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不期而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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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 不期而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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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凯伦两眼冒火,一把将她推了个趔趄,恨铁不成钢地怒道:“你到底想怎么样,天天去墙根那蹲着拍几十块钱一天的破烂戏,何时出头!”
“那他是什么背景,我也不用讲了吧。”
他进房间打电话。
“谁?谁?”
“听口音似乎是北京人。”
赵平津拿着手中的烟灰缸重重一敲:“你管我。”
后来她人生中第一次出国,还去的是风景优美如画的蔚蓝海岸南法,却一天也没有玩,工作一结束,立刻收拾了行李直奔机场直接回国。
自上次横店一会一别,已经是两个月过去了,赵平津站在首饰专柜对面的走道中央,身边跟着几个下属,也不知道驻足看了多久。
车门关上,车厢里有他的气息,西棠知道他不用香水,大概是惯用的须后水的味道,有点沉郁的香气萦绕,安静幽凉。
赵平津倒也不意外沈敏帮她说话,在他们谈恋爱的时候,黄西棠性格真的特别好,跟他身边的人关系都很不错。
十三爷在后头喊:“唉,这大石头不戴着去?”
他控制住情绪,平静地吩咐:“将下午的会议推迟,安排人将急签文件带过来,晚上在上海的应酬,改到横店来。”
倪凯伦立刻来了兴致:“我去试一下。”
横店最热闹的时候,据说有几千群演,肉身都扑在烂泥里打滚,可是连卖盒饭的阿姨都在仰望星空。
沈敏听了这话,慢慢地想了几秒,然后挪开脚步,走回了沙发上。
“那些高檐豪门出来的子弟,跟有几个小钱玩女明星的暴发户可完全不一样——吴贞贞眼光可你们你们高明多了。”
那是公司派给女主演吴贞贞的助理小宁。
“好了,小姑娘们,做这一行,光鲜下面都是刀子,其实又有什么好。”
她转手将剧组发的一份早餐递给了他:“您没吃吧,豆浆包子。”
十三爷不轻不重地唤了一声:“凯伦。”
沈敏给她们开的门。
西棠坐在试衣间外的柔软沙发,紧紧地抱住倪凯伦的外套,只觉得胸口压着一块大石,沉重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西棠坐在沙发上等着,无意抬眸忽然看到墙壁深处的一件珠灰色纱裙,平口钉着一排小小的圆粒珍珠,非常的美丽。
“别贫,郑有同约你吃饭看戏,有长期跟他的记者去拍。”倪凯伦说。
西棠深吸一口气,又深吸一口气,用力掐住自己颤抖的手腕,慌什么,怕什么,都过了那么多年了,早已经不是一路人。
站在他跟前的老板怎么却跟失了魂似的,怔怔地站了半天。
“还能怎么分,喜新厌旧呗。”
赵平津在电话里公事公办地交待:“我要去,秘书会提前打电话知会你。”
西棠赶紧挪了挪,挨着坐在他的身边,捧着酒杯,神态亲昵,语音甜腻,脸上带着娇笑,实际上连他的衣袖也不敢沾。
“姐姐劝你们一句,要是喜欢呢,就老老实实演戏,要不然玩几年趁早转行,别老想着些歪门邪道,那些男人深藏不露,身边女孩子走马灯的换,姐姐见的多了,没几个有好下场的。”
所幸常常太累,睡着了便好了。
一尊玉面金身的大佛端坐在这里,公司还得派人出面应酬他。
穿着雪白制服的门童一个箭步上来,替他拉开了门:“下午好,赵先生。”
心底震荡得胸口发闷,只感到太阳穴一阵一阵地惊跳。
吴贞贞今日心情大好,亲切地谈笑,连拍照都应允。
十三爷清了清嗓子,开口说:“赵先生送过来的,点名要送你,西棠,终于轮到你,好日子要来了。”
她们这样的女孩子,倘若沾染上了这些人,便如别人手中的一只蝼蚁,生死不过是轻轻一捏。
吴贞贞是公司近年来最红的女星,在整个电视剧圈子也算是古装一线了,人美,脾气是有点,大牌都有点脾气,但也不至于跟助理闹翻。
西棠笑嘻嘻地望了他一眼:“那么多美女,哪里轮得到我?”
倪凯伦跟进来,摸了摸她的后背,声音里有她熟悉的关心:“没事吧?”
可是半醉时分的眼神清亮,她看到他眼中只有嫌弃和嘲讽。
十三爷等了好一阵子,等到两个人平静下来,开口重新跟倪凯伦谈事情:“我知道你疼西棠,但你不能由着她,不能一直拍这种无名无分的小角色,闲了再去凑凑群演,既然进了这个圈子,就要出头,不出头,你当什么女明星?”
西棠被她拖着往里走,听到身后的下属低声招呼:“赵先生,请这边走——”
西棠眼光一丝一毫不敢移动,只感觉到那个人依旧在沙发上端坐,却不再说话,西棠感觉右边肩膀和身体都是麻木的。
西棠走出奢华商场的大门,身上的团团暖气消散,丝丝凉意袭来,抬头看一眼,天空是黯淡的蓝。
小姑娘们吱吱喳喳:“啧,姐姐,不要这么扫兴嘛。”
西棠笑嘻嘻地打招呼:“刁哥,您早。”
也就对着倪凯伦,敢说一句真心话。
刁哥咬着烟,顺手在她的名字后打了一个钩。
汪总来了。
电话响起来。
对面那两位看起来也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商场女宾客,一位穿着职业套裙的利落女士一身名牌,这样的女人在这样的商场里满目皆是,反倒是另外一位年轻些的,只穿了一件薄毛衣,有一张令人过目不忘的精致脸孔,可美丽容颜分明有点儿淡淡的憔悴,细看——分明也不是熟人,也没有什么出奇之处。
倪凯伦问:“你是答应不答应?”
西棠推门进去,吴贞贞已经穿好了戏服,一件牡丹刺绣的大红宫装,露出一片雪白的胸口,正坐在梳妆台前,一边对镜贴花黄一边说话,声音拖得老长:“我上周在恒隆,看到了……”
她站起来往外走,吴贞贞跟着站了起来,却是跟屋里的人撒娇:“还要拍威亚的戏,人家恐高嘛。”
“嗯。”
再来一遍。
当时座中都是高门子弟,酒精冲上头顶,纷纷鼓掌叫好,沈敏倒了血霉刚好坐在了沙发里,他一个小助理,只能先顶着炮火先上。
结束一天的工作,西棠将自己洗刷干净,直接挺尸倒在了床上。
西棠回头,看到赵平津人都已经下车来,自己开了车门,不耐烦地说:“上车。”
他低声劝了一句:“她也受过教训了,算了罢。其实也不容易。”
沈敏看了看表,已经将近十二点,他要站起身:“早点休息吧。”
摄影师指挥着灯光助理在架梯子。
这位大小姐喜欢人人叫她贞贞,上至总导演下至清扫阿姨,以显得自己亲切可亲。
赵平津不置可否,只淡淡地说:“年纪没什么。”
“他要干什么?”
