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降大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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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天降大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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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飞行了一段时间,阏的眼中仍然只有一望无际的海水,别说天枢山,就连一个小岛、一块礁石都没有看到。“还有多久能到?”感到手中的石块越来越沉重,阏终于忍不住问道。
听到他这句话,琰姬的眼神中闪过了淡淡的嘲讽:“祝融就是活得象个英雄,死得也象个英雄,可是……他战死的前一晚却告诉我姐姐,他下一世只想过属于自己的生活。”
“那么,我有能力修补水闸的裂缝吗?”阏仰头看着天枢山的影子,茫然地问。
阏抬起头,便看见皓白的月亮上,出现了一辆马车的影子。四匹骏马拉着装饰豪华的车厢,闪动的旌旗在车后飘飘招摇,在明亮的月光映衬下,如同一幅精致的剪影一般,更加现出马车的轻捷灵动、不同凡响。很快,马车就划过了月亮,挟带着银白色的月光,如同一颗流星消失在磁蓝色的苍穹中。
琰姬似乎并不关心关于实沈的话题,只是沉思着问道:“难道你从小没有露出任何迹象让他们怀疑到你?”
“你还叫他‘父皇’啊?他现在是我们的敌人了。”琰姬试图安慰阏,可显然她并不擅长这类言辞,“其实做我们炎族的火神也没什么不好,黄族的人现在一提起祝融还吓得发抖呢……”
“对不起,起晚了。”见琰姬已经化作了精卫鸟在等他,阏有些不好意思。
阏略略垂下了头——自从三百年前的炎黄大战以来,各族土地与人口的增减,也成为了五方天帝寻求力量平衡的一个个砝码。尽管明白一旦卷入这场纷争便将永无脱身之时,一种莫名的冲动却让他下定了决心:“琰姬姑娘,我会帮助你。”说出这句话,阏听见自己的声音中饱含着坚定与豪情,或许正是因为他所拥有的祝融的灵魂,已经开始复苏了吧。
“我知道你会帮助我的。”精卫鸟终于萌发了喜悦的笑声,“我之所以徘徊在东海边不肯离去,就是在等待能够帮我达成心九九藏书网愿的人。不过你得证明你确实是那个人!”
“可是这么大的事,五方天帝竟然不闻不问么?”阏奇怪地问。
“这里的水面下有一道暗流可以把石头卷进天枢山的缝隙。”察觉自己的异样,精卫鸟赶紧掩饰着解释,心中暗暗庆幸阏不可能看到一只小黑鸟也会脸红。
当夜幕降临,精卫鸟又恢复成人身无法再飞翔的时候,他们降落在大海中部一处礁石上,打算歇息一夜,明早再接着出发。
“好漂亮的马车,好像里面还坐着两个人呢。”琰姬情不自禁地赞叹着,忽然发现阏不同寻常的怔忡神情,不由笑道,“怎么看得眼都直了?”
“我当然知道!”精卫鸟又有些焦躁起来,“可你现在根本没办法进天枢山,总不能一等十年什么都不做吧。”见阏并不答言,似乎只是专注地听它后面的解释,精卫鸟一低头,恨恨地将口中的小石子吐进了海水中。
“我不知道,父皇似乎一直对我和实沈很冷淡。”说到这里,阏忽然想起在冀州宫殿中度过的岁月,那时周围人对自己和实沈的态度,确切说不是冷淡,而是一种有意的谨慎和疏远吧。顿了顿,阏继续说道:“虽然那个时候我和实沈都不明白自己受冷落的原因,可我们还是很努力地想要获得父皇的重视——就像,他对大哥稷那样……不过因为性格不同,实沈和我的表现便不一样,他永远是一副乐天的样子,甚至故意去做一些孩子气的恶作剧;而我,却只会老老实实地读书,期望有一天父皇能欣赏我的才学,给我做事的机会……可是,我们都不愿意承认心中早已接受的事实,我们兄弟二人,是不被人所期望的存在……”
精卫鸟有些着恼地盯着他:“怎么不接着问为什么?”
扑通一声,阏也把手中的石块扔了下去。
“我正是从那里来。”不知怎么的,提起璇姬让阏的心中有些郁悒。
“你怎么又把藏书网她独自抛下了?”琰姬有些着恼地问,“她等了你三百年知不知道?”
