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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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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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呢?这八个字非常伟大!你也许不太了解现在的年青人。”
刘大悲担心的却是江若童。大家要知道那“女主角”是谁就麻烦了。他自己倒“心底无私天地宽”,只是希望若童不要暴露。避过这阵风头,一切都平安了。好在现在所有的矛头都指向自己,他看见那则“绯闻”后面跟帖全是对他破口大骂的,倒没有人想起来去追问“女主角”的下落。他为这个暗暗窃喜,王八蛋终是王八蛋,连骂人都显出了弱智。当晚他就发短信给江若童,若童还是嘻嘻哈哈的,觉得很好玩。他嘱咐她任何时候都且勿暴露,最要紧就是即便当面听到人家骂刘大悲,也不要去为他辩护。若童若无其事地答应了。她倒觉得老师有些迂腐,谨慎过分。她想当然的认为别人不会怀疑到自己的,因为班上人人都知道她是黄凯的女朋友。谁会想到自己和刘大悲会发生什么瓜葛呢?
“如果现在你是嘉树中学的校长,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刘大悲回想起这些事,时间过得多快啊,转眼一年就过去了!他忐忑不安地走向校长室。快到门口了,还没有想好怎么和周校长解释他的“绯闻”。周校长对他有古人所谓的“知遇之恩”。一直以来,他也念兹在兹,努力试图把工作搞好,以期不负所托。往日事历历分明,“言犹在耳,忠岂忘心?”。现在出了这等说不清倒不明的事,让他有如何面目去面见自己尊敬的长者?他硬着头皮进去,出来时他几乎要笑话自己“杯弓蛇影”了!原来,周校长是要他看一篇准备在全广东省什么校长论坛上宣读的文章,让他带回去“不要客气”地替自己改一改,称这个论坛规格很高云云。一场虚惊,如此而已!
“他不会吧?看上去是那么好一个人啊!记得演讲时,他多逗!”
“不知道。”
过了两天,周校长又传刘大悲。听到传讯刘大悲觉得很棘手,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周校长解释。当初他来嘉树中学应聘,大大咧咧闯进了会议室(人家叫他在那等待面试),左等右等不见负责招聘老师来。他跑去问,人家说负责老师现在有课听。他就在会议室的真皮沙发上舒舒服服地躺下,倒杯水给自己喝,先享受一番空调再说。他才不学和他同去的一帮家伙傻傻地在广东五月的阳光下暴晒呢。怕什么?我们是来应聘的,又不是来晒太阳的。过了一会儿进来一个中等身材的老头,问他是谁。他就说自己是谁谁谁。他又问老头是谁。老头说我是这学校的退休老师。刘大悲随口就道:
“爱自己的学生。”
“几乎没上过几节课,上过的课屈指可数。”
“哎,小刘、小刘你等一下 …… ”
“是啦、是啦,就是他 …… ”
“痴线啊!你不如说你想当刘大悲的‘绯闻女友’得了!”
“作为语文老师呢?”
“‘尽挹西江,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扣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
“‘解放思想,实事求是’。”
一桌的人都笑起来,一个女生很尴尬地埋头吃饭。
江若童至此再也没见过黄凯一面,这个人从她的世界忽然消失了。她打电话、发短信,托人问讯,再也没消息。过了一周周末,隔壁班一个人来帮黄凯收拾东西时,他告诉若童:黄凯说我们已经过去了,自己很对不起你99lib•net,那就算了吧。将来等他发了财,他会补偿你的。
“‘男儿西北有神州’——”
“这是邓小平理论啊!现在的年青人还有喜欢这个的?”
周老师哈哈大笑,然后道:“怎么样,年青人,还是嫩了点吧?记不得了吧?你当然不可能知道——因为那句是我刚才随口编的啊!呵呵 …… 。”
“年青人,你可要知道你是来应聘的,而且还是来嘉树中学应聘!难道你不知道嘉树中学不但是F市最好的中学,而且还是广东省最好的中学之一吗?”
“就是靓仔才惹事,丑八怪才不会惹事呢!”
