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心愁谢如枯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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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一心愁谢如枯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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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神人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便是我们串通了放他逃走。”那个西海仆役朝杜宇施了一礼,转身走开了。
“不知道。”杜宇摇了摇头,“虽然银河的水最后也注入归墟,却从来没听说过有谁能到达银河的最深处。”
“银河有多深?”阿灵神往地望着那壮阔璀灿的银带——银河有多深?有西海深吗?
居然惊动了鸣奇仙长?杜宇有些吃惊地盯着蕙离。
“其实也是很简单的,把储存好的食物喂给它们就行。”石阶已经到了尽头,此刻他们已站在中空的神山的底部。通过打磨得透明的地面,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三只巨鳌硕大无朋的头颈,在汹涌的暗流中死死地撑住整个岱舆神山的平稳。
“好笑,这条鱼精居然是淹死的。”站在鸣奇仙长身后的潍繁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被鸣奇仙长狠狠地瞪了一眼。
死死地盯着小五有些骇人的面孔,杜宇从未见过的阿灵的泪珠成串地跌落在小五褴褛的黑衣上。
“姐姐放心去便是。”杜宇不愿姐姐伤心,语气骤然轻快起来,“这几只大乌龟就交给我好了。”
阿灵慢慢地走到小溪边跪下,伸手想要探进水里,却被杜宇一把拉了回来:“这溪水虽窄,下方却连着深不见底的地缝,就算有法力掉进去也十分危险。”
正欲转身离去的鸣奇仙长蓦地顿住了身形,眸中闪过一道凌厉的光芒。
“好阿灵,那从明天就开始造贯星槎吧,我去跟管事神人说,这几天调你来帮我做事……”杜宇越想越是兴奋,“明天一早我先去姐姐那里,你就造着木筏等我吧。”

“好,让你看看我的手艺。”阿灵温和地笑道。
送小五回去后,了无睡意的杜宇和阿灵再度来到了紫泥海边。坐在洁净得没有一粒细沙的礁石上,碧轩树的枝叶在他们身后沙沙作响,而他们的头顶上,一条宽阔的银带从天空中斜划而过,几乎占据了三分之一的天幕。
那个西海仆役礼貌而冷淡地回答:“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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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的话,我们在找失踪的族人小五。”
“抱他上去吧,鸣奇仙长他们都来了。”蕙离站在离杜宇一丈远的地方,她的话语被瀑布的声音冲击得断断续续。
阿灵皱着眉头,垂首站了一会,忽然说:“会不会是后山?”

如此飘忽地闪过我们脚边。
杜宇没有吭声,只是怜惜地看着姐姐的身影。虽然还是保持着以前的娴静优雅,杜芸毕竟还是憔悴了很多,每次看见她的笑容都让杜宇一阵难过,仿佛那种深沉的忧郁连一向乐观的自己也会传染上。
没有人再争辩,所有的西海仆役自动地围成了圆圈,一簇火苗从人群中心腾起,渐渐长大,轻微的燃烧声盖住了所有人的呼吸。忽然,有人带头开始唱歌,渐渐所有的西海仆役都跟着一起唱和:
“自然是值得的。”杜芸苦笑了一下,“可惜天帝始终不肯相信。”
好不容易来到前晚所到的小溪畔,空荡荡的河岸上却静悄悄一片。杜宇放声叫了几声,除了惊起几只宿在枝头的鸾鸟,并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阿灵停下手,看着杜宇摇了摇头:“你找他?”
“真的吗?”杜宇一拍脑袋,兴高采烈地向阿灵道,“那我们也造一个贯星槎,漂到银河里去,说不定可以带你看到天宫呢。”

“他……不见了。”杜宇取下阿灵手中的斧头抛在一边,拉着他走出树林,“你能想到他会去哪里吗?”
