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杀的人那么多，你为什么故意问起Caesar？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她虽然很少跟美奈子说话，美奈子却能感受到那种言语之外的默契，就像小时候一样。
“我也想不明白，但是我亲眼看见她用铁铸女人的网名登陆论坛。至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还没有来得及问，就被这个小破孩儿捅了一刀。”
“……”
“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法力，也许是会员们自己的创意，觉得很好玩吧。我倒很像亲眼看看那张光盘，一定非常有趣。”
“对，她是自愿的。”
“怎么说呢？我们的话题基本都是关于生死的，主要是哲学上的观点。”
“没有，我从来不会让论坛里的人看见我的长相。人们太习惯感性判断，而不是理性思考。如果他们看见自己崇拜的精神偶像——铁铸女人，原来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他们眼珠子都会飞出来的。”
“那些人临死前为什么要给你寄照片？”
“你拿刀胁迫一个15岁的小女孩，怎么反倒把自己弄伤了？”
“很吃惊吧。在亚洲，或许日本是最早出现的类似组织,但是在欧洲却要更早。而‘西西弗斯选择’理论，最早也不是法国哲学家加缪提出的。他只不过是总结了前人的观点。其实，生存和自我毁灭是生物与生俱来的两种对立共存的天性。当环境适合个体生存时，个体就会表现出积极求生的欲望，当环境不适合个体生存时，个体就会希望消灭自己，完全遵从顺应自然的原则。最明显的例子就是，人类捕获的野生动物往往很快就会死亡，我们人类中也经常出现无疾而终的事件，那是个体本能的终结机制。”
“干什么？”慕容雨川把印着巴掌印的脸用力扭到旁边。
陆小棠探寻地看着她。
慕容雨川不耐烦地说：“吃肉张嘴，喝血碗接。”
繁星满天，衣襟在风中舞动。
“自杀团体最早出现并分散在中世纪的意大利和西班牙。自杀行为是当时宗教的禁律，为教会所不容许，自杀团体本身也是很隐秘的组织。当时的宗教裁判所对这样的‘异端’也无计可施。他们残酷的刑罚只对那些渴望生存的人有威慑力，杀死一群本已有求死愿望的人，反而称了他们的心意不是吗？何况那些选择自杀的人也常常采用残忍的方式结束自己。”
“只因为你把它当做刑具来看，你才会厌恶它，我却认为它是一种能给人带来战栗喜悦的伟大发明。如果让我选择一种自杀方式，我很愿意躺在里面。”
“什么问题？”
真野琉璃摇头：“不完全对。”
后来，听说小雪跟母亲一起去了中国。也有人说，她母亲嫁给了一个年长二十几岁的残疾人，那样他们母女就可以领到合法居住证。
“你跟他熟悉吗？”
“大部分吧。”
陆小棠不解她的话，扭脸看慕容雨川。
陆小棠只好换了一个问题：“赵天磊这个人你熟悉吗？”
真野琉璃歪着小脑袋想了想。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陆小棠问。
“是吧。”真野琉璃得意的一笑，“到底是什么原因？”
陆小棠打断：“别总跟我提你那套自由言论，中国有中国的国情，只要我们能活下去就有希望。”
真野琉璃眨了一下眼睛，算作回答。
爷爷的表情很复杂。
“谁？”
“我知道你的意思。”真野琉璃说，“你想我告诉你她们的自杀计划，这样你们可以赶去阻止她们。可是我真的无能为力，因为我不知道。我说过，我在The Choice Of Sisyphus的角色是提供建议，而不是控制。每个会员都按照各自意愿做事，我与他们是彼此平等的。”
“他恨的人多了。如果给他一颗原子弹，他能把整个城市炸了。”
“他的网名叫Caesar。”
