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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的那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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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你怎么说吧。”她答道。
芭布丝就是诺拉。他不用戴安全套,因为她知道他不会到别的地方去,而且她也早就过了怀孕的年纪。为了他,她只是一年一度从退隐中回归;仅仅有点喜欢你而已,杰克,不过如此。有一次他看到她的公交卡,跟她开玩笑,他由此得知她比他年龄还大;也比帕姆大。还有一次,他俩在聚会的那天下午,喝了一整瓶香槟,她提出要取下上牙来吮吸他,他哈哈大笑,不过觉得这很恶心。芭布丝就是诺拉,诺拉死了。
当然,他们变了。每个人都变了。首先是帕梅拉:孩子们的离开,家中的花园,她为狗狗们设计的锻炼计划,理得像草坪一样短的发型,打扫屋子的方式。她开始坚持每天打扫屋子,但在他看来,房子与之前没什么两样。她变得哪儿都不想去,她说她已经完成了旅行计划。他说他们现在有的是时间;有空和没空没什么两样。他们有了充足的时间,做的事情却少了,这是残酷的现实。他们也并非整天无所事事。
“芭布丝要过一会儿才回来。”她说着,把门敞开。他感到有点不对劲,但还是跟着她走进了客厅,自从去年这时节见过面以后,客厅又重新装修了一番。装修得像妓女揽客的场所,他想。
他也变了。当他爬上梯子清理屋檐上的雨水槽时,他发现自己开始感到害怕了。他已经清理了二十五年,上天作证,每个春天这都是任务清单上的首要工作,虽说平房房顶离地面很近,但是他仍然感到害怕。并不是害怕会掉下来,不是那样。他总是推下梯子的边锁,他也不恐高,并且他知道就算他摔下来,也是摔在柔软的草地上。当他站在上面,鼻子高出雨水槽几英尺,用小铲子清理青苔和烂叶子,弹走细枝和鸟儿尚未建好的巢,寻找有裂痕的瓦片,确保电视天线依然立着——他就那样站着,全副武装,双脚穿着惠灵顿靴,上身裹着防风夹克,头戴毛线帽,手戴橡胶手套,他有时感到眼泪流下来,他知道不是风的缘故,随后他僵住了,一只戴着橡胶手套的手夹在了雨水槽里,另一只手假装去戳厚塑料翘起的地方,他吓得连屁都不敢放。这件该死的事儿太吓人了。
晚上聚餐的时候,其他人没有注意到任何不同。他谨守自律。没有变得尖嘴猴腮。“说实话,再也无法把控得那么好了,老兄。”他说,随之有人窃笑,似乎他讲的是个笑话。他早早就离开了,在格兰比侯爵旅馆先喝了一杯。不,不是一杯,只有今晚酒杯的一半。说实话,再也无法把控得那么好了。永不言死啊,酒吧老板答道。
羊群。牛群。被风吹出发型的树。一排平房,一个该死的令人厌恶的小营地,住满了令人厌恶的淫妇,他真想大叫,呕吐,拉响报警器或者任何一件他妈的能让他肆意发泄的东西。令人讨厌的淫妇,就像他自己一样。而且,他即将回到他那该死的令人厌恶的平房,他为它倾注了多少年的心血啊。他打开热水瓶,给自己倒了些咖啡。咖啡已经放了两天,冷透了。过去他习惯用随身带的小酒壶把咖啡暖热。现在,咖啡又冰又冷,放得太久了。这很公平,不是吗,杰克?