“西海的妖奴们情绪不稳定,非要神界查出小五失踪的原因。我想起昨夜看见你带他来过,就飞过来看看情况,没料到果真……于是我就通知了大家过来——现在西海妖奴们也在上面等着呢。”蕙离静静地解释道。
象一个苍白冰冷的笑,
阿灵的身子颤了一下:“小五会不会……水对他来,是最大的诱惑啊。”九九藏书网
投给大海包围的一座孤岛。
人啊,请鼓起心灵的勇气
“我去看看,或许还有救!”杜宇说着,便要向断崖下飞去。
等奇异的晨光一旦升起,
“是啊,他有可能又去看火光兽了!”杜宇脑海中浮现了昨夜离开时小五恋恋不舍的神情,连忙一拽阿灵的胳膊,“走,我们快去!”
“那个凡人,真的值得姐姐如此吗?”杜宇的眼睛盯着明珠照耀下无穷无尽的阶梯,忽然问。
杜宇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抱着小五直飞上了瀑布的顶端。眼见岱舆山众神之首的鸣奇仙长正领了一群神人,庄重地站在云中,杜宇走过去施了一礼,随即将小五的尸体放在了奔来的阿灵手臂中。
留给你的只是永恒的宇宙……
小五?杜宇愣了一下,喃喃地道:“他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今天就不见了呢?”
杜芸举高神杖上的明珠,微弱的光亮下她的神情甚是哀悯,低声道:“它们都是西海的王族,可以化为人身的,现在却被强迫来服苦役,直到六万年后其他巨鳌前来换班……本来也用不到你来干这种活,但现在岱舆山的仆役都来自西海,鸣奇仙长不放心他们。你有空的话,不光给它们喂食,也陪它们说说话吧。”
杜宇和阿灵踩着脚下湿漉漉的岩石,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断崖边,脸上立时感到一阵厚重的水气,头发也被猛烈的山风吹得向后飞扬。低头一看,水流在他们脚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瀑布,一阵阵细密的水雾正是从瀑布下方飞腾而起。
“不要你去,我自己去!”阿灵忽然一把拉住了杜宇的衣角,“他的家人托我照顾他的,我自己去救他!”
一众西海仆役见了水幕中的九_九_藏_书_网情景,慢慢地沉默下来,不料却忽而有人大声叫道:“神界最会骗人,焉知这不是他们制造的假相?”
杜宇猛地转过头,正看见潍繁大笑着随着众神飞升而去。
“我可以帮你,碧轩树挺适合造贯星槎的。”阿灵有些落寞地强笑着,“不过我没法陪你,我们做仆役的,不能擅自离开神山。”
眼见阿灵无法驾云,心急的杜宇就想背了他飞到后山去,谁知被神界封印了法力的阿灵身体如同凡胎一般沉重,杜宇飞了两步便承不住掉落在地,两人只好放开脚步一路往后山山林跑去。
“阿灵!”杜宇走过去,急匆匆地问道,“你知道小五到哪里去了吗?”
“你看,那就是银河了,在归墟旁边看银河比别的地方都清楚。”杜宇指着紫泥海的尽头对阿灵说。
鸣奇仙长皱了皱眉,朝身下的水流伸出手掌,顿时在空中吸出一面水幕来。水幕中,众人看见小五急匆匆地奔到小溪前,跪倒在地,将头颈深深地埋到了水中。等他抬起头来时,他的眼中已亮闪闪地似乎燃起了两堆火苗。他近似虔诚地将双臂慢慢浸入水中,然后是头,然后是肩,最终整个人扑进了那一汪溪水之中。
杜芸放轻了脚步,静默地听着脚底传来的空洞的风声,似乎想了想才做出回答:“如果这不是爱,我就不知道爱是什么了。况且从他那里,我知道了一个人能够多么高洁,多么坚韧,那是无欲无垢、神通广大的神人也无法比拟的。”
在昏黑的夜空,被一颗流星,
“天帝终于答应了姐姐的请求?”杜宇边问边睁大眼睛辨认着脚下的台阶,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沿着这漫长的台阶滚落到地底的海水中去。
凭借神人的直觉,杜宇心头有一丝不安,干脆暂时降下云头,拦住一个西海仆役问道:“你们在找什么?”
