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放开你，你就会溜走了。”D坦白开口。

“但你会钻进地下，像那个果核一样从我们眼前消失。”

“寻找果核的人。”D回答。

我失去了平衡，摇摇晃晃地盯着D手里的那只松鼠，我揉了揉眼睛，怀疑是自己的视线再次出了问题。因为我看见它突然间像个气球一样鼓起来，然后迅速变大变高，逐渐变化成为一个矮个子长胡子的小妖精。它的脸像松鼠的皮毛一样红彤彤的，上面有一个更红的酒糟圆鼻头，头上戴着尖尖的长帽子，下面是一双完全不合尺寸的、套着靴子的大脚。

松鼠静下来，它眯起眼睛看着D，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它问：“你是谁？”

“我亲眼看到它把果核埋在了这里！”我又气又急，不自觉地提高了声调。

林外正是一片视野迷蒙的薄暮时分，森林里光线更暗。一股林地里特有的潮湿气味扑面而来，树木的影子重重叠叠，遍地都是深绿色的苔藓和叫不出名字的菌蕈。我眯起眼睛，用我超然的视力四下巡视，没过多久，我就注意到不远处九_九_藏_书_网的树桩后面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尾巴，那只松鼠，它正在地面上费劲地挖着什么。

“停！”它尖叫着说，“别念了！只要你保持沉默，我就帮助你们。”

“因为我们给了你果核！”艾米丽突然插嘴。

我几步跑过去，松鼠迅速跳开，然后沿着附近的一棵松木灵巧地爬了上去。但是它并没有走远，它坐在我们头顶一枝突起的树杈上，煞有兴趣地望着我们几个。

“没有人能找到松鼠藏的东西。”小S突然开口，“我的故乡有很多松鼠，我从小追着它们长大，但没有一次找到过它们藏起来的东西。它们都很擅长这个。不但别人找不到，有时候连它们自己也不记得把东西藏在了哪里。”他似乎是好心想帮助我减轻负罪感，可惜却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我痛恨自己一时大意让松鼠得逞。这全部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我必须要找到那个果核。

他竟然在对一只松鼠说话！我不知道是我听错了，还是他疯了。但就在我的震惊还没有结束的时候，我突然听藏书网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来：“那不是你们的果核！”声音尖细，是松鼠在回答他。

它在埋那个果核。

“难道这里也有一个‘洞’？可以通往另一个世界？”我不想仔细考虑这件事情的可能性，因为它令我头疼欲裂。

“放开我。”松鼠挠挠小爪子说，“你们这些没礼貌的家伙。”

“果核是我自己拿到的，你们并没有给我。”松鼠瞟了她一眼，不以为然地说，“而且我已经把它藏起来了，我保证你们永远也找不到。”

“抓住那只松鼠！”我大喊。但是走在前面的小S和艾米丽完全猝不及防，松鼠擦着他们的脚边瞬间遁入密林。

果核在我手里。下一秒，它就不见了。

“哇，你是怎么把它抓到手的？”艾米丽大惊小怪地叫起来，她伸出手，想去摸摸松鼠的小爪子，但是小S拉了她一把，让她缩回手。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D，看着对面的小S和艾米丽跟我一样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我们都看到了松鼠的变化。但是D并没有因此而放开他。他仍旧用一只手紧紧九九藏书网抓着小矮人的衣领，微笑着对我们大家说：“如你所见，他是一个‘诺姆’，也就是我们在寻找的四件事物之一 ——地精灵。”

尽管这看起来完全莫名其妙，我还是依言闭起一只眼，然后按照他的样子弯起一条腿，用单脚站着。紧接着小S和艾米丽也照做了。

松鼠吹吹胡子叹了口气，“我怎么可能溜走。”它说，“你的速度明显比我快太多。”

我惊异地看着D，不知道他究竟对对方施了什么魔法。但是他只是冲我眨了一下眼睛，并示意我照做。

我咽下口水，瞪大了眼睛盯着那只松鼠。是的，在看到一个干缩头颅开口说话之后，我不应该对一只松鼠开口感到过分震惊。但是我仍然难以习惯。

“它抢走了那个果核！”我甩下一句话，然后立即追了上去。

“在清晨与薄暮之间，当时间停顿在自己的边界，透过锁孔和一扇半开的门，单脚跳着再闭起一只眼……”D突然自顾自地念起了某种古老的歌谣，而松鼠则瞬间改变了态度。

“那不是你们的果核，它属于九-九-藏-书-网小人儿们。”松鼠说，“人类的手无法使它成长发芽，它也永远不会开花结果。它对你们将没有任何用处。”

D没有回答她，但是他也没有回答我的疑问。他没有理会我们其中任何一个人。他只是看着那只松鼠，然后清晰地开口说：“请把我们的果核还给我们。”

“我为什么要帮助你们？”松鼠反问。

一只饥饿的松鼠从我手里抢走了它。

我跪在地面上，在昏暗的光线下，努力辨认视野所及任何一块松动的泥土。但是我没有看到任何异常。这是一片郁郁葱葱的草地，就好像我来时那片充满雾气的草地一样，草叶青翠，上面沾满了露水。我闻到清新的泥土味道，我试图翻开草皮，但是挖了一会儿之后，我什么也没有找到。我沮丧万分，我非常肯定松鼠就把果核埋藏在这里，但是找了很久，竟然什么都没有发现。

“问九九藏书问那只松鼠就知道了。”D回答我。然后我眼前一花，再看的时候，我听到松鼠吱吱乱叫，它已经在D的掌心里。而我们没有一个人看到这是如何发生的。

但是松鼠的嘴里明显没有果核。如我所见，它已经把果核藏起来了。它只是一只松鼠，谁也不可能强迫一只松鼠找出它藏起来的食物。我皱起眉头，不明白D的用意。

这听上去令人匪夷所思，事实上，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因为我们两个人正站在这里，绞尽脑汁，思考着所有一切的始末。我们谁都没有预料到事件的发生，当我们看到那只松鼠的时候，果核已经不见了。果核在松鼠嘴里。它站在前方离我们两三米远的地方，得意扬扬地看着我们。当我们开始迈步的时候，它立刻转身，一蹦一蹦地跑开了。

而那只松鼠还在头顶兴致盎然地望着我们。

“我们需要用它来交换一个没有嘴的矮家伙。你能够帮助我们吗？”D耐心地说。

D叹了一口气。他没有说话，但是我知道他的意思。因为他刚刚才告诉过我，在这里，不要相信亲眼所见的任何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