你是像自己觉得的那样年轻呢,还是像你看上去的那么老?这位售票员,或检票员,或列车长或时下其他任何称呼,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他看到的只是老人手中拿的周三短途旅行往返票,他将他视为一位规规矩矩的闷老头,一个为了省钱自带咖啡的吝啬鬼。唉,没错。退休金没有以前够用了。他很早之前就退出了俱乐部。除了一年一度必赴的聚餐,唯一需要他进城的时候就是牙出了问题,而他又不放心让当地的牙医治。最好住在车站旁边能提供住宿和早餐的小旅店。如果你早餐吃了提供的所有东西,处理得当的话,再偷偷带走一根香肠,可以使你一整天都精力充沛。周五也是一样,那样的话可以撑到回家。回基地。汇报任务,沙拉微调器都到齐并正常工作,老婆大人。
他进到芭布丝曾经住过的房间,也重新装修过了。他不能接受重新装修后的样子,缺少了从藏书网前的感觉。她问他想干什么。他没有回答。她拿过钱,递给他一个安全套。他站在那儿,手里拿着那套子。芭布丝没有,芭布丝也不会……
到了第二年,他不确定芭布丝是否还记得他,但是即便如此,她还是很高兴见到他。他带着一瓶香槟,怀着万分之一的希望,一切就这么注定了。他在那儿待了一个下午,告诉她自己的近况,他们又敲了三次锣。他说,等他下次再来城里,就给她寄一张明信片,于是一切就这样开始了。如今已经——什么?——过去二十二三年啦?他送她一束鲜花作为相识十周年的纪念,又送她一盆盆栽作为二十周年的纪念。一株一品红。在那些阴冷的清晨,对她深深的思念支撑着他外出给小母鸡喂食、清理煤舱。她是——如今他们怎么说来着?——他的希望之窗。她曾尝试了结这一切——隐退得了,她开玩笑说——但他不愿意放手。他坚持要来见她,差点儿大闹起来。她最后做出了让步,轻抚了一下他的脸,来年他寄卡片的时候心里颇为忐忑,好在芭布丝履行了她的承诺。
“让我把它放冰箱里好吗?”她问,但他仍握住瓶子不放。
不过,她煮咖啡的手艺真是没得说,他一向这么认为。他把热水瓶放桌上,然后打开银箔包裹的点心。里面是巧克力饼干。杰克巧克力饼干。他依旧那么认为。这样想是对还是错?你是像自己觉得的那样年轻呢,还是像你看上去的那么老?目前,对他而言,这似乎是个重大的问题。或许是唯一的问题。他给自己倒了杯咖啡,津津有味地吃着一块饼干。柔和、亲切、灰绿色的英国风景使他平静了不少,继而振作起来。羊群,牛群,被风吹出发型的树。一条悠闲淌过的运河。萨恩特少校,检查那条运河。遵命。
他宁愿相信芭布丝一直没有变,并且在他心中,在记忆中,在他的期望里,她都一直没变。但是同时他又承认,她的头发不再是从前那种金色了。而且,当他劝她不要隐退之后,她也变了。她不再愿意在他面前宽衣解带。穿着睡衣。一喝他买的香槟就烧心。有一年,他给她带了一种更贵更高档的香槟,结果还是一样。关灯次数越来越多。不再费尽心思地去挑逗他了。和他同时入睡;有时睡得比他还要早。
他的背包放在头顶的行李架上。他的清单画上了一串对勾。此时,帕姆应该在去火车站的路上,或许汽车刚转进临时停车场。帕梅拉把车开进停车位的时候总是车头向前。她不喜欢倒车,喜欢留到后面做;或者,更喜欢留给他去做。他不一样。他喜欢把车倒进停车位。那样的话你就可以快速把车开走。他觉得,这只是熟练度的问题;随时保持高度警觉。帕梅拉常说,上次是什么时候我们需要快速把车开走呢?不管怎样,总是要排队才能出去。他常说,如果我们是第一个出去,就不用排队了。“排队功能障碍”。等等。
她不愿意提高她这里的住宿费,但是租金就是租金,他付的是他所占据的空间和时间,无论他是否愿意。对于他的老年人铁路交通卡来说倒是一件好事,他现在可以省掉这笔开销了。不会再有什么现在了。他已最后看了一眼伦敦。看在上帝的分上,你可以去舒兹伯利买斯蒂尔顿干酪和沙拉搅拌器。在部队的聚餐上,只会看到来不了的人越来越多,能来的越来越少。至于他的牙齿问题,当地的牙医完全可以解决。
她们喝光了杯子里的香槟。黑发女人说:“对了,你还愿意做你本打算来这儿做的事吗?”
“是啊。”她们了无兴致地答道。
他甚至都没有想。他当时一定点了点头。金发女孩问:“你想让我做芭布丝吗?”
可是,对于芭布丝,他仍然很悲痛,他想知道为帕梅拉哀悼的时候是否也这样。是否也是这样轮下去,当然。
“从乡下来的?”她问。
“我给她寄了张明信片,”他说,“是一把祭祀宝剑。”
他已完成了任务。现在火车即将进站,他从密封的窗户向外看,希望看到月台上站着他的妻子。
“你是个军官?”她问。
“你不是芭布丝。九-九-藏-书-网”他说。
两个女人再次面面相觑。金发女郎坚定而无法令人信服地说:“我叫黛比。”
“要我为你戴上吗,老大爷?”