陆小棠把美奈子说糊涂了。她走了很久，美奈子仍然在琢磨她的话，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
“那你，”陆小棠斟酌着用词，“知不知道他有残疾？”
陆小棠的话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陆小棠表情上没有任何变化。
想起妹妹刚才恸哭流涕的九九藏书网样子，她的心就像针扎一般难过。她又一次看见了那种求助的眼神，跟多年以前她被迫离开时没有分别。
美奈子诧异的抬起头：“我亲眼所见，他对小雪……”
真野琉璃看着她，没拒绝，也没同意。
陆小棠在宾馆里转悠了一大圈，最后，在一楼花园里看见慕容雨川坐在池塘边，一动不动。
“我不问你这个。我是问你，如何能蛊惑那么多人自杀？”
“是。”
“你果然聪明。”
慕容雨川说：“时间我忘了，好像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的日本发生的真实案例吧。自杀者是两个女高中生。”
“是牛皮癣？白癜风？红斑狼疮？”真野琉璃似乎又来了兴趣。
“没那么夸张吧？”真野琉璃噘起小嘴，“他们自由交流，自由选择人生……”
陆小棠的眼睛霍然抓住了真野琉璃的眼睛，两道炙灼的目光，真野琉璃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你真的相信他会做那种事？”
陆小棠用目光示意慕容雨川闭嘴，她继续对真野琉璃说：“你不会只跟Caesar谈哲学话题吧？”
陆小棠一叉腰：“说吧，真野琉璃为什么要陷害你？”
陆小棠问真野琉璃：“是在你的房间里谈话，还是另选一个地方？”
真野琉璃笑笑：“The Choice Of Sisyphus的会员，当他们决定自杀时，会按照传统设计一个奇特而有意义的自杀方式。就像已经发生的几起自杀事件那样。因为我是论坛的版主，所以，他们在准备时会征求我的意见。我无意中得知，论坛里有好些人都是我的粉丝。于是突来灵感，就建议那些自杀的人给我寄照片。我也是在以另外一种真诚的方式，告诉他们我的身份。”
“那你有没有看见他的手被刀子划伤呢？”
“没有。你为什么总问我这些问题？”
“你说的圈子是指什么？”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她们没有跟我打招呼，是想给我一个惊喜吧。”
“我没有意见。”陆小棠说。
“要是我说无可奉告呢？”
你很难在这张天使般的脸上看到一丝邪恶，然而，她却干了一件魔鬼干的事情。
“人们在那里随意谈论死亡，轻贱人生的价值。这是对生命的亵渎！”
22:05。天台。
20:46
“视频里自杀的那个女人并不是铁铸女人，我知道铁铸女人的真正身份。”
“这孩子是妖精变的。你刚才如果在现场，就会对她的演技佩服得五体投地，我是彻底服了。她没想当场害死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慕容雨川对陆小棠说：“我很想把她揪过来，给她屁股打开花。”
慕容雨川一声不吭。
陆小棠点了点她的心口。
“你还是暂时不要知道比较好。”
陆小棠眼睛瞪得溜圆。
陆小棠冷笑道：“我们只知道，还有一个人活着。”
美奈子眼里现出困惑，看着陆小棠。
“划伤？”
真野琉璃从床上跳下说：“去天台吧。”
“小棠，你是不是来替慕容雨川向我妹妹求情的？”美奈子表情却很严肃。
“他还说过恨谁吗？”
陆小棠审视她。
真野琉璃的长发也在风中舞动，宛如带着某种生命。
慕容雨川一声不吭。
看来自杀的手段行不通了，女人果然比男人心狠。真野琉璃退了回来，偷眼打量陆小棠。
陆小棠说：“手拿凶器胁迫强暴未成年少女，就算是未遂，你的罪可也不轻，何况你犯案对象还是一个外国明星，你不想替自己狡辩两句吗？”
真野琉璃摇摇头：“他真的死了？他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呢？”
陆小棠点头：“你猜对了。”
