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艾刚·马克特
第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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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艾刚·马卡特
第二章 重返橘子共和国
第二章 重返橘子共和国
第三章 艾刚·马克特
第一节
第三章 艾刚·马克特
第四章 弗朗哥·塞拉诺、螺丝事件
第四章 弗朗哥·塞拉诺、螺丝事件
第四章 弗朗哥·塞拉诺、螺丝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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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大概觉得自己已经年纪一大把了。
“在叫做橘子共和国的梦幻国度里……”
“是的。照镜子的话,看起来就和普通文字一样。就是指左右相反的文字。”
他听了,搓搓双手,脸上露出欢喜的表情说:“医生你好厉害!简直好像可以看穿我的心思,这两位我都很喜欢。要说比较喜欢哪个,实在很伤脑筋,因为他们是全然不同的类型,就像被问到比较喜欢勃拉姆斯还是滚石乐团一样,很难回答。我会因为不同的情况有不同需求,如果和朋友聚会、喝酒时,就不会听勃拉姆斯。”
我说:“这条黄手帕是泥土。手帕下面,就是地底下。”
他对日本这个字和圆形的太阳,不知道为什么抱着恐惧感,但是他也知道日本是个科学进步的国家。他隐约觉得自己因为日本才能活下来,也怀疑墙上那幅奇怪的画是毕加索画的。这些事我早就全都知道了,对于这种好像乡下外行人演的蹩脚戏,也已经感到厌烦了。
“确实如此。但是,你不是一直因为重度酒精上瘾,而在复健中心住院吗?”
“和那个没关系。”我冷淡地说:“因为你刚刚才做了一阵子写反手字的练习。但是,什么时候做这个练习的、在哪里练习、旁边有谁在场、基于什么理由、以什么心情做这件事,这些周边的记忆已经彻底消失了。然后,留在你的脑子里的,只剩下反手字的写法,这种与感情无关的‘内容记忆’而已。”
“人啊,有记忆不见得比较幸福。”海利西说。
“马卡特先生,这条手帕下面有什么?”
“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待在瑞典的?待了多久?情况怎么样?”
“这一点我赞成艾刚的说法,洁。像帝国大厦那样高的橘子树,背上长翅膀的女孩子?三层楼高的向日葵,没有鼻子的老人?地球上没有这种地方。”
这一天,我给他的众多打击中,这次大概是最严重的。他受了很大的冲击,几乎拿不稳小镜子。接下来,他一脸沮丧,从他落寞的样子看来,让人担心他与生俱来的开朗,会就此消失无踪。
“下了船以后,就马上来这里吗?”
“手帕下面?”艾刚说。
“啊,是吗?我以为是毕加索的。”艾刚说。
“艾刚·马卡特。你呢?”
“In another sentence you described these sunflowers something like this;‘cellophane flowers of yellow and green towering over my head’.(描写向日葵的句子,你是这么写的:‘半空中那些黄色的花朵和绿色的叶子,好像塑胶玻璃纸做的,呈半透明的模样’。)”
情况被大幅度缩短,我内心很高兴。但是,艾刚的话到这里又打住了。
“如果真的做的到,就太神奇了。”海利西说:“只用那么一点资料。你手上的资料和我们的差不多。”
“除了现在这里之外,感觉想回到别的地方。世界的某个地方有你真正的归属,所以你想回去,是这样吧?”
“是的。”
“是船员?”
“喂,洁,你刚说衣索匹亚是怎么回事?”海利西问:“只是随便说说吗?”
“这些就是全部吗?”
“两年……”艾刚喃喃自语。
“什么?”
“那棵橘子树,海利西,不是普通的橘子树。而且,那个村子,只有东西向才有笔直的道路,南北向没有。面向北方、以时速超过20哩的速度行驶,飞行器就会飞起来。你不觉得这些都很有趣吗?这些都巧妙地十分合理,而且有它逻辑的一贯性,不是凭空乱想的。这里有独到的科学逻辑,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看过这么有趣的童话。”
“马卡特先生,你喜欢电影吗?”我突然问他。这次我有兴趣的是他会说比较喜欢希区柯克还是塔科夫斯基。
我一直看着艾刚,然后说“These expressions remind me of the 60s. I could have been singing these with my classmates, do you understand what I mean?(这些词句,让我想起了60年代,我以前可能和我的老同学们一起唱过。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So she flew away,then you gave up and returned.(于是她飞走了,然后你九九藏书放弃,掉头往回走。)
这句叹息似的话语,显示他的精神还停留在过去他生活停止的地方。我不想再给他更不人道的打击,把小镜子拿了回来。
“几岁?年龄吗?”