上完课回到办公室,五点下班时,坐他隔壁的黄老师忽然幽幽地对他说:“小刘,最近有关你的传闻很多啊!你要小心一点。”说完还没等刘大悲反应过来,就匆匆走了。晚上回到宿舍,他本来是想坚决不去看那些胡说八道的。但好奇心折磨着他,最后他妥协了。他还是想看一看造谣者的水准如何,编故事的手腕到达哪个境界。他按照学生的指示找到那家网站,翻到那条“绯闻”。文章不长,讲嘉树中学高一(3)班某年青男性老师如何勾引本年级某某女生,将其肚子搞大,并于五月一号到Q市人民医院去做流产手术云云。由于纯用粤语写成,他只看能读个大概。文章还描述了这位老师的长相,处处暗示这个人除了刘大悲不会是别人。
“你有什么喜欢的格言和座右铭之类?”
“对了!他们班有个女生还不错哦!听说是外省的,云南来的吧。个子挺高的,白白嫩嫩的 …… ”
“我知道我很无知。”
“‘落霞与孤鹜齐飞’的下句是什么?”
“当了后果很严重,你的肚子就要肿起来,提前养育下一代了!”
“语文啊?语文老师只要一个人。但听说有400多个人应聘,绝大多数都是教书多年有丰富经验的教师,剩下应届的光研究生就有60来个。年青人,你的希望很渺茫哦!”
老头摆摆手,众人都打住了。原来这位貌不惊人的“周老师”竟是大名鼎鼎的周校长。刘大悲傻了。周校长站起来笑着对李副校长他们说道:
“有没有在报刊杂志上发表过文章什么的?”
这就是一桩爱情的全部了。若童大哭了一场,伤心了四五天,也就过去了。她似乎变得比从前还开心,但眉目间时时透出凄楚的神情。世上有些事,你不去想,就不会痛。背过人独处时,她难免想到过去。一瞬间会难过、流泪,但事情都过去了,想它做什么呢。这时,她就编一些稀奇古怪的念头将自己逗笑。不时还会有人发一些短信给她,她不看也不理,只是随手删去 …… 。
刘大悲左思右想,怎么也想不出原诗是什么,作者是谁,但隐隐约约的似乎在哪里见过,像杜甫又像岑参,但又好像都不是。是不是属于王维《 和贾舍人早朝大明宫之作 》同时的作品呢?当时安史之乱刚刚结束,贾至写了一首《早朝大明宫》的作品,和的人很多,盛唐的重要诗人差不多都参与了 …… 。最后,想了几分钟还是想不出,他只九_九_藏_书_网好有点懊丧地说:
……
“你觉得作为一个人,最重要的素质是什么?”
“成绩好不好?”
记得他当时试讲抽到的课文是孙犁的《荷花淀》。随便选了一个班去上,一节课吹下来,学生就在下面哇哇大叫:“老师,下节课再来!”当然是没机会再来了。等他接手高一时,这班学生已经高三了。就为那一节课的缘分,路上这班的学生经常招呼他。他们的名字他是连一个也叫不上,他们却为他起了一个花名,叫他“荷花淀老师”,简称“荷花淀”。后来,他还听说当时台下评课的一位即将调走的语文老师。一下课,她就飞快地直奔教学处,对教学主任说:“所有的应聘者都可以不要,但这个人一定要留下!”
“‘短发潇疏襟袖冷,稳泛沧溟空阔’——”
“没有。”
“什么事?”
“三班最漂亮的女生,会是谁呢?”
“那你就是‘一穷而白了?”
“不是我火气大,周老师,是现在出来找工作,人家根本不把大学生当人看!尤其像我们应届毕业的,人家更不把我们当人!别人管不了,我自己先要把自己当人!”
“‘一泓海水杯中泻’!”