慕容雨川说：“是西方古时候的一种刑罚，也称‘笑刑’。把受刑人捆绑在木柱上，在他的脚心涂抹蜂蜜，让一只羊不停地舔舐受刑人脚心的蜜，他就会不停地发笑。看上去这种刑罚好像一出闹剧，然而，当受刑人这样大笑三天三夜之后，脚心的痒就会因为超过了生理所能承受的极限，变成一种难以承受的痛苦。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几乎所九九藏书网有受刑人到最后都会精神崩溃而彻底疯掉。”
真野琉璃说：“那个在我演出时对我施暴的粉丝，好像叫刘宝刚吧？他还偷走了我的海报，后来听说服毒自杀了。我一点儿都不怨他，他只是一个被折磨疯掉的可怜的孩子。”
“可是，我怎么总觉得是你在幕后操纵，就像你建议那些自杀者给你寄照片一样，你完全可以如法炮制，建议她们邀请真野琉璃参加她们的变态计划，不是吗？”
那一年初秋，一个面色忧郁的陌生女人来到祖父家，说要带走小雪。小雪那年5岁，抱着美奈子的胳膊不肯松手。美奈子领着妹妹跟大人们藏猫猫，好像这样就能永远留住她。
“你是怎么做到的？”
陆小棠说：“真野小姐，我想单独问你一些话。”
真野琉璃的脸色也不觉变了变。
“不为什么啊，打发无聊的时间。”
“他有没有跟你说起过他恨谁呢？”
陆小棠无动于衷。
慕容雨川讥诮：“小屁孩，说什么哲学？”
“不是变态。”真野琉璃不满地看了她一眼，“她在表现渴求死亡的决心，和对死亡的深切体验。”
“ROS解释为Rolling Stones，滚石。那滚石的含义不就是取自Sisyphus（西西弗斯）的希腊神话吗？”
“那只能怪你运气不好。”
“他有没有说过，他打算怎样处置那些他憎恨的人。”
陆小棠扑哧一笑：“我是看着你光屁股长大的，你什么样我还能不知道。虽然比较猥琐好色，也还有点儿小自尊心，不至于干出那种事来。再说，每次你心虚理亏的时候，特别怕我修理你。反之，就故意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我说得对吧？”
真野琉璃微笑，目光中隐藏深意。
真野琉璃蜷起一条腿，伸展另一条腿，拉直到肩头。这是她每一天例行惯例的训练，习以为常。她把橙子托在脚心，计算着自己能坚持多久。陆小棠推门而入时，橙子掉下来砸到她头上。
“那一对孪生姐妹是‘西西弗斯选择’理论的最早实践者。”
“那用什么？”美奈子问。
美奈子习惯地望向慕容雨川，忽然意识到现在彼此要划清界限，使劲白了他一眼。
真野琉璃的脸上浮现出幽灵般的笑。
“那好吧。”真野琉璃目光闪动，“我承认，我只在你们两个人面前承认。”
“那倒没有。”
“他是有说过。字里行间就能看出他是一个很极端的人。”
“我有权力调查你，尽管那样会很麻烦，甚至涉及两国政府交涉。但我相信，肯定能够让你露出马脚。”
慕容雨川说：“我听说，当时负责侦办的警察在回忆录中分析说，死者认为生命毫无价值，就像X字母一样没有任何特定的含义。滚石意喻没有根基,茫然没有定位。”
“他有跟你提过想死的念头吗？”
“就像视频里那个被同伴活活闷死的女幼师？”慕容雨川问。
“我必须更正你概念上的错误。我并没有蛊惑任何人，是他们自愿的。The Choice Of Sisyphus并不是邪教组织。它的一切都是光明正大的，你们不是也登陆过吗？你们有没有受到蛊惑呢？你可以把它仅仅看成是一个供人交流情感、尊重自由意志的聊天平台。”
陆小棠一兜慕容雨川下巴：“来，给姐笑一个。”
“是孪生姐妹。”真野琉璃说，“她们住在日本富山县，一对读高中一年级的孪生姊妹。1978年5月，她们被发现在树林里上吊自杀。其中一人的笔记本上，画有用四条直线和数条横线交错形成的纸上迷宫图案（一种沿着线寻找源头的游戏）。图案下面，分别写着‘日本人的Ｘ’‘自杀’‘ＲＯＳ’‘御三家’这几个令人无法理解的字眼。警方按照画上的线一直找到源头，就是姊妹俩‘自杀’的地方。由于孩子的父母怎么也无法想出她们自杀的动机，所以结论是两人因为‘迷宫’而自杀。据说‘ＲＯＳ’也许是滚动的石头（Rolling Stones）的意思。因为上面还写着‘日本人的Ｘ’‘讨九九藏书网厌亚洲人’等字，所以说不定与此有关。不过，始终无法了解这些字的意思。”