“是啊,我们都这么叫她。我很抱歉。她大约在九个月前走了。”
她从床边桌子上的纸盒里抽出几张纸巾递给他。他擦干脸。她退给他一点钱;仅仅是个零头。他很快穿上衣服,走出去,走到光线刺眼的大街上。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从某个商店上方的电子屏幕上得知现在是3点12分。他突然意识到安全套还套在阴茎上面。
“我是芭布丝。”金发女人答道。
他鄙视自己和那个妓女的逢场作戏。你还愿意做你本打算来这儿做的事吗?噢,当然,他当然愿意,但是不是她所知道的那些事。他和芭布丝已经多久没干了,五年,还是六年?最近的一两年,他们仅仅啜饮一下香槟。他喜欢她穿着那件老妈子式的睡衣,他经常这么逗她;然后和他一起爬上床,关上灯,聊一聊旧日的时光。想象着曾经的模样。第一轮是打招呼;第二轮才是真刀真枪;散伙前再喝上最后一杯。杰克,你年轻的时候像一头老虎。着实让我消受不起。第二天都不得不请假休息。你就胡扯吧。我真的请假了。拜托,我才不是那样。噢,杰克,真的是,一头真正的老虎。
两个女人面面相觑,然后金发女人随意而硬邦邦地说道:“留点儿神,大爷,我就是你要找的人,好吧?”
他撑开手掌,放在面前的桌子上。一手掌外加一英寸的长度,这是沙拉搅拌器的直径。当然我会记得,他曾告诉她:你认为我的手在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不会萎缩,是吧?不,不要把沙拉搅拌器的零件放我包里,帕梅拉,我说过我不想把它们带到城里。也许在今夜他能看到约翰·路易斯究竟是几点打烊的。从车站给他们打个电话,不等明天,今晚就过去。可以节省不少时间。明天早上就有时间办其他所有事情了。算计得很精确,杰克逊。
“对了,就是这儿,我的小乖乖。”他把旅行包放在座椅中间,雨衣叠了放在身边。车票、钱包、盥洗用品袋、避孕套、任务清单。该死的任务清单。火车缓缓启动,他正视前方,满目感伤的场面:放下的车窗,挥舞的手帕,送别的眼神。这些都与他没有关系。窗户不能再往下放了,你只能和其他拿着廉价车票的老家伙们,坐在这拥挤不堪的车厢里,透过密封的玻璃向窗外凝望。就算他往外看,帕梅拉也不在这里。她应该在停车场,用车轮外缘压着混凝土的马路边沿,小心翼翼地移动她的欧宝雅特,想要靠近那台投币计时器。她总是抱怨,那些设计关卡的男人没认识到女人的胳膊没有男人长。他说那可不能成为跟路沿过不去的借口,女人嘛,够不到就下车呗。无论怎么说,那就是她目前的处境,把折磨轮胎视作她个人参与性别战争的一部分。她待在停车场,是因为她不愿看到,他拒绝从车厢里看她。而他之所以不愿意从车厢里看她,是因为她在该死的最后一刻还坚持往该死的任务清单上添东西。
“芭布丝。”他重复着她的名字。
“诺拉?”