“请说。”我尝试着等他说下去。
“你以一个重度酒精成瘾患者的身份,待在瑞典赫尔辛堡的疗养院里。”海利西说。
“可以啊。他后期的作品我全都看过了。是在哥特堡的首轮戏院看的。分别是‘鸟’、‘艳贼’、‘冲破铁幕’、‘黄宝石’、‘狂凶记’。”
“墙上的画吗?那是康丁斯基的。”我跟随他的视线,抢先一步说。
艾刚大概是冲击太大了,没有说话。
“推理。”
“也不在火星上?”
“那是……”
但是一开始试着写,艾刚就写得很流畅。我要求他再写一张,这次用自己刚才写的当范本,果然不出所料,非常迅速地就写好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仿佛是从心底挤压出来的,然后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坐在他面前的我。这一刻,他似乎才真心求我救他。
沉默之后哦,他好像下定决心似的问:“那么,到现在为止,我都在做什么?”
“不过……很难解释。”
他抬头说:“没有,没什么感觉。”
“他到美国后拍的片子我都看过了,就是这几部。”他很确定地说。
“也许不是欧洲。”我说。
“还不知道,现在才要开始探索。但是,有可能是世界上任何人都没听过的事情。照目前的方向走,会发现非常惊人的真相喔!我现在也觉得不敢置信。”
海利西仔细听着。然后,他好像开始注意到某件事情了。因为我的英文伴随着某种节奏。
这下子换我深思了,是因为是太久以前的事了吗?
“你的职业是什么?”
“现在是西元2003年,马卡特先生。”我公布答案。
“The most intersting expressions are these;‘Her eyes are shining like diamonds’,‘a girl with kaleidoscope eyes’.(还有更有趣的描述:‘她的眼珠子会像钻石一样闪闪发光’、‘她的眼睛像万花筒般闪亮’。”
“那种感觉……”
艾刚露出无法置信的表情。我把手帕叠好,放进口袋,坐回座位。
“啊,难怪!”艾刚说话变得有点大声,还用力敲了一下沙发的扶手。
“是啊,因为没有人会问了。”我帮他打圆场。
头发半白的马卡特,好像很不安的接过镜子,提心吊胆地瞄了一下。
我站在走廊上,计算时间。因为我想知道我从艾刚眼前消失的时间,和他的健忘之间的关系。上次是五分钟,所以这次我打算缩短成一分钟看看。
“什么时候?”
“Ah-huh?(什么?)”
于是,和海利西并肩坐在一起的艾刚·马卡特,随即站起身,伸手要跟我握手,同时很开朗地说:“医生,你是医生吧?初次见面,幸会,幸会!”
整整消磨了一分钟后,我再度回到自己的研究室。
“如果再加上感情高涨、兴奋性的神经传达物质分泌旺盛的话,就会变成长期记忆。这种记忆会分解成非常细小的片段,并附上把手,存放在脑内广大图书馆的各个地方,然后在这个人往后的人生中,在必要的时候就能提取把手,把记忆拿出来使用。”
我追问他,于是他的自信很快就消失了。
海利西探出身子,很认真地听我解说。
“不可能在火星。因为那是虚幻的。”
“推理?用那么少的材料?”
我这么一说,不止艾刚,连他旁边的海利西都紧张了起来。
“啊,我画的图。有医生的脸部素描,啊,还有我的签名!”艾刚很惊讶。
他的话,显示他本来的思考能力是很清晰的。当海利西告诉我艾刚的事时,我最先想到的就是这一点。
必须再加点压力才能让他认清现实。我的这份信念,在这瞬间也好像松动了。这时候如果悄悄别管他,跟他随便聊聊,或许当医生的心情也比较轻松。但是这么做,情况就不会有进展。他有一段很想发掘出来的过去,有一个很想彻底查清楚的地方。他来找我是为了寻求解答的。要找到解答,前提是要认清现状。
接着,他又是一阵沉默。为了不让他再说什么自己的脑子有多不正常,或是又提到什么胰岛素休克疗法,我连忙接回原先的话题。
“正确的时间我不清楚。是一个照顾你的男人,因为受不了才把你送到国立疗养院去,后来赫尔辛堡也受不了。当时正好斯德哥尔摩的一所收容重度酒精成瘾患者的医院想要收容你,所以你才被送过去。我们就是在那里认识的。”
“从日本来的。”连我都觉得无聊,多少有点焦躁起来。
因为艾刚这么说:“医生,今天我来找你是有别的请求。”
“但是,《重返橘子共和国》这个故事,是我们九九藏书网唯一的线索,马卡特先生。我们眼睛唯一看得到的,只有这本书而已。你懂吗?其他所有的东西,全都在你大脑内部的褶皱里。”
“你为什么这么想?”