他最恨讨厌的人碰他。
小宁一看到她,便气鼓鼓地说:“西棠姐,我不想跟贞贞了。”
西棠躲闪不及,哐当一声砸到了脑门,她痛叫一声,前面的师傅停了下来,赶紧跑来询问。
忽然一把长刀歪倒下来。
西棠只好上了车。
忽然听到后面有人说:“站住。”
“搬,搬了让你走。”
倪凯伦挽住她的手,她是最了解西棠的人,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只是公司那些手段和伎俩,她不配合,她也没有任何办法,也早已知道不必劝:“下部戏也许有转机。”
西棠站在原地,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后面开始堵着车,的士司机带着怒火按喇叭。
到下午六点,B组顺利杀青,西棠搭夜车返回公司。
西棠目光在他脸上轻轻掠过,没有敢细看,目光微微低垂,定在了他黑色大衣的第二颗琥珀色的扣子上。
如果十点前能收工,一般她会运动半个小时,如果十点后才回,太累,只能抓紧睡觉,因此维持体重,只能靠少吃。
西棠笑着应了一声:“谁?”
她跟着他走进电梯,赵平津按了一个楼层,电梯在安静中上行。
赵平津手里捏着一个银质打火机,沉默地,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然后说:“你走吧。”
西棠沉默了一下,然后凑过去蹭蹭她的脸,抱住她的腰说:“谢谢妈咪。”
吴贞贞亲密地依偎着他:“是不是要多陪我一会儿?”
“西棠?西棠?”听到吴贞贞在唤,西棠终于回过神来。
居然连艺人经纪部主管倪凯伦都在,瞧见她还裹着羽绒服,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庞走进来,立刻一道警告的眼刀飞过来。
“附近地铁口。”西棠答。
沈敏在书房替他处理文件,没听清楚,只应了一声:“什么?”
西棠在办公室的沙发里睡了一会儿,早上起来给值夜的同事们买了早点,下午吴贞贞的宣传团队过来顶班,倪凯伦推开手边的工作,对她使了个眼色,平静地说:“走吧。”
西棠深深吸了口气,狠狠地咬了咬嘴唇,习惯性地在她的严格的目光中抬头挺胸,保持俏丽优雅的仪态。
西棠一边笑一边嘴角暗自抽搐,什么时候出来混江湖的赵平津也有了这么俗气的称呼了,那时候在北京,他刚刚开始创业不久,公司上上下下几个创始人挤在海淀区三环外那一套赵平津的房子里,沈敏一天二十四小时随传随到,依着赵平津几乎是任何时刻一时兴起的创意写程序,周围的人,管销售的是他的发小,管运营的是他清华的本科校友,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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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去都是喊他小名,后来西棠毕业后的那一年,赵平津将一个科技公司做得初具规模,终于面试招了几个海龟员工,也是英文喊他boss,西棠跟在他的身后跟一个小尾巴似的,几乎没有任何的拘束感,只是偶尔跟他的那些一起在京城大院长大的子弟出去消遣,会所里的经理称呼一声赵公子,这已经算是僭越,基本跟他不熟的人,都只能客客气气喊一声赵先生。
话一出口,已经回过神来,脸色就慢慢地变了。
目不斜视走到吴贞贞身边,在她的大腿根蹲了下来,背对着沙发上的人,递给她剧本,低声细语地说话:“待会儿这一场有改动……”
小宁唯唯诺诺应了一句。
西棠动手打开,一片光华璀璨的夺目光辉照亮了整个屋子,是前几日的那条大钻石项链。
那夜一直喝到凌晨两点,赵平津存了心似的,敬了一轮又一轮,西棠跟着他喝,胃里白的红的沸腾着混着气泡往上顶,她喝到四肢麻痹心慌手抖,眼都红了。
看了对面一眼。
赵平津望了望他,忽然说:“小敏,你说,我当年怎么就没把她打死算了?”
赵平津当然不会主动招呼,冷着一张脸,看着她们。
西棠不依:“这不行。”
倪凯伦低头望望她:“西棠……”
西棠不敢出声,下一部戏,公司有三千万资金等着他注入。
倪凯伦倏地站了起来,压着怒火吼了一句:“叫他去死!”
“黄西棠?”
整个总统套房的所有窗帘都拉得严严密密,完全遮住了这间五星酒店最引以为傲的黄浦江景,那一块小缝隙也许是客房的服务员疏漏了,露出了一小片天际和下面深渊一般的楼宇。
两个人挽着手出去。
汪总却吓了一跳:“啊?”
“这圈子里那么多女明星,能有几个美梦成真的。”
所幸销售小姐推着一排华服进来,倪凯伦欢喜一声,很快忘了这茬事。
听到倪凯伦直接走进客厅去,水也不喝茶也不要,直接狮子大开口,一个月要三十万,要住什么房,要配什么车,要给她拍什么戏,接几个广告,拍戏尺度如何如何等等,林林总总一大堆。
“怎么会,不是还一直来探班么?”
西棠对他笑了一下,正要答话,赵平津却猛地松开了她。
倪凯伦是公司经纪部主管,她赶上了最好的时代,整个内地娱乐产业在这十年间喷井似的蓬勃发展,她一路跟着走过来,累积起来的人脉手段,在整个圈子,也算是大姐级别的人物了,她手下有数位大小明星,连公司最资深的林心卉都是她在带。
五分钟之后,电话重新响起,这次是公司老总:“西棠,怎么没有空,有大客户,特别喜欢你的戏,别不知分寸。”
汪总匪夷所思地道:“赵总您说笑吧,有贞贞在前,您怎么会看得上黄西棠?黄西棠是长得还行,可这圈里漂亮的女孩子海了去了,她不说别的,身材比吴贞贞可就差远了吧,而且岁数不小了,瘦得跟颗豆芽菜似的,怎么比得上十八九岁的小姑娘水润?”
这么多年过去了,赵平津是怎么找到黄西棠的他不清楚,但就是今天在商场里,老板看到她那一刹那的眼神,他就知道,一切都完了。
倪凯伦拉着黄西棠的手,回头淡淡地应了一句:“留着搁公司给您抵债吧,这姑娘欠了您小半年利息了,这几个月连一块牛排都没舍得吃过。”
店员抖了抖眉毛,然后说:“倪小姐,你钟意的牌子有几件衣服刚刚从巴黎空运来。”
连十三爷露出了点惊讶,公司这员冲锋陷阵的首席女将,很少失态。
惠姐望着门口那个白衣蓝裤的身影,忽然悠然笑笑转了话题:“不说男人了,要说深藏不露,我们剧组里也有一个,演技很不错,如果有机会应该会红。”
西棠一怔:“哪位赵先生?”
