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之谒
第二节
目录
安倍晴明
源博雅
源博雅
相扑大会
鬼之笛
鬼之笛
丑时之谒
第二节
铁圈
生成姬
生成姬
生成姬
上一页下一页
“说是到博雅大人的府上去过了,打听到你来了土御门这边,所以,就赶到安倍晴明大人这里来了。”
接着,当拨子碰到琴弦时,声音就一点点固定下来。
“身体发生异常,好像是跟济时大人同时开始的。”
“久违了,博雅大人,晴明大人!”
“想给我看什么?”博雅问。
“是啊。世上确有如此的琵琶极品啊。”
那是在大唐元和十年(即公元815年),谪为九江郡司马的白乐天郁郁终日。有一天晚上,白乐天在浔阳江上为友人送别,忽然传来美妙的琵琶声。
“嗯。”
“哦,好像有四五十天了。”
“哦。”
“嗯。”
那声音就好像幽咽的泉水在寒冰下面迷失了方向一般。
“蝉丸大人,能否麻烦您从头开始。详细讲述事情原委?”博雅请求道。
“那最好问你自己吧,博雅。”
一曲红绡不知数。
“那就快点请他过来吧,吞天!”晴明说。
“别的事?”
“水是没有固定形态的,是否有办法对此加以命名,博雅,你问的是这个问题吗?”
“他请医师来调药,一直都不见效,济时大人甚至想到,是不是有哪位心怀怨恨的人对自己下了咒……”
草丛间啁啾呜叫的已是秋天的蛩虫。
幽咽流泉冰下滩,水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渐歇。
博雅抓住琉璃酒杯的杯脚,拿到嘴边,又停了下来,搁在廊沿上。
“噢。”
“不对呢?”
“原来是那时的乌龟啊。”
“我没说到这一步。还有呢?”
可是。岁月流逝,花容不再,马上配着鞍鞯的公子们不再来访,上了年岁之后只能嫁为人妇,成了商人的妻室。流落到这里。
面对如此喟叹的博雅,蝉丸说:“这把琵琶,我准备送给博雅大人。”
芦荻在柔爽的秋风中摇摆,黄花龙芽和桔梗旁枝上盛开着花朵。
晴明和博雅坐在外廊地板上,把酒清谈。
此时,琵琶的声音停止了好一会儿。
持杯在手,不时把酒人口,博雅叹息起来。
“什么事,博雅?”
“见我?”
空气中,秋天的气息已凛凛充溢,夏天的形迹已隐匿不见了。
“那个女子……”博雅低声喃喃着。
“是吞天吗?”
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开始只有一粒红肿起来,听说特别痒。”
像是用脸颊贴着腹板一般,蝉丸把耳朵凑近去,认真辨听着琴声。
“话题呢,就是她,对吧,博雅?”晴明问。
“怎样?”
因为痒,就用指尖挠,那个红肿的包慢慢胀大起来。
“你不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吗?”
有感于音调的美妙凄婉,他情不自禁地划船靠近,发现弹奏琵琶的是一个年老色衰的女子。
那些花朵已不见行踪,连萤火虫的影子也不存在了。
博雅情不自禁赞美出声。
晴明一问。博雅好像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似的:“就是她的脸。”他压低声音说。
“给我?”
“为什么?”
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刚才的式神,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吧。”博雅说。
“呵呵。”
“那么,到底是怎样的情形呢?”
侧耳分辨着那消失的足音,蝉丸说:“晴明大人,方才那位不是此世之人吧。”
“虽说有所损坏,可拥有这极品琵琶的主人。必定有相当不凡的经历呀。”
“那是五六十天以前发生的事情。我那逢坂关下的草庵里,忽然有一位女施主前来造访。”
“细看起来,这把琵琶跟玄象一样,是从大唐传来的名品呢。”晴明说。
“是怎样的女人?”晴明问。
“什么情况?”
“每念及此,我的心中就会痛苦无比啊!”博雅说。
“在哪里?以前我的确没见过他。”
“理由?”
老人把脖子往前伸长了一点,低头行礼。这位名为吞天的式神,分开芦荻花与桔梗花,身影消失在另一边。
女子说明这样的意思。
“好漂亮啊!”
“就说这些。”
“是的,我也这样想。”蝉丸说。
“不会的,我弹奏时,终究过于艳丽。”
“是什么事呢?”