“那是我父皇的天马金车。”简短地回答了一句,阏没有再解释下去。然而车厢中那隐约的依偎在一起的人影却在眼前挥之不去——如果他没有看错,那就是实沈和璇姬。看来,当自己这个不祥的存在消失后,实沈终于能够如愿地获得父皇的宠爱了。驾着天马金车四处驰骋,不正是实沈自小梦寐以求的吗?
“看来又是黄族干的好事了。”琰姬停了停,忽然有些奇怪地问,“黄族既然知道你是祝融转世,为什么等到现在才对你动手?姐姐又为什么不追上来救你?”
阏一边听琰姬说话,一边暗运法力,果然看见前方有一片模糊的山形,然而似乎被浓重的雾气阻挡,无法看清。
“可是这样做毕竟成效甚微。”阏从精卫鸟的眼睛中转开目光,注视着眼前模糊一片的天枢山,“什么时候我们可以进山直接修补水闸呢?”
“我知道。”阏向琰姬笑了笑,“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去天枢山。”
“不是要堵塞天枢山水闸的缝隙吗?”阏有些奇怪地观察着脚下的水波。
“天枢山在东海与归墟的边界,我们现在启程,明天就可以到达。”精卫鸟也快乐地笑了起来,借着风势在阏的身边盘旋了几圈,然后一人一鸟离开了一片狼藉的谯城旧址,向茫茫东海的尽头飞去。
“那时候炎族的城市刚开始被海啸吞没,我情急之下,为了寻到入山的通道,用自己的肉身为饵,引诱蜃群吐气争食,才得以到达了水闸边。可惜,白白下了那么大的决心,直到站在水闸前,我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能力修补水闸的裂缝。”精卫鸟已经开始往回飞,见阏象听呆了一般立在原处,毫不客气地笑道,“就算你不想再跟我作搬石头的苦力,也得回到陆地上去修整几天吧。”
阏猛地抬起头来看她,可以从她刁钻的眼眸中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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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震惊的表情。难道自己内心深处,真的不过是想借这个机会证明自己存在的必要性罢了?可是那对苍生疾苦的深切悲悯,那肩负神圣使命的风发意气,也是深深镌刻在自己内心深处啊。“或许,我确实是想做一个英雄吧……”阏的目光望向了眼前的大海,低低地道。
“你可曾见过我姐姐?”琰姬忽然道,“她一直在璇隐山等你。”
“是啊,象我一样,搬运石头去填充天枢山的缝隙。不过你总可以比我搬大一些的石头吧。”精卫鸟说着,一低头叼起了脚边的小石子。
“琰姬姑娘,要怎样才能制止海啸的发生?”阏知道,琰姬其实正等着自己这个问题。
“所以你才会这么热衷于帮助我吧……”琰姬轻轻冷笑了一声。
谯城已经彻底地不存在了。
此刻的琰姬,只是一个没有法力的平凡的女子。她和阏一起坐在不大的礁石上,看着微波在礁石的边缘吞吐荡漾。
“原来如此。”阏略一思索,顿时明白了。天枢山是凡界通向神界的一个通道,神界的银河水曾经在很久以前从天枢山的裂缝中灌入了凡界的水系,引发了史无前例的大洪水。为了彻底消除银河水对凡界的威胁,五方天帝一起施法,在天枢山的裂缝中修建了一个巨大的水闸,将神界的水永远阻隔在凡界水系之外。可是天长日久,那水闸定已抗不住侵蚀,出现了空隙,让银河水得以渗入凡界江海之中。而银河水随着天上星辰的运行引发的细微的波浪,在凡界低浅得多的海域中却很容易酿成巨大的海啸。
“现在的形势,早已不同当日了。”精卫鸟的语调又有些尖锐刻薄起来,“炎黄二族战后,五方天帝中四位都结成了同盟,南方炎帝便被孤立起来,做什么事情都畏首畏尾。天帝们自然知道海啸的事,不过既然能削弱又逐渐兴盛的炎族势力,他们又何必多管闲事呢?而我的父亲——”提到炎帝并没有99lib.net让精卫鸟的口气恭敬起来,“他已经老了,老得宁可用炎族人的土地去换取黄族的放心,维持着天界与凡界摇摇欲坠的平衡,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提请其余的天帝帮助的。”
“再过几天便是又一个十年了。”精卫鸟忽然低低地说,“你运气好,不必象我一样,为了进入天枢山而死在这个地方。”
“站在这里吧。”阏朝着一块礁石吹了口气,霎时将上面粘附的海沙水草吹得干干净净。他看着精卫鸟终于舒服地站定,心中竟有些轻微的难过——堂堂南方天帝炎帝的女儿,如今竟连拂干净一块石头的能力都没有了吗?究竟是什么心愿将她束缚在这片土地上,而不愿忘却烦恼沐浴重生?
