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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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我顺势地揽住她的腰,轻拍她的肩膀安抚。
在我快开口询问前,她接着说:「我下个月就回日本了。」
我再度仰起了头,欣赏夜空中的这场烟火雨。
打开日记本,不禁有点惭愧,上次认真写日记是1994年9月10日的事了。
AmeKo的语气,又带点伤感。我想我还是不要追问好了。
同时又有旋转烟火在空中自由流窜,宛如千百条七彩飞蛇凌空乱舞。
AmeKo要回日本的事,很快就被虞姬知道。
其实,AmeKo忘了一件事。
AmeKo愣了一下,笑着说:「你好狡猾。」
我穿上了雨衣,掀开背后,示意AmeKo钻入。
『不客气,就当做是我孝敬板仓老师的“束修”吧!』
在我被过去式、现在式、未来式又搞得头昏脑胀时,九点终于到了。
『不客气。』我挥了挥手,准备离去。
没多久,雨势加大,打在脸上的感觉,已经有点疼痛。
我猜想当初信杰坚持要我当AmeKo中文老师的最大原因就在此。
看看手表,还有一些时间,我索性也想跟AmeKo提到“人面桃花”的典故。
「嗯。」AmeKo红了脸,然后低下了头。
『这首诗也很浅显,欧阳修是藉着元宵夜来衬托景物依旧,人事已非。崔护则是藉“桃花”,两者表达的情境很相似。』
我和信杰象征性地拉了拉她的肩膀,倒不是关心她的生命,只是不希望待会还得赔钱去修理包厢内的墙壁。
但她总是静静地坐着唱,不曾喧闹。
那是AmeKo教我唱“桃太郎”时,我回教她的第一首歌。
「咦?这首词的样子很像唐诗,它不是诗吗?」
既然是蠢问题,最好还是不要知道答案,不然会让我觉得更蠢。
AmeKo听到“雨姬”时,愣了一会,然后轻声说:「我是雨子,不是雨姬。」
也许是我太敏感吧!我好像看到她的眼睛 泛着泪光。
「蔡桑,你又说“坚持”了。」
AmeKo的手遥指着天空四下飞散的七彩烟火。
我将麦克风递给她,并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笑容。
「Hai!走吧!」
「呵呵——蔡桑,你心不在——在——」
但是若待在家 ,也许我会邀AmeKo一起看电视。
但是今天鞠了那么多躬,明天起床后会不会腰酸背痛呢?
我看完了9/10的日记,又回忆起第一次遇见AmeKo的糗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路上并没有明显的指标,但只要顺着车潮前进的方向便不会迷路。
『心不在焉。焉是代名词,意思是指“这 ”。』
看来AmeKo的心思,已飞到“花市”了。
并为谜底提供一套她可以理解的说辞。
『真巧,我送你一只猪,你也送我一只猪。』
我把车子停在路旁,转过头去跟她说:『AmeKo,我坚持要穿雨衣。』
咦?这日子好熟悉。
「我才没那么爱哭,我只是刚好想到一件事才有感触而已。」
「中国的诗词真有意思,同样都是发抒心中相思无奈的感情,有人用“泪满”表示,有人却可用“笑春风”来表达。」
『快乐的分水岭?你的文法有问题。』
「我怎好意思让你破费?」
AmeKo认真地唱着,我几乎忘了她刚开始进入包厢时的羞涩。
AmeKo果然天资聪颖,学得真快,当然我这个做老师的也功不可没。
第一次听她说话,就是一口的番文,害我有点发窘。
天空开始飘些雨丝。很小,像练过轻功的蚊子。
今天是信杰生日,下午他打电话来叫我去叁加聚会,还叫我带礼物。该送什么呢?信杰这家伙缺的大概就只有女人吧!哈哈。胡乱在书局挑了本书,连包装纸我也懒得买,所以书就只被一张纸包着,上面还附赠一条橡皮筋99lib.net
因为只要我能欣赏的诗词,一定不太难懂。
烟火只是炸开了黑色的夜幕,但AmeKo的话语却炸掉了我所有的喜悦。
「呵呵,蔡桑本来就是个好老师呀!」
当海风从脖子的衣服空隙透进身体时,更是冷得让牙齿直打颤。
AmeKo很兴奋地站起身,一付迫不及待的样子。
原来已经八点了,轮到我当个日文学生。