艾刚没有点头,也一直没有说话。
“医生,马上的意思并不表示我刚刚下船。”
如果到一个充满失忆症的国家,我应该就是预言家或上帝了。
“反手字?”第一次听到的字眼,让艾刚有点疑惑。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不知道,只是觉得非回去不可。”
我一说,艾刚瞪大了双眼。
说完之后,我站起来,走到说桌前。
“后来怎么样了?”
“但是,医生,我在哪里待过,这……只要找到这个国家就好了。如果我出过国,看护照就好了,应该有我去了哪些国家的记录。”他说。
“是用那么少的材料。”
“不是差不多一样吗?医生你是研究什么的?”
我摇摇头说:“不,是事实。”
“就是橘子共和国。你记得吗,马卡特先生?”我问。
“还有,这是你练习反手字的纸。”最后我把那张纸也拿给他。
艾刚的眼神一度浮现畏惧,接着又开心地对我说:“医生,你太厉害了!对,就是这样。你怎么会知道?”
我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同时重复了这句说了第三次的对白。我感觉自己像个演技极差的演员,因为演技不好,一直被导演要求重来。
情况没有改变。第三次的初次见面,我没带礼物,只是请他就坐。
艾刚听了,表情变得呆然若失、沉默不语。很明显的,这似乎是他没有预料到的问题。
“你离开货船后,曾在一个不存在于任何地方的奇妙国家生活过,而且时间还不算短。这个国家的名字叫做橘子共和国,而且你现在祈求回到那个国家去,意念非常强烈,只是你本身也不知道那个国家在哪里。”
“你知道这个地面是哪里吗,马卡特先生?”
“有关人脑。”
“不是。”
“哎呀,这是谁?”
“什么时候?”
“你问什么时候,这我不知道。因为,医生,不是这样吗?不管是谁,都不会连这种小事都一一记住的。每天过日子,几月几号做什么,没有人会记住这些芝麻小事的。”
“那是,对了,是我上货船的时候。我改坐小船,逃出那艘船。然后……”
“你每天都感到很迷惘,好像身在虚幻的梦境里,茫然而不真实,没有生活的具体感受。你觉得自己有一个该回去的地方,但是却不知道那是在哪里。”
“待了多久?”
“28岁,确定吗?”
“我是瑞典人,在哥特堡出身、长大。我毕业于哥特堡的小学、哥特堡的高中、哥特堡大学的生物系,再进入国立海洋生物学研究所,然后上了海洋微生物的调查船。但是,这个工作和我的个性不太适合,所以我辞职后就到斯堪的纳维亚的货船工作。当过下级船员……就是这样,没有任何一件我不知道的事。”
“没有人吗……”他小声地说。
艾刚听了立即否认:“不,没那回事。”
“请你想想我刚刚说的话,马卡特先生。你的脑子认为,没有附把手的事件记忆片段,在图书馆是不存在的。这些东西,必须要你自己想起来。但是这些记忆片段确实存在。当你要强迫催促它喷发时,因为它没有把手,所以就随便抓出看起来比较合适的片段加以排列组合,想办法拼凑出看似合理的奇妙东西出来给你看,就像这个。”
“因为你穿着白袍。”艾刚笑着回答。旁边的海利西拼命地把已经跑到嘴边的呵欠给吞了回去。
我当然也想过这个可能。但是这个可能性,有个明显无法解释的要素。
海利西听了,看着我,不发一语。
“我……哎,现在,时间跳走了。”艾刚说。
我缓缓地把身子往后靠上椅背,等他自己提出他的脑子是否需要做胰岛素休克疗法或电击的问题。但是,结果令我瞠目结舌。
短暂沉默后,艾刚自己打破沉默,“所以我来这里找你?”
