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可以呀。”她说。

“哟！流这么多血？怎么搞的？”白大褂老医生问。

她的头发很柔软，也很整齐，皮肤干净白嫩，尤其是小臂，会让你觉得性感。你以前从未想过，小臂这个部位，还可以性感。你一直都很自信的，但是这次你很害羞，你想看而不敢看她脖子裸露的部分，她却拉住你正在流血的手，皱着眉头问你怎么了。

你告诉她你知道附近有间诊所，她说那就去那边。

“哦……”

“啊？你拿匕首捅他啊？”

“对，到了，就是这里。”你回答她，她跟着你走进这间小诊所，一个披着白大褂的老头，站在玻璃柜后面，背后是一个大大的黑色柜子，每个抽屉上，都贴着小纸片，写着一味中药的名字。老医生正背对着你们，在其中的一个抽屉里，给来买药的客人找几张零钱。

酒足饭饱之后，你躺在塑料椅子上，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摸摸口袋就想起来了：“我去买包烟，今天……想抽万宝路！”

你觉得，她是你一个人的宝贝。

“嗯，”她点点头，指着一块白底黑字的招牌说，“诊所就是这里吗？”

你的右手握紧了拳头，但是仍然有血从指缝间渗出来。

“我也喜欢看书，喜欢《三国演义》，特别喜欢赵子龙浑身是胆，”过了一会儿，你又说，“我还喜欢看美国恐怖大师斯蒂芬·金的书，特别喜欢《肖申克的救赎》，讲越狱的，里面有句话我印象很深——有一种鸟是永远也关不住的，因为它的每片羽翼上都沾满了自由的光辉。”

你找到一台电脑坐下，开机，输入网吧会员卡的账号和密码，敲打了一会儿键盘，你拿起桌上的手机，走进网吧污臭的厕所，把门锁好。

你告诉她：“刚刚下公交车的时候，我遇到小偷在偷老人的东西，见义勇99lib.net为了一下，所以才迟到了，本来是准备早点儿来车站等你的。”

你抽完一支烟，动了动身子，靠近了她一些，把手放在她的右边膝盖上，然后慢慢地向上滑动了一点，又一点，滑进那纯白色的裙子里面，接着在她的大腿根部抚摸，在即将触到那个部位的时候，她全身哆嗦了一下，你就马上停住了手。

你们两人在浪漫粉红色灯光下的床上干坐了一会儿，什么话也没有说。你在安安静静地抽烟，她坐在你身边，把头靠在你的肩膀上，什么话也没有说。

你有点紧张：“那个……我带匕首只是防身用的。经常在网吧玩，你知道有时候……”

她笑了笑，就不说话了。

她说这得赶快包扎才行，问你附近有没有医院。

她打断了你：“你是怕我误会你是个坏人吗？”

“这种天叫阴阳天，是挺罕见的。这种云一般只会在强烈冷暖气流交汇的时候出现。”她向你解释。

你知道她今晚肯定不会回去了，你们就靠在河边的栏杆上，你牵着她的手望着她，她抬头望天。城市的傍晚非常特别，好像是为了你们准备的，厚厚的一层云挂在远处的天边，仿佛一堵用棉花造的围墙把城市包围住了，又像一波停滞的海浪，在淹没城市之前，被冻在了那里。你觉得自己现在哪里也不想去了，只想就这样静止着。

万宝路转过身来，抱紧你，把你的头埋进她柔软的胸部，让你闻到从她皮脂里溢出来的，淡淡的少女清香。

她没有回答。

原来不是什么英雄，你有点失望：“这是什么书啊，写得可真傻，哪里会有这样的人……”

你很开心，猜她会不会说出一个你也知道的大英雄的名字。

“这里的诊所，和我最近在津水去过的一家好像，医生长得都像。”她拉拉你的衣角，小声笑着告诉你，你却很紧张，问她最近是生病了吗？

“那你以后，还会在游戏里上线吗？”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昨天晚上真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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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你大声说，“我上网查了，‘破脚骨’是上海还是浙江那边的方言，是流氓无赖的意思，你觉得我就是个流氓！”

