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行为艺术
第十五章 变态诗人
目录
第一卷 拼尸之案
第二卷 连环奸杀
第二卷 连环奸杀
第三卷 行为艺术
第三卷 行为艺术
第十五章 变态诗人
第四卷 闹鬼电话
第四卷 闹鬼电话
第五卷 慕残者说
第五卷 慕残者说
第六卷 食人恶魔
第六卷 食人恶魔
第七卷 惊魂酒店
第七卷 惊魂酒店
第八卷 公路人饼
第八卷 公路人饼
第九卷 猫脸老太
第九卷 猫脸老太
第十卷 玉米男孩
第十卷 玉米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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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娃儿抬起头,眼泪汪汪,看着马克在废弃的车间里忙碌的身影,他用电炉子溶化树脂,固定模具,将一些添加剂放在车床上。
刘明在燕京街头摆摊卖盗版书,顺便出售自己的诗集,他整天浑浑僵僵的,不再像往常那样叫卖。
刘明说:我的自行车没卖,给你留着呢,还给你准备了一把刀子,我磨过了。
两个人找了个拉面馆,要了几盘凉菜,两瓶二锅头,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刘明絮絮叨叨的讲起自己手工制作书籍的过程,他裁切A4纸做书页,用牛皮纸做封面,然后装订、涂胶、套膜。
店伙计满腹狐疑,心想:你能吃的完吗。
脱下裤子射出未来的总统和总理,射出县长,射出无法更改的错。
刘明笑了,心中一阵温暖,摸了摸孩子的头。
刘明拿出自己手写的诗稿,说第二本诗稿比第一本写的都好,如果出版成书,肯定畅销。
刘明呕心沥血耗费一生时间写的诗集,竟然论斤卖,两毛钱一斤。他百感交集,绝望、心疼、难过、悲哀,种种心情一下子从心底涌出来。
工艺品厂的车间落了灰尘,但是设备还能使用,仓库里还有被法院封存的树脂原材料。
正如马克对警方所说的那样,刘明是自杀。
刘明说:这黑天半夜的,也没卖的了。
刘明表示,一本书卖五十元并不贵。
刘明已经看不到这个世界。
马克说:我最好的雕塑作品,就是我自己,我死了就找人把我做成琥珀,永远不朽。
阿茹告诉刘明,细娃儿是从老家带来的私生子,亲生爸爸并不认这个孩子,现在可能在新疆种棉花,根本找不到人。阿茹抱怨自己薪水微薄,给儿子买奶粉都买不起,有时很想找个好人家把孩子送出去。
警察跨省抓捕时,他扛着锄头,扶着马扎,走进了百花深处。
母亲说:我们就当没你这个儿子,这么多年了,你咋不能像个正常人那样啊。我一直跟邻居说你在铁路局上班,不是神经病。都这么大了,还伸手向父母要钱。
马克说:这个孩子,怎么办?
最终,他更加坚定了必死的决心。
人们在街头见到刘明都感到很惊讶,这是一个饿死诗人的时代,很多人都说不出五个以上现在还活着的诗人。刘明的诗有的晦涩难懂,有的幼稚可笑,有的污言秽语……但是那些描写春天,爱与光明的诗句是那么美,那么的打动人心。
那些菜很快就端上来了,传菜女工阿茹认出了刘明——毕竟,刘明穿的那件刷有标语的牛仔服令人印象深刻。阿茹和刘明闲聊了几句,谈起马克,阿茹说马克前九_九_藏_书_网些天滚着大球被车撞了,车跑了,马克并没有受伤。
刘明万念俱灰,想到了死。
肢解尸体需要很好的心理素质。马克很镇定,他去隔壁想借一个蛇皮袋,却在过道里找到了一些泡沫纸。马克将尸体包裹起来,装上自行车,叫醒细娃儿,然后就回到了倒闭的树脂工艺品厂宿舍。当时,并不像特案组推测的那样,细娃儿还没有死,他坐在自行车上,手里拿着个红气球。
刘明说:能不能把我也制作成琥珀,我也想不朽。
垃圾——别人这么称呼他的作品。
