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岛之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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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岛之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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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科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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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酒馆,无论是房间、器具,还是服务态度,没有可取之处。五个人一桌,竟然给其中的两个人摆上花样不同的坐垫。小碎花纹也好,唐草花纹也罢,那些不配套的坐垫都是从劝工厂采购来的。至于,洗杯盂、海苔和放酒壶的桌子,也都是把吃火锅用的桌面上那个洞用圆木填上而已。然而,房间费却不便宜。尽管没有可取之处,可值得注意的是那位老板娘,俨然如哥哥和他的情妇一般,连女佣都能守口如瓶,保守秘密。所以,那些害怕事情暴露会有损身份的人,会时不时地光顾这里。
蝶吉却莫名其妙地给一把甩开:“不要。”
神月若无其事地说:“说什么呢,我很快就回去。”
老板娘双手垂膝,弯下腰,打趣地给狗施了个眼神。咚颇能领会老板娘的心意,它放下前爪,落下屁股,那扁平的狗鼻子和老板娘低矮的鼻子隔着草席子直直地对着。
老板娘一副心领神会的神情。
“就为了这事儿啊?哎呀,真是拿她没办法。咚!”
“哎呀,头发散了。”蝶吉稍稍横过身子,抬起一只手,仰着头按着梓的胸脯,醉眼迷离,心情愉悦地说,“头发散了,得怪枕头。——哎哟,你不要动,求你啦。”
“哭了啊。哎呀,这是怎么回事呀。真是吓人。”老板娘把手掌按着胸脯上,瞪大眼睛说道,“这小娃娃,真是让人没辙。”
“都说不行了嘛,唉……”
“过来。”
“哦,小伙子有心了。好吧,尽情喝吧。可别喝得太醉。哪,只怕你老婆又该担心啦。”
老板娘焦躁地跺着脚,说道:
“谁愿意去讨打呢?”
神月没想到促使老板娘下楼的竟是那只酒盅,他放下酒盅,把手放在身量娇小的女人的胸上,问道。
“在哪里给灌得醉成这样,啊?”
蝶吉合上眼睛,紧闭着嘴巴,紧蹙着眉头,装作一副痛苦的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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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
蝶吉痛苦地扭动着身子,老板娘也不管不顾,一个劲儿地挠她痒。随后吃惊地抱住蝶吉的肩膀:
“唉,什么,无聊。说什么呢。好啦,老板娘,来这里,喝一杯吧。”
“哎,咱们扮警察玩嘛,多好玩哪。”
“你看它恼了吧?”梓侧过脸回头说道。
“可是,太太又要那个啦,哈哈哈……”老板娘笑圆了那三角形的嘴,候在那里。
“没事的,老板娘,到这边来。”
老板娘和女佣尖声叫着。而蝶吉却对此充耳不闻,伸出胳膊,踉踉跄跄地边拖拉着步子上楼,边说:
“这成什么样子。”
“啊,很好嘛。”
“好痛。”
蝶吉轻轻地戳了下梓的膝盖:
“你又要训我,真讨厌。别那么认真嘛……人家只不过是喝了一点点而已。”蝶吉说着,移开视线,隔着和服想要去捏自己枕着的神月的膝盖,只是又硬又直,指尖捏不住。她想把衣服的绸缎弄皱些,便用指甲半掐半抚地摸索着,之后莞尔一笑,说,“没关系的,就喝了一点,偶尔一次嘛,不碍事的。”
“不行!”
“好可怕啊,不知是哪里来的大姐,说要把你打走呢!”
“不懂礼数的家伙,真没规矩,不行的,你算个什么东西!”
梓拾起酒盅,放在盥杯盂里洗了洗,甩干水,说:
“什么呀,蠢死了。”
“不了,不喝了。您可别想这么糊弄过去。好啦,别开玩笑了,我马上让人准备一下,打发她睡吧。她真是醉了,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
“明白啦,不过小的还没有妻室呢。”
“你嘛,相貌不错,性情温柔,美中不足就是你的学问,不过你从不做出一副满腹经书、卖弄学识的样子。长得像个公子哥,不拘世俗,天真可爱,性格坦率,为人可靠。你是个风流情种,不是个好东西。处处撩动芳心,可怜的蝶吉总是牵肠挂肚,究竟是为何?都怪你行为不检点,可不会放过你的!”
正在楼梯口转悠的家犬,听到召唤,毫不犹豫地猛蹿过去,突然把前爪搭在梓的和服下摆上,轻轻地伏在他膝上,乖乖待着了。
“哎哟,哎哟。”
“危险!”
“谁答应你了?畜生,看你敢不www.99lib.net敢过来,打你!”