吴贞贞立刻规矩地坐到一边。
西棠伸出手臂拉住她,两根手指发着抖,几乎要将她的手臂掐出一个洞来:“没事的,没事的。”
那时黄西棠跟着钟巧出来跑江湖,两个互相打掩护,互相抽得对方嗷嗷直叫,看得一场子的人兴奋得也跟着嗷嗷叫,两个人拿了好几轮钱退下了,后来换了另外的两个女孩子,明显业务不熟悉,戏做得不够逼真,惹得座中的孙家太子爷非常不满意,骂咧咧站起来做示范,直接就甩了一巴掌,只听到一声尖叫,那女孩子鼻子一道血就飞溅了出来。
西棠说:“我已经批评过她了,一会她跟你上戏。”
她走进屋子里,一排穿着黄色军服的国民党士兵,个个面黄肌瘦的,乍看好像鬼影憧憧一般,一把帆布折叠椅旁站着化妆师,是个年轻的女孩子,戴着一个蓝色口罩,睡眠不足头发凌乱,正往人脸上涂炮灰和血浆,一分钟搞定一个,然后木着脸喊:下一个。
西棠浑身如虚脱一般,扶着屋檐的柱子站了会儿,终于感觉到肺里重新吸得进空气了,才拔步往里边走。
那一瞬间,她心跳都停住。
“黄西棠。”
郑有同是另外一间公司的当红小生,若是他想要炒绯闻,不知道多少女孩子想贴上去。
西棠握住她的手,绝望地摇摇头,事情已成定局。
吴贞贞扫了她一眼,身上穿一件臃肿的黑色棉衣,脸上蜡黄,黑眼圈很重,大约早上又去跑戏了,她蹲在她的身边,眼光一动也不动,非常的守规矩,嘴角一直有点轻轻的温柔笑意,当然这是对剧组里的导演和主演,吴贞贞也看过她板着脸将手下的场务助理训得不敢吭气,这个公司八面玲珑一般的女孩子,据说也是电影学院毕业的,好像还替她演过几次替身,却一直拍不红,现在年纪也大了,大约真的只能改行做幕后了。
找了一辆蹦蹦车到了镇上,走进包厢里,出乎意料的,里边竟然没有太吵,一眼扫过去,几个熟悉的不熟悉的人脸,竟然看到赵平津坐在沙发上,依旧是一张傲慢带了点儿不经心的脸,身边是陪着笑脸的秃顶老板。
吴贞贞气得脸都歪了。
赵平津看了她一眼,天气转暖,她穿了一件粗布裤子,一件灰色毛衣,伶仃的手腕,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
她只好自己坐上了驾驶座。
于是那天晚上赵平津所有的酒,都转到了西棠的手上。
吴贞贞下了戏换了衣服出来,火红色的裘皮大衣,挽着他的手臂走出来,有影迷围过来找她签名。
横店的群演一天八小时六十块,就这价格,四五年前还只是一半,早上六点前的戏,多发十块,拍挨揍和死掉的戏,也多十块起跳。
西棠迟疑了一下,还是轻轻地和他点了个头。
她走到演员的化妆间。
两人又去看珠宝,着白手套的店员取出一串钻石项链。
真会做生意。
她指的是那个小尼姑那部戏,西棠已经开始背剧本,那个角色很讨喜,她自己也明白,所以提前下足功夫。
“把那个花瓶搬到阳台上。”赵平津从茶几上拿烟。
倪凯伦点点头:“林小姐来试过了?”
“啊?”
倪凯伦冷着脸坐着不动。
她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
今早要拍一场在黎明之前炸掉敌方一座电厂的爆破戏,西棠是冲锋陷阵的群演之一,山崩地裂一声巨响,众人在壕沟里纷纷倒下,抽搐,静止,导演对着喇叭喊卡。
早晨五点多,西棠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哆哆嗦嗦地穿过清宫明苑的红色墙根,天色还是一片阴暗,远处的楼宇之间,透出一点点微亮的光。
西棠感觉到头皮一阵痛,然后被拖了起来,脸被强行地转了一个方向。
西棠一横心:“我不要。”
谁知道赵平津看了她一眼,竟然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
一直到第七层,倪凯伦挺起肩膀,然后抬手狠狠地一巴掌拍在了西棠的背上。
倪凯伦从颁奖典礼之后的酒会上做足应酬回来,便一头扎进会议室跟公关和宣传团队开会,今晚在星光剧场颁奖典礼的红毯上,章芷茵跟在他们后面走的红毯,身上一件斜肩晚礼服突然滑落,露出半乳酥胸,章小姐当场花容失色,现场一片尖叫,记者瞬间全转了镜头,导致整个《宫恋》剧组完全被忽略,互联网的媒体时代,照片即刻被放到了网上,引起轰动话题,网络上一片评论,连带章芷茵的新戏关注度迅速提升。
“西棠——”倪凯伦望了一眼默默身边扣安全带的的人,淡淡地开口:“告诉我,你还爱赵平津吗?”
一个女孩子站在他的身边,抹着眼泪抽抽搭搭地说话。
两个人走到车前,倪凯伦回头望了一眼,看到身后的人,脸上神色平静,可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完全是失焦的。
赵平津坐在一大堆摄影器材的乱糟糟拍摄现场,看着来来回回的人影,一直到下午手工时分,再也没有见过她的踪影。
司机已经毕恭毕敬地打开了车门。
赵平津坐进沙发里,按了按眉心,脸色有点倦。
她跟在拎着名牌包昂首阔步的倪凯伦身后走进城中的商场,反倒更像助理,店里的经理带着一位销售小姐含笑迎出来:“倪小姐,过来看礼服?”
西棠看了一下镜子,整个人熠熠生彩,连面庞九_九_藏_书_网都照亮几分,怪不得女人都需要首饰,红毯上的女明星争奇斗艳,不祭出法宝,怎么抢得到一小片如豆腐块的版面。
他高挑瘦削的身影如一道黑色的墙,浑身有一股难明的怒火,他一个字也没说,西棠知道他在发火,她曾经那么熟悉的人,仅仅是站到他身边,她就足以能感受到他的每一寸最微小的情绪。
外面的助理在敲门催促,倪凯伦看了看表,站起来,顺手抚平了套装上的一丝褶皱,她对西棠说话,声调是沉稳强硬的:“车上补妆,先去走红毯。”
现在自己摸爬滚打,也再没有人,跟她讨论女明星的生存之道了。
倪凯伦叮嘱一句:“离姓赵的越远越好。”
她也带了点嘲讽笑意地答:“托福,还过得去。”
赵平津在那端笑她,因为刚刚起床,低沉悦耳的嗓音中有一点慵懒鼻音:“乖,别哭了,快点坐飞机回来。”
他堵在她的身前,她无处可逃。
西棠站在窗边,对着赵平津挑了挑眉。
西棠望望她,心底一亮,问了一句:“谁在她化妆间里?”
那一瞬间只觉得皮肤发紧,脑中一阵阵的晕眩,身体非常的渴望被抚摸。
西棠扑倒在沙发上,然后又理了理头发站了起来,笑嘻嘻地往前走。
她走出来,吴贞贞也出来了,导演在廊下走过,吴贞贞立即迎了上去,挽住了导演的手臂往片场去了。
十三爷望了一眼倪凯伦。
西棠知道,那是男主演江超,一位很早以前的香港唱跳歌星,后来有些过气了,但胜在有长期名气积累,演戏还算实力派,片酬不高不低,公司请他来跟吴贞贞搭戏,年龄差了十多岁,一个演稳重老成的皇子,一个演清纯可人的江湖小侠女,也算搭出了新意。
沈敏立刻改口:“黄小姐是古道热肠,倒是个仗义人。”
西棠知道,公司养着像她这样死活红不起来的打杂的,就是用来免费应酬用的,专门用来唬那些一夜之间捡了几个大粪钱的暴发户,夜场里涂得闪闪发亮带出去,给他们看几张穿着古装的剧照,就号称横店著名的女明星了,引得那些刚刚入门玩女星的老男人口水横流,最后圈内自然有愿意出售的女孩子,于是一个包养一个投资,一部戏很快就出来了。
十三爷说:“论权势,别说就上海横店这一小块地儿,整个北京城,赵家是不是排得上名号的?西棠,你要是还想在公司拍戏,就去吧。”
却难得有财神爷入了吴贞贞的眼,想必也是稀奇人物。
赵平津嗤笑一声:“拒绝得这么快?你们老板知道吗?”