『不简单哦!连“破费”也会讲了,看来我真是教导有方。』
「为什么“聪明”的前面,要加上“冰雪”呢?聪明跟冰雪有关吗?」
AmeKo终于破涕为笑,我也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
她翻了翻歌本,然后告诉我一个号码。
『AmeKo,你会冷吗?』
我很想帮AmeKo点一首只有她会唱的歌。
「烟火在天空散开后,好像是在下雨哦!」
『是的,我当然知道。雨姬,穿上雨衣吧!』
「是吗?那么元宵节就是快乐的分水岭了。」
1895年日本人占据台湾,50年后,1945年日本人离开台湾。
我当然是心在马不在焉,因为我的心在AmeKo这匹马身上。
『为什么?难道日本女孩在元宵节特别无聊吗?』
『嗯,而且是彩色的雨喔!』
幸好是沿着海边骑车,不然我得小心不要将机车摔落悬崖。
如果这只吸血鬼要吸我的血,我愿意吗?
『ITAKURA桑,今天上什么呢?』我拿出课本,恭敬地听候指示。
AmeKo夸张似地露出她的虎牙,并作势要咬我一口。
『还是穿雨衣吧!』
AmeKo太抬举我了,因为我搞不懂的东西,岂只是这些。
又过了50年,AmeKo也要在1995年离开台湾。
「不敢不敢。」AmeKo又吐了吐舌头,接着说:「不过现在轮到我是老师了。」
「你看,好漂亮哦!」
一路上,AmeKo不断地跟我谈笑着。
『AmeKo,你写到“笑春风”时,为何不真的笑呢?』
『我以为你求的是希望日本继续富强啊!』
『还有,因为“查”念ㄓㄚ,不念ㄔㄚ,与人渣的“渣”同音。因此生查子的意思也不是说“生个像人渣的孩子”。懂吗?』
『AmeKo,你怎么哭了?』
『ITAKURA桑,我们干脆别上课了,现在就出去玩?』
而当她唱到“Ko-I-Bi-Do-Yo——Sa-Yo-Na-Ra——”时,她的视线从萤幕慢慢地转移到我的身上。
『你问我,我问谁?』我双手一摊。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下午并有间歇性的雨。
「蔡桑,我们待会去的地方,也会“花市灯如昼”吗?」
这也难怪,哪个台湾人能忍受日本人唱自己不会唱的台语歌?
我在庙旁的摊贩 ,买了一个红色的猪型灯笼。
『可以拆开吗?』
「你教过我的,有声有泪谓之哭,无声有泪谓之泣,有声无泪谓之号。所以我刚才只能算是“泣”。」
「呵呵——你真爱开玩笑。」
幸好看烟火是往上看,而不是往前看,因此倒也没有太多不便。
我当然不会挑太难的诗词,因为太难的我也不懂。
『既然今天是元宵节,我教你一首有关于元宵节的词,好吗?』
在我的耳朵快要阵亡之前,我把歌本给了AmeKo。
也顺势避开了即将分离的问题。
『那是当然。人会很多而且非常热闹,烟火也很漂亮。』
『我不能说。因为愿望说出来后就不容易达成了。』
『哈哈哈——AmeKo,你翅膀长硬了喔!竟然开始纠正老师。』
『《生查子》的发音,念起来很像台语的“生女孩子”。但生查子是词牌名,与欧阳修生男或生女无关,而欧阳修也不是为了想生女孩才写这首词,这样懂了吗?』
红的、黄的、绿的、蓝的烟火,在黑色的夜空背景下,更显得璀灿。
我载着AmeKo沿着滨海公路往土城圣母庙的方向骑去。
和田和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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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是活泼得很,又唱又跳又拍手。
「嗯。谢谢你带我去看烟火并送我灯笼。」
我终于知道刚刚AmeKo在抄写《生查子》时,为什么会流泪的原因。
后来虞姬也加入了她们的疯狂。
『刚刚你写到“泪满”时,就哭了。现在是“笑春风”,当然得笑。』
「什么?你愿意什么?」AmeKo一头雾水。
AmeKo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靠近我的怀 并拉住我的衣角。
不介绍则已,一介绍则吓煞我也。原来她是日本人!
