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寸进尺、贪得无厌
响野Ⅳ
“负责打扫房间的清洁工往来于各个房间，这些在监控录像里都有。怎么样？是不是已经很接近问题的核心了？”
“你们的组织名称该不会也是三个字母吧？”
响野没有停下来，不把这些推理一口气说完，他会忘记。“凶手看准火尻回屋的时机进入1601号房间，试图要火尻的命，然后再回你房间藏起来——这是你们最初的计划。”
“所有人？这也太夸张了吧。”
男子四十五岁左右，长得很胖。
“我们还知道，火尻睡觉的时候，一个戴头套的男子试图对其行凶，可是查过监控录像后并没发现可疑人物进出火尻房间的画面。”
“怎么样？”
“你就是那天住在1602号房间的佐藤二三男？”响野看着手中的记事本说道。成濑给的指示都记在上面，这让响野有种正一边看小抄一边还得假装没作弊的感觉。
“我完全不明白你想说什么。”
“这是一起经过深思熟虑的犯罪。实际行凶的人藏在清洁工的推车里被送进1602号房间，这间房正是你事先预约好的，最后负责往房间送餐的人再将凶手带走，而案发之前，火尻还被大堂咖啡厅的服务员下了安眠药。”说到这里响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该以响彻全场的音量大声说出最重要的台词了。响野兴奋不已，可身后立刻传来一声干咳，似乎想将他的气焰打压下去。可恶，好不容易碰上这样的大场面！响野愤愤不平地想着，几乎耳语一般地继续说道：“当天酒店里的所有人都是帮凶！”
佐藤二三男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不知他是深感佩服还是不知所措。
“啊？”
“就算是这样，摄像头也应该拍到他了。”
佐藤二三男确实是不知该说什么了，过了许久才冒出一句：“所有人……”
“真的拍到了？”
“对！PTA、NGK、ETC，反正就是这一类组织应有的能力我们都具备，这些你就不用管了，总之在当天的监控录像中凶手并没有从电梯走出来。”htｔｐ://www•９9lｉb•ｎeｔ
“什么？”
“我没那样说。”
“我的意思是，那些录像一般人看多少遍都没用，但在我看来简直就是一目了然。”说着说着，响野似乎为自己这种洞察真相的能力亢奋了起来，然而他很快想起真正发现真相的人是成濑，并且连成濑都没有到一目了然的地步。“凶手在你办理入住之前就已经在房间里了。”
“古怪？”响野常被妻子祥子数落说“你可真够古怪的”，现在听对方这样一讲，他竟觉得这是在说自己，“没错，我就是古怪。”
“大船一沉更是害人。”
原本响野想说的是“当初建酒店就是为了那一天”，不过他也明白这说不通。“没错。”他点点头，“刚才那句是有些夸张了。”
“我房间里？你是说我窝藏凶手？”
“清洁工当中有一个专门推着推车负责换洗床单的，话说到这一步，能得到的答案只有一个。你听着——”说到这里响野停了下来。终于要说出真相了，他很兴奋。他扫了一眼周围的餐桌，随后大声说道：“凶手就藏在那台推车里！”响野刚说完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干咳，看来他的声音太大，吵到餐厅的其他客人了。响野只好压低嗓门继续说道：“凶手藏在清洁工的推车里进了1602号房间，所以摄像头拍不到他。之后你办完入住手续，也进了1602号房间。凶手事先进房间并不是为了跟你幽会，他只不过在那里打发袭击火尻之前的等待时间而已。”
真跟对方面对面时响野却没了自信，倒不是因为眼前坐在餐厅座位上的中年男子体态肥硕、颇具威严，而是他实在无法相信从成濑口中听到的事。
“接下来是我的推理。”响野盯着面前的佐藤二三男道。
成濑曾经告诉响野，佐藏书网藤二三男此时应该会有所动摇，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所以到时候必须让他明白，计划内容我们全都掌握了，我们是站在他们一边的，至少不是敌人。”
ぎ―そう〔偽装〕①为隐藏真相而将其假扮成其他模样或状况。“杀了火尻再将其～成自杀的样子。”“～工作。”②选用和周围环境相似的色彩，以达到隐蔽自身的目的，尤指战场上的类似行为。迷彩。③为实施犯罪计划，使自己成为有正当理由出现在作案现场的人。
佐藤二三男板着脸不发一言，看上去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似乎在表达“我决不会回答你”。
“打电话找我的时候你也这样说过，什么叫‘关于那天的计划想跟我赔个不是’？完全莫名其妙……”
“这……”
“没拍到，但也拍到了。”
“你该不会想说药是我下的吧？”
“监控录像？”佐藤二三男眼睛瞪得很大，可能还以为是酒店泄的密。
背后又传来干咳声。他似乎又吵到别人了。
“什么？”
“没错！所以我说其实也拍到了。”
“拍到了。”听到这句话，对方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响野见状微微一笑。“你的表情好像在说这绝对不可能？给你一个建议，你的反应已经坦白了自己就是凶手，如果天下的侦探都像我这样优秀的话……”
本来应该成濑单独来见这个人，但他单位突然有事走不开，这才找响野顶替：“不好意思，他只有这个时间有空。想让你替我去一趟。”
响野伸头凑到面前的杯子上喝了口水。怎么样，面对如此惊愕的真相说不出话来了吧？他盯着哑口无言的佐藤二三男。
“假设凶手真在我房间里，那他是怎么进来的？想进我房间也得乘电梯上来，结果还是要被摄像头拍到。如果摄像头没拍到，那就说明……”
