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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把三老黑绑了起来。
三来真的去找了老混混。
大家呼喊着追逐那几个黑影,可他们毫不惧怕,一边躲闪着棍棒,一边往架子下面钻。他们顺着眉豆架空儿跑着,棍子是打不着的。有的还藏在里面喊着“大贞子”……
老混混坐起来,眼望着天边上的一块浮云,吸起了烟。
曲有振不知怎么知道了河西岸来人搔扰菜园的事情,慌慌张张地拖着拐腿跑到园子里,先狠狠地骂了大贞子一通,然后又找老混混求情去了。
三来吞吞吐吐的:“我敢去要枪,可我要不来的。大贞子,我怎么也要跟你好的,我恨老混混……”
曲有振掏出一盒大前门烟递过去,说:“那是噢!那是噢!”
三老黑一只耳朵流着血,一条腿也跛了,可还是虎视眈眈地看着周围的人。
老混混就像没有听见,在铺子上打了一个滚,呼呼地睡着了。……
“我这个人就佩服老忽,人家是说干就干的,一辈子也没对谁软过!结果哩?地主怕他,解放了,村干部也怕他。他临死的前天晚上还喝酒哩,啃一条狗腿……”老混混说着,手搓一片绿叶子蛤蟆烟。
老混混一个字也不识。三来用手指点着那一溜儿黑体标题说:“看看吧,这就是你的名字,‘老、九*九*藏*书*网混、混’……!”
三喜丢了枪。一直哭丧着脸。他一方面担心父亲跟他要枪;一方面担心坏人用枪做出什么事情来。有一天他在田埂上遇到了三来,告诉了丢枪的事。三来支支吾吾,说他好像见谁拿过这杆枪。三喜气愤地质问了一会儿,他才说出是老混混拿了这枪——见他去河套子里打过野鸡……
曲有振再不做声,摇摇晃晃地离了小草铺,回到菜园里去了。大贞子看到父亲两腿站不稳,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就扶着他回家了。一路上,曲有振总咕哝着老混混,咕哝着“联合承包”……
老混混吸着烟,斜着瞅了他一眼说:“我这铺子,让大贞子掀翻了两次,你知道吗?”
可是过了不一会儿,正在大家要离去时,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呼喊声、扑打声。那尖叫的声音简直像两只巨兽在厮打、受伤时发出的吼叫一样,在黑暗的夜空里弥散着,可怕极了……大家向着喊叫的地方跑去了。
大贞子和三喜都不做声了。停了一会儿大贞子说:“你没一点男子汉的骨头!你还‘三来’哩,你一次也别来了,我跟你就算不认识,你走吧!你找老混混去吧,你是他的人哩!……”
老混混躺在小草铺上,头也不抬九*九*藏*书*网,一边吃着瓜子一边说:“就是嘛!有什么事情,咱老一辈人商量,我跟你闺女他们说不着!”
“野性啊!野性!”曲有振在心里叫开了,“老混混的铺子也掀得吗?……”他连连说,“混混,贞子不醒事的……”
这天晚上,月亮被云彩遮住了。几个人正坐在菜园里像往常一样聊天,突然哈愤怒地大吼起来。大家吃了一惊,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几个黑影蹿进了园子。大贞子大叫起来:“又是他们……”
“怎么咧?”
原来在玉米田里,有两人紧紧地拧在一起,滚倒了好大一片秋玉米!