刘大悲看完这则荒谬的“绯闻”,始而愤怒,继而可笑,最后不禁忧虑起来,甚至有点恐惧。是谁?他(她)怎么知道自己带江若童去Q市医院的?这件事除了自己、黄凯和若童本人之外,应该没有第四个人知道啊。世间最可怕的谣言就是这类真假参半的消息,它虚假的如此真实。你不能否认它的真实性,它的确提供了事实依据,但像得了热病服用驱寒的药,药是货真价实的,吃下去却要人命。事实铁证如山,结论谬以千里。一只精确度极高的军用指南针,可惜南北极标反了。他明白对付谣言的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理它。时间稍久,它们自然烟消云散。谣言的本质起源于生活的空虚。没有新鲜的传闻做日常生活的调味品,没有飞短流长和庸人自扰,群氓如何能忍受寂寞呢?人类经常会流露其恶棍本质,热衷传播识与不识之人的小道消息就是表现之一。越是匪夷所思,越是恶毒下流,越是灾难不幸,群氓就越是兴高采烈,津津乐道,咀嚼的越开心。我们从许多人看报纸最喜欢看娱乐版甚至只看娱乐版就明白,明星们如果不经常出卖一些隐私的话,某些人就完全缺乏精神生活。
“你有崇拜过谁吗?”
刘大悲虽然对谣言不放在心上,不当一回事。但却不表明别人也是这么做的。现实一点也不会放过他。接下来,一天又一天过去,他感觉谣言正在逐步升级,自己班上的学生也开始和他保持距离了。从前亲密无间、毫无嫌猜的甜蜜空气消失了。他一到班上就感到某种压抑和鬼鬼祟祟的气氛。这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没想到谣言的力量如此之大。但为了江若童,又只能像冬眠的乌龟,紧紧缩进自己的壳里,任何反抗的迹向都意味着轻举妄动。他唯一保护自己的办法,就是任由别人误解和愚蠢的污泥浊水倾倒在他头上。
“你有什么特长吗?”
“‘岭树重遮千里目’的下句?”
“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过,你们说网上传的会不会是真的?”
林嘉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班里忽然流传起一种八卦,竟然说刘大悲九九藏书网和某班某女生拍拖,还把人家肚子搞大了,弄到去医院流产。大家都将信将疑。可是很快,这种传闻弥漫开来,似乎全校皆知了。今天中午去食堂吃饭时,她听见有别班的女生在饭桌上绘声绘色地谈论这件事,七嘴八舌地讨论这个女主角是三班的谁谁谁。
正当这时,负责招聘的李副校长和几位老师进来了。一进门,看见这老头就毕恭毕敬地笑着招呼:“周校长,原来你在这啊,找了你半天 …… ”
“可不是!你看三班考试、运动会、打篮球,哪项活动不是第一?哪次不横扫其他的15个班?太优秀了!这就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看吧,大祸临头了吧!”
“去你的吧!你们说,他的那位‘绯闻女友’会是谁呢?”
“三班有漂亮女生吗?我觉得没一个漂亮的!我要是刘大悲,谁都看不上!”
接着,他一边往出走,一边对李副校长说:“明奇,你给这小伙子安排一下试讲!”走到门口,回头朝刘大悲笑了一下,那是一位老人慈祥的微笑。李副校长问了他的情况,连连祝贺他,说是你太幸运了,没有“面试”就直接获得了“试讲”的机会,还是周校长“钦定”的。多少研究生都被扫地出局,连嘉树中学的教室门都进不了呢!就这样,刘大悲不但走进了嘉树中学教室门,而且还成为语文科400多位应聘者中唯一的一位录取者,十年来第一个迈入嘉树中学的应届毕业生,永久地取得了在这所校园里的位置。
“一个人要么是神仙,要么是疯子,他才敢说自己精通汉语。显然,这两样人我都不是。”
“‘莫滴水西桥畔泪。”
“刘大悲?是不是去年刚上高中时,给我们讲演的那个?”
“这也行啊?为什么不去上课?”
下午去四班上课,一连两节。第一节下了,课间休息时,他像往常一样和学生开玩笑聊天。四班一个他的忠实“粉丝”,笑着对他说:“老师,最近网上流传着一条关于你的绯闻哦!”刘大悲霍然一惊,口里却笑道:“是吗?什么时候我这么有幸,让狗仔队给盯上了?”