她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被绊得踉跄一步要摔倒,赵平津在她身后,一把拽住她的头发。
天天都在出外景,补空镜头,和拍群演的戏份,再也没有回去过棚里。
她也隐约听说了一些传闻,在横店拍戏枯燥万分,这种鲜活香辣的小道消息传得飞快,吴贞贞成名很早,如今依然很年轻,钱却赚得不少了,因此一向心高气傲,据说一场饭局价格是六位数,也是有市无价,但在娱乐圈,富商圈子里有个传统,越是高价高傲的女星,带出来越有面子。
不管隔了多少年,哪怕是在梦中,她也常常听到这个声音,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声音。
西棠不出声。
“吴贞贞演技也就那样了,谁都看得见,倒是有一位,连我都看不清。”
最后大家拥抱作别,吴贞贞特地绕过来,看到西棠,依旧笑了笑,那笑容中,透着一丝怪异。
沈敏出去客厅,将一张银行卡推到了倪凯伦的面前:“赵先生在上海时候,如果赵先生需要,黄小姐必须得陪他,工作时间需要她自己调整,其他条件赵先生一概同意。”
跟他的脸相比,西棠仍然最爱他的声音,有多爱呢,爱到那时候晚上关了灯,两个人倚在床上絮絮地说情话,一片黑暗之中,仿佛看得见,眼前的空气中丝丝缕缕地漂浮着他的声音。
抬眼再望过去,一个转角,她消失了。
出了门,看看时间,西棠往自己的剧组走。
“怎么分手的?”
走红毯的除去导演主演,剩下一两个名额全公司几个参与的演员估计争到破头,只为了增加一点点曝光率,西棠只好诺诺应允。
晚餐吃了一杯红豆黑米粥,外加一个苹果。
倪凯伦暗暗诅咒:“阴魂不散。”
赵平津看也没看,只骄矜自持地点点头,昂首阔步地往里边走,西棠低着头,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她知道反抗没有用,他有的是办法让你屈服,她很早就已经知道了,他们这样的人,没有不敢做的事情,也没有得不到的人。
赵平津淡淡地说:“临时改了。”
西棠只好端起杯子,将酒灌下去,喉咙如一道火舌滚过。
西棠暗自佩服。
“别闹,关你什么事儿,你妈不是算命你一辈子都红不了吗。”
西棠知道她爱护她,可是也不希望倪凯伦得罪他,赵平津的背景到底有多深,恐怕连倪凯伦这样的老江湖也未必透彻,她当年也是到很后面,逼到他母亲不得不跟她摊牌了,才慢慢摸到那么一星半点儿,不提他爷爷及父亲大伯的背景,单是他母亲娘家周家,从解放前就是上海的实业大亨,周家在上海的根基有多深,不是那个阶层的人,根本窥不出一丝一毫,周家无嫡嗣,而赵平津,是周氏家族唯一的外孙。
西棠走进去换戏服。
倪凯伦立刻站起来,寒暄了几句,叫经理来签单。
老汪大着舌头站了起来:“好……好说!”
这时走廊那边有人拖着长音喊:“西爷——铺道具喽!”
赵平津已经拾起大衣往外走:“不用了。”
电光火石之间,如一道闪电劈落,西棠只觉眼前滚过轰隆隆的一片黑暗降落,那一瞬间再也动弹不得。
谁知道她还在这圈子里,看起来也不像在拍戏,眼高于顶的黄西棠,竟然有那样卑躬屈膝的身段,低声下气地招呼一个刁蛮虚荣的女明星。
倪凯伦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跟她说:“试试。”
新戏女主演依旧是吴贞贞,新欢旧爱齐聚一堂,还没演就已是一出好戏了,当时倪凯伦听都没听就一口否决,西棠恭顺地应了一句:“嗯,档期有冲突。”
只是下一秒就隔着窗户听到剧务主任在屋里咆哮:“喊他起来!这个场地一场租金两万!全剧组人开工他妈的等着他吃白饭啊!”
这姑娘在公司几年,品行倒是一流的,只是不懂变通,气节太高,所幸做事不错,想着留着她,日后或许能培养起来做管理或幕后,没想到今日才窥破了天机,看来她的价值要重新估算了。
赵平津,是她深深爱过的男人。
沈敏倏然地站住了。
西棠摇摇晃晃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只是手脚有点麻木,意识还是清楚的,这么多年了,她再也没有让自己喝醉过。
一会儿沈敏出来:“赵先生想跟黄小姐说几句。”
汪总陪着站起来,眼看他也不再提这茬,只松了口气:“我让贞贞送您?”
西棠哭丧着脸叹口气起来重新化妆穿衣。
她碰不得酒,后来就是喝错了一次酒,酿成了大祸。
倪凯伦一张脸彻底地垮下去。
西棠喝了杯酒,被推到了赵平津身边,她本来长得就甜美,露出笑容时候,更是甜滋滋让人骨头都软了:“赵总,我先敬您一杯——”
大冬天的,西棠的整个后背一直在发冷。
倪凯伦给西棠做过经纪人,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西棠坐到倪凯伦的身边:“您找我?”
在横店住了快两年了,本来就是这行当出身的,她什么活儿都干过,什么活儿都练得不错,这一次公司干脆剧务都不用请了,由她跟另外一个同事全包了。
西棠穿过青石板路,她一边走,一边无声地笑笑,也是有经纪公司的人了,怪不得每次来做特群都被调侃,公司正在拍的这一部《倾城宫恋》,号称总投资几千万,其实大部分都进了导演和主演的口袋,服装道具都使劲往便宜里租,更不用提极其狗血的编剧和剧情了——从西棠进横店的这几年开始,各种凭空冒出来的影视制作公司多如牛毛,大家都一样,拍出来一部一部戏,全都跟狗屎似的,都往电视上放,有什么关系,后期剪出来的镜头宫红柳翠金玉满堂,俊男美女痴情缠恋,然后发行宣传卖力倒腾,绯闻粉丝使劲炒作,版权一样好卖,制片一样赚得盆满铂满,电视一样在播得火热,观众一样看得津津有味。
赵平津不动声色地问:“什么意思?”