他也许会想起少年时期,漫天的大雪,冰封的世界,他用木棍儿在雪地上写诗。整片山坡被纯洁的白雪覆盖,整片山坡都有他写下的诗。过去的那些岁月,那些梦想,就像写在雪地上的诗,太阳升起,就消失不见了。
阿茹说:细娃儿,喊叔叔,他可不是你爸爸。
刘明说:我请你吃饭。
书店工作人员把他请了出去,理由是“乱丢垃圾”。
半小时后,马克返回地下室,看到刘明用自己的腰带吊死在铁架床上,细娃儿依然在睡觉。这说明,整个自缢的过程是悄无声息的,刘明极力让自己不发出声音,正如这个可怜的诗人所说的那样,自杀是一件很难为情的事情。他的尸体令人毛骨悚然,腰带绑在铁架床的上铺护栏上,他的身高比护栏要高,也就是说,他可能是蜷起腿缩着脚——保持这个奇怪的姿势直到吊死。
刘明说:你不用劝我,我欠你的钱,还不上了,我已经写好了一份协议书,给你。
细娃儿走过去,看着刘明,这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不知道什么是生死,他嚎啕大哭起来。
那个球突然说话了,把书拿来我看看。
那天,文化执法人员没收了刘明所卖的盗版书,刘明右手抱着细娃儿,左手拼命的争抢,一本书也没抢回来。这使得刘明雪上加霜,贩卖盗版书的本钱还是向马克借的,这下血本无归,他还多了一个无法养活的孩子。
鸟宿池边树,僧抠月下门。
刘明说:我自愿捐献尸体,献身与艺术,你把我做成琥珀吧。我活着的时候,是诗人,但是我还不如一条狗,我死了后,希望有无数的人瞻仰。
一位中文系大学生看到他衣服上刷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上前与他合影,但拒绝买书。
刘明吓了一跳,这才看到塑料球里坐着一个人,他把自己的诗集从球的透气窗递进去,马克翻看了几页,找了一首短诗念起来:
刘明说:没有书号,就是非法出版物,我以前做的书,都卖不出去九-九-藏-书-网。有了书号,有正规出版社,就好卖了。出版编辑说现在的诗集没有市场,没有人看,除非我拿钱自费出版自己卖……我需要一万块钱。
刘明说:我活不下去了,你看我把诗集都当废品卖了,找你来,是因为我就你一个朋友。
刘明说:这个也要。
刘明想要抢救诗稿已经来不及,多年的心血化为灰烬,他对着一面墙发呆,然后怒吼着抡圆了拳头狠命的打自己的脑袋,最终,他晕头转向的离开了家。
那一刻,他萌生了自杀的念头。
马克说:我买了,你应该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他过的像鬼火一样却企图照亮全人类。
店伙计介绍说:酸辣牛排,烤鱼。
这一刻,朋友的尸体在他眼中变成了钱,他意识到琥珀尸体能卖个好价钱。
尽管马克百般抵赖,特案组对比了他的指痕以及指甲垢中的微量物,同州警方又费尽周折找到了阿茹,人证和物证都揭穿了马克的谎言。
一位精神科医师驻足观看了刘明的诗,询问了他一些事情,留下一句评语:紧急救治,刻不容缓。
细娃儿一会儿就睡着了。刘明找打火机,想抽烟,却从兜里摸出两张不干胶贴纸,那上面是他写的诗。他看了看,深深地叹了口气,将贴纸揭开,啪的一声,贴到了自己身上。他将自己的心血之作贴在胸口,这动作很像是打了自己一巴掌。床上睡着的细娃儿翻了个身,露出肚皮,刘明随手把最后一张贴纸贴到细娃儿肚子上。
刘明羞愧的表示,可以拿自己的诗集抵债,一本五十元,或者免费给拉面馆干活。
此后一段时间,刘明和马克又在街头相遇过几次,刘明每次都要马克答应把他做成琥珀。马克拒绝,他表示自己是个一言九鼎的人,答应了就会做到,不可能等刘明老死之后再将其做成琥珀,因为那是很多年之后的事。
他像蜗牛一样,这个球就是他的房子,他的壳。
马克说:我也搬不走你啊。
马克说:我还没见过女演员呢。
刘明说:睡吧,孩子,唉,你长大以后还是别写诗了,千万别搞艺术。
马克说:我要死了,就找人把我做成琥珀。