我指着黄色手帕对艾刚说:“回忆就被放弃了。”
“那么,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想的?”我问。
“有时候无论如何都要喝,不喝会难过得受不了。医生,你不会这样吗?”
“在疗养院的时间,差不多两年。”
“Remember the details of the story of ‘Return to the Tangerine Tree Republic’.For example……(还记得《重返橘子共和国》故事里的细节吗?例如说……)”
“我还是瑞典人吧?幸好我是瑞典人。万一我生在其他国家,大概没办法进疗养院。瑞典的疗养院不用钱。”
“NO,Mr.Markut,that's not w
九九藏书
hat I mean.'The Tangerine Tree Republic'does exist.(不,马卡特先生,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橘子共和国确实存在。)”我更正他。
“读这个就知道了。只是需要一点生物学方面的专门知识。”我说。
“马卡特先生,我们以前见过面吗?”我问。
我点点头说:“是的。你说希望我帮你解开这个不可思议的谜团,而且希望我帮你寻找橘子共和国的所在。”
听到我的回答,海利西笑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哦”了一声。
“那么,是昨天吗?”
“你要怎么进去?医生,这是不可能的。这只是虚幻的故事,不可能是真的。”
“这是谁呀?这个老年人。我……?这是我吗?我到底怎么了?医生,我究竟……”
我说,并且把书翻到最前面的部分,找了一下,找到了。
“喔。”
“一直待到昨天吗?应该不是这样吧?”
“只是必须要你全面协助才行,马卡特先生。”
“你的意志力很强。”
“我上过海洋微生物的调查船。然后,也上过普通货船。所以……”
“你刚刚听到衣索匹亚,没有任何感觉吗?”我问。
“我小时候曾经是左撇子,后来矫正了。我想和这个可能有关系。”艾刚说。
他有所顾忌地点点头。
我摇摇头说:“一板一眼的医生也许会这么说,但我不会。我大概可以指着地图的某一点告诉他,就是这里。”
“电影我很喜欢。为什么问这个问题?”艾刚继续着生平第一次的体验,天真地问我。
我一直盯着艾刚的脸,但是他的表情并没有出现任何变化。接着,我把他画的图,包括我的脸部素描、精灵、没有鼻子的老人,全部拿给他。
“现在我知道一件很重要的事。你的大脑在进行‘铭印’时有困难。但是,除了你的海马体判断为重要事项,并会加以反复回忆的事物之外,你都无法留下深刻印象。也就是说,对于周边事件的记忆,你的大脑都只有极为模糊的了解。所谓事件记忆(Episodic memory),是将事件发生当时的细节都完整保留,必须有时间和地点的感觉做支撑。换句话说,事件记忆包括自己当时在场的所谓个人记忆,并且要靠这一项来加以补强。一般人在唤起记忆时,个人记忆稳定时的心灵状态也会被重新回忆。但是你并没有这种个人记忆。
我点点头说:“喔,原来如此。”
“洁,你该不会要他回精神病院吧?”海利西问。
“为什么叫我医生?”
“问过了,但不是。全世界都问过了,但都没有回覆。也许他真的到四次元的国家去了。”海利西说:“或者,是只存在他脑子里的国家。”
“On your way back,you saw some strange people.Strange in what way?Well,because;‘during the night,theywere sitting on rocking horses,eating marshmallow pies’right?(在你回去的路上,你看到一些奇怪的人,怎么个奇怪法呢?你说他们‘骑在摇摇马上一边前后摇晃,嘴里一边吃着棉花糖派’,对吗?)
我再度把手放在《重返橘子共和国》的封面上。
“不,应该是27岁吧。我没有记自己岁数的习惯,也许才27岁。但是,你也知道,从学校毕业后,大家就不会在意自己的年纪了。”
“嗯。”
“但是就像海利西刚刚说的,不管怎么找,全世界都找不到橘子共和国这个国家。它不在欧洲、美国,也不在日本。”
“海利西?没有。”他依然明快否定。但是海利西不可能没提过。
“是的。”
“日本呢?”
“2003年……好遥远的未来……”他缓缓地呢喃着。
“你能说出希区柯克的‘鸟’以后的所有作品吗?”接下来我想知道的就是这个。
“你是不是问过这位海利西先生了?”我问。
“是的。”
“那么,是什么时候开始有那种感觉的?”
“美国呢?”