九*九*藏*书*网“济时大人说,女子怕是一样,遭了谁的咒了。”
“是相扑大会时,支持海恒世一方的济时大人吧。”
博雅用右手的食指,指着自己的右颊。
“是蝉丸大人吧?”
“抱歉,关于它的来历,恕我不能直言相告。人们都说,琵琶一旦成为极品,便有了灵魂。请多多关照,供养之事,有劳您了。”
“我本来也想把它烧为灰烬,长埋地底,用这种方式进行供养。可又觉得这样做实在太可惜了,就去跟一位熟识的法师商量,让他暂时保管一下,就任它一副破败样子。留在那里了。”
“搜东西?”
“水入圆形之器则为圆形,入方形之器则成方形。自天而降则为雨,积汇起来则成河川。可是水无论在哪儿,变成什么模样,其本质是从未变化的。”
“因某种理由,不便说出名字。有一件东西。务必托付给您。所以冒昧上山,向您说明心愿。”
说着,晴明用双手画出大小不满一尺的东西:“比如用木头做的偶人啦,用稻草做的偶人,或者是动物的尸骸什么的……”
女子细细的声音回答。蝉丸未及多问,女子开口道:“请多加关照。”
“可惜呀!”
女子这样叙述自己的遭际。
“头痛和胸口疼跟济时大人是一样的,而且还有不同的地方。”
“接下来,博雅,我要委托你办件事。”
“这些日子,济时大人几乎水米不沾,身子日渐消瘦。听说整天都躺在卧榻上。”
“哦,这个故事还有一段前奏曲。”
不知不觉,夏天过去了。
“要找的话,就到古树附近去找。”
“我真想再听一曲,可是又觉得会覆盖《流泉》的余韵,不免可惜。”博雅说。
蓝色的花,如鸭跖草。
“为什么要供养它?”
蝉丸的眼中,流出了惋惜的泪水。
博雅提议。
“是啊,晴明,我有事要告诉你。不过,不是关于她的事情,而是别的事。”
“您的愿望是……”
晴明正说着,从过廊那边的拐角处,蝉丸在吞天的陪伴下出现了。
“因为是蝉丸大人,才有如此佳境啊。”
说着,蝉丸把琵琶放到博雅的膝盖上。
“那就不说为佳。”
“他跟我说,源博雅大人在这里,所以想登门拜访,希望能让他见上一面。”老人这样说。
晴明和博雅与蝉丸寒暄着,吞天沿着外廊下到庭院里,在杂草丛中消失了。
“什么事?”
他用指尖嗵嗵地轻叩腹板。
“为什么?”
“是这个——”
“要是找不到什么呢?”
说完,就像刚才说过的那样,转身离去了。
“如果不是损坏了,定能发出不亚于玄象的音色。可惜啊,实在令人痛惜啊!”
“啊!”
“等一等,晴明,你的意思是,济时大人肯定招致了谁的怨恨吧。”
法师一边说着,把琵琶递给了蝉丸。
“是啊,腹板跟琴槽有大的损伤。这把琵琶初到我手中时,还有更大的裂痕。”
“合适的人当然是有,不知叫人去干什么?”
“你放心吧,可能不出我的意料。”
“如果修好了?”
“怎样异常?”
他弹起琵琶秘曲《流泉》。
“是的,是我使用的式神。”
蝉丸追问般说道。女子的气息已经远去,不久,衣袂摩擦的声音也消失了,最后,连隐约可闻的足音也消失了。
“我是问,从什么时侯开始的?”
“为琵琶着想,这是最好的方式了。”
“因为这只是我一时的想法。如果猜对了,那时再把理由告诉你。”
“到底是什么事?”