“并不都是为了我,他对抗的是整个天地既成的规则。”杜芸笑了笑,随即叹息了一声,“所以我能去探望他,已经是这些九九藏书年来天帝最大的恩典了。”
“小五死了?他是怎么死的?”阿灵身后数百名西海仆役混乱地喧闹开来。
送走杜芸之后,杜宇一心惦记着阿灵建造贯星槎的进展,赶紧捏了蹑云诀飞上半空,直往紫泥海飞去。然而人在半空便感觉到下方的异常,杜宇低头一看,果然见不少黑衣的西海仆役三三两两结为一群,似乎正在诺大的岱舆山中搜寻什么东西。


看来小五是真的失踪了。杜宇心中有些发慌,连忙驾云落到紫泥海畔,一眼便看见阿灵站在沙滩边的树林里,正在砍伐一棵碧轩树,而一旁的沙地上,已经堆了十几棵去除了枝叶的碧轩树干。
“跟我来。”心中霎时明彻了许多,杜宇压下越来越重的惶恐,招呼着阿灵便向小溪的下游跑去。只见原本涓细的水流越来越宽阔,到最后竟在一个断崖处形成了扇型的湖泊。
听着这悲伤而坚韧的歌声,杜宇远远站在人群外,想起昨夜小五还在这片树林中欢笑着和火光兽嬉戏,不由心头一阵难过。冷不防一个声音在耳边笑道:“若不是你昨夜带了他来,那鱼精怎么会死?”
静静地搂住怀中冰冷的身体,杜宇闭上了眼睛,迟迟没有飞回崖上。他不知道当阿灵看见这具被水浸泡得有些变形的身体时,会是怎样的反应,然而不论那反应是震惊是悲痛还是宁定,他都怕看到。
“姐姐还在爱着那个人吧?否则不会一再坚持着要去看他。”杜宇终于问出来。
“就是这里了。”岱舆山顶的一方巨石被白发的女子推开,露出一条长长的石阶。杜芸一手持着镶着一颗硕大明珠的短杖,一手拉了杜宇的手,沿着黑沉沉的石阶走下去。
地狱和天堂将化为乌有,
生命的火焰就如此黯淡,
“是小五!”阿灵忽然尖叫了一声,那样惊骇那样凄厉的声音,竟然与他平日的语调判若两人。他颤抖着手臂指着瀑布下方岩石堆中一九九藏书网角黑衣,身子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耐过这世途的阴影和风暴,
身后似乎有人,杜宇转回头,却看见了蕙离。
当破晓的曙光还没有放明,
冷汗刷地从杜宇头上涔涔而下——小五的原身便是鱼,然而在岱舆山的日子却被禁止碰触海水,那么他白天偷跑到这里来,难道竟不是为了火光兽,而是为了这一弯明澈无波的溪水吗?
“小五是淹死的,我知道。”阿灵忽然开了口,语声中带着拼命压制的怆然,“我们还是把他烧了吧,等以后谁有机会回西海,就把他一起带回去。”
“阿灵,你冷静些!”杜宇按住阿灵的肩头,微一运力,将他向后缓缓推出几丈,自己则纵身朝崖下乱石堆中的黑衣飞去。
“是的。”漆黑的甬道中,杜芸的声音嗡嗡回响,倒像是叹息一般。
“可是天帝还是要惩罚他。”长长的台阶终于要下到尽头,杜宇仿佛都已闻见海水泛起的腥咸气味,“天帝真是小气啊。”
“没关系,大不了我去跟鸣奇仙长求情,让他破例一次。”焕发的光彩在杜宇的眼中流动,让他仿佛玉石雕琢的脸充满了纯洁的光辉,也照得阿灵的眼里一黯。
就会消融你头上的云涛;
“好。”杜宇答应着,眼光扫过那三头浸没在海水中、努力抬着头颈的巨鳌。乌沉沉望不到边缘的背甲,褶皱粗糙的颈部皮肉,一动不动的金红眼珠,怎么都很难让人提起兴趣来。“好在姐姐只是去七天。”杜宇暗暗对自己说,“我可不喜欢这些腥湿的家伙。”
“我倒是发现,这里一年之中有几天洋流的方向是流向银河的。”阿灵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出来,“我们以前在西海的时候,有人就会建造贯星槎,顺流可以漂上银河。”
小五侧着身子伏倒在乱石堆中,湿透的黑衣和乱发盖住了他的脸。当杜宇颤着手抱起他,拂开他脸上的乱发时,发现他早已经没有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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