“哦,”其中一个人说,“你是说诺拉吧。”
“给芭布丝的。”
说真的,他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喝得酣畅淋漓了。而可敬的议员也不再玩三猜一纸牌的游戏了。如果你有老年铁路交通卡,喝一轮就行了。不能坏了心脏。一想到帕梅拉不得不面对那种事情……不,他无意伤害自己的心脏。他们两人中间放着“插入剑鞘的祭祀宝剑”以及半瓶香槟。从前,他们能喝完一整瓶。每人三杯酒,一轮喝一杯。现在只能喝一半——香槟是车站旁边的特雷舍店铺的特价酒——而且经常喝不完。芭布丝容易烧心,所以他不想让她在聚会的时候遇到麻烦。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是聊聊天。有时候会睡觉。
他站起身。看着两个妓女。他慢慢地解释起来,就算乳臭未干的新兵也能听懂。
好吧:再检查一遍一天的安排吧。在火车站,给约翰·路易斯打电话询问关于沙拉搅拌器的问题。在提供早餐和住宿的旅九九藏书网馆旁边的餐厅吃晚饭,印度、土耳其菜,都没关系。开销不能超过八英镑。住在格兰比侯爵旅馆,只提供两品脱啤酒,不想整个夜晚让抽水马桶的冲洗声搅得整宿地睡不着。在旅馆用早餐,如有可能多拿一根香肠。从特雷舍那里带去半瓶香槟。给海陆空军小卖部跑腿:照例要买斯蒂尔顿干酪、基尔纳环和散装粉。两点钟见芭布丝。两点到六点。一想到见你……上校,你睡在那下面吗?可敬的议员们请起身……剑鞘中的祭祀宝剑。中间喝喝茶。喝着茶,吃着点心。有趣的是,这竟然也成了一项传统。芭布丝擅长鼓励别人,使他觉得他自己在那一刻,甚至是黑暗中,甚至是闭上眼睛,在那一刻,他就是……他想要成为的人。
“对了,就是这儿,我的小乖乖。到家了,詹姆斯,别磨磨蹭蹭的。”他的旅行袋夹在座椅中间,他的雨衣折叠放在他身边。车票、钱包、盥洗用品袋、任务清单(现在上面画上了整齐的小对勾)。避孕套!那个特别的玩笑竟然开在了自己身上。整件事对他来说就是一个玩笑。他眼睛直直地透过封闭的玻璃窗看向外面:一个灯火通明的三明治小店,一辆停滞不前的行李搬运车,穿着可笑制服的行李搬运工。为什么火车司机都没有孩子?因为他们必须准时离站。哈哈,太可恶了。把安全套列在清单上是他每年都开的玩笑,因为,他不再需要这东西。很多年前就不用了。一旦芭布丝理解他信任他之后,就说他们没必要再用了。他曾经问她是否担心会怀上孩子。她回答说:“杰克,我认为我已经顺利度过危险期了。”
芭布丝原来是诺拉。他脑中掠过这一念头。他感到自己再次凶狠起来。“我希望你做回你自己。”这是命令。
封闭的玻璃窗另一边是不断流逝的风景,年年如此,但是他看不出它的形状。有时他把对帕梅拉的忠诚与对芭布丝的忠诚混淆一起。他把手伸进背包去拿热水瓶。有时——哦,虽然只有几次,总归是发生了——他确实把他妈的芭布丝和他妈的帕梅拉弄混了。好像当时他是在家似的。好像那件事发生在家里似的。
他不得不给落地窗外的盖板再涂上一层游艇用的清漆,盖板被院里的那些新椅子磨损得不行……杂物间也可以涂一点油漆……他得把割草机拿进来,把刀磨快,如今你已经找不到人干这个了,他们只是看看你,劝你买个带橘色塑料配件的气垫割草机,而不是带刀片的……
他对今年的明信片很满意。插入剑鞘的祭祀宝剑。微妙,他想。有一次,他寄出数张印有野战炮和著名的内战战场的明信片。不过,他当时还年轻。亲爱的芭布丝,定于本月17日聚餐。请空出下午的时间。永远是你的,杰克。真够直接的。从来不用信封。《隐蔽原则》,第5部分,第12段:敌人不大可能发现直接摆在他面前的东西。他甚至没有去舒兹伯利。干脆就投在了村里的信箱里。