“我欣赏他雄健的力和强大的意志。”
“小刘啊,做人嘛,要检点!对于我们这些教育工作者,尤其是如此啊 …… ”
“好小子,还有点料!‘寂寞空庭春欲晚’——?”
“不,你只是没看见过我向神灵们下跪,膝盖磨破的时候。”
“哄哄高中生还是完全够格。”
“周老师,这个我当然了解。但名校就可以仗势欺人了吗?名校就可以用这种极不礼貌、极不人道的方式对待求职者了吗?何况它今天招聘的是老师,不是清洁工!就算是清洁工,也应该保持起码的尊重。嘉树中学之所以著名,除了学生好,最重要的原因无非是因为它有一支高素质的教师队伍。如果没有教师们卖命的干活,恐怕也没有嘉树中学的今天!那么招聘教师是做什么?是在招聘人才!一个连对人才起码的尊重和照顾都做不到的学校,我看它也不会有什么前途!就算今天架子摆的这么大,垮台衰败也是早晚的事!”
“我以前也是教语文的。考考你?”
“好像没有。如果读书多也能算是特长的话。”
“作为老师呢?”
“‘遥望齐州九点烟’——”
“有志气!你来应聘哪科老师的?”
“小刘啊,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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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长找你吗?”
“‘落花人独立’——”
“那你认为自己程度如何?”
“你很狂妄啊,小子!”
“‘梨花满地不开门’。”
“你们不知道,我跟你们说,那位三班‘风流老师’除了他们班主任,还能是谁?你扳指头算一算,除了那个刘大悲,剩下的哪个不是三四十的中年男女,或者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老太太?”
“你觉得你最大的资本是什么?”
“年青。”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看七七八八吧!”
“好小子!口气大的很嘛!大学里得过什么奖没有?”
“就当了又如何?哼!”
“谢谢黄校长的高论!我还有事,再见!”
刘大悲看着他那张黑糊糊油光光的脸,只见他嘿嘿笑了两声,半低了头看着地面,用深沉关切的口吻说道:
“刘老师不会是那样一个人吧?”
“这个就不知道了。”
“可以。”
刘大悲被周校长“召见”了。回来的路上怒不可遏。周校长虽然叫他去,但本人却临时因为有事出去了。接见他的是黄副校长,就是曾和他在食堂饭桌上辩论过“世界是物质”问题的那一位。一进校长室,他就满脸堆笑道:
“行了行了,别在这妄自菲薄,自己糟践自己了!外省姑娘长得再漂亮,也不就是当‘二奶’,你们羡慕啊!长得漂亮有什么用?痴线!”
“精通汉语。”
“你觉得你精通了吗?”
“刚才我和这年青人聊天呢!这小伙子可把我们学校猛攻了一通!说我们不把来应聘的老师当人!张老师你赶快去补救一下这个疏忽,把应聘的老师们请到大阶梯教室去!搬两台饮水机过去!”
说到这里,他的一只手搭上了刘大悲的肩膀,正准备长篇大论下去。刘大悲耸耸肩,走开一步,甩掉他的手,冷冷地道:
“那倒不怕!我正想见识见识同一个专业的高人呢!只要这学校不当势利眼,肯给我一个公平搏击的环境,让我走上讲台,跟那些老教师研究生们拼一拼又何妨?‘难酬沧海亦英雄’嘛!输,我也输个口服心服!”
“就是、就是,我觉得他还蛮靓仔的嘛!怎么会呢?”
“嗯。就是,有次我去一个叔叔家做客。一堆大老板在那聊天,你知道他们聊什么?有个叔叔说:就是‘包二奶’,二奶的标准是起码要在韶关以北 …… ”
“他们班人崇拜他若狂!哼、哼、哼,这下偶像要倒塌了!”
“刚刚教育局有急事出去了。”
“痴线啊!反正也不会找你!哼!”
“肯定是他们班上的女生了!最漂亮那一个!难不成找你啊?”
