经无比熟悉的声音。
感情的天平究竟是偏向夕夜还是自己呢？
男生套上冬季校服转身从后门出了教室。
“那个，季霄。我爸爸在美国工作，圣诞节都没法回家，我想给他买个新年礼物寄过去，你这周末能陪我去挑选一下么？”
“是么，那就好。”两年后还在高中物理考试中算出太阳寿命只剩十年的颜泽，当时无条件地相信夕夜的话，无比宽心地专注于关东煮。
“喂！你这是什么态度！”女生终于小宇宙爆发。
——我们回不去了。
坐在中间的女生看了一眼手表，停下正在吃的关东煮数道。两旁的女生虽然诧异但也立刻放下食物。
“‘我们不会分开’这就是公理，所以你不必反复加以证明了，知道么？”
连一向伶牙俐齿的颜泽也顿时语言无能。
“我知道你不会变心的。”
为什么身边全是这些恶毒的阴暗的纷纷议论？
女生用颤抖的声音一字一顿说道：“是我的又怎样？”
“欸？啊——你找谁？”老师的身体往门的方向探了一点，目光越过颜泽的肩，找到了最佳救场人员。
女生沉溺在心仪对象的体贴关怀中，突然被多嘴男生代答一句：“只要洗干净就保证没事。”兴致全无，狠狠地瞪他一眼。
何止认识。
上午第三节课前照例是眼保健操时间。双语班的教室里只有一个人还睁着眼，甚至肆无忌惮地走动。其实不必形容得那么诡异，颜泽是班长。
颜泽涨红了脸：“我又不是故意……我只是忘了拿……”
颜泽手脚冰凉地杵在教室中央，眼看着夕夜扭头跑出门去，眼看着季霄跟着追出去，眼看着卓安脸上扭曲的得胜笑容。做不出任何反应。
女生努力维持着镇定：“新凉，我想了很久，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我都不在乎，只要你还在我身边。”
卓安并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双手交叉在胸前：“你这算什么？为了高尚的友谊出头？我劝你最好不要掺和进来。这是我和顾夕夜之间的事情。”
颜泽感觉到教室后半段这小圈子的气压明显变低了。
短暂的隐忧之后，卓安干脆地跳下栏杆转身仰头对两个同伴说：“回去吧。”
贺新凉走出教室，顺手带上了门。刚要从楼梯下去，又突然停住，往楼上走了半层，准确无误地找到目瞪口呆的女生，拉着她的胳膊下了楼。
所以想象不出，没有光的时候，时间会变得多么冰冷而漫长。
全班哗然。
那些单纯美好的时光到哪里去了？
“那倒是没问题，可是，贺新凉不还没有同桌么？”
话虽说得有点绕弯，但意思总算表达清楚了。女生用近乎哀求的眼神看向身边的人。
“当然了。不是全班都参加么？”男生诧异地从作业本中抬起头。
卓安顺着课桌坐在地上，把头埋进臂弯里啜泣。泪眼模糊间，突然被不远处地上的一张纸条吸引了注意。
远处的城市图景随天色的暗淡而逐渐模糊不清。
“如果是坏结果就别告诉我啦。”
“欸？”女生停下脚步，“我？”
颜泽径直走出教室往女洗手间去。
巨大的树木在我们面前投下大片大片歹毒的阴影。
“谁说我要回到原来的位置了？”
颜泽连忙朝前走去：“卓安。今天……”话还没说完，却被卓安手中举起来的纸片定在了原地。
“当初毫无征兆毫无理由地失踪，随便丢下身边的一切远走高飞。你考虑过我的感受么？你知道‘责任’二字怎么写么？你能不能想象一觉醒来最在乎的人无缘无故消失，剩下你像个傻瓜一样不知所措？你知不知道我用了多长时间才从这件事的阴影里走出来？……抱歉，我还没做好准备第二次受伤。”
“当然和季霄一起填阳明啊。”
等到看见贺新凉追加过来的最后一条短信时已是下课时间。
这不是重点吧？
彻底被打败了。“老师你除了教四十七个人还教了七个鬼魂么？难怪工作压力这么大。”
九
六
往校门方向走了没多远，就看见卓安和拎着蛋糕的男生在纠缠。
“我说‘我要藏书网交女朋友你没意见吧’。他一点都不在意地问‘你不是一直有女朋友么’。真冷漠啊～”
我怎么也想不到重逢会让所有人遍体鳞伤。
七
我却什么也舍不得给你。反而……
女生趴在桌上郁闷：“可是现在正值波谷啊。”