五陵的年轻公子们,总是送来好多褒奖的礼品,每弹一首曲子,所领到的红色绢绡实在不计其数。
“听说是跟头痛胸口疼同时开始的,那女人的脸上长出了包。”
“哦。”博雅手抚琵琶,点了点头。
那是一把式样优雅的极品琵琶。
蝉丸把盲眼转向博雅:“我要把琵琶留给博雅大人,确有上述的理由。”
“是的。不过,不是头一次了。你应该是第二次见到他了。”
“我的意思是说,他是不是想起99lib.net招过谁的痛恨。”
“这是有理由的。”
“比起我拥有它,博雅大人拥有这把琵琶,才是对它真正的供养啊。”
午后。
“跟照顾不照顾没什么瓜葛,现在你告诉我就好了。”
“明白了。”
终于忍不住用指尖嘎吱嘎吱搔挠起来,皮肤挠破了,开始化脓。
“是的。”
“这是琵琶本身所拥有的力度啊!这把琵琶的音色实在太好了,在发出最初的声音时,下面的音就定好了,是琵琶自己要下面的音接上来,我不过是不断地弹出琵琶所要求的音色而已,其实,是琵琶让我弹出这曲《流泉》的。”
“不久前还和你一起看过的花呀,草啊,今天大多已难再见到,不是吗?”
博雅显出特别感兴趣的样子。
“事实上,在济时大人身边,还有一位暗中通情的女人,那个女人,听说身体也怪事不断。”博雅说。
“对她的求助,我竟然一筹莫展、无能为力,真是惭愧啊。”
可是,和其他人相比,蝉丸弹奏的这首《流泉》,风格迥然不同。
博雅把在堀川桥遇到的事,以及有关女子的生魂的事,向晴明一一告知。
晴明支起一条腿,背靠着廊柱子。平静地望着博雅。
他的脸上还带着几许红潮。
每当拨弦时,蝉丸的《流泉》就带上了丰富而艳丽的色彩。
“喂,晴明,关于怎样了解人心,有什么好办法吗?”
“还有别人?”
博雅提高了嗓音。
“哦。”
晴明点点头,随即又说:“不过,马上就过去问话,恐怕会难以保密。在与神庙的人会面之前,不妨先进入神庙周围的森林里,搜一下有没有什么东西吧。”
“这是——”
可是。博雅没有回答。
“什么?!”
“搜什么才好呢?”
夏草已经完全埋没在秋草中,看上去快要消失了。
“那么,到什么程度了?”
“喂喂,别装模作样。直截了当告诉我好不好?”
博雅好像完全忘记晴明与蝉丸在场似的,若有所思地凝视着远方。
“我会转告,这就够了吗?”
“在庵外,有声音叫我的名字。我出去以后,发现一位女施主,拿着琵琶站在外面。”
“其实,情况不妙的不只是济时大人。”
“博雅,如果想知道那位女子的心迹,我是无能为力的。”
蝉丸到了那里,发现琵琶的裂口已经缝合,形状也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蝉丸大人还是那么清健啊。”
弹拨好像拨在心弦上一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晴明?”
蝉丸还要发问,女子的足音已悄然远去。
“是吗。”
蝉丸深深地点了点头。
“给博雅大人?”
自女人身影消失的那天晚上起,博雅连着几个晚上前往堀川桥,却再也没有见到那位女子,或是她的生魂。
纵使目盲,听声音也知道是女人。蝉丸之所以明白女人拿着琵琶站在那里,是因为她一见面就道出了原委。
“正是。您是……”
他按住琴轴,调着琴弦,划起弹拨。
“想起?”
他心痛万分地摇着头。
他的左手里抱着一个用布包裹着的东西。
博雅泪落如雨。
蝉丸点点头。
感觉到她低头致意。
“就《流泉》而言,并不是这样,《流泉》简直就是为蝉丸大人而谱啊。此曲隐含的深沉哀怨之色,经由蝉丸大人的弹奏,完全展现了出来。白氏在浔阳江面的船头所听到的琵琶曲,也就是这样的妙曲吧。”
听罢蝉丸的故事,博雅感慨起来。
“是啊。”
蝉丸从博雅手中接过琵琶,抱在怀中。
“虽然损坏了,可毕竟是先父先母一直放在手边的心爱之物,不忍舍弃,所以要把它供养起来。”女子说道。
“哦,我也问过同样的话,他说没想起这样的事。”
“如果——”
然后,诚恳地低头致意。
这是来自西域的酒肴。
好像神思恍惚一般,他抱着琵琶坐了下来。
“起初是米粒大小的东西,在她脸上这里……”
“曲中的意韵,连着隐藏的音色,都一览无余,完全表现出来了。”博雅感叹着99lib.net
晴明点了点头。
用葡萄做的美酒颜色酡红。盛在两只琉璃杯中。看上去很是美艳。
“岂有此理。”博雅执拗地说。
“请您转告,是堀川桥的女子送的。”
女子沉默了一阵子。
“十二年前……”
“能持有这种琵琶之宝,肯定有一段不平凡的经历吧。”
“水的形态?”