这不是——?
然后我在纸上写下这首词:
之后她再也没有推拖的理由,于是跟着那些女孩们一起合唱着流行歌曲。
而原唱者五轮真弓低沉的女性嗓音,让AmeKo清亮的声音来诠释,倒是别有另一番风味。
我跟AmeKo开玩笑说,选择今天开课算是天意。
日本人毕竟是日本人,果然很敬业。
我终于知道AmeKo笑我蠢的原因了。
所以,还是带她去看烟火比较保险。
看看行事历,明天是2月15日星期三。
巧克力的造型像一只小猪,上面还用你油写上“小雨”两字。
为了帮AmeKo饯行,信杰和我,还有虞姬,以及和田直美与井上丽奈,一起到东宁路的“好来坞KTV”。
『这是首宋词。虽然格式看起来像唐诗,但还是词。就像你的虎牙让你看起来像吸血鬼,但你并非吸血鬼的道理是一样的。』
其实我也吓了一跳,不过令我震惊的,不是突如其来的烟火,而是AmeKo刚刚的话语。
AmeKo点点头。我拆开红色的包装纸,发现那是一块手掌大的巧克力。
「Ka-Ra-Ba-Ti-Ru,Yu-Gu-Re-Ha——(枯叶飘散的黄昏)」
回到市区,我还故意在成大附近绕了三圈,然后再骑到AmeKo家楼下。
我仰望着天空,在视线回到她被烟火映红的双颊时,也称赞了一句漂亮。
『谁知道过了一年,两人大概因为不可抗拒的因素而各分西东。当作者又在元宵夜来到热闹的街市,看到月亮依旧明媚照人,灯火仍然满街辉煌,但是穿梭拥挤的人群中,却没有去年相聚的人。作者在街道上看着灿烂夺目的七彩花灯,在热闹的气氛中更觉得孤单和感伤。于是在不知不觉中,眼泪已沾满并弄湿了衣袖,这个“满”字把作者的感情表达得淋漓尽致。而且整首词并没有说明两人为何离开,更留给读者想象的空间和无奈。』
『你好厉害,竟然会自己做巧克力。』
「蔡桑,谢谢,A-Ri-Ga-Do,thank you。」
虽然身体冰冷,但我却觉得很温暖。
嗯,很好。称赞AmeKo时还不小心夸到自己,可谓一举两得。
「你难道忘了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故事?」
AmeKo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Sakura(樱花)也是,只要风一吹,雨一淋,便毫不恋栈地四下落尽。」
AmeKo在妈祖圣像前,先用力拍手两下,然后闭上眼睛低头祈福。
万一碰到我不懂的灯谜时,我这个中文老师的颜面岂不荡然无存?