惠姐笑着回了她,然后加入了讨论,语气老道地说:“看气度修养,家世不一般。”
沈敏只好出面解围,遣退了经理:“没事。”
方才已经瞄到,小宁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羽绒服,羽绒服下是一层黑色薄纱,波峰耸动。
倪凯伦低声说:“你自己思量一下,一把硬骨头讨不到什么好处,我听说十三爷想退休,公司可能会拆股,我未必能保你,那些债务,你这样做十年,也还不清的。”
公司的大老板十三爷坐在一旁,悠然自得地抽着烟斗,见到她进来,还高兴地笑了笑:“西棠,进来坐。”
西棠摇摇头,两个人返身重新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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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场开机拍摄,西棠在后场清点人数,打电话订饭,打点各种琐事,早上一忙就过去了。
“哎呀,汪总,别光顾着说话嘛,轮到赵先生敬你一杯——”西棠赶紧起身,打断了老板滔滔不绝,然后动手倒酒,她的右手轻微一晃,洒了一些出来,她用左手握住了右手腕,稳住了右手,然后斟满了两杯酒。
香港女人是倪凯伦。
“看得好紧,小宁今早给他端了杯水,被骂了。”
车子将他们从荒郊野外拉回了景区内,西棠换了衣服走出来,正碰到群头刁哥,冲着她咧嘴一笑,一口被烟熏黄的牙:“哟,大明星,赶早啊。”
她知道他正定定地看着她的脸,目光如一把冰峰一般利刃,一刀一刀地刻在上面。
那边老汪摆摆手,咕咚一声倒下了。
赵平津挑了挑眉,也没有生气,她还是这样倔强的脾气,跟他硬碰硬,只能头破血流。
西棠连着给公司老总灌了两杯酒。
那时他还不知道,黄西棠喝了酒,基本上等于一个疯子,她力大无穷,一把将他按在地上,跨在他的背上就开始揍,他一介文弱书生,差点被她打得连他妈都不认识。
赵平津明暗不明的一张脸,沈敏走过去,从他身前的茶几抽出了一支烟。
此文一出,自然有人拍手叫好,媒体纷纷转载,粉丝掀开一场骂战。
吴贞贞不置可否。
果然,吴贞贞喊了一句:“怎么可以这样!”
西棠撇撇嘴,自己将项链拿了下来。
“吴贞贞和那个有钱帅男友。”
赵平津一张白皙瘦削的脸庞看不出真,也看不出假,只是带一点淡淡的嘲讽:“你不是说这圈子里,没有钱搞不定的女明星?我觉得她不错。”
赵平津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
沈敏一想起这个,反而不好意思地笑了,他自然地说了出口:“棠棠小——”
西棠转眼已到门外,吴贞贞大约不知道,那个人才真正恐高,而且最恨别人提恐高。
西棠不觉得有太多的情绪,只是觉得累。
倪凯伦人还没走进剧场,已经迅速指挥公司同事连夜奉上红包,当晚立即有媒体大神撰文评论,分析道章此举不像无意为之,而是早有预谋,故意博取眼球,心机太重,手段低俗不堪,建议章下次直接在红毯上脱裤子,实在可笑云云。
西棠轻声细语:“附近地铁口。”
后来倪凯伦挑了一件纯白印花礼服给西棠,付账的时候,西棠拿出信用卡,倪凯伦按住她的手:“我来吧。”
老汪更加一听就来戏:“哎呀,这天大的面儿啊——”
杀青的那一日,整个剧组一片喜气洋洋,大家准备晚上去聚餐,西棠在剧场里整理,清点道具,跟道具公司交付,听到几个女演员和化妆师们一边换衣服一边聊天。
两个人一转头,就看到人影。
西棠赶紧笑着答应:“赵总这么看得起西棠,人家好高兴喔。”
西棠应了一声,然后对着身前的人点点头:“再见。”
她望了一眼倪凯伦,倪凯伦双目喷火,却也只能咬牙忍着。
西棠立刻脱了衣服,里边穿了一件露肩白色洋装,她瞬间挤出笑脸,笑吟吟地扑了进去:“老板,对不起,来晚了——”
倪凯伦拿过那张卡,看了一眼,是上海中信签发的铂金卡,她点点头,从沙发上拿起包,告辞走人。
赵平津又道:“你出去,让沈敏来吧。”
西棠也不多话,挂着笑脸老老实实地替赵平津喝酒。
看了看时间还早,西棠决定先去喝杯咖啡。
如今再要面对他,都只剩下了麻木,小鹿乱撞,忐忑不安,彻夜难熬,辗转流泪,她年轻时候,早就尝够了。
喝到一半,大约五分醉了,她起身去洗手间。
她一边撒娇一边端起酒杯先自罚了一杯。
那么好些年过去了,西棠以为,他再也不想再见到她了。
她不太常回上海,公司总部在上海,每月开一次会,人人巴不得回来灯红酒绿好世界放松一番,只有她懒得挪窝,在横店制作中心若是开工,一般是派她留着盯拍戏进度。
一月份的横店,天蒙蒙亮的时候,天空有厚厚的灰蓝色云层。
阿凯将她拉到一边,压低声说:“新男友,第一次来探班,抓得很紧,据说下一部戏要投资,大制作捧贞贞做主演,老板供财神一样供着。”
十三爷磕了磕烟斗的灰:“凯伦跟我说,你是认得赵周两家的这位公子爷儿的?”
沈敏只是客气地说:“我需要打一个电话。”
西棠只能微微地,点了一下头。
西棠偷偷地望着金属里镜面里的男人,高挑身形,穿一件白衬衣,驼色绒面外套,松宽地围了一条同色系的格子围巾,那么好看的男人,金尊玉贵,满手血腥。
吴贞贞这才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她已经隐约听出来,他对外公开的身份是上海的地产富商,这次注资投拍公司的下一步戏,钦定吴贞贞做女主演,老板眼看谈得差不多了,喝到兴头上,拍着肩膀跟他称兄道弟起来。
“真的?”跃跃欲试。
看来今晚不是一般的欢场应酬,看起来是正经谈生意的,这种公司老总级别的应酬,一般轮不到她,西棠看了一下,座中居然没有吴贞贞本人。
那几个小女生依旧只能坐在台尾默默地看着。
作为一个科班表演专业出来的学生,她最喜欢的演员特质,就是有一把好声音,台词念得好——低沉、饱满、性感,充满感情,这戏基本就成了大半了,这比空有一张好看的脸管用多了,所以后来即使见到了赵平津,发现声音这么好听的男人,竟然天打雷劈地同样拥有一张足以倾倒众生的脸庞,真是老天瞎了眼什么都让他长齐全了。
他指了指包厢里排着队坐在沙发上一群穿着薄纱的女孩子:“我们这一排美女,赵总一个都看不上啊,西棠,好好表现啊。”
赵平津站到一旁吸烟。
从商场出来,倪凯伦回公司,西棠休两天的假期,她说:“我自己走会儿。”
西棠低声地说:“不用了。”
那晚的应酬一如从古至今的所有应酬,痛苦而虚伪。
酒店顶层套房的门一打开,赵平津就直接进书房接电话,西棠自己坐在富丽堂皇的客厅沙发里,一动不动,足足一个小时。
赵平津在那端,声音有点低,带了点沉沉的鼻音,西棠猜想他大约是午睡刚起,只字未提他们在谈的事情,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沈敏说,你拒绝了拍你们公司新戏的女二号?”