阏没有答话,脑海中却又浮现出璇姬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幕:当自己浮沉在冰水之中时,她却只是紧紧地抱住了实沈,连最后的目光都没有留给他……既然等待了他三百年,又为何将最后的关爱全都赋予了实沈?
“搬石头?”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因为我还有一个孪生兄弟,他们一直没有分清我和他究竟谁才是祝融。”琰姬的第二个问题让阏不知如何开口,于是只逃避般地回答着第一个问题,“我的弟弟叫做实沈,我们俩自小就很要好。”
清晨的阳光照射到阏的脸上,他醒了过来。一睁眼,正看见精卫鸟站在他的脸侧,歪着小脑袋打量着他。
“你看,那是什么?”琰姬忽然指着天空道。
“那些大蜃,也就是大蛤蜊都是懒鬼,大概要十年左右才会浮上水面吞吐日月的精气,咱们今天是看不到天枢山的真容了。”精卫鸟说到这里,忽然在空中稳住了身形,“把石头从这里扔下去就可以了。”
“封住天枢山水闸的缝隙。”精卫鸟回答道,“我年复一年地衔石投海,其实就是为了将那渗水的通道堵死。”
“前方就是。”精卫鸟显然对这项活计无比熟悉,即使衔着石子,也依然能自如地说话,“99lib•net作为神界的门户,天枢山是凡人无法看见的,就是神人也要运起法力才能看到它的影子。所有人唯一能看清天枢山真面目的机会,是归墟中的大蜃吐气成雾,让天枢山象光线里的灰尘一样显现在海面上。凡人无知,以为这是大蜃吐气凝结而成的幻像,因此也把它叫做‘海市蜃楼’。”
“并不是我自愿离开的。”阏苦笑着看了看琰姬,“想想你遇见我的时候我是什么处境。”
“二十年来,谯城是第十一个被彻底毁灭的炎族城市,还不包括无数海边的渔村和小镇。”精卫鸟在滩涂上跳跃着,不停地甩掉粘在红色脚爪上的咸腥的沙砾,“在海水的侵蚀中,炎族人并不知道哪一天这样的灭顶之灾会降临到自己头上,只能日复一日地在恐惧中煎熬。”
“为什么?”阏震惊地问道。
“那我们现在就到天枢山去吧,我证明给你看。”阏大声道,第一次发现一向木讷的自己居然也有如此激动的时刻。
“你可以。”精卫鸟看着阏的身影,坚定地道,“世上必定有一些人能修补那缝隙,而那些人里必定包括——火神祝融。”
“我信你,何况——你生气我很害怕,手一抖石头就掉了。”阏笑了,这一笑,让他平时有些呆板的脸生动了不少,也让精卫鸟一时有些失神。
“昨天耗费了太多的法力,你一定很累了。”精卫鸟道,破天荒地没有带上那种尖刻的语气,“看来今天你也无法搬太重的石头过去。”
原本高耸庄严的神庙、灰白整齐的街道、错落有致的屋宇,都如同一幅画在桌面上的图画,被人用抹布一抹就轻易地消失。而原本画着这幅图画的地方,现在入眼的只有混合着死鱼和海草的黄沙,带着退潮时残余在滩涂上的水痕。
看见精卫鸟灵巧可爱的动作,阏忍不住笑了起来,心中原本为它填海之举感到的一丝怀疑也不觉变成了赞赏。他手掌一挥,已砍下一大块礁石抱在手中:“我们去天枢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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