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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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笑得肚子痛。
玉石眼拉着脸说:“嗯,真哩,有一年冬天每到了半夜就有海狸子趴在岸边唱。它唱得我心里好酸哪,因为那时我没了老婆,听着听着就哭了。我知道这只海狸子大半也没了老婆,它心里难过嘛!”
“挖出了什么?”
“这就对了。那只老公狐狸保准住在河边上,它和他做了夫妻那一阵子,就成天抓河鱼吃。都是习惯。”玉石眼取了烟斗吸了长长的一口烟,又饮了一口酒,拍着腿:
大家发出了“咝咝”声。三狗快要吓坏了,嚷着:“一个挺好的小孩儿,你就蒸了吃?你也是妖怪?”
“那可不是么!”玉石眼说:“第二天早晨起来一看,锅底都给它们舔亮了!咱做饭的手艺好啊……”
我立刻不唱了。
“那我就留一口酒给他。他这人见了酒就不打你了。”玉石眼对火眼真是了解得透彻。
三狗和破腚都叽叽笑。
老憨想起了什么,说:“‘狐狸老婆’不吃海鱼,他最喜欢河鱼。”
他扔着,一眨眼大铁锅四周就贴满了玉米饼。
老憨一个劲儿鼓动,说:“老果孩儿,快唱歌吧,快唱唱吧!”
玉石眼点头又摇头:“我说过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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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是老友,烟是老婆,我一辈子就是离不开它俩了。”
我又想起了掳走看林人的那只老公狐狸,问它是不是最坏的?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李文忠问。
鱼的鲜味儿、玉米饼的香味儿,它们合起来往鼻孔里钻!
夜已经深了。我们吃玉米饼、喝鱼汤,还跟着玉石眼喝了一点点酒!我们咳嗽,流泪,大笑,过瘾!这么好的夜晚,从来没有过的快乐啊!
玉石眼晃一下酒葫芦,说一声“不多了,要留着下一顿喝呢”,就回身藏在了铺角里。
“白白胖胖的粗根根,像小孩儿胳膊,一扳流白汤,舔一下怪甜的。像藕又像山药。我那天正好有些饿,就把它蒸了吃。又香又甜啊……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一棵老茯苓精,吃了长生不老的!”
老人没答,只说:“它们的脾气也不一样,有的大大方方,有的小里小气。去年我有一杆崭新的烟锅——那是花竹杆儿、琉璃嘴儿的,就给一只老兔子偷走了。我自认倒霉……”
“四下林子里还有几百只野物哩,它们到了半夜都凑过来,想喝剩下的鱼汤、啃几块九-九-藏-书-网骨头,我就特意把锅盖敞开……”
玉石眼摇头:“它不过是糊涂罢了,看错了人。其实‘狐狸老婆’那种瘦干干的模样,长了一双死人眼,有个什么好?我有时想,人和野物相老婆的标准真是不一样啊!”
玉石眼磕磕烟斗,火星不小心弄到了屁股下的破毡子上,只一眨眼就冒起烟来。大家惊呼着,帮他扑打。他喘着,定定神说下去:
玉石眼叹一声:“你们看不见。这得闭上眼,然后就能听见它们伏在黑影里丝丝喘气儿啦。它们在琢磨我们今夜想干什么,还想占点小便宜什么的……”
玉石眼仍旧挥着手说:“只管找我算账!”
老憨说:“可是,我爸会打我啊!”
“一天半夜有个大圆脸闺女扑进铺子里,说是走迷了路,要在这里宿下。我说那可不行,这是男人的地方,再晚也得送你上路。就这么,我硬是把她送走了。其实呢,这不是那么回事儿……”
我们都顺着他的目光去找,什么也看不见。
玉石眼咂咂嘴:“还有一年,我在这铺子前抽烟,一到了半夜就有个小胖娃娃跳跶。我揉揉眼,他又钻到地底下去了。我一打瞌睡,他就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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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棘子捅我,真烦人哪!”