“哈哈,一会趁着吴贞贞在拍戏,你去跟他说话,我晚上请你做脸。”挑拨离间。
店员赔笑:“章小姐公司说有备无患……”
那是西棠第一次出国,西餐吃到腻,跟倪凯伦两个人躲在酒店里吃桶装泡面。
“这么冷的天肯陪她来拍戏,真爱啊。”
那边小姑娘们已经幸灾乐祸地聊开了。
倪凯伦走过去:“唔,给我看看定妆照……”
她所在的经纪公司正在横店拍一部古装宫廷电视剧,昨晚是大夜戏,今早十点多开工。
只是听说他最近刚刚离了婚,一进组就是夜场派对动物,助理稍有不慎,便起不来。
“人家玩腻了,就换口味了。”
老板大约以为他是花巨资捧女星的冤大头,聊着聊着开始谈圈子里女星的价码,还说要给他介绍童颜巨乳,言辞之间有些猥琐过分了。
西棠缩了缩脖子。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赵平津在牌桌上根本没注意到包厢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沈敏可是瞧得一清二楚的,当时他老板跟一群京城里的子弟聚一块就玩儿,不知道谁打电话找来的电影学院女学生,到最后玩得过火了,扫开了酒瓶子,让她们撅着屁股趴在茶桌上面,互相抽耳光,谁抽得狠,谁拿酒杯下压着的红色大钞。
沈敏只好跟着走,转身的那一刹那,又回头望了一眼,那女孩子侧脸一瞬间低头的弧度,他一霎忽然灵光大亮,话语赶在理智之前冲了出来:“西棠?是你?!”
赵平津皱皱眉问:“她多大了?”
汪总心里暗暗着急,黄西棠实在拿不出手,她在公司就是干粗活的命儿,娇软身段撒娇缠人的功夫装装门面还行,但脾气实在不好,一不小心还会得罪人,把公司都给连累进去了,老汪有点为难地道:“实在是怕伺候不好您,给公司抹面子,这姑娘硬邦邦的,上次印南——我们公司以前最红的一个男演员,开什么派对来着了,大家喝了点酒,印南那么一大帅哥,吻了她,她木木的,一点点反应也没,脸僵硬得跟石头似的,啧啧。”
刁哥也不客气,顺手拿过,另一只手伸出来,要往她的脸上摸,西棠敏捷地一闪躲过了,脸上仍然笑嘻嘻的。
司机直接将他们载回了酒店。
终于咬了咬牙返身打电话:“沈敏。”
钟巧死命地把她往回拉,可是根本拉不住,黄西棠一脚踩在沙发上,横刀跨马,指他们的鼻子恶狠狠地骂:“你们男的别欺负人!有本事喊个男的出来跟我打,谁喊谁是孙子!”
西棠小声地说:“我知道。”
西棠只好跟着他走了进去。
西棠脸一红,明白她说的是实话,大牌明星有厂商赞助,像西棠这种完全不上线的小明星,难得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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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会出席一次典礼,要穿得好看,只能自己掏钱,而且那么贵的衣服,基本使用率只有一次。
沈敏将手上的事情结了,走上楼去,看到他独自坐在沙发里。
“哈哈哈。”
沈敏引她往书房走,将电话递给她,然后合上了门。
沈敏不动声色地应着。
《倾城宫恋》拍摄进度顺利,临近过年,大家都拼命埋头赶工,最后的一个礼拜,西棠调去了B组,去了一号山跑外景,寒风呼啸,每天收工回来,头发一层都是灰。
趁着她迟疑的一秒,倪凯伦已经签了账单。
背对着门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没等她说完,便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喜欢什么自己去买,不要来跟我说。”
西棠听了一会儿,那些话好像鞭子一样抽在自己身上,她默默地低头填好单子,悄悄起身离开了。
倪凯伦隔着一件羽绒衣,都摸得到她的背在剧烈地颤抖。
那是通宵的剧组仍在工作。
倪凯伦说:“这白面阎王爷,不知贞贞何时勾搭上他的。”
跟在他身后的沈敏,也止住了脚步,望着她们的方向,眼中有浅浅的疑惑。
西棠答:“好。”
赵平津却没有回答,只继续又说话,嘴角挑起了一丝微微笑意,却看起来有种诡异的狠戾:“她手劲多大呀,当年差点没把你打成猪头,我也算给你报了仇了吧。”
西棠心下已经分明。
赵平津在黑暗中,微微扬了扬脸,无声而轻蔑地笑了笑。
老板还算满意,然后笑着说:“别来我这凑热闹了,今晚你多陪陪赵总。”
西棠将胃里的东西吐得一干二净:“没事。”
全城的礼服就那么几个牌子,公司首先是林心卉选,然后是吴贞贞,剩下要看人气和戏份,等着倪凯伦安排。
倪凯伦帮她争取:“试试可以吧?”
倪凯伦说:“下礼拜的星光剧场颁奖典礼,你跟着《宫恋》的剧组走红毯,我磨破嘴皮才把你塞进去。”
她不过是分手时候不肯好聚好散,得罪了他,他那样的人,哪里受得起一点点折辱,恐怕这一辈子,他都要她生死不如。
两个人一转头,就看到人影。
那时她才不管呢,她正跟赵平津热恋,每次约会回来经过学校后门的那条热闹哄哄的小吃街,赵平津不吃这些东西,但每次都记得给她买一大把,钟巧减肥,她夜里十点多羊肉烤串啃得香喷喷的。
转眼那个身影就远了,黑色宽松的棉衣裹着身体,露出细细的四肢,豆芽一般瘦弱,无辜的一张小脸孔,却有着刀子一样狠的心肠。
吴贞贞眼波飘荡,娇嗔一句:“讨厌,人家不是说这个了,我是说我看见了高先生,他新的女朋友还跟我搭过戏呢……不过我在店里试了一个包……”
里边传出一把娇腻的女声:“进来吧。”
迈出两步,回头瞪了一眼,西棠仍在房间那边打电话,简直想冲进去将那个傻乎乎的姑娘拉出来,有完没完了,跟那样无情无义翻脸不认人的男人,还有什么旧情可叙。
只是当时年轻气盛,恃仗他宠爱她,胡天作地,后来不过发现,她算什么,赵平津有多少女人比她美,排着队等着上他的床,她算什么。
店员引着她们进入宽阔试衣间,指了指挂着的一排礼服:“林小姐挑了那件。”
每天的工作量大,而且都是体力活,当然吃不饱,但西棠永远记得,在大学的宿舍里,钟巧一身艳装,涂着红嘴唇叉着腰气骨怔怔地对她说:“捱饿是当女明星的第一道本领!三十八线小明星也是如此!”
赵平津忽然状若不经意地问:“那晚见过面的黄小姐,不是你们剧组的吗,怎么不见人了?”