“是啊，回来了。”卓安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又归于平静。尴尬的气氛扩散开来。
“不过，居然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他是自作聪明采取最短距离走直线撞到墙了么？”女生虽嘴上无德却难掩焦急。
“刚才体育课篮球练习赛夕夜和卓安差点打起架来。”
“我去浦东图书馆自习啦。”女生的笑脸一如既往。
得到官方消息是在两天以后，到化学办公室班级指导老师处领安全宣传手册时，颜泽到底忍耐不住开口问道：“啊，老师，现在外面都在传我们班要转进新同学，是真的么？”
回过神，看见左手拎着蛋糕的男生另一只手正伸在自己面前，再往上看，与几秒钟前面对别人时的敷衍截然不同的神色，少年伤脑筋的表情间掺杂着温暖。校园里路灯亮起的瞬间，像电流一样乱窜的光线纵横交错在男生平静的脸上，在女生的瞳孔里被逐渐放大。
“你让我继续讲啊。然后我问他‘你觉得我和顾夕夜交往怎么样’，他想都没想就回答‘很好啊’。”
“老师好。我是来自法国英久私立高中的转学生，萧卓安。”女生的嘴角牵起来，力度恰到好处，下唇线弯出一段漂亮的弧度。一切如同精心设计。就连声调也还是一如既往地自信从容。“好久不见呐。”这句是脸转过细小角度后对颜泽说的。
“欸？”女生瞬间红了脸。这句话是“我也喜欢你”的替代品么？
男生们不知疲惫地奔跑在绿茵场上。三朵浓重的阴影斜斜地平摊在操场跑道的边缘。
四
“那家伙不在，气氛果然会打折。”
颜泽半张着嘴无法动弹，快要窒息。
“算了，我对那种愚蠢的作案动机没兴趣。”男生摆了摆手，“回寝室吧，快熄灯了。”
手突然流失了气力。
颜泽的眼神冰冷下去，转身离开。
见鬼。你以为是中央一套八点档励志剧么？
一张订购单迅速飞到眼前。好像没有半点谢意，甚至还没给半个正眼地挥挥手算是答谢。
因为一个游戏变成了截然相反的结局。
贺新凉发短信可谓神速：“我无法判断好坏，不过他肯定不喜欢顾夕夜。”
不知怎的，颜泽觉得两人有针锋相对之势。
全身的血液冷却下去，流动速度缓慢，甚至没有力气回到心脏。女生垂下眼睑。
可是，之前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她的回归。
——还可能等在那里么？
看看手表，三点半。
如果只是梦境，也是近乎真实地存在过的梦境。
课间和女生们说笑也显得心不在焉。眼睛有意无意朝自己座位旁边的男生望去。
并非错觉。夕夜率先以不屑语气的反问开战：“你觉得你回得来么？”
——我们不会分开。
“为什么？”颜泽好奇。
新凉被砸懵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哎——人家要写情书给我我有什么办法。”
走过夕夜身边时，确认这乖孩子认认真真闭着眼睛执行“挤按睛明穴”标准动作后，轻轻从她的课桌右上角抽掉了一本书。
算了，不跟她计较。
“可以这么说。”卓安点点头，“这句话令我着迷的地方在于，太阳熄灭光芒后的这八分钟，其实和往常一样温暖。直到真正的黑暗降临的那一刻，所有人都不会觉察这只是虚幻的温暖。”
“夕夜。对不起。”
“对不起，我已经忘记该怎么面对你了。”被拽住的贺新凉转身后沉默半晌，最后艰难地说出这句话。
夕夜是那种有坚硬外壳的人。情感从不轻易流露。即使失望也看不出悲伤。
三点半？！！！
居然正好是贺新凉的。颜泽条件反射抬头看坐在正对面的男生，果然也低着头看桌下，原来无聊的人真不止自己一个。
“虽然今天是你的生日party，不过我若是不出来搅局怕不能平民愤。”卓安冷冷地对人群中间的夕夜说道。
“可是我还是忘了拿衣橱钥匙。”虽然嘟嘟囔囔，女生还是乖乖回了寝室。
夕夜缓慢地走上讲台接过卓安手里的“作弊证据”，垂下眼睑看了一眼。
当时的颜泽怎么能够想象，不远后的将来，以为永远都最稳固的三人行友谊被轻而易举
九*九*藏*书*网地打破。
颜泽突然红了眼眶。
夕夜看着对方的眼睛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转身进了教室。