细娃儿坐在车间地上,面前放着刘明的人头,这个小男孩放飞了气球,用手摸了摸刘明的头发,喊了一声爸爸。
刘明越来越穷困潦倒,那段时间,他搬了几次家,每次都因没钱交房租被房东赶走。
他说,我戒烟好几年了,没钱买烟,临死前,想吸支烟,都吸不着啊。
刘明是那么迫切的需要读者的倾听,所以他在夜里持刀劫持了一个女孩,把女孩威逼九九藏书网到墙角,念完一首诗后,他表示抱歉,说自己实在找不到一个读者。为此,他付出了拘留几天罚款五百元的代价。
细娃儿站起来,蹒跚着走过去,抱住马克的腿,眼睛看着刘明的头,喊了一声爸爸。
马克说:好吧,我看你不像是开玩笑,早死早托生,下辈子别做人了。
马克担心哭声会让人听到,空无一人的车间里传来小孩子的哭声有可能会让人报警,再加上他不知道如何处置,索性狠心掐死了孩子,一并做成了琥珀,打算日后出售。
一个月后,刘明离开了拉面馆,回了一趟老家,他向父母要钱,想要自费出版第二本诗集。
这个姿势很有诗意,他只需伸直腿就能拯救自己,然而,他没有。
刘明说:是个女演员,不抽烟。
店老板说:你是诗人,我不打你,你在我店里刷碗吧,干一个月活,就当饭钱了。
刘明和马克一见如故,成了朋友。他们都有点神经质,都强烈的想要表达自己的思想,两个人滔滔不绝,以为对方在倾听,其实只是自言自语。从傍晚到深夜,他们在拉面馆不停的说话。拉面馆有个女工,叫阿茹,和马克以前同在树脂工艺品厂打工,碍于情面,并没有赶他们。两个人直到凌晨才醉醺醺的离开拉面馆,马克说:等我有了钱,就开一个陶艺馆。
马克说:艺术是无价的。
临死前,细娃儿在刘明的床上坐着,玩弄着一个气球,刘明和马克有过这样一段对话:
人潮人海,熙熙攘攘,多少理想之心悄然沉寂,坚持到最后才发现这是一条死胡同。
马克说:我哥我嫂子不生育,一直想领养个孩子,可以把细娃儿送给他们。
刘明因祸得福,在拉面馆刷碗的那一个月里,尽管没有薪水,但至少他能吃得饱肚子。他很喜欢孩子,和细娃儿混熟了,细娃儿喊他爸爸时,他心中充满慈爱。阿茹说刘明和细娃儿有缘,细娃儿从来不喊别人爸爸。
刘明说:细娃儿命苦,他爸不要他,他妈跟人私奔了,把这孩子扔给我了,我本来想把他培养成接班人,教他写诗……你帮忙找个人家,把细娃儿送人吧,尽量别送孤儿院。
在刘明租住的地下室里,收废品的老头和他谈好价钱,把所有东西都装上三轮车,只剩下墙角的一个纸箱子,里面装的是刘明的诗集。收废品老头将编织袋铺在地上,拿出一杆秤说道:两毛钱一斤。
刘明说:这首诗的题目叫《我要做爱》,后面还有首长诗,叫《我要撒尿》,你给我评价一下,反正我觉得写的挺好的,自己看的时候,老是流泪。
阿茹从http://www•99lib•net此没有回来,刘明后来询问拉面馆老板才得知,阿茹和店伙计私奔了。
马克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你得想开啊,老弟。
马克说:啥协议?
燕京街头,很多人都见过马克和刘明。我们搜寻记忆,可能会想起某个中午,在某个过街天桥或地下通道看到过这两个神经病。
刘明说:我现在把你当朋友,我太想有个朋友了,哪天我死了,还是一个人,你是第一个说我的诗写的好的人,我感谢你。
那天晚上,刘明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路边的一家拉面馆,刘明和马克曾经在这个面馆里吃过饭。他在角落里坐下,点了一碗面,又要了两瓶啤酒。墙上贴着图文并茂的菜单,最贵的是手抓羊肉和大盘鸡,他兜里没有一分钱,却对店伙计说:
美女的胯下总是大雾茫茫,驯服之后走入良宵。
马克深呼吸,定了定神,开始肢解,用刀子切割下刘明的头颅和四肢。
自由之光闪耀在马眼之上。
刘明说:好了,吃饱了,喝足了,我该上路了,你出去一下,十分钟后帮我收尸,别看着我,自杀……怪不好意思的。
细娃儿喊道:爸爸。
马克说:不行。
琥珀童尸案真相大白!