“我……无意中发现了一个秘密。”
“可是我的确知道。”真野琉璃捋着长长的黑发,“她的自杀或许对于外界是一个谜。但是，在圈子里确实众所周知的事情啊。”
真野琉璃忽闪着大眼睛。
“也谈论过各种古代处死犯人的刑法。而他最后选择自焚，大概是经过一番考虑的吧。”真野琉璃估计。
“你……”气得真野琉璃原地直蹦。
“你们可能现在还不能理解，但时间会证明一切。”
“自从乔凯逃走之后，雨川就随身带刀了，不过是手术刀。他为什么要另外拿一把刀威胁你妹妹，而且还把自己划伤？”
她感叹：“从这里落下去感觉一定不错吧……”
慕容雨川望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爷爷告诉美奈子，那女人是小雪的妈妈，妈妈带走自己的孩子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你妹妹没跟你说雨川手里的刀是从哪儿来的吗？”
“你，你有证据吗？”
真野琉璃观察着陆小棠：“不只是这个原因吧？”
“现在讲讲原因吧。”
“你为什么说她要陷害我？”
“……”
他们万没有想到，铁铸女人的坦白会是这样。诡异残酷的集体自杀竟然隐含着如此荒诞却又难以辩驳的解答。
“你说啊。”
真野琉璃耸耸肩，道：“人类的历史记载和政治、经济理论一样，都不过是用谎言来自我愚弄的工具。”
她猜想在这分别的十年里，小雪一定经历过很多无法想象的遭遇。至少目前看来她很幸福。她吃过同龄女孩未曾吃过的苦，也获了同龄女孩无法企及的荣耀。
“干吗用那种怪眼神看我。你现在还是犯罪嫌疑人身份，老老实实回答警官提出的问题。”
“‘西西弗斯的选择’意喻继续坚持，还是放弃。这对姐妹经过深思熟虑后，才选择了后者。”
“才比我高23分，有什么了不起的。”
“因为他利用你那个引以为豪的所谓‘自由选择人生’的论坛去杀人。”
“这么说，他们说的属实喽。”陆小棠把指节捏得咔咔直响。
陆小棠凝视女孩漆黑的瞳仁，与黑夜相同的颜色。她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恨不能杀了她？”
“嚯，我怎么从来没看见过你有这么勇敢啊。”
小女孩居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讲得头头是道。陆小棠既惊奇，又好气。
“生命在不同人眼中有不同的价值，死亡也一样。那些悲观厌世的人也一样有自己的人生观。这样的人过去有，现在有，将来依然有。我只是为他们提供一个相互交流的平台，让他们停下来重新思考自己的人生价值。最后，帮助他们坚定自己的目的。死亡，还是继续生存，只不过是二选一的结果而已。”
“他把自己活活烧死了，不算特别吗？”
“证明我们都该死，都该向那群傻瓜一样从电视塔上跳下来？”慕容雨川冷笑。
“她想让我俩自杀。”慕容雨川对陆小棠说。
“他点火把自己活活烧死的。”
“吃惊吧，我没跟第二个人讲过，讲了也没有人相信。”
她说话的时候，眼中竟然流露出深沉的悲悯，好像一位历经人世沧桑、早已看破红尘的老者。
“你听说过‘舐羊’吗？”真野琉璃问。
“哼。”
“真野琉璃。”
“他是一个很有智慧的家伙，经常登陆论坛，我们很谈得来，不过最近一两天不来了。”真野琉璃探寻地看着陆小棠，“怎么了，他也自杀了？”
“你是铁铸女人，The Choice Of Sisyphus的版主。”陆小棠想要确认。
“哦，你是说Caesar。”
真野琉璃白了他一眼：“我的智商162哦，正在函授学习早稻田大学的心理学专业还有历史专业。”
美奈子又问：“那我以后还能见到她吗？她让我为她叠纸鹤，我做好了怎么交给她呢？”
“啊？”真野琉璃惊讶地长大嘴巴。
她就像一只小猫在自己的窝里撒欢儿。