不,他才不会那样想呢。这是他的年假。他两天的休假。出发前,照例理了发;照例洗干净了上装。他做事井井有条,怀着有序的期望和乐趣。即使那些乐趣不如从前那般强烈。或者说不同。随着年龄的增加,你对酱汁的偏爱不会再像从前那么强烈了。你也不可能像过去那样喝得烂醉。因此你喝得少了,更多的是去享受过程,最后却像从前一样喝得像只猫头鹰似的。没办法,这就是规律。当然也有失效的时候。芭布丝也一样。他还记得许多年前第一次喝轮番酒。考虑到他当时的情况,他竟然还记得。那又是另一回事了,喝得酩酊大醉对于可敬的议员似乎也无妨。一共三轮。杰克,你这老家伙。第一轮是敬酒,打招呼;第二轮才是真刀真枪;然后再来一轮饯行。对了,为什么避孕套都是三个一盒地卖?够那些家伙用一个星期的了,嗯,但是如果像他一样收好以备后用的话……
“给我的礼物吗九九藏书网?”她说,也许只是没话找话吧,并且伸手去拿香槟瓶。他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握住瓶子不放,他们展开了一场滑稽可笑的激烈争夺,最后他说道:
可是,她仍是他当初喂小母鸡、打扫煤舱、流着眼泪(脸颊被橡胶手套擦得泪迹斑斑)清理雨水槽时他所期望的那个她。她是他连接过去的纽带,在过去,他真的可以喝得酩酊大醉,还能连续敲三次锣。她可以像母亲对孩子一样对他,可是,每个人都渴望被宠爱,不是吗?吃点巧克力饼干吧,杰克?是的,是有那么一点味道。不过,话说回来,你是个真正的男子汉,知道吗,杰克?这年头,真正的男子汉已经不多了,他们是濒临灭绝的珍稀物种,而你则是其中之一。
他们这样一声不响地坐着,大约有一刻钟,直到他听见一扇门关上的声音,接着又是一扇门。黑发女人和一位高挑的金发女人站在他面前,金发女人的胸罩撑起她的双乳,像个果盘似的呈给了他。
“她太老了。”其中一个人最后解释说。他一定看起来很凶,因为她相当紧张地补充道:“请别见怪。并没有冒犯的意思。”
那时,特价商品已抛售一空。他按下了门铃,脑中浮现的是熟悉的金色卷发和粉色的家居服,耳边响起了她咯咯的傻笑。但是开门的是一个矫揉造作的黑发中年妇女。他一脸茫然地站在那儿,沉默无语。
他当时应该离开才好。出于对芭布丝的尊重,也出于对芭布丝的忠诚,他当时应该离开才对。
他不责怪帕梅拉。更年期过后,有些女人就不再对那事儿感兴趣了。简单的生物问题,并不是谁的错。不过是个女性线路的问题。你建立一个系统,系统产生你所设计的东西——即婴儿生产,看一下珍妮弗和迈克吧——然后系统关掉。大自然老母亲停止给部件加润滑剂。考虑到大自然老母亲无疑是一位女性,因此这不足为奇。没有人该受到责备。当然也不能怪他。他所做的一切就是确保他的机器依然运转正常。大自然老父亲仍然在润滑部件。卫生问题而已,真的。
从前当他遇见芭布丝的时候,他是那样的吗?不,他可不这么认为。他不会故意颠倒是非、混淆黑白。他不会对自己说,噢,那是因为我当时喝多了,或者,噢,那是因为帕姆像她现在这个样子。他也不会说,噢,那是因为芭布丝是金发,而我总偏爱金发女郎,这是很怪异的,因为帕姆是黑发女郎,当然除非这一点儿也不怪异。芭布丝是个好姑娘,她坐在那儿,一头金色,他们那晚敲了三次锣。除了这些没有别的了。只不过他放不下她。他放不下她啊,来年他又去找了她。
返回市区。经营这家旅馆的外国人认出并记起了他。他把硬币投入电话机孔槽,向夫人汇报自己已经安全抵达。相当地道的咖喱鸡饭。在格兰比侯爵旅馆,喝两品脱的啤酒,不多不少正合适。学会节制。这样对膀胱和前列腺不会有过多压力。夜里只用上一次厕所。睡得像小孩儿一样。第二天早上用花言巧语多拿了一根香肠。在特雷舍买到了特供的半瓶香槟。顺利完成了清单上的任务。洗澡,梳头,刷牙,职责所系。以便在两点钟检阅时好好展示自己。
“你的舌头被猫咬掉了吗?”她又问。
他用力推开她的手,脱掉长裤,脱掉内裤。他知道自己脑袋坏掉了,但这也许是最好的主意,唯一的主意。说穿了,他来这儿不就是为了这个嘛。现在他付钱就是要做这个。这位可敬的议员只是暂时藏而不露,但是,如果他指出需要什么,如果他发出指令,那么……他感觉到黛比在看着他,她半蹲着,一条腿跪在床上。