『是的。我坚持。』
回到住处,耳畔彷佛还残存着刚刚对高空烟火爆炸声的记忆,嗡嗡作响。
AmeKo看了看我,然后笑一笑,好像是我问了一个蠢问题。
『AmeKo,我们穿雨衣吧!』
「嗯。今晚过得好快,就像烟火一样。漂亮的东西,总是短暂。」
而夜空中明亮的烟火,更像北极星般,指引着我们。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真是地道啊!我忍不住喝了声采。
不会唱台语歌的虞姬,竟然羞愤地想撞墙。
尤其她总是边说话边鞠躬,好像在拉票的候选人。
『你的牙齿像老虎,个性像猪。』
趁着这阵嬉闹,我们技巧性地轻轻挣脱彼此的拥抱。
那是我第一次遇见AmeKo的日子。
咦?这旋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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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这是我买的那卷日文歌录音带五轮真弓的歌。
「不可以,上完课再说。你今天不乖哦!」
陈盈彰并没有来,他回台北看他的台北女友。
虽说时序算是入了春天,但农历正月的天气仍是寒冷刺骨,尤其是今晚。
「呵呵——你就是会逗我笑。」
AmeKo怯生生地接过麦克风,在信杰和另外三个女孩的讶异眼光中,开始独唱了起来。
『是的,我愿意。』不知不觉间,我竟脱口说出“我愿意”。
「没什么。待会有机会我再告诉你,好吗?」
没多久,出现了一首叫“恋人Yo”的日文歌。
『晚安。星期四晚上见。』
『咳咳——是吗?你也看出来了?』我不好意思地干咳了几声。
『可惜今年不是虎年。』我望着AmeKo的虎牙。
以元宵节而言,我只知道欧阳修的《生查子》。
『我是说我愿意好好地教你这首词。』
『怎么会呢?我明年一定还会再带你来。所以,根本不用求妈祖娘娘。』
Ka-Yo-Bi(火曜日,星期二)和Mo-Ku-Yo-Bi(木曜日,星期四),我到现在还会搞混,已经不知道被AmeKo罚写过几遍了。
想来想去,我点了江蕙的“酒后的心声”。
『AmeKo,你还没点过歌。你点一首,我帮你插播。』
所以我跟信杰无辜地坐着。
「这是我自己做的,你回去尝尝看。」
「蔡桑,你又取笑我了。」
「我希望明年的元宵节,我还能来这 看烟火雨。」
「蔡桑,我刚刚并不叫“哭”,不是吗?」
人潮的嬉闹声夹杂烟火冲天时的爆裂声,到处充满着欢乐嬉闹的气象。
「Man-Zai!蔡桑,A-Ri-Ga-Do。」
「希望妈祖娘娘保佑。」AmeKo在我怀 抬起头望着我,轻声地说着。
『什么事?』
『AmeKo,今天是元宵节,待会下课后带你去看烟火?』
AmeKo的歌声很甜美,有点像是松田圣子,幸好个性不像。虽然咬字并不十分清楚,但已经可以唬人了。尤其是唱到那句:“凝心不怕酒厚,熊熊一嘴饮乎干,尚好醉死麦搁活——”
「呵呵——你好像在说废话哦!」
「蔡桑——」AmeKo停下脚步,沉默了一会。
『我跟你相反,个性像老虎,牙齿像猪。』
「嗯,我懂了。」
「AmeKo为什么要回日本呢?」虞姬求助似地问我。
AmeKo并没有回答,我想她大概是怕我又从声音中感觉到她的寒意。
所以我得教慢一点,不然如果AmeKo学上瘾,而喊“encore”,那我就开天窗了。
其实,我并不喜欢人潮汹涌的地方,那让我觉得是在凑热闹。
历史似乎特别偏爱50这个数字。
之后写的东西很杂乱,也很懒,有时一个星期内发生的事只写下:『嗯——没事发生。即使有,我也不记得。无法让我记得的事,一定不重要。』
『不过你得答应我别再哭了。』
我不禁怀疑,漂亮的是天上的烟火雨?还是站在我身旁的小雨?