“他都跟你说了？”真野琉璃问。
“否则，我为什么会找你问话，九_九_藏_书_网我想听你的解释。”
“悲观的人更需要得到安慰与鼓励吧，而你却破灭了他们最后的希望。”
“你创建The Choice Of Sisyphus，也是取自这个神话,难道那起自杀事件跟你的自杀论坛有关系？不可能啊，你那时还没出生呢,你只是取自那个理念对不对？”
慕容雨川也没看她。
“她说是慕容雨川随身带的。”
陆小棠问：“你跟论坛上那些自杀的人都联系过吗？”
慕容雨川一震，脑海中忽然念闪。
陆小棠问：“那张自杀预告的DVD光盘是怎么回事？那里有三个女人自称自己是铁铸女人，难不成她们是你的分身？”
“我原本只想照搬日本自杀团体的模式，在S市做一个尝试，却没想到造成这样大的轰动，有那么多人踊跃参加。我好有成就感。”
真野琉璃站在天台边缘往下一望，惊呼：“好高啊——”
“即使我把论坛关闭了，也不敢保证就没有人自杀，万一再有也算在我头上吗？”
“你问了我那么多问题，我能不能问你一个？”真野琉璃试探道。
“他好像跟我说过，他厌恶他父亲后娶的妻子。”
五星宾馆。
“他亲口跟你说起过他不想活了？”
“真难以置信，一个15岁的小女孩，创立自杀论坛，那么多人被蛊惑自杀？”
“你那么聪明，不妨再猜猜。”陆小棠说完转身走了。
真野琉璃已经破涕为笑，这让美奈子多少觉得安心了一点。
真野琉璃面露失望：“你们啊，总是用狭隘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你们真是被虚假的媒体与充斥谎言的教育毒害了头脑的一代人啊。我来就是帮助你们这样的人获得心灵上的解脱。”
“倘若一个人还留有最后一丝希望，那他就不是悲观的人。但你可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日复一日的重复着痛苦？你睁大眼睛看看那些结束自己生命的人吧——他们自杀的手段毅然决然，他们精心选择结束自己的方式。因为他们尊重自己，尊重生命，也尊重死亡，他们心中对死亡充满渴望。对他们来说，继续生存已经成为了一种煎熬，死亡是一种终极的解脱。这样的人总比那些因为绝望而报复社会，伤害其他的人的人伟大得多吧。”
“真是变态。”陆小棠说。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通通哑口。
“你怎么会知道？”陆小棠惊问,“她们自杀十几年后你才出生啊。”
真野琉璃叹息：“你们不应该救她，你们以为在帮她，反而害了她。”
陆小棠交叉双臂，悠闲地瞧她，丝毫没有拦阻的意思。
陆小棠觉得好笑，说道：“你不是一直自诩智商139.999吗？”
“你是说，1978年，在日本就有类似的自杀团体？”
“什么意思？”
陆小棠惊呆了，慕容雨川也呆了，她是真情流露吗？
真野琉璃赞赏地点下头：“就是这样。这就像我们如今的社会，人们大多只看到了蜂蜜，只知道蜂蜜是甜的，但其实，他们都忘记了自己是被捆绑手足的受刑人。机械而繁重的工作，一生偿还不完的住房贷款，注满农药的食物，高昂的医疗费，唯利是图的人际关系，背叛的夫妻，弃子的父母，不孝的子女，即便死后，连墓地都要租金。而这一切，组成在一起，绘成了五光十色，扣人心弦的现代社会。”
慕容雨川问：“可是历史书籍里从来没有过相关记载……”
妹妹改变了很多，也不再需要姐姐的庇护。但是，只要她原意，美奈子可以为她做任何事。
爷爷摇了摇头。
“那女孩会从此失去对死亡的尊敬，她将背负着惭愧与迷茫继续今后的漫漫人生。”
“你所谓的‘交流情感，尊重自由意志’就是组织人们以各种形式自杀吗？”
“我打不过她，你满意了吧？”
陆小棠走过去，踢踢他：“说吧，到底惹了什么祸？”
美奈子先是一愣，但是看见陆小棠身后跟着慕容雨川，脸色立刻寒冷下来。她愤怒地瞪视慕容雨川，忽然看见他左脸上鲜红的指印，皱了皱眉，扭过头。
“她们提到邀请你参加……”
陆小棠耸耸肩：“九-九-藏-书-网我从小就这样。”