“还没完呢。接着我问他‘那你觉得我和颜泽交往怎么样’，你猜他怎么回答？”
有那么多线索。怎么就完全没有往这个方向联想？
一直以来，都是你为我着想。
“唉，人生总会有起伏的嘛。正弦曲线也很正常啊。”新凉安慰道。
“你觉得卓安为什么回来？”
北风从突然被打开的豁口中灌进来，让充斥着几十名学生呼出的暖热水蒸气的空间温度顿时下跌了几个刻度。
八
夕夜的生日其实是11月3日。但因为那时正值期中考试缺乏心情，而且同班的裴嘉莹生日在同月16号，所以延迟到11月16日一起庆祝。
“这就是你的问题。任何时候只考虑自己的感受。”
错觉么？
“听上去有点恐怖。”颜泽重新开吃。
是什么在发出既轻又缓的脚步声慢慢离开？
三
“请你，不要左一个‘顾夕夜’右一个‘顾夕夜’。她不欠你什么。真正令人恶心的人是你。口口声声说什么友情爱情，想丢掉的时候全变成垃圾。那时候既然走掉现在何必回来？回不到原来的位置就迁怒别人，你有没有找过自己的原因？你凭什么对我们现在的生活指手画脚？”
对不起。
“这样啊——”这一刻的颜泽真不知该表现出欣喜还是悲伤的神色。从好的角度考虑，季霄这不是在体贴地给出建议帮自己解决问题么？从坏的角度考虑，他居然把夕夜想要的东西记得那么清楚。
这应该是每个人都在考虑的问题吧。还没等按下发送键，手机就率先振动起来，颜泽只好放弃已写消息先看来信。
“呀，你们消息还挺灵通。不过也是时候告诉你了。今天她就会过来，还得麻烦你待会儿去物业部帮她领一套课桌椅。”
“这种东西你……你留着干吗啊！就应该马上扔掉！”
“你这种在教室里实践简谐运动的行为已经持续半小时了。”男生终于忍不住做出“头晕眼花”的表情。
但卓安却完全没在意这种现实主义的细节，兀自说道：“呐，你们知道么？如果太阳此刻熄灭光芒，地球上的人要八分钟后才知道。”
开学三个月后突然（符合她随心所欲的作风）从法国私立学校（她当时不就是去法国的私立学校了么）直接转入市重点阳明中学双语班（只有她身为市政府要员的老爸才会如此神通广大）。
“因为我喜欢你啊！”
嘲笑词句，却是温柔语气。
“蛋糕倒是订了。”女生趴向课桌，“可是我礼物都还没买。不知道送什么。做朋友太多年，有创意又有心意的礼物都送过了。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唉，好头痛……”发现自己在没完没了地絮絮叨叨的颜泽突然从桌上直起身体。
打破沉默的却是男生：“你们订好蛋糕了么？”
“夕夜的事就是我的事。”
“碰上周五的下班高峰很可能堵车。不过你如果不放心还是去外面看看吧。”男生毫无波澜的冰冷声音与背后无聊打闹的喧嚣声形成鲜明对比。
晚风往复穿梭。
“我搞不懂他那话到底什么意思。”颜泽老实承认。
颜泽受宠若惊地拼命点头：“周日下午就可以。可以的。”
虽然是暴力的开始，过程也未必有多温馨，但那的确是年少时最美好的感情。
桌面上看不见的细小尘埃也被吹开一点距离，可是，谁知道呢？
觉察到女生动作停滞原因的男生笑了一下，没有迟疑地直接抓住对方的脏手把她从“泥潭”里拽了起来。
除去夕夜的因素，是否还能帮忙？
颜泽瞬间思维短路。
挨到晚自修课间，女生终于找到好借口，按捺不住扭头轻声问道：“季霄你16号会来夕夜的生日party么？”
女生快步朝灯火通明的寝室楼走出几步，继而又停下脚步转身：“呐。你和卓安……”
卓安虽有点意外但未曾流露，下颌敛出嘲笑的弧度：“用不着我挑拨离间。你等着吧，总有一天你也会认清顾夕夜。”
整个校园的路灯从路的尽头开始，一盏盏顺次亮起来。三个女生同时笑起来。
本就不该报有任何奢望。
男生摆出“败给你的韩剧情结”的无奈表情：“你说什么是公理？”
卓安深吸一口气稳定住情绪：“你怎么不问我当初为什么离开？”
“萧卓安，你醒一醒。时针、分针、秒针都只会朝一个方向九_九_藏_书_网旋转，”男生再次推开女生，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回、不、去、了。”