我们焦急起来,怕家里人急着找我们。玉石眼劝我们说:“我和你们这般大,说在外面睡就在外面睡!男子汉嘛!”
我们一齐大笑。
破腚也愤愤地说:“太惨了!”
玉石眼用烟斗磕磕他们的头说:“那是闪化的,不是真的小孩儿。”
“要紧是忠啊!我在海边这里多少年,来的闺女媳妇不算少,因为我年轻时候眉眼实在是英俊!说到野物,它们闪化的精灵比一般闺女还要俊……可咱从来没动过心。”
老憨正半卧在地上,这时一下爬起来问:“这是什么东西?小妖怪?”
老憨哈哈大笑:“它们真喝呀?”
老憨一愣,接着笑了,问:“去哪里找你呀?”
三狗问:“什么‘小便宜’?”
我说:“知道了,你用它们逗弄那些‘哈里哈气的东西’!”
他让我们吃香喷喷的玉米饼,自己却不吃,只喝了不少鱼汤。他最爱的是烟和酒。刚刚藏了酒他就不说话了,盯着前边黑乎乎的海滩,说一句:
玉石眼得意地眯上眼说:“我和别人不一样,我吃了那物件,是不会死的——我说这话不是吹牛,你们都可以作证,九_九_藏_书_网我如果说了瞎话,有一天死了,你们谁都可以找我算账!”
玉石眼挽起袖子做饭了,说要好好熬一锅鱼汤给我们喝。他把大白天挑选好的红鲷鱼、针鱼扔进锅里,又将整块的姜和整根的大葱扔进锅里,用一把大铁勺到一边的罈子里舀了什么,然后又到锅里搅着。
一天的星星出来了。熬鱼汤的大铁锅就在铺子外边。玉石眼挥着大铁勺说:“我这口大锅能做给一百号的拉网人吃饭,你们信不信?”
白色的蒸汽往天空飘去,铺子里外都是鱼的鲜味儿。
我明白了,因为我刚才唱的是忆苦歌。它是海边人专门用来回忆旧社会的苦日子、用来诉说辛苦的一种歌——我这人有点怪,一开口就是忆苦歌,这也是我最擅长的。
老憨笑了。我们都不再急着回家了,起码是不好意思说了。
天乌黑乌黑了,一眨眼就这样了,这可怎么回家啊?
老憨“噗”的一声笑出来。
“是啊,我也纳闷儿。一连好几天,它折腾得我不得安闲。后来天亮了,我就到它钻地的那围遭儿好好看了,见一个沙包上长出了几片叶子。我就挖啊,挖啊,你们猜我挖出了什么?”
没有办法,我只好唱起来。玉石眼以前没有九-九-藏-书-网听过,这会儿眯着眼,连连点头说:“嗯,中哩,就像海狸子唱得一样……”
“它们都在暗里瞄着咱们哩!”
鱼汤在锅里咕咕滚动时,玉石眼又将旁边一盆调好的玉米面挪到跟前,抓一把在手里一团,“叭”的一声扔在了铁锅部。
“所以说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在海边上住得久,离了烟酒就不行。烟酒对我有大用哩!”
玉石眼接着说下去:“常住在海边上,各种朋友都得交往啊,这里到了冬天人少野物多,它们像人一样,有的脾气好些,有的品性孬些。那些好的离开怪让人想念的,那些坏的一点儿好事都不干……”
“当然信了!”三狗说。
“她分明是个狐狸,就住在这海滩上,早就看中了我,想嫁给咱哩……验证这个的方法,就是让她吸烟喝酒,等喝醉了、烟也吸多了,后屁股那儿就多出了一截儿尾巴。”
我琢磨着,不知是悲是喜。关键问题是:蒸的时候它痛不痛?它有知觉吗?我和老憨小声讨论这个,老憨也说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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