“一起洗？”你脸红了，“是鸳鸯浴吗？”

“没有啦，我就手上拿把刀这么握着，”你比画了一个握刀的动作，“然后他见我流血都不怕，知道我肯定不是等闲之辈，就把钱包扔在地上跑了。”

你一度觉得，自己是有过真正的恋人的，就像电影和小说里那样，是真正纯情的爱。

“见义……”

包扎完之后，她问医生多少钱，然后帮你付了款，你是坚持不让她从自己的包里拿钱的，但后来她突然说：“你是我老公呀，不要这么分彼此。”

她说要来看你的时候，你们彼此都没有提到一定要发生什么关系，你虽然也有预料和幻想，但不确定会进行到哪一步，你的心理预期并不高，如果能允许你牵她的手，就已经很知足了。你抽着烟，揣测她刚才说的话里是否有暧昧，你想来想去，觉得是有的，但又觉得好不真实，幸福来得未免太过突然了，买烟的路上，你高兴得跳了一下。

“你是不是有点……紧张？”

“你好聪明，”你说，“连云都懂得这么多。”

你推开网吧厕所的毛玻璃窗户，想透透气，最近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此刻窗外没有下雨，倒是有了一层白白的薄雾。你看着那些雾，忽然想起她昨天说的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放下发酸的手臂，主动挂掉了电话。

“搬玻璃也不知道戴个手套？”老医生没好气地批评了你。

那个名叫“万宝路”的女孩子，和你是在游戏里认识的，消失了一年以后，又忽然出现，还赶了很远的路来找你。

你带她上了一辆摩的，在这座自己生活了20年的老城里穿梭，你细心地给她讲哪里是最繁华的地方，哪里是一家全国闻名的老店，哪里有一口宋朝留下来的老井。你想把自己知道的所有都讲给她听，却发现原来自己对这座城市并九_九_藏_书_网没有那么熟，除了网吧，你20年的生活都过得比较敷衍。最后，在夜幕落下的时候，你们下车，她付给摩的师傅18块，你拉着她穿过一个个摊位，去找一家你知道的好吃又实惠的大排档，你们点了一大把竹签烤串，有牛肉、羊肉和五花，她说吃起来都像猪肉，还有铁板香干、烤茄子和光头粉，她说好吃。

你点了两瓶啤酒，这当然不是你第一次喝啤酒，但你觉得这是喝得最开心的一次。万宝路也倒了小半杯，最后没有喝完，让你帮忙喝掉了。你觉得真好，就像一对不分彼此的夫妻一样。

“搬玻璃，不小心划的。”在你自己没来得及说出“勇为”之前，她抢在前面把话说完了。

“我在这里生活了20年，从没见过这样子的天气。”你说。

其实你没有出过什么远门，也从没坐过这么长时间的大巴车，但你告诉她，坐长途车就是这样的，习惯了就好。

墙上的贴纸上画着一个撒尿的卡通小男孩，旁边写着：向前一小步，文明一大步。

她腼腆地笑了笑，说是无意中从一个喜欢研究各种云的朋友那里知道的。

“那个小偷是什么人，偷东西还带着刀，你报警了吗？”路上，她问你。

“你快到家了吗？”电话通了，你问。

她讲，一路上天气很糟糕，车里空气也臭，即便车载电视上放着搞笑电影《逃学威龙》，车上的人们也都昏昏欲睡，好像只有自己既清醒又兴奋。到了这里，却是晴天。

她摇摇头，又不说话了，你觉得她好像有什么秘密似的。

你觉得她讲这些话，跟念诗似的。她讲的时候，还托起她白皙的手腕，用另一只手的手指轻轻抚摸自己静脉的位置给你看，说就像这样。

“我在《雨天的书》里看到，作者写他家乡那边有一种叫‘破脚骨’的人，他们也是随身带把小刀，和别人打架呢，从不拿刀捅别人，而是把刀递给别人，让别人戳他们的屁股。别人戳一下，流了血，他们就让别人再戳，再戳一下，还不够，一直让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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戳到不敢下手，把别人给吓跑，就算自己打赢了。”