老混混冲他摆摆手:“我不去作践你的园子。可我挡不住河西的人——三老黑是我朋友,可他见了东西红了眼珠子,我管不了的。要是联合承包起来,他自然看我的面子……”
三喜这时想个好计谋,就说了一遍。大贞子高兴地拍着手掌说:“真好的办法啊,快去吧三来!”……
大家举着火把,眼巴巴地瞅着他消失在黑暗里……
这真是一个不安宁的秋天……
三喜让三来去讨回枪来,三来无论如何不干。三喜把他领到了菜园里。
“你肯定是个叛徒!”大贞子说。
大贞子把手一挥说:“我不领情!你那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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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野枣的……”
“你偷枪的事,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报上登出哩……”三来说着,从裤兜里摸出一揉皱了的报纸,展开念道,“……偷枪就是犯法。老混混偷枪,罪责难逃!他偷去枪,想做什么,上级知道。如果近期不归还失主,法办是肯定的……”
河边的庄稼丰收了,带来那么多喜悦,也带来那么多焦虑。护秋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披着蓑衣,带着棍棒,夜间就睡在田野里。不断发生丢失庄稼的事情,半夜里常常听到粗野的叫骂和呼喊。
……
三来长长的分发已经被扯掉了五分之一左右,身上也受了好多处伤,只得抬着走了。担架是用大贞子和另一个人的木棍穿到两件衣服袖里做成的。大贞子自告奋勇地争着抬三来,说:
三来看着他,嗓子低低地叫着:“大贞子……”
三来为难地说:“我要不来的。……”
“吃大户”三个字深深地刺痛了曲有振!他“吭吭”地喷着气,一直没有吱声。
大家用力将两个人分开。那个陌生的人歪歪斜九九藏书斜地站起来,还想往玉米垄里钻,三来躺在地上,用嘶哑的嗓子喊:“他是三老黑!”
不一会儿,护秋的人们举着火把,呼喊着围拢过来,手里高高举着木棍。园里的歹徒见势不妙,纷纷钻出架子,钻进庄稼棵子里,溜掉了。只有一个家伙从园边的大树上滑下来,嘻嘻狞笑着,大摇大摆地踢散围篱,想往河边上走。三五个人围上去,他就像没有看见一样,头也不回。等到靠近他身边时,他“呼”的一声架起了拳头,蹿起身子,脚踢拳打,干净利落地把几个人全部打倒在地上,身子一摇,钻进了庄稼地里……
这个人会功夫!
“劲道太大……”曲有振说。
三来说:“混混叔,干脆,瞅他们不在时,把枪扔到园里算了,省得招惹是非……”
“你拿去吧,他们问,你就说从田埂上拣的。他妈的,他妈的,晦气……”
老混混让曲有振吸他的蛤蟆烟,曲有振吸一口,呛得连连咳嗽起来,再不敢吸。老混混大笑不止,说:“怎么样?我就成天吸的是这号烟叶,脾气也跟这烟叶差不多,谁敢往肚里吸,就冲他一家伙!……”
大贞子气得蹦起来,用大棍指着三来说:“你是个‘叛徒’!”
三来难受地蹲下来,捏弄着指头说:“我和你前年看过藏书网野枣……”
“你也不醒事吗?我老混混可是好心好意地跟你联合承包,又不是偷你、抢你!”老混混说着坐起来,把放在一边的韭菜刀子插到腰上,声音重重地说,“如今就是偷你抢你也犯不到哪家的王法,你发了财,还不兴穷人‘吃大户’吗?压制贫农就是压制革命——这可不是我说的!……”
“‘法办’就是抓人吗?”老混混问着,一欠身子拿过报纸说,“我看看吧!”
大家围上去,他们还在滚动着,一个揪着另一个的头发,一个卡着另一个的脖子。衣服上沾满了泥土和鲜血,脸上也流着血,那血不知是流自鼻孔还是嘴巴……大贞子第一个认出其中的一个是三来,大叫了一声。
“三来是个英雄!”……
大贞子回到园子里,向着老混混喊:“老混混,你死了心吧,和猪联合也不跟你联合!……”
曲有振有些站不稳,扶着铺柱,坐在了铺子上。他知道那个老忽是当年河两岸有名的一个无赖,一年总要跟人拼几次命的,很少有人不怕他。
三喜跑出了园子,到南边叫人去了。
老混混不动声色地吸完一支烟,然后歪歪身子,从铺盖卷里抽出了那杆枪。
他站在小草铺跟前,看着躺倒的老混混,声音低低地说:“混混叔,事情闹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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