“博雅,我的话暂且放到后面,先把你的意思讲出来听听。”
看到伤痕,博雅一脸痛惜。
博雅当然也不是一般的演奏者,可是,跟蝉丸相比,两人弹出的曲子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博雅的琴技逊于蝉丸。
晴明嘴边含着温柔的笑意,不是微笑,也不是苦笑。
红色的花。如绣线菊。
蝉丸朝着晴明与博雅轻轻低头致意。开始讲起事情的经过。
“哦,如此说来,我们今天刚好喝的是来自西域、经过大唐辗转传来的葡萄美酒。若是用大唐传来的琵琶名品弹奏的话,那就弹一首大唐传来的琴曲,不是很好吗?”
偶尔有伯劳鸟在高空中尖叫一声,转瞬间就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博雅问。
可是,即使弦音在大气中消失了,却一直在心中共鸣着。
哦。那东两好像是琵琶的样子啊。
后来传给式部卿宫,再接下来又传给蝉丸,如今博雅也会弹奏这首曲子了。
伴随着叹息。博雅喃喃道。
“开始大概是在丑时会感觉疼痛,可是最近不仅是丑时,一整天都连续疼痛,到了晚上就会更厉害。”
暮去朝来颜色故,门前冷落车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
“是啊。”
“就是这把琵琶吧。”博雅说。
“既然是你提起的事,我不会置之不理的。”
“不同的地方?”
既然晴明这么说,博雅也只好放弃了。
“放心吧,这是我的式神。”晴明说。
“嗯。”
“是的。”
博雅点点头。喃喃说道:“可是,蝉丸大人为什么要赶到这里来呢?”
他从怀里取出琴拨,问道:“弹什么好呢?”
“如此高妙的琴曲,真是令人心折。”
“其实是藤原济时大人的事。”
博雅直起身来。
“那时,就照刚才说的那样,向神社里的人随便打听一下好了。”
令人窒息的急促女声,喊着自己的名字,希望自己出手相助。
纵使目盲,也可用手指摸到琴槽和腹板,那里的材料怎样,蝉丸是一清二楚的。琴槽是紫檀木,腹板是梧桐木,而且腹板的表面,还雕镂着螺钿纹饰。
曲终音绝时,比琵琶奏鸣时更加动人。
这种境界是谁也无法模仿的。
蝉丸的手中,接到一个沉甸甸的东西。以手抚摸。确实是琵琶,可是这把琵琶,怎么弄坏了呢?
“没关系。既然是蝉丸大人,随时来都是可以的。”晴明说。
是一把极品琵琶。
像是自言自语,蝉丸摆好琴架,准备好弹拨。
晴明移动的只是视线而已。
女子陷入沉思一般,静静地摇摇头。
蝉丸因为双目失明而对音色十分执著,自然非常人可比。
“太美妙了!”
“以后再说明理由吧。”
“……”
“是啊。”
腹板有一部分裂口很大,琴槽部分也有裂痕。
“那么,那个女人是怎样的情形呢?”
“他的名字叫吞天啊。”
寒冰下的泉水越来越冷,琴弦也好像给冻住了一般,停止了振颤。
“还没有。好不容易修好了,我想和博雅大人一起弹奏,所以就出门了。”
蝉丸向女子发问。可是,女子没有作答。
“裂开的部分我请人修理了一下。修理完成后,想请博雅大人鉴赏一下,就赶了过来。”
“就是这个——”
《流泉》是藤原贞敏在承和五年(即公元838年)西渡唐朝,从那里带回的三首琵琶名曲之一。
“不是,晴明,我问的不是水,我问的是人心。”
“去找几个神庙里的人问一下,这个把月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打听清楚就行了。”
“这是诅咒导致的结果。”
琵琶的声音袅袅娜娜,朝着秋天的旷野散逸开来。
“喂,晴明九-九-藏-书-网——”
“原来如此。既然他本人这样说,今天应该会有这样的结果。”
“嗯。”
“是一只凤凰啊。”
在指尖抓过的脸颊上,肿块扩散开来,再轻挠此处,颗粒不断增加,每一颗都刺痒难熬,不由得又用手去抓挠,结果,红肿连成一片,变得越来越大了。
“那你肯出手吗?”