小宁噘噘嘴,神秘兮兮地:“分手了。”
赵平津来了几次,坐在摄影棚内,他那张脸倾倒众生的脸和孤傲冷峻的气质,天生就是一个带着电流的气场,宫廷戏的女孩子多,天天有人不小心绊倒电线,撞翻梯子,碰倒挡光板,终于有小女演员借机上去搭话,却被他冷脸喝退,然后吴贞贞下了戏黑着脸往公司高层打电话,第二天那个宫女就被编剧写死了,据说临走时还大闹了一场,整个剧组猴哭猫叫,精彩热闹。
“真的哦。”
倪凯伦压低声道:“你这个月就几集吧,都不够这件衣服的钱。”
深夜,灯光照亮一室的繁华似锦。
西棠知道他是说到做到的人,于是干脆地站起来,走到玄关处,左手轻而易举地托起了那个的黄色的落地大梅瓶,本来也是装饰品而已,不算很重,她将花瓶抱在怀里,右手扶住,然后塞在了窗台上,堵住了了那一道开阔的视线。
是,她知道赵平津恨她,他那样高傲猖狂的人,但凡有人折辱他一分,他必定恨不得回敬你十分,恨不得折磨得你生死不如,可是她还手脚齐全地好端端地站在这儿。
整个剧组上百人,只有她一个人有独立化妆间,连男主角江超,一从这个门口走出去,还是有大批探班的忠实粉丝捂着心口尖叫,却都只是跟男二号共用一个休息室,看来吴贞贞引来投资的事,估计是真的了。
演皇后身边大嬷嬷的惠姐这时刚好走进来,西棠在这部戏里还跟大嬷嬷演过对手戏,最后那杯赐死的毒酒就是大嬷嬷看着喝下的,西棠抬头笑了笑:“惠姐。”
店员小声地说:“这件已经被章小姐预定。”
倪凯伦往她脖子一挂,然后哇了一声:“人靠衣装。”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西棠坐在他的对面,看了他一眼,面色平静无波,实在分不出不出喜怒。
有那么一瞬间,西棠以为他是生气的。
赵平津站起身来,只觉得有点头疼:“我下午还有个会,先走。”
赵平津望着眼前的一张脸,一张熟悉而陌生的脸,大眼睛翘鼻子,粉嫩娇艳的唇,水汪汪的一双勾魂眼,他扯住她的头发,咬着牙恶狠狠地说:“你到底是发什么疯,才把自己整成了这副鬼样子?”
沈敏靠在沙发上,放松身体,舒舒服服地吸了一支烟。
门外来催候场了,西棠说:“我出去了。”
终于离得近了,细细看她的右手,手指微微蜷曲,无力下垂。
那是她记忆中,最幸福的时候之一。
赵平津皱着眉头将烟头踩灭。
第二日和倪凯伦去赞助商处看颁奖典礼的衣服。
赵平津问:“怎么没当上女一号?”
西棠又挨过去,将头搁在她的肩上,抱住她的肩膀,闭着眼依恋地说:“我知道。”
同事阿凯在屋檐下看到她,赶忙冲着她招手:“西棠,过来。”
吴贞贞休息间隙蝴蝶一般地扑到场中的那个男人身上,伏在他的耳边:“不是说下午有会要开么?”
打了两个哈哈委婉拒绝了,将电话挂了。
这位多年的心腹助理暗暗深吸了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地望了他一眼,隐约探测着他的心意问道:“要找医生给她看看吗?”
离星光剧场颁奖典礼开始前两个小时,西棠妆发弄到一半,被急电叫回公司。
西棠化整齐了艳妆,一张小小脸孔明媚如三月桃花,笑嘻嘻的开玩笑道:“送我的?”
她径自走开了。
堪堪打了个照面。
“不是说她定了华伦新款?她一个人霸占着两件礼服?”倪凯伦愤愤。
汪总赔笑和他聊了半天,一个秃脑袋汗涔涔的,话题不知所终,终于绕回女明星上。
赵平津脸色不太好。
西棠开车往黄浦区去,倪凯伦在车上眯着了一小会儿,车子停在了南京东路20号和平饭店。
这是很微小的动作。
赵平津也变了,以前不熟的人,碰一下他都要翻脸,现在也开始假模假样地跟人客套几句了。
他站在屋檐下。
赵平津重复一句:“去哪里,送你过去。”
棚里这段时间却颇不太平。
两点多开饭,一会儿听到前头的演员进来吃饭,几个女的咬着耳朵八卦:“吴贞贞那个男友,比江超还帅,怪不得一直NG。”
仿佛冬天第一场雪落下时的傍晚,天色灰暗,庭院茫茫,想身边有个人,想暖酒,想喝醉,想跟他共赴地老天荒。
晚上的聚餐,提前两日杀青离组的吴贞贞也回来了,大衣脱下是一件黑色紧身毛衣,包裹出玲珑凸凹的身形,胸前闪闪发亮的一串宝石项链,妆容精致,笑容满面,挽着制片人的手臂,依旧骄傲得像公主。
几个演宫女的小姑娘跟她关系一贯交好,悄悄地跟她咬耳朵:“西棠,听说吴贞贞在化妆间摔杯子。”
倪凯伦趁机说:“公司这次推出两个新人……”
西棠笑笑说:“怎么了。”
倪凯伦平日交际手腕一流高超,尤其见到赞助商和投资商时,热情分寸和客套都掌握得炉火纯青,可是那一刻,却立刻笑容僵掉,竖起了一身的刺,斗鸡一般地望着他。
瞬间又恢复成那位干练的女经纪人。
后面的人压低了声音,却是带了一点恼怒的嗓音:“黄西棠。”
倪凯伦不情不愿地伸出手,将桌面上摆着的一个黑色方形盒子推到了她前面。
倪凯伦立刻拽住她,仿佛躲避洪水猛兽:“走!”
“姐姐,你看是不是我?”
赵平津扶着旋梯对楼下喊了一声:“沈敏,上来。”
很多年前,也是在一片黑暗中,她走进灯红酒绿的包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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牌桌上人影绰绰,不见真容,只听到一个男人的低沉声音,带一点点笑意:“等会儿,碰四筒。”
“是啊,好奇怪,后面还来了几次。”
她满意地笑笑,然后娇滴滴地说:“小宁又要麻烦你了?”
“但每次来探班好像也不怎么高兴啊,也没怎么看吴贞贞,一脸兴趣索然。”
两个人下了车,穿过奢豪典雅的酒店大堂,一前一后地走进电梯,上升的电梯里只有她们两个人,西棠透过金色的金属镜面,看到自己和倪凯伦的脸,熬了一天一夜,两个人耷拉着眼,都又累又倦。
一支烟吸到一半,却忽然又看到了黄西棠,她跟一个武师在搬一个巨大的木架子,那个架子上放满了刀枪棍棒,架子比她还高,她有些吃力地小跑着,跟上前面的人的步伐。
两个女人面如死灰,瑟瑟地抖着双唇互相看了一眼。
租来的房子没有空调,一年四季屋里跟屋外一个温度,此时正是一年之中最冷的时候,西棠从狭小的卫生间一出来,只觉得寒冷嘶嘶地往骨头的缝隙里钻,赶紧跳上床裹住被子,在被子里伸出头来吹头发。
西棠心底淡淡地笑了,赵平津还是老样子,标准的普通话带点儿京腔,对熟人和不值得他客气的人,不正经的时候多,嘴上非得讨点便宜。
也难怪他晚上爱去消遣,几个月被困在这个破烂小镇,没日没夜地赶工,人人都得发疯。
男人的声线低沉,醇厚,冰冷,丰厚如一把大提琴最饱满的弦,却是冰寒的,如结冰的溪水流过坚硬的岩石。
西棠又说:“今天阿琳请假,剧务临时请不到人,一会儿B场有场吊威亚的戏,还得麻烦您亲自拍了。”
倪凯伦继续说:“今晚老汪临时改在这里应酬,我跟过来才看到他,也吓了一跳,下部戏他有份投资,我一个角色也不会给你,六夫导演的新戏,我安排你去山西拍尼姑戏。”
汪总闻言,乐得哈哈一笑,没当回事儿:“赵总说西棠?她拍不上戏,在外景场地做剧务呢,人倒是勤快,挺能吃苦耐劳的。”
西棠摇摇头。
倪凯伦连夜赶回公司开会,对头公司拼了命想上位,留下的一大片空门必定要抓住机会血刃三尺,宣传部门的同事忙乎了一大夜,一早章芷茵的公司发了通稿,大家又立刻起来看舆论。
专柜的经理立即趋身上前,恭恭敬敬地说话:“赵先生,有什么为您效劳?”