“酒店没有泄露你的隐私。”响野强调道，他觉得不能让慎一打工的地方背这个黑锅，“是我觉得必须为那天藏书网的事情道个歉。”
佐藤二三男的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
“首先，凶手原本打算如何处置火尻呢？他千方百计不让摄像头拍到，究竟是想干什么？就此我推理了一番，只要我一推理，答案立刻揭晓。你听着，凶手原本打算在1601号房间里要了火尻的命，当然了，如果真发生了命案，警方会介入调查。但如果到时候所有的监控录像里都找不到嫌疑人，结果会怎么样？火尻的死恐怕就要被定性为自杀或者意外事故了吧？这正是凶手所希望的。当天火尻回到房间后忽然犯困想睡觉，可能就是因为被下了安眠药。”
“打扫房间的清洁工。”
没有无视如此莫名其妙的邀约，而是前来见面——当佐藤二三男这样做的时候，相当于已经暴露了自己并不清白，或者与那件事脱不了干系，响野心想。
“真是个周全的计划，简单易行又有所侧重。可惜从结果来看，你们并没能成功袭击火尻。为什么呢？因为一个不相干的年轻人突然造访了1601号房间。”
“用来送餐的餐车上铺着白色桌布，那是你点的。当然了，住客住在酒店里，点个餐让送来房间完全合情合理。只不过，给你送餐的那台餐车是用来让凶手藏进去好从十六楼脱身的。”
“这些情况你是怎么知道的？又为什么要邀我出来见面？”佐藤二三男保持戒备的同时还略有怒意，也或许他是为了戒备才故意装出生气的模样。“是酒店泄露了我的个人隐私吗？这不是给人添麻烦吗？”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清洁工也是凶手，但并不是袭击火尻的凶手。清洁工一直藏在客房里是不现实的，而且根据监控录像，所有清洁工在完成工作后都乘坐员工专用电梯离开了。”
“把话说得好像自己真见过似的，要比这个的话，这世上还真没人比得过我。”响野挺起胸脯道，“关于这一点我是这样推理的，凶手其实一直藏在你的房间里，不是吗？”
佐藤二三男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响野，眨着眼睛。
“可是……”http://ｗww.9９liｂ.ｎeｔ
“你到底什么意思？”
“这个问题对我来说也很简单，简单得让人觉得无趣。”响野说完却想不起“答案”是什么了，于是赶紧翻开记事本扫了一眼。“嗯……”上面是这样写的——“火尻被下药、在咖啡厅、之前有外国人”。响野真恨当初那个记笔记的自己，怎么就不能写得再清楚详细些呢？“是在咖啡厅。当天火尻也去过大堂的咖啡厅，他就是在那里被下了药。其实前一段时间还有个外国人在那个咖啡厅里睡着了，据说最后还是在酒店打工的大学生帮忙扛回了房间。”那天咖啡厅的女服务员确实说过慎一将外国住客送回房间的事。“那个外国人恐怕就是凶手拿来试药的，不管干什么事，总要事先演练一下才行。总之，火尻就是在那里喝下了安眠药，回房间后就睡着了，凶手则趁机潜入房间设法取他性命。事后警察着手调查时肯定要看监控录像，但只要里边没有凶手的影子，不管最后定为自杀还是意外事故，反正他杀这条线肯定会被放弃。这就是凶手的计划！”
“那究竟是……”
“细节不便透露，这点能力我们还是有的，就跟那些谍报机关一样，CIA啦，KGB啦。”
“至于理由嘛……”
“你就是成濑先生？”被这么一问，响野差点要反驳“我才不是那么无趣的人”，不过还是答道：“是。”
响野说着这些话，明显感到情绪都随之高昂起来。他觉得自己此刻就是一个侦探，正破解着看似不可能的犯罪谜题。
“说得好像你真见过似的。”
“所以你们就怀疑住在隔壁的我？摄像头肯定拍到我了，但我就住在1602号房间，被拍到也不奇怪啊，反而是理所当然的。”
“我们并没有怀疑你，凶手体型跟你相差太多。”
“那你说是谁？”
“慢……”佐藤二三男的脸色逐渐开始苍白，“慢着。”
响野看得出来，此时的佐藤二三男脑子里正开会呢——怎么办？听到刚才那番话后该装糊涂呢还是如实坦白？
“真有事的时候，你果然还是第一个想到我啊，雪子和久远都不行。”
“佐藤先生，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个令人震惊的真相，你不要太吃惊。”
“雪子有事，久远拒绝了，我也没办法，你是最后的选择。我也是抱着豁出去的心态才请你去的。”
响野以手势制止了对方的发言。“那么，凶手原本打算如何从十六楼脱身呢？这是个问题。来的时候是坐着清洁工的推车来的，可回去呢？怎么办？可惜，这个谜题对我来说并不难。其实当时还有另一个人也上了十六楼，这一点我也发现了。我想不发现都难，这就是我的宿命。那个使用了员工专用电梯推着推车去到十六楼的人是谁呢？没错，你应该最清楚吧？”响野又顿了顿，再次确认过道和旁边的桌子旁并没有人，同时不忘观察背后那一桌的情况，将声音压得比刚才低了一些。“是送餐的！”他伸出一根手指道。
“你想说凶手是清洁工？”佐藤二三男的眼神一下子锐利了起来。
“据我们掌握的消息，当天住在1601号房间的是一个姓火尻的记者，而同样住在十六楼的还有明星宝岛沙耶。这些我想你也知道。”
“等等。”佐藤二三男朝前伸出手臂，似乎在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这就古怪了。”
“其实我早已经知道那个年轻人的身份了。你吃惊也是难免的，我们搜集起情报来就是这么用心，比落水者去抓救命稻草时更拼命。那么回到正题，你们的计划不得不半途而废。”
“你怎么总是能变着花样夸自己呢？算了，总之你就按照我刚才交代的去跟他谈就行。”
“那么我是压台的喽。”
“上了我这条大船你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