最后一拨划起,琴弦上声音振颤着,划成流光。那光芒一直沉浸在大气中,久久未散。好像是惋惜那道光似的,好一阵子,还是没有谁开口说话。
调罢琴弦,蝉丸说:“那就开始吧。”
用不着解开布包,仅看形状就知道了。
“是的。我有件东西想给您看,到了府上才知道您不在家。听说您可能到这里来了,所以就赶来了。”
“供养?”
“怎么会弄成这样?”
“真是有情趣呀。”
蝉丸感觉女子一步步走近。
“到了晚上,头痛,胸口也痛,听说痛得好像钉了铁钉子似的。有时手臂和脚上也会有那种疼痛感袭来。”
蝉丸接着讲述当时的情形。
一根弦子强力振动着,声音自这个世界产生。随即又消失了。
“是吗?”
“请留给源博雅大人吧。”
“喂,喂,晴明——”
“嗬!”
白乐天把这件事记述在长诗《琵琶行》中。
蝉丸用指尖轻抚着螺钿的纹样。说道。
“没那回事。”
“好像是琵琶吧。”
“听说有半边脸成了紫茄色,肿烂了。”博雅压低嗓音说。
“多么难得的琵琶啊,竟——”
她善弹琵琶,技艺令高手折服,浓妆淡抹之后的美丽总是招来名妓们的妒忌。
“嗯。”
“我跟这把琵琶的女主人还就琵琶的修理谈过一些。”
他的背部已经弯曲成圆形,所以身子看来特别矮小。
“人心吗?”
“万一这把琵琶修好了,那就——”
“哦——”
博雅把它拿到手中。
“说是最近这十来天,疼痛加剧了。”
蝉丸总是非常谦逊。
博雅点点头,忽然发现庭院的秋草中,倏地立起一个人影来。
“博雅大人若有兴弹奏,也有同样的效果。”
“请多多关照。”
博雅闭上眼睛,感觉升上了天宇,仿佛自己的肉体跟琴弦一同振颤起来。
前来晴明宅邸走访的博雅,坐在外廊内饮酒,没有说什么,只是望着秋天的庭院叹息不已。
此时,蝉丸云淡风清地说:“突然打扰你们,没有什么不便吧。”
“什么事?”
那女子的声音一直萦绕在博雅的耳边:“帮帮我吧,博雅人人——”
弦子鸣响了。
“那个女子,这把琵琶……”
从那以后,倏忽之间,两个月的光阴过去了。
“刚才我说了很多关于这把琵琶的事,其实另有一件事,我还没有说出来。”
“还有什么?”
琴槽是紫檀木,腹板是梧桐木。而且,在其腹板部分。用螺钿纹饰描画着美丽飘逸的凤凰与天女。
“水因时而异,亦因所在地点的不同而改变着形态。”
“最近济时大人情况不妙。”
《流泉》曲调十分简朴,拨子的强弱缓急不同,表现力丰富多变,表演者的才艺就那样原原本本地体现在演奏的过程中。
面对迎出门来的蝉丸,女人这样问道。
仔细一看,是一个身着黑色干绸衣,矮矮胖胖、白发苍苍的老人。
“如果这把琵琶修好,怎么处理为好呢?”蝉丸问。
“是的,这是先父先母临终前的纪念。蝉丸大人您是琵琶高手,又是声名清雅的法师,把它供养在这里,由您保管,就再适合不过了。”
晴明好像还在出神地玩味着那仍然飘荡在周围大气中的琴音余韵似的,叹道。
“即便现在,这琵琶的声音仍然非常出色啊。不知琵琶损坏之前的音色又是怎样美妙呢。”晴明喃喃自语。
“什么程度?”
“那是——”博雅问。
五陵年少争缠头。
可是,令人痛惜的是,竟有一处瑕疵,在腹板与琴槽相连的部分。有一大块龟裂的痕迹。那裂痕竟然延至凤凰欲飞的翅膀处。
“说说看——”
“话题?”
又过了一会儿。博雅终于开口道www.99lib.net:“太美妙了,语言实在难以形容。”
要是能修理一下也好啊。
“真的吗?”