“浑蛋!”蝶吉缩起身子,“可不兴挠人痒的。我一被挠痒,就要死啦。真过分,最怕那个了。”
她顺势把头枕在梓的膝上,一只手支撑着想要起身,但没撑住,掩着半边脸,又倒了下去。那件印了车轮纹样的友禅长襦裙,不同色的里子和下摆凌乱地翻在外面。那姿态妩媚无比。
老板娘极为慎重地回道。她既不好漫不经心地插到两人中间去,但这样退回楼梯又咽不下那口气,只能装作满不在乎地观望着。
“说什么哪,别乱说!”
梓也训斥不得,只能苦笑一番:
“您挠她痒痒吧。”
老板娘满心后悔,伸长了脖子,绕过蝶吉的肩,去窥探她的脸色。蝶吉的脸涨得通红,眯起一双秀美的眼睛,一副耐受不得的表情。她妩媚一笑,只说了句“真开心”便斜侧过脸去,秋波流转的斜眼看着老板娘和梓的侧脸,嫣然一笑。
蝶吉极力忍着不笑,鼓着清瘦的腮帮子,抿着嘴,一本正经的。起初还配合着跟她一起嬉闹的梓也觉得过了头,说:
神月默默地看了看老板娘,低下头说道:
“净找事儿,别理她。你就是先上来了,又有什么关系。”
老板娘正经八百地把手放在碟吉背上,说:“你呀,好啦。”
梓把刚才滑出去的酒壶,拉到跟前:
神月借机将一只胳膊肘支在桌上,总算是有处安放了。用那只无所事事、揣在怀里的手拿起酒盅,微微抬起。
“请先来给我斟上一杯吧。虽然烫的酒也凉了。”
“哎哟,看来您经常挠她痒痒啊。”
“没关系?当然喽,即便出什么事,谁又能说什么呢?酒喝到你肚子里,醉酒的是你。艺伎蝶吉喝醉了酒,我可是无关痛痒的。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么,我就不说是给人灌醉的。是在哪儿喝的酒,这个总该记得吧?”
大概家犬的名字就叫“咚”,它汪的一声,立起了前爪。
话音未落,蝶吉已经把一只脚迈上楼梯,两手撑着身子,撩着裙摆,咣当一声倒了下去。那娇美的身躯,像是被绑住了似的,直直九-九-藏-书-网趴倒在楼梯上。
主仆二人一本正经,一左一右笑盈盈地盯着她的脸。
“怎么可能不知道?”
蝶吉一动不动地说:“不知道。”
此时,轻轻拍怕膝盖,回过头来的正是梓。
“阿蝶,你要请客哦。”老板娘从账房里喊道。
“真急人。”
“天哪!”
“喂,对着警察说什么呢,蠢?你这家伙好没规矩。”
“哎哟哎哟,刚才有人传话来说,有个人想要蝶吉姐给斟酒,莫非就是你?”
“好的。”
老板娘听到声音不对,边爬楼梯边赶过来问道:
“谁管你,真不像话。”男人故意用呵斥的语气说着,想要把她摇下去。
“我不要。”
“我怕狗。”
“哦,好的,好的。”老板娘点了点头,“那么,我就打扰啦。”
墙壁上影影绰绰地留下了蝶吉呼吸的痕迹和湿润的唇印,就像源之助的肖像被拓印下来一样。蝶吉被老板娘推到了房中央,脚底不稳,一下子歪倒在男人的身旁。
“真恼火。”
“不行,不行,不行啊。畜生,怎么能比我先上去。”
“喝吧。”
“是说可以喽?可以的话,就斟到这里吧。”
“干吗要这样啊?听人家的话嘛,哎呀,真让人着急。”
蝶吉盯着楼梯笑道:
“不要,不要啊!”
“请快点去吧。”旁边的女佣也催促道。
“总是要……”
“好什么呀,老板娘看着呢。”
她翻起袖口,举起手来,但却是连站在那儿都有气无力的。
蝶吉晕头转向,她叉开脚勉强站稳:
蝶吉说完,睁开那双清丽的大眼睛。她欢喜地凝视着眼前这位虚岁二十五的男子那张端庄俊美的脸。
老板娘一边说着,一边打了蝶吉一下。
老板娘吓了一跳,退到后面,说道:“哎呀,对不起,真是对不起。”
“就是不知道嘛。”
三角女主人不慌不忙地说:“来,上二楼。”
“所以啊,谁也没说是请您歇息呀!”
蝶吉宛如雨天的早晨被润湿的樱花一般,眼睑润上了粉色,说道:“我不去。”
“说这样的话,怎么行呢?”
与此同时,“咚咚咚,咚咚咚……”的声音传来。地板被踩得震天响,蝶吉从墙那边突然喊道:
“行了,行了。”
“讨厌,讨厌,我讨厌那个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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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东西,赶紧把它打走啊!”