山钛公司在前两届国际烟火大赛都得冠军,他们的高空烟火特别灿烂漂亮。
走出了庙门,AmeKo嘴里轻轻哼着歌,我纳闷地问她:『AmeKo,许愿最好许那种不太可能做得到而你却又很想达成的愿望,这样叫神明帮助才有道理。容易达成的愿望又何必借助神明呢?』
『不,你是雨姬。而且我也决定取个日本名字,叫加藤智。』
AmeKo虽然摇摇手,但我还是摆起老师的架子,命令她点一首。
「对不起。因为我太高兴了。」AmeKo吐了吐舌头。
『你知道吗?理论上中国过年要到正月十五元宵节才算过完。』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满春衫袖。
这天是平成7年的2月27日,台南的天空下了整天的雨——
帮信杰庆生的人,除了陈盈彰、虞姬、我外,还有陈的台南女友,虞姬的可怜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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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以及一个我从来没看过的女孩。她看来很羞涩,总是坐在角落。也不插话,好像只是个旁观者。我其实很想知道她是谁,但又不好意思直接问她,直到信杰帮我们互相介绍。
先将1995年换算为平成7年,然后在Date栏 填上2月14日。
而元宵节时的电视节目,通常是猜灯谜的那种。
「那你刚刚还问我?」
『嗯,的确很漂亮。』
『AmeKo,今天你是主角。唱吧!』
很巧的是,这天刚好是元宵节。
「没什么,随便说说而已。」AmeKo又微微一笑。
『这首词没有华丽的文字,只有平凡而真诚的感情,的确很感人。』
「真的吗?」
AmeKo点点头,然后又拿起笔把这首诗写了一遍。
昏暗的包厢内,AmeKo的眼神显得特别明亮。
AmeKo抱着那个红猪灯笼,很高兴地笑着。
「呵呵,谢谢。」
第一节有“碎形与混沌”课,得早起。
我花了半个小时,终于找到隐藏在一堆旧报纸和杂志中的日记本。
我又笑了一会,才准备写下今天的日记。
在KTV内跟女孩抢麦克风,就像试着夺下疯狗口中的骨头一样,都有生命的危险。
『欧阳修的这首《生查子》,重点并非在描述元宵夜的灯火和月亮。而是藉着两年元宵夜的景物相同,但人事已有很大的改变,在今与昔、悲与欢的对比之下,抒发心中的情意和感叹。这是一首文字浅显但情感丰富的好词。』
「那你呢?」
『你都流眼泪了,怎不叫哭?』
AmeKo张开眼睛,别过头来,很坚定地告诉我。
日记上面写着:
“砰”的一声巨响,在毫无预警下,又有一团烟火突然往天空炸开。
「你祈求的是什么呢?」
一改连续好几天的晴朗气候,这天清晨的气温骤降了六、七度。
「呵呵——蔡桑是念水利的,也是与水有关,想必更是聪明人。」
1994年,9月10日,星期六。天气:下午阴晚上雨,早上有风。
在大家的错愕声中,AmeKo拿起了麦克风。
雨丝轻触脸颊,积少成多,聚成雨珠后以泪水速度顺着脸庞滑下。
「你说什么?」
我恐怕还得费神去跟她解释何谓“灯谜”?
在最后一丝光亮被黑暗吞噬时,我看了一下手表:『AmeKo,该回去了。』
即使AmeKo是吸血鬼,她也是最可爱的吸血鬼。
晚会的最高潮,大概就是山钛公司所施放的高空烟火。
那句话的中文意思,就是:“恋人啊!再见了”。
她只知道我是个高明的中文老师,却忘了我同时也是个聪明的日文学生。
离开了喧闹缤纷的圣母庙,回程的路上,我们同时保持沉默。
『You ask me,I ask who。』
『别担心,这场烟火盛宴会持续到很晚,所以我们“人约下课后”就行了。』
『不该快乐?AmeKo,你说话很玄。』
『你叫我吗?我应该改姓加藤了吧!』我调转车头,又回到她身旁。
放完了年假,学校也开始上课,我跟AmeKo猪年的第一堂课,也该开始。
「咦?为什么要笑呢?」
她彷佛很喜欢这首歌,于是站了起来,专注地看着电视萤幕。
『元宵节是中国民间的节日,街道上会张悬着花灯,因此灯火辉煌,把夜晚照亮如同白昼,既繁华又热闹。因为这天是农历十五月圆时刻,月亮特别明媚照人。趁着月亮刚升上柳梢头,街道正要开始热闹时,两人相约到街上逛。柳在中国诗词中,常常是爱情的表征,因此“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这两句很含蓄地写出两人的情意,以及相约时的愉悦。这是作者追忆去年元宵夜温馨甜蜜的景象。』