季霄笑了笑。
完了，肯定被讨厌了。
甚至连它们自己都觉察不了。只是有朝一日会突然发现自己所处的环境已经与以前有了天壤之别。
只有在喜欢的人面前，卓安才会丧失惯常的从容，从身后抱住转身的男生：“我不管，我只知道我最在乎的人是你。”
不应该插手吧？即使那曾经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可是，我在乎。”男生推开拽住自己衣袖的手。
这种问题自然由科学发言人夕夜来回答：“因为距离。光线从太阳传播到地球需要大约八分钟时间。”
“你这是生的哪门子气啊？喂！”猛地把女生从呼啸而过的车轮前拉开，“那是法拉利是法拉利啊！你这样冲过去撞坏人家，怎么赔得起？”
“啊，好神奇。”小女生的惊讶显而易见，“那么，我们现在看见的其实是过去的光咯？”
卓安凑到新凉身边：“你第一志愿填哪里？”
脱口而出后两人都愣在了原地。
陈述句。但太有长舌嫌疑。况且，人家未必关心小女生间的明争暗斗。继续删除。
教室里一片肃静。
“高尚的、替天行道的你居然没有注意到，这个星期轮到A班在本班教室上课，坐在夕夜位置上的人是我。也不怪你，这大概就是朋友和敌人的区别吧。卓安，你总是只想着自己，从来不会留意身边的谁。你走了多远，自己知道。为什么要回来呢？”
“周日下午两点可以么？”
“为什么？”男生莫名其妙。
“……”女生抱着“不要跟男生争宠”的心理把要吐的一口鲜血忍了回去，“那我也填阳明怎么样？”
“表真准呐。”颜泽感叹了一句。
男生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你那么点储备智商很容易消耗光的。所以别人的事就少操心了。”说着把女生硬邦邦的身体扳向女生寝室方向，“快回去睡觉。”
男生好像会错了意，带着歉意地笑道：“不好意思，周日上午要去看他们和南洋模范中学的篮球友谊赛。”
“……你将来会体会到她对待朋友的方式。”
明明心室里有那么多柔软美好的角落，为什么一定要披上锋利的铠甲？弄疼别人又戳伤自己，还伤及无辜。
最后一盏亮起的路灯的光线将黑暗彻底吞噬。
颜泽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态度面对这位“旧新人”。
同样的主语。
但鼓起勇气向侧面扫去一眼时，却捕捉到男生脸上不易觉察的一丝微笑。
走廊上的卓安露出诡异的笑容：“谁说我要回到原来的位置了？”
二
回想几天前曾经跟季霄约好：“那么下午两点钟在八佰伴下面的避风塘见面好啦。”
夕夜宽容地笑道：“哎哟，干吗搞得像生离死别一样。我哪个礼拜天不去图书馆？乖啦，在家好好呆着，出门别忘了带钥匙。”
“我可不像你大脑和小脑长反了区域。”这句是给颜泽的。
是不是有点太八卦了？以前是死党的时候都从不过问同伴的恋情。颜泽按下清除键，一个字一个字都删掉。
“欸？”女生愣了一下，怎么话题变换这么快，“经过人类长期反复的实践检验是真实的，不需要由其他判断加以证明的命题和原理。”
而回答是——
“拜托你一次说完以免我掀桌。”发出短信的同时颜泽抬头朝对面的男生狠狠地瞪了一眼。
“哦。是么？你怎么跟他说的？”
不能对从小就没正经的家伙抱过高期望，这是血的教训。男生的笑更深一点，无限温柔的语气：“我也喜欢我自己。”
卓安从鼻子里轻轻嗤了一下，岔开话题：“颜泽你喜欢季霄吧？这种弱智都能看出来的事她顾夕夜不仅一直装聋作哑而且还不时跟季霄搞搞暧昧。这就是她对待友谊的方式。你何必呢？”
谢谢你。
“我撞墙？是她自己蠢到撞大地吧？”男生把蛋糕递给两位寿星，转头继续对季霄说道。
“没、没事。”女生慌忙地低下头重新开始发短信。
对立。打斗。争执。不分青红皂白砸过来的攻击。为什么剩下的全是这些？
这里“那家伙”和“他”的默认所指都是贺新凉。
不过关注点好像略有差异。
不是幻觉。
“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