老板娘故意直截了当地说罢,也不过来看看酒烫得怎么样了。她从刚才就一直站在楼梯口,想要下楼去。这时,趴在饭桌角落、笼罩在昏暗灯影里的咚,霍地跳起来,把项圈晃得咣当作响,倏地从房间跑了出去。
“挺好的呀。”
蝶吉侧过身去,一边用手掌嘭嘭嘭地砸着楼梯口的墙,一边扭动着身子。本来就醉酒,再加上动作激烈,膝盖一下子软了,差点摔倒。好不容易用手扒着墙,站住了。她遮着脸,叹了一口气。
蝶吉捶胸顿足,梓却若无其事地不理不睬。
“我不要,不要嘛!”
“阿才早就回去了。不在这儿。好啦,好啦,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就来这个了……”
“过来,过来,来。”
“你不要啥?哟,真让人不耐烦。唉……”
蝶吉斜着身子坐在梓旁边,发髻几乎贴着梓的外褂袖子。她一本正经地把手扶在膝上,把脸紧贴过来,追问道:
“不行我也没办法。”蝶吉装腔作势地把那白玉般的手撂到草席上,说了句,“我已累惨啦。”
“别使小性子了。那位都来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瞎闹腾,妈妈可不管你了呀。”
“真是可恶极了。”
“怎么了啊?”
它把那黄铜项圈晃得叮当作响,沙沙地穿过草席,掠过蝶吉的和服下摆,像箭一般蹿上前面的楼梯。
“适可而止吧,烦死了。”
“挺好的,是吧?老板娘。”
“没有,也很快能娶上。只要有那份心思,一定会有的。记住了呀。”
这世上虽说没有三角形能保守秘密的数学原理。酒馆的老板娘却长着一双三角眼。鼻子和嘴巴也是三角形的,就连剃掉眉毛的印子都是三角形的。她尖尖的下巴,颧骨凸起,那张宛如倒三角的脸部轮廓上,那些相似的三角形都各得其所地排列着。她撩起发白的丝织外套的下摆往后一甩,戴着扁平金戒指的手从长火盆边移开,轻轻地从坐垫上站起身。一只家犬也霍地站了起来。
“哎呀!”
“正是在下。”
老板娘大大咧咧地走上前去,抬头看了看那只眼珠滴溜溜转等候指示的家犬,左手收进袖口,稍微伸出来一点,手指一指,家犬便如触电了一般,转了个圈,活蹦九*九*藏*书*网乱跳地跑上了楼。
男人依旧把手揣在怀里,蹙着眉头说:
蝶吉像是要把贴在墙上的岛田髻晃散似的,摇着头说:
“你可真悠闲哪。”
梓把蝶吉往对面一推,这时酒壶连着酒壶套从托盘上刺溜溜地滑了过去。一盏杯子翻了,喝剩的酒洒了出来。虽然无须详细交代,不过这是因为酒壶滑动的时候,蝶吉一起身,给碰倒的。
蝶吉边用那清亮的嗓音结结巴巴地模仿着警察的腔调,边从系着双拼腰带的丰满胸脯下面掏出一面小镜子。照着镜子,梳拢松散的头发,随后把梳子当作铅笔拿着,说道:
蝶吉浑身发抖,喊道:“姐姐!”
“算了吧,怪难堪的。一挠痒肯定完了,咕嘎乱叫一通,别提多闹腾了。”
“喂,喂,就像先前蝶吉玩花牌那样,给你记在警察的本子上。好好报上住址,姓名。如果弄虚作假,可对你没什么好处。喂。”
“好重。真没办法。喂,规矩点儿。”
“哎哟,你说的话好奇怪哦,好奇怪。刚说什么来着?”
“瞎说。”
梓笑着抬起家犬的前爪伸了出去,家犬张开嘴,目光锐利地汪了一声。
“骗人。”
“您意下如何呀?能否劳您尊驾?怎么样?蝶姐,这里有一个坏心眼儿的麻烦家伙,非要您斟酒不可呢。行不行?”
蝶吉只是“哼”了一声,装模作样地看着。
“哎呀,老爷,真的,她真的哭了哦。请原谅,请原谅,是我的不对。我以为你会很开心呢,不知道会这样,可闯了大祸了。对不起呀。”
“怎么说呢?”
她边说边像闹脾气似的摇着肩。
梓把咚从膝盖上扒拉下去,正襟危坐,言辞郑重地说道:
“你想想办法吧,可真是棘手。”
蝶吉边说着,边装作如无其事地离开墙,拨了拨衣服下摆,重新站好。这时一双手从背后猛地推了她一下。
这条狗对主人的一举一动都深谙其意。刚看到主人从座位上站起身,便目光敏锐地察觉到主人接下来肯定是要上二楼,于是赶在前头奔了上去。爬了约莫六阶楼梯,又回过头,犹豫不决地等着主人。
梓用力地晃动着她的肩,那架势恨不得把她晃下去。
梓低下头,故意抚摩着狗的脑袋。
“人家头痛,头痛。脑袋疼得厉害,你可真过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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