倪凯伦继续说:“我公司艺人黄小姐的工作时间,赵先生不能干涉。”
她因为思念赵平津,掐着点算时差,打电话叫他起床,还忍不住哭了。
她眼光好。
西棠夜里三点钟回到公司。
西棠笑了笑:“不用了,谢谢。”
“好帅哦,可是也好酷。”
西棠心底暗自心惊,他们这样的人,身份一般不会对外说,老板开罪了他,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赵平津看得晕眩,忍不住提高音量:“上来!”
刁哥嘿嘿笑了一声:“你个小滑头。”
汪总神神秘秘的:“跟您说一事儿,这也就我们公司内部的事儿,她不谈恋爱的。”
赵平津仰着头靠在沙发上,倦倦淡淡地说了一句:“是啊,她对谁都这么好,就唯独对我狠成那样。”
章芷因是对头公司的女一号,媒体常常拿来跟吴贞贞比较。
倪凯伦犹不放弃,暗暗思索:“不一定非得是赵家……”
走到人行道旁的路口,路面驶来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她的身侧,又开了几步,将路口堵住。
汪总摆摆手:“我怎么记得住?来了公司两三年了,二五六七了吧,在这圈子,到这岁数还演不上戏,那就是老了。”
她在剧里饰演一个失宠妃子的丫鬟,有大约十集的戏份,在三天前的拍摄中已经不幸被隔壁宫的娘娘毒死领了盒饭。
西棠觉得有点搞笑:“你发什么疯?”
“去你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无声无息的,他早当她死了。
西棠问:“怎么了?”
沈敏感觉到后背的冷汗密密地流下来。
她当然记得他的样子,五年过去了,他一点也没变老,白皙得如象牙纯釉的一张脸,五官俊美之中带一点削薄的硬秀,下颔的线条陡峻料峭,浓眉微微蹙着,眼底如一片幽深黑暗的海。
西棠一走进剧组,已经是人声熙攘,穿着戏服的演员来来回回,有些头套妆发已经齐全了,一眼看过去,宫女如花满春殿,花红柳绿的一片,顿时产生了时空转移之感。
那时倪凯伦刚刚踏进这一行,普通话都说不利索,不知道哪里来的眼光和勇气,早早跨越大半个中国北上%0%0食,那时西棠还在读大四,她带她拍第一部戏,是一个新锐青年导演的独立电影,名叫《橘子少年》,在欧洲参展,去了法国戛纳。
“嘻,是不是贞贞?”
下一刻,赵平津却注意到了她的手,她的左手抬着架子,右手扶在上面,力量不均匀,架子倾斜,她脚步有些趔趄。
最后散场时,赵平津仍然举起杯子:“汪总,合作愉快。”
窗户落下来,赵平津坐在后座:“上来。”
西棠两腿发软,坐在酒店玄关上。
西棠接起,是公司老板秘书,让去贵宾楼。
小宁说:“今天的剧本有改动,我拿进去给她看,被她骂了出来。”
“去哪?”赵平津翘着腿,一双长腿,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裤,露出熨得笔直的裤线。
赵平津依旧坐在沙发上,一句话也不说。
西棠敲门,温和地说:“贞贞,我来送剧本。”
倪凯伦看了又看,极力游说她:“跟郑攸同吃饭,炒两条绯闻,资源好点了再接两部戏,保证明年到你挂这些大石头。”
一推开门,倪凯伦坐在办公室里面,梳着个盘发发髻,脸色黑似锅底。
“嘻嘻,姐姐,你怎么看的出的?”
赵平津在那一瞬间,忽然开口,声音平稳得几乎看不到一丝涟漪:“黄西棠的右手,废了。”
“赵公子要你。”
除了赵平津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汪总,我喝不了酒,不免扫大家的兴,我是听说黄小姐酒量特别好,今晚大家尽兴喝,只是我这一份,就麻烦黄小姐了,你看怎么样?”
赵平津依旧闲闲的:“她有没有价码?”
屋里没有回应。
西棠陪笑:“人人都说您敬业,今天有记者来探班,我安排去采访。”
走到抗战基地的广州街香港街,一片焦土废墟之间,已经有人影在走动。
西棠感觉到身体的寒意,嘶嘶地从骨头缝里冒出来,牙齿忽然开始打颤。
十三爷看着她,当日倪凯伦带着她来求他,让这姑娘进门口饭吃,他信得过倪凯伦的为人,也觉得一个小姑娘能掀起多大风浪,就卖了她这份面子让她折腾去了。
西棠跟着倪凯伦,慢慢地走下停车场的楼梯。
赵平津处理完公事出来,扶着门框,淡淡地说:“陪我吃晚饭?”
赵平津照旧寒着脸不说话。
西棠赶紧拱拱手,笑着跑远了:“记得报我的戏啊。”
一直拍天光大亮,导演终于满意,收工转场。
奇怪的是那时候吃那么多也不见胖,在横店这几年,那么严格控制自己,肚子却悄悄开始堆积了一小圈脂肪了。
只因为太想念某人。
最好的结果是他厌了,将你一脚踢开,永远也再想不起来。
西棠只好站住了脚步,将发抖的手握成拳,慢慢地回头,却还记得带了一点点笑意:“好巧呀。”
话一出口,赵平津的手轻轻一震。
还是那么笨手笨脚。
西棠感觉到手中纸张在震荡,仔细一看,原来是自己的手在发抖。
赵平津却在那一刻忽然回过神来,依旧不说话,浑身带着怒火,一个跨步转身,大步走开了。
丝毫不顾忌有记者在场。
赵平津气定神闲地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跟汪总聊A股行情。
沈敏和倪凯伦握手:“赵先生已经返京,实在抱歉,委托我跟贵公司谈,有什么条件和我说。”
她从小宁手中接过了本子,语调却是沉着威严的:“我去说吧,你休息一下,一会照旧跟她。”
两个人随着礼宾服务员走进幽深堂皇的套房走廊,整幢大楼寂静无言,仿佛一座幽凉的坟墓。
“听没听见姐姐说?小演员!”
本来黄西棠跟钟巧都坐在地上互相挤眉弄眼偷着乐了,根本没她们什么事,结果那一巴掌下去,黄西棠扭头一看,倏地站了起来,怒目圆睁地一拍桌面:“太欺负人了!”
面对的是他身边的亲信,西棠也不愿意再笑了,强打的笑容隐去,只轻声细语地说:“我公司经济部倪小姐跟我一起来的。”
赵平津看着那个身影飞一般地逃走。
西棠从马桶上爬起来,站在镜子前默默地补粉。
酒店的顶层套房,那个花瓶依旧摆在窗边,只是窗帘重新拉得严丝密缝,仿佛从来不曾打开过。
他忽然笑了笑,笑意却没有半分抵达眼底:“混得不错嘛,都进组了。”
汪总说:“我听到手下有些造型师说,她跟那个香港女人是一对儿。”
赵平津不耐烦地说:“我不上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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