“嗯哼。”
陆小棠审视她良久，才问：“你为什么要建立The Choice Of Sisyphus？”
真野琉璃一对大眼睛倏地落在陆小棠脸上：“残疾，他有什么残疾？”
最终，小雪还是被带走了。
慕容雨川临走时说：“你想知道我们为什么关注赵天磊，我可以告诉你。”
慕容雨川和陆小棠四目相对，相同地震惊。
美奈子问：“小棠，我妹妹她怎么了？”
天台上只剩下她一个人。
陆小棠略显无奈地摸了摸她的脸蛋儿：“不是所有事情靠哭鼻子就能解决的，这个世界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看问题不要用眼睛。”
真野琉璃坐在床上玩一个大橙子，一会儿放在头顶，拿手机玩儿自拍，一会儿用两只脚尖夹起来，倒立着高高举起。反正只有美奈子在身边，不用担心走光。
“赵天磊是谁？”
真野琉璃动了动嘴唇。陆小棠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你妈妈不是中国人吗？你不是有一半的中国血统吗？你应该能够听明白我所说的话。在你离开中国前的这段时间里，希望不要再出什么差错，否则，我绝对不会手软。”
美奈子面色黯淡，两只眼睛肿得像桃子，看来遭受的打击不小。
真野琉璃说：“你们听说过‘纸上迷宫自杀事件’吗？”
慕容雨川吃惊地抬起头。
“什么？”
真野琉璃面露微笑，侃侃而谈。陆小棠居然无法反驳，她现在明白慕容雨川的话了，这是一个小妖精。
慕容雨川苦笑道：“本来有，结果叫那个小丫头演了这一出苦肉计，把我赶出了房间，现在她肯定趁机把所有证据清除干净了。”
真野琉璃气得大叫：“你怎么能这么不讲道理！”
真野琉璃回头冲陆小棠一笑：“别人都不相信慕容雨川，你为什么要相信他？”
陆小棠说：“我知道你不会往下跳。”
“你跟他见过面吗？视频过？”
真野琉璃点头，接着说：“那四个上吊的女孩，她们早在一个星期以前就开始计划实施死亡方案。她们精心细致地打扮自己，充分地体验着生命离去的每一分每一秒。你们赶到现场看见她们的尸体时，难道没有被震撼吗？”
21:35。七层B区711房间。
“你的分析真的很有道理。可惜的是，我真的不认识她们。”
陆小棠走出房间，看见美奈子在门口等她。
“可是，小雪的爸爸也是我的爸爸，我们为什么不能生活在一起？”
两人谁也不理睬谁，却清楚地知道对方在干什么。
慕容雨川看着手掌的伤。
“因为我了解他，却不了解你。”
“不只这些吧。”真野琉璃眯缝起眼睛，“或许还有别的原因。”
“他有皮肤病。”
“很简单啊，找几个顶尖的黑客高手，为我申请一个外国代理，建一个动态IP，多设几道防火墙，让你们的技术人员跟踪不到我……”
“所以，那些人才会想出那么光怪陆离的自杀方式。”慕容雨川似乎懂了。
陆小棠没有回答，她说：“真野小姐，你最好从现在开始关闭那个论坛。不是希望，而是必须。也许，你所谓的自杀论坛或者自杀团体在日本合法，但这里是中国，你的行为已经涉及刑事犯罪。”
“真诚？”陆小棠冷笑，“你给自己取名铁铸女人，一个古代刑具的名字。”
美奈子用力咬着嘴唇，眼圈又开始变红。她想了很久，才恨恨地说：“我不知道。我，我恨死慕容雨川了。我恨死他了，恨死他了，我真想从来没有遇见过他！”
陆小棠瞥见慕容雨川的手：“手是怎么弄的？”
“你又错了，我并没有组织任何人做任何事。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女孩，哪有那么大的能力呢？我重申一遍，论坛里那些人都是自愿来，自愿走，完全凭着自由意志做他们想做的事情，没有任何人强迫他们做任何事。”
“你认为那可能吗？”
真野琉璃气得小脸通红，呼呼直喘粗气。她示威似的退到楼沿，22层楼，70米高度，女孩似乎摇摇欲坠。
陆小棠说：“假如换成你，你怎么办？一头是你的妹妹，一头是……雨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