“哈哈，是吗？像谁？”

你找的这家名叫“青春旅店”的旅馆标间价格不算便宜，但你还是隐约能从地板上闻到一股潮湿的味道，她说没有闻到，觉得旅馆还挺好的。

第二天清晨，你在青春旅店的床上醒来，她已经不见了。你并没有急着打电话给她，而是先去退了房，昨晚的押金和房钱都是她出的。你拿着钱，走到附近一家早餐店，买了一碗豆浆和两根油条，吃完喝完，回到那家你和兄弟们常去的网吧，有人刚刚熬完通宵，在椅子上打着呼噜。

“不是，他偷了那老人家的东西就跑，我就去追他，然后我抓到他，让他把东西还回来，他不肯，推了我一下，要和我打架，”你告诉她，“我包里随时都带着一把匕首防身，就拿出来……”

“你以后还会再过来找我吗？”

她仍旧没有回答。

“云还有很多种吗？”你觉得自己太孤陋寡闻了。

“抽我吗？”她笑着看你的时候，脸蛋像一个新鲜红润的苹果，“你去吧，时间也不早了，回来了，我们就去开房。”

你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就说：“饿了吗？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她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她说她是津水人。她在网上查了，津水离这里有400多公里，那是她第一次乘坐大巴车出城，到这么远的地方。她好像挺开心的，告诉你大巴车驶入高速公路，雨水敲打着车窗玻璃，形成了一条条细细的水流，映着路边飞驰着的田野山林的掠影啊，就像是在手腕上灌入了翡翠的经脉。

“嗯。”她说。

你前几天在游戏里遇到了一种很难打的怪物BOSS，叫“蛮蛮”，它们有时合体，有时分开，要打败它们，非常考验团队配合。你在网上搜索攻略的时候，发现这个叫“蛮蛮”的怪物设计取材自《山海经》，它就是俗话中，只有一只翅膀和一只脚，必须雌雄两九九藏书网只靠在一起才能飞的比翼鸟，常常用来比喻恩爱夫妻。

你用左手擦擦鼻子，点点头说：“嗯。”

去接她的时候，你迟到了。她给你打电话，告诉你她正站在车站一块蓝色的爱国公益广告牌下面等你。她说她穿着一件藏青色的无袖上衣和一条白色的裙子，那是你们第一次见到彼此的真人。你知道她叫张小鹭，但你不好意思喊她的真名。你问她是不是万宝路，她笑着问你就是龚梁吗？你其实更希望她叫你天翔。

你带着伤，同她沿着一条贯穿你们城市的河流从中午逛到傍晚，你问她要不要去自己常去的那个网吧看看，游戏公会里有几个元老，猪、山猫、小T他们，也都和你一起在那个网吧玩，他们听说万宝路要来看你，嘱咐你一定要带她去和他们见一面，你虽然答应了，但其实不太想让她去，所以也只是象征性地问问。她说随便你，你说那还是算了吧，没什么好去的，如果他们在游戏里问起，你准备回复：行程太匆忙，只是路过，当晚就要回去。

你发现她在看你的脸，你知道你的脸已经羞得发烫。

她从书包里拿出一包纸巾，抽出两张来，帮你简单包了一下，你牵着她的手，往诊所那边走。

她把你的手慢慢展开来，你看见一条整齐的切口，顺着掌纹的位置裂开，黑红的血半凝结在伤口周围，整个手掌和手指间都是脏污。

“有呀，”她很开心地告诉你，“云的本质虽然都是水汽凝结在空气中微尘上的聚合体，但是因为所处高度不同所导致的气流、气压、温度条件不同，会呈现出各种各样不同的形状。仅仅是气象学上积云、层云、卷云的详细分类，就有二三十种，再加上太阳光线照射等原因所形成的各种奇观云，种类就更多了。”

她说：“不是啦，我是想起自己看过的一本书，觉得你挺像书里提到的一种人。”

她什么都没说，也没有挂掉电话，你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就一直举着手机，听着话筒里，她轻微的呼吸声。

“我只是觉得，我们最好先洗个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