“每天晚上,总在同样的时辰发痛吗?”
“济时大人有没有想起些什么?”
“啊,如果——”
蝉丸略有所思,侧着头说道:“那就弹《流泉》吧。”
博雅把蝉丸所弹奏的《流泉》比喻成当时白乐天所听到的水上琵琶声。
“这并不是因为我,完全是由于琵琶品质好啊。”
“可那位女子是要您替她供养这把琵琶啊。”
曲罢常教善才伏,妆成每被秋娘妒。
“博雅,看一看水的形态怎么样?”
“如果有什么收获呢?”
“你就为我想想嘛,博雅。一旦失手,岂不是很狼狈吗?”
晴明静静地点点头。
“噢。”
“他曾经照顾过你吗?”
这么大的裂痕,自然不是从高处滚落下来,碰到山石等质地坚硬的东西造成的。
博雅连连赞叹。
“弹奏得纤美,不是很好吗?”
“我就先听为快吧。”晴明说。
“真的。他特别擅长待人接物,所以我特别珍惜他。”
“从广泽的宽朝僧正那里得来的乌龟呀。”
“人心也是这样迁变的吧。”
原来她是京城的教坊女子,十三岁就开始学习琵琶。
博雅终于显出一副信服的神情,点了点头。
“是呀,晴明,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向济时大人打听过,他连名字都没有讲出来。”
“我想在此供养琵琶。”
“好吧。”
“我讲得太急,失礼了。就从头讲起吧。”
“竟然有这种事啊……”
蝉丸把抱在臂弯中的东西放到外廊地板上。
接着,女子说:“这把琵琶,我就冒昧托付给您了。既然是托付给您,今后如何处置,一切听凭蝉丸大人的意思。”
“你派一位办事麻利的人往贵船神社去一趟。”
博雅把包裹打开,果然,里面是一把琵琶。
蝉丸感慨地点点头。
在晴明家的庭院里,仿佛有清泉滚滚外溢、四下奔流一般。
“这样一来,济时大人就来我这里商量,他知道我跟你关系不一般,所以希望我务必和你秘密地商量一下。”
不过,光是供养倒也无妨,难道就不能对它有所作为吗?蝉丸心里这样想。
“请鉴赏一下。”
“看看吧,这个庭院——”
“可是——”
“脸?”
越过屋檐仰望晴空,白色的云翳在高远的空中飘来浮去。
“大体是这种——”
或许是才艺出众的名人描绘的吧,凤凰的身姿,眼看就要从腹板飞起来似的。
“刚才在门口,见到了蝉丸大人。”老人用慢吞吞的语调说着。
“恕我手拙了。”
“……”
“别耽搁,马上来这里告诉我。”
“那么,您弹过吗?”
博雅高声惊叹,把它抱到手中。
“您还会取走吗?”
“那我就诚心弹上一曲吧。”
响起了衣裙的摩擦声,似乎女子已经转身离去。
博雅所说的白氏就是唐代大诗人白乐天。博雅引证的是白乐天创作的长诗《琵琶行》。
弹完一曲,蝉丸好像完全耗尽心血似的,无力地低下了头。博雅的声音掩饰不住兴奋:“以前我几次聆听过《流泉》,可还是初次听到这样的《流泉》啊。”
在堀川桥畔听到的,就是这把琵琶的音色吗?
白乐天在诗中描绘出这种美妙的琴音。
在沉默之中,笼罩着深深的愁怨与海恨。
在白乐天的盛情邀请下,女子弹起了琵琶。
“噢,是蝉丸大人啊。”晴明说。
“交给他时要说什么呢?”
“好啊,一起来。”博雅欣然说。
他背着琵琶,右手把杖头交给吞天牵着,走了过来。
“这就可以了?”
“那么,要我做什么?”
“去贵船神社?”
晴明仿佛来了兴致,把身子往前探。
“那位法师,三天前派人来,通知我去取琵琶。”
“真的吗?”
“为什么世间万物都要这样不停地变化更新呢?”
蝉丸把琵琶拿在手中,确实感觉很好。触感相当和谐。如果不是弄坏了,便可即兴弹奏了。
岂止形状恢复如初,就连声音也基本恢复了。
“我带来了一把琵琶。”
更多内容...
上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