“有道理,我赞成!才子配佳人嘛!说真的,我们广东女孩真是不如外省的好看,首先这皮肤这么黒!第二,个子又这么矮!第三,又这么瘦 …… 。我是男人我都不会喜欢广东的!”
“语文。”
“周老师,你们这个学校也太无礼了吧!这么热的天,让我们这些应聘的人在40度的高温下活受罪 …… ”
“我觉得与其跟凡间活着的渺小教授学习,不如亲自向历代的伟人天才们请教。”
“咦——算了吧!回家自己照照镜子先再说吧!”
“那你知道些什么?”
“一个上了大学的人,难道你还要去看他的分数名次?!”
“有意思 …… 。大学里你做过什么最令自己自豪的事?”
“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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验告诉我们:一个人三十岁以前对世界讲出的都是蠢话——我把出丑卖乖的机会留给别人了。”
“‘微雨燕双飞’。”
“哦?是吗?现在年青人倒是少见。你崇拜毛主席哪一点呢?”
“你说那一个啊,我认识,叫江若童。她不会吧,追她的人很多哦。听说她和上周被开除的那个男生很暧昧哦!那男生也是他们班的。说到那男生,呵呵,我们在座某人可一定认识哦!还给人家送过巧克力呢!可惜啊,‘妾有意,郎无情’,哈哈哈哈 …… ”
“精神自由。”
“听说他讲课很好啊。我都想去听一听呢!”
“‘秋水共长天一色’。”
“‘江流曲似九回肠’。”
“那云南女孩真是很可爱。我要是刘大悲,和她发生一点什么事的机率就蛮高!其他人就免了吧。”
“好的。那你在,黄校长,再见了!”
“嗯。周校长人呢?”
“‘万国江山入画屏’——”
“把外面那些应聘的人请进来,一人倒一杯水给他们。”
“年青人,你火气倒挺大嘛!”周老师微笑道。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
林嘉妮闷闷不乐地回到宿舍。没想到宿舍里的人也在谈论刘大悲的事。更可气的是,她隐隐听到有人说她的名字,自己也成了刘大悲的“绯闻女友”之一了。真是无聊透顶!看来现在高一(3)班的每个女生都有备选资格,大家私下里只在那叽叽咕咕的瞎猜。整个午睡她都睡不着,热风吹动窗帘,外面强烈的阳光一时一时透进来,弄得她眼睛很难受。宿舍里相当安静,女孩子们轻微的呼吸声和鼾声让嘉妮心情烦躁。她翻来覆去,铁架床嘎嘎作响。眼泪无端端流下来,连自己也不知为了什么。后来勉强闭上眼睛,睡着了还没过几分钟,起床的音乐大作,从操场那边飞速弥漫扩散涌上五楼爬进窗户,像一个人狠狠地拧她的耳朵。她头疼得厉害,起来坐在床上木然地看着其他女生出出进进端着盆子去洗脸。欧阳菲菲看见嘉妮头发蓬乱、脸蛋又红又肿、面无表情,便过来问她是不是病了发烧。嘉妮这才有点清醒,拖动疲惫的身躯,机械地移动着去洗脸、穿鞋、下楼,行尸走肉般一步步走进教室。下午的课和自习她不知自己都干了些什么。一切忽而变得那么陌生,同学也好、教室也好、老师也好,她好像失忆了,全都不认识他们。放学了,所有人都走了,她一个人坐在教室里。不想动,不说话,脑袋里一片空白混沌,如同大洋深处的低级生物,意识的波动像自身闪烁的磷光一样弱。那双特别的大眼睛此刻火焰全熄,黯淡的只剩下连余烬都难寻的冷灰。映照在这模糊铜镜内是黑板上方国旗以下刘大悲手书的一排标语:“自由”、“宽容”、“理性”、“民主”、“平等”。外面天阴了,又是灰白阴霾浓重的日子。教室的光线越来越稀少,站在门口都已看不清她的面目。她端坐在座位上,被四周一圈朦胧晦暗的桌椅书本包围,像一截青黑色的木桩埋进一滩昏暗的沼泽里,逐渐腐烂,颜色越来越深 ……
“的确如此。”
“毛泽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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