我在纸上又写下:
『其实唐朝崔护有首诗的意境跟这首词很像。你要学吗?』
土城圣母庙的广场,早已挤满了人。这时台南市长施治明也刚鞭完春牛。
『嗯——我也希望妈祖娘娘能帮助我完成心愿www•99lib•net。』
「我像老虎吗?」
「没关系。这雨很小,淋在脸上很舒服。」AmeKo笑了笑,不置可否。
今天是我认识第一个日本人的日子,志之。
『所以我说AmeKo真是冰雪聪明。』
我带着她四处走走,告诉她庙 祀奉的各尊神明。
『嗯。』
既然分别在即,我希望送AmeKo一样东西,并奢望她在以后的每个元宵节,偶尔会想念起我。
「今天我们复习一下动词形式好了,你一直搞不懂这些。」
原来不管是蔡桑或是ITAKURA桑,今天上课都很混。
因为今天不仅是农历正月十五中国元宵节,也是国历二月十四西洋情人节。
『现在是中文时间,不可以讲日文。』
我在日记本的天气栏 ,填上“雨”。
我听到她的笑声中夹杂着细微的抖音。
AmeKo唱完后,面对如雷的掌声,腼腆地笑了笑。
『别学我谦虚。你如果叫笨的话,那我就是低能儿了。』
旁若无人般,恣意地笑闹着。就像去年耶诞夜的聚会时一样。
「这没什么。在日本,女孩子今天做巧克力是很平常的事。」
我只能怪我生长在礼仪之邦,不得不遵守“来而无往非礼也”的古训。
『哇!AmeKo,你真的很聪明。所以中文诗词应以境界为上,而不是只在堆砌一些华丽的字句。像你上次做的六步半诗就很不错。』
真是Ba-Ga(笨蛋),既然那么想去,又何必坚持要上完课?
但更无辜的,是我们的耳朵。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觉得很感动而已。」
滨海公路的两旁并无住家,感觉非常荒凉。
今晚跟AmeKo在一起很愉快,我想紧紧抓住这种感觉,在日记本留下永久的回忆。
「好呀!谢谢。不过别太难哦!我很笨的,呵呵。」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你应该已经知道这对我的意义,那你还——」
「嗯。有一点。」
『我买个灯笼送你吧!』
AmeKo红着脸笑了一下,拨了拨被雨淋湿的头发:「你——你等我一下,我也送样东西给你。」
当第一滴雨水流过嘴角时,我想是该穿上雨衣的时候了。
今年是猪年,红色的猪看起来很可爱,虽然大部分的灯笼照型是蜡笔小新。
「嗯,当然要呀!」
「蔡桑——」在机车的引擎声中,我隐约听到AmeKo的声音。
她祈福的动作是如此虔诚,于是我停下脚步,望着她:『你祈求什么呢?』
「可是九点过后,月亮已不只上了柳梢头。我们那时再去,会太晚吗?」
并在日记的开头写道:『平成7年的2月14日,土城圣母庙的夜空下着满天的烟火雨——』
『因为我没忘,所以我坚持。』
看了看AmeKo的神情,我知道她也是心不在焉。
「不,我的意思是如果过年很快乐的话,那么过了元宵节后就不该快乐了。」
这次我学聪明了,仔细地观察她的反应。
『Man-Zai!AmeKo,我们去看烟火吧!』
而AmeKo总是微笑地看着萤幕,偶尔动了动嘴唇。
AmeKo很快地跑上楼去,等她下楼时,手 多了一件包装好的东西。
AmeKo是个很害羞的女孩,好像觉得麦克风有电,不肯拿着麦克风唱歌。
我讲解完这首词,叫AmeKo抄写一遍,再告诉我心得及感想。没想到AmeKo写到“泪满”时,竟真的流下了眼泪!
『哇!这只猪做得很可爱喔!』
「我许的这个愿望的确很难达成。」
AmeKo犹豫了很久,终于钻入我背后,并将双手放入我外套的口袋。
『你考倒我了。我只知道冰雪聪明是出自杜甫的诗句,大概杜甫觉得跟“水”有关的东西,都会特别聪明吧!因为你的名字叫“雨”,所以一定很聪明。而且也许雨还比冰雪聪明喔!』
有别于唱“酒后的心声”的小心翼翼,AmeKo用母语唱歌时显得很自然。
人潮拥挤的程度,比起欧阳修的北宋时期,一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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