刘明把手指按在嘴唇上说,嘘。他调整腰带的松紧,站起来慢悠悠的走了几步,猛的掀开拉面馆的塑料门帘,撒腿就跑。阿茹大喊起来,店伙计和店老板从里面冲出来,追了四条街,才气喘吁吁的把刘明按倒在地。
阿茹摇了摇头,惊讶的说道:你吃白食啊。
刘明说:我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是早晚的事,我很可能拒绝领奖,有了钱,我还是写诗。
当时,刘明戴着塑料手套,这是小饭馆赠送的,方便食客啃酱骨头吃小麻虾,所以警方没有在贴纸上找到指纹。
马克说起自己在树脂工艺品厂打工的经历,失业之后,他在送庄给几个艺术工作室打杂,那段时间,他立志做一个雕塑大师,常常喋喋不休的说起很多外国人名:罗丹、米开朗基罗、米隆、普拉克西特列斯……这些都是著名雕塑大师。然而,他却沦落在街头乞讨,四肢健全者很难讨到钱,有一天,他突发奇想,制作了一个塑料球,灵感来源于公园湖里的水上步行球。他的身份从乞丐变成行为艺术家,心中的理想渐行渐远,却始终没有磨灭。
刘明在街头摆地摊卖自己的签名书,他嗓门很大,向每一个路人喊着“大诗人刘明签名售书”,旁边卖钥匙链的妇女咒骂了一句,担心会把城管招来。喊了十分钟,小贩们纷纷收摊了。右边一个卖温度计和打火机的小兄弟表示,收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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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因为刘明,而是到了收摊的时间了,还有别的活要干。
没有人知道,刘明用腰带将自己吊在铁架床上濒临死亡的那一刻,他想到的是什么。
刘明叹了口气,他没有钱,他想的是——吃饱再说。
刘明酒足饭饱,他问阿茹,能不能先欠着饭钱,或者挂在马克的账上。
刘明和马克是一对好朋友。
马克说:这话说的,我得满足你临死前的愿望,我给你买去。
店外夜色阑珊,华灯初上。
他既是行为艺术家,也是乞丐,也许穷困潦倒的艺术家和乞丐本就没有什么不同。
那一年,瑞典文学院没有宣布他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他在出租屋里,抱着自己的诗集难过的哭了起来。从此,王府井书店多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他不偷书,只是趁人不注意在书里贴上一张不干胶沾纸,在海明威和夸西莫多的作品之间,以及艾略特和索尔仁尼琴之间,都有他贴上去的一首小诗。
父亲说:滚出去,你走吧,你弟弟要是看见你来,会打你的。
一个小孩子走过来,抱住刘明的大腿,抬起头,仰着小脸,奶声奶气的喊道:爸爸。
自杀前,他变卖了自己所有的东西,向马克交代了后事。
刘明很愧疚,四下张望,小贩们在城管到来之前纷纷离开,只剩下一个球呆在原地。
刘明捏瘪烟盒,里面是空的。
他们在街上相逢,周围人流穿梭,两个人像浮萍一样碰在一起。
有一天,阿茹找到刘明,她假装路过,闲聊了一会儿,阿茹说:你帮我抱着细娃儿,我去厕所解个手。
马克说:你隔壁邻居家呢?
店伙计想要打刘明,店老板却阻止了。
我要一个手抓羊肉,还有大盘鸡,你们这里最贵的菜,还有啥?
马克说:老弟,你要自杀,不会是开玩笑吧?
马克说:写的真不错,这书卖多少钱。
刘明说:叫了那么多声爸爸,除了一句诗,我什么都没给你留下。
刘明说:五十,别嫌贵。
马克坐在一个透明的硬塑料大球里,球里放了些零钱。塑料球有个透气窗,行人想要施舍就把钱扔进球里。下雨的时候,窗户可以封闭,这个大球在街头,在雨中,孤单的伫立。如果城管来了,他可以站在球里,踩着球的内壁向前移动,甚至能跑进公园的湖中,他在球里面,球在水面上,城管也拿他没办法。
刘明说:是啊,做一棵树,一片云,都比做人强。
马克说:他死了。
父亲夺过诗稿,扔到蜂窝煤炉子里烧了。
刘明身无分文,一连几天都没有找到工作,他总是做一段时间的油漆工,或者保洁员,赚到一些钱后再去街头签名售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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