“喔!”我连忙挺直身子说:“什么事?”
“因为那种事,现实上根本不可能存在。”艾刚说,同时看着我。
“你不喜欢喝酒吗,马卡特先生?”
“You mean the Tangerine Tree Republic is a weird figment of my imagination?(所以你说橘子共和国是我所想象出来的吗?)”艾刚问。
“哦,是吗?”我说。
“现在,我们开始来做点实验看看吧。麻烦你在这张纸上用这支绘图用的铅笔,写下英文字母的反手字,好吗?”
他马上摇摇头,笑着说:“我怎么会知道?”
“比你们还少。不99lib.net过,前往梦幻国度的资料只存在你的脑子里,马卡特先生。”
“西元?嗯,这个嘛……不是1974年吗?不,应该是75年吧……”
这大概是他确实的感受。
“不,……没有这回事。”艾刚用小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回答。
“所以,你想知道该回去的地方,你是这么想才来这里的。是不是?”
“事情大概是这样。六年前的事,即使是正常人,记忆也快要变模糊了。但是你一定有在脑子里想不出来的事件记忆,虽然它的形态已经完全改变。”
“你自己也承认那是虚幻的?”
“那么,那段在梦幻国度生活的时间就没有了。”我说。
“事实?你怎么知道的?”
“是研究所。”我回答。
海利西慢慢点点头,好像已经发现了。
“那个让你热切想回去的美好经验,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马卡特先生,你今年几岁?”
“啊,对。没错。”艾刚同意。
“啊,怎么这么惨!”艾刚说。
然后他搔搔头说:“我想应该已经28岁了吧。”
“这么一来,就不知道自己几岁了,是吧?那么,马卡特先生,今年是西元几年?”我换个问题。
艾刚不安地点点头。
“现在我们手上没有别的东西。我们要利用这本书,进入你的记忆脑,然后探索这个国家到底在哪里。”
艾刚皱起眉头,这是他第一次出现的表情,可能是他的故事脑开始产生作用了。
艾刚在思考,然后无力地摇摇头。
“对,应该吧。”
“惊人的事情?那是什么?”海利西脸色大变。
艾刚不语。
“后来?后来,就到这里来了。”
“御手洗洁。”
“不对。衣索匹亚是一切的起点。我们三个人的邂逅是无意中的偶然,但是艾刚的问题,背后似乎有着惊人的事情。”
艾刚没说话。
我站起来,从抽屉拿出一面小镜子。
“然而你的情况是,把手并没有顺利地附在事件的片段,所以无法抓取出来。你的大脑本身无法掌握这些片段被保存在大脑的哪个部分,所以大脑才会认为,这些记忆片段并不存在于自己的图书馆里,就像这条手帕下面的东西一样……”
“是外国吗?”
他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不,我想大概不是。”
“Here we go,look.What about the part ,the scene of chasing a fairy,you wrote;‘I followed her down to a bridge by a fountain’right?(找到了。你听听这个部分,追逐精灵的场景,你是这么写的:‘我追到泉水旁边的桥附近’对吗?)
“这么算起来,你在那个梦幻国度的时间,至少就是六年前了。马卡特先生,”我说:“因为你在斯德哥尔摩生活,好像也快满一年了。”
“那是……不知道,我就是这么觉得。”艾刚说。
于是,我说:“是衣索匹亚。”
“我们问过全欧洲的移民局,但是还没有回覆。”海利西说。
“希区柯克和塔科夫斯基,你比较喜欢哪个?”
“从亚洲来的吗?”
“那么,你的意思是,你在寻找的地方不是橘子共和国?”
“When the sun goes down behind the tangerine tree,the poet says‘a tangerine tree and marmalade skies’.(当太阳西下时,你的故事里说那是‘橘子树和橘子酱的天空’。)”
“这里是医学院吧?”艾刚问。
没有人想回答。一阵沉默。
“但是,在那之前,你好像在赫尔辛堡过着相当困顿的生活。可能住在贫民窟、或夏天窝在公园里生活过。这种日子大概也过了三年。”
他听了,不知为什么笑了出来。他笑的原因是个谜。
我点点头。我觉得这是很明确的回答,他把握重点、回答问题的能力都是一流的。
“那么,换句话说,艾刚想回去的地方是衣索匹亚咯?”