他对自己承诺,即使她再次把车胎钢圈挤压变形,他也不会看上一眼。当他摇下车窗,伸手去投币的时候,也不会发表任何评论。他不会说,你看车轮离它那么远,我还是够到了。他只会问一句:“狗狗们还好吗?孩子们又打电话了吗?Super Dug肥料送来了吗?”藏书网
是的,很对。他自己对这件事很坦诚。毫不含糊。虽然不能对帕姆说这些,但是你可以在剃须镜里看到一个完整的自己。他在想,几年前坐在桌子对面的这些家伙是否会那么做。就像他们说过的。当然,曾经在部队食堂吃饭时定下的规矩早就烟消云散,或被抛之脑后,那些妄自尊大的家伙刚开始用餐便举止不端,并且在波尔多红酒打开之前对女性进行了猛烈的抨击。他私自把他们拉入了黑名单。在他看来,最近他们这兵团吸纳了太多特别聪明狡黠的家伙,所以他不得不听他们三个在那儿夸夸其谈,仿佛世世代代积淀的智慧都听由他们使唤。“婚姻就是一门研究做错事如何掩人耳目的学问。”那个头目说道,其他人都点头赞同。不过,这倒并没让他恼火。让他恼火的是,这家伙继续解释——或者,更确切地说,吹嘘——他是如何和以前的女友(在他认识他妻子之前交过的一个女友)再续前缘的。“这还不算,”另一个狡黠的家伙对他说,“先前犯下的通奸。这还不算呢。”杰克费了老大劲儿才听明白,当他弄清楚之后,他不是很喜欢自己所理解的意思。诡辩而已。
照例是帕克斯顿的斯蒂尔顿干酪。照例要选购棉布、针线、拉链和纽扣。照例要买基尔纳罐上用的橡胶套环。照例是伊丽莎白·雅顿散装粉。照例是精粉。不过每年她总会在“行动日”前三十秒想起什么,成心让他徒劳无功地横穿小镇。再买一只杯子,代替那只打碎的——那只杯子是你,杰克,杰克逊少校,已退役,或不如说以前退役了但目前还得忍受NAAFI的军事审判的你,在被漱口水搞得头晕目眩之后恶狠狠地故意打破的。甚至在我们二手买下这杯子之前,它就已经脱销了,不过指出这点纯属徒劳。今年就是这种情形。到牛津大街的约翰·路易斯百货商店去看看他们卖不卖沙拉微调器的外篮,原来的篮子上有一道致命的裂痕,是被“某先生”摔裂的,机器内部仍然运转良好,他们完全可以单独出售外篮。而就在停车场里,她向他挥舞着需要完成的任务清单,这样他就可以随身携带它,不会搞错型号大小什么的了。几乎是硬要把它塞入旅行袋里。啊哈。
她们打开了香槟。黑发女人拿来了不一样的杯子。他和芭布丝从前都是用平底玻璃杯喝酒。香槟还是温的。
一如起始,一切进行得很顺利,很完美。火车准时到达,穿过市区来到约翰·路易斯,撑开手掌表明沙拉搅拌器的直径,确定好型号,没有单卖的零件,但是有特价商品,好像比老婆大人当时买的更便宜。他内心进行着斗争,到底要不要扔掉旧的沙拉搅拌器,买个新的,然后谎称自己找到商家,换了新的搅拌杯。最终他决定把旧的机器带回家。老滑手终究会在某天晚上庆祝自己又摔坏了机器内核,这下就可以换个全新的了。只不过呢,由于他深知自己运气好,也许他会再摔一次搅拌杯才能完全摔坏,为零件的苟延残喘做个了结。
他没听明白。他觉得她们是说她搬走了。那么他就更搞不懂了。他想她们是说她被谋杀了,死于一场车祸,或者其他什么。
他用滑腻的手指把安全套戴上,期待这样能让自己勃起。他看着黛比,看着她呈现给他的“果盘”,但毫无作用。他低头看向他那疲软无力的阴茎,还有耷拉下垂的褶皱的安全套,像是干瘪的奶头。他记起自己曾把润滑的安全套套在手指上。他暗自思忖,对了,就是这样,小乖乖。
火车即将抵达尤斯顿。一个年轻的家伙拿出他该死的手机,装模作样地拨号码。“嘿,亲爱的……嗯,对,听我说,火车被困在了伯明翰外面的一个鬼地方。他们什么都不告诉我。不,我想至少还得一个小时,之后我得横穿伦敦……是……是的……我也是……再见。”这个骗子收起手机,看向四周,瞪向任何偷听的人。
“你不是芭布丝。”他重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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