这对艾刚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情报。他一直在深思,但是好像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但是我也马上摇头说:“不,你知道。你只是没办法把它叫出来而已。”
“是的,没有人有办法,没有线索。也许你可能透过结婚,归化成某个国家的人了。但是那个国家究竟在哪里,很奇怪的,完全没有人知道。”
“我们最先问的就是美国。好像不是美国。”
“会吗?有目的的话,意志力才能持久。但是马卡特先生,你不是不知道自己过去在哪里?过着什么生活吗?”
“唉……”他长叹一声。
“海利西,你也这么认为吗?”我也问海利西。
我想知道他自己本身所掌握的故事情节,所以才这么问。除了相当特殊的人之外,一般人都不会正式不利于自己的事实。碰到事情之后,就去找材料,试着构筑出99lib•net让自己行为正当化的故事情节。用随手抓到的材料,急忙编造借口,这种虚伪的故事情节,只会让事件记忆更加被埋没。
“对,什么时候开始有那种感觉的?”
“如果只是想知道你该回去的地方,我大概可以告诉你。”
“其实,也许你会觉得很奇怪,是关于我要回去的地方的事情。”他说。
他又陷入沉思。接着回答:“不,我不喜欢喝酒。但是……”
“被埋在地下的猿人头骨……”艾刚喃喃地说。
“但是?”
“你的名字是?”我一边问,一边小心别让自己的口气太生硬。
艾刚摇摇头说:“不是,是别的地方。”
“答对了!”我说,并且很快地把手帕拿开。手帕下出现了《重返橘子共和国》,我把书高举在头上。
“昨天……不是昨天,是最近的事。”
“You kept walking along and you saw many people passing by.The book said;‘everyone smiled as I drift past the flowers that grow so incredibly high’.The sunflowers were three-story-tall.(你继续走着,还看到许多人与你擦身而过,书上写着‘我走过异常高大的向日葵林荫道,人们都对我微笑’,你还说那些向日葵有三层楼高。)
然后我把画拿给艾刚。
“马卡特先生,现在你的反手字很快就可以写好,你认为原因是什么?”
“不过你遗失了你的瑞典护照。而且你持有护照的时候,是还没有采用电脑管理的年代,所以你的记录已经完全消失了,也不知道你的护照是在几年前失效的。你从货船下来后到现在,已经过了将近30年,但是你的人生早已完全消失了。由于你本身没有记忆,所以没有人可以帮你把记忆拿回来。”
“记得,这个我记得。”艾刚说。
“就是啊!我现在是高三,所以是17岁,人都是这样记自己年纪的。学校毕业后,周遭就几乎没有和自己同龄的人了。”
“马卡特先生,这就是猿人的头骨。”
“这样就能知道?用那么一点点材料?”
“三年?”
艾刚笑了。
“反手字……我没写过反手字,不知道会不会……”
艾刚因为冲击太大而沉默不语。
“You see?These certainly are all lyrics.Very famous lyrics from one of the hit songs called‘Lucy in the sky with Diamonds’by the Beatles!(懂了吗?这些句子都是歌词。这是一首披头士的名曲,叫做《露西在星钻闪烁的夜空中》。)
我问了一个刚刚一直没问的问题。
“请你照一下镜子好吗?马卡特先生,请看一下你的脸。”
我一口气说完,艾刚和海利西都愕然地望着我。
“马卡特先生,你想回去的地方,你认为是在瑞典的某处吗?”我问艾刚。
我也笑了,对海利西说:“那么一点点?明明这么多。”
我把《重返橘子共和国》拿在手上,举起来。
“而所谓的心灵状态,从某种意义来说,是全方位的世界认识,把感觉认知、思想、感情、记忆毫无接缝地连结在一起。为了产生这样的心灵状态,数百万个神经元会步调一致地一起活动,一边产生新的许多模式,一边因应接踵而来的新局面,逐渐做变化。但是基底核的部分会随时保持警觉,让这些动作之外神经元的喷发迅速消失。在附近的神经元的刺激下,曾经历过一次剧烈喷发的神经元会起化学变化,以后会对来自相同对象的刺激变得敏感,变得更容易喷发,这个过程叫做长期加强,保持这种敏感状态,就是所谓的记忆。
他一直盯着我的脸看,然后说:“不,医生,我们是第一次见面。”
听我这么说,艾刚苦笑起来。
艾刚摇摇头,“不可能找得到。”
“有,偶尔啦。”我老实说。
“然后就到这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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