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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说得是。母亲放心,孩儿会好好安排的。”
崇元殿内,几支巨大的蜡烛照亮了大殿的一部分,那团烛光之外,却是黑黢黢,蕴藏着一种沉重的深邃。大殿内只有赵匡胤与定力寺住持守能两人。楚昭辅等几个侍卫已经退至殿外。
“我建议你还是等设立宗庙之后,再考虑我的册封之事吧。皇后的正式册封,你也要早早安排啊!”太夫人杜氏说着,从桌上拿起筷子,往一声不吭的如月的饭碗中夹了一块肉。如月抬起头,感激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婆婆,马上又怯怯地低下了头。
“那么,那王彦升……”
“现在没事了。如月,我会保护你的。”赵匡胤将身子靠近妻子,伸出手臂将她搂在怀里。他感到她娇弱的身躯在自己的怀里不停地颤抖着。
说罢,赵匡胤手抚额头,陷入沉默。
“好名字,谢陛下赐名。”守能淡淡一笑,低首谢恩。
“虽然陛下本无杀韩通之心,可是世人可能生出各种猜疑,必有人认为是陛下暗中授意属下除去韩通。理由就是他手握重兵,且与陛下长期不和,因此陛下必除之方能安心。”
“一点消息都没有。自那日起就失踪了。”赵匡胤犹豫了一下,皱着眉头说道。
“陶榖,是他?哎,不奇怪啊,不奇怪啊。他一向来就喜欢写些歌功颂德的文章啊。不过,匡胤啊,你现在是一国之君了,你要小心那些阿谀奉承的人。”太夫人语重心长地说。
“陛下糊涂!”
“有些事情是很难说清楚的。多年的战乱与杀戮已经使世人心中的良善与单纯多被奸诈与猜忌所蒙蔽。天下四处都布满了战争的种子。”
“在定力寺,有那么一刻,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夫君了。”赵匡胤看不到妻子的脸,但是他在黑暗中仿佛看到她说这话的时候,肩膀的轮廓不停地颤抖。这时,他突然想起了几日前在妹妹阿燕对自己的责备。“是啊,可怜的女人,这一切不是她的过错。是我对不住她啊!”负疚感开始像老鼠爬出墙洞偷食那样,悄悄潜入了赵匡胤的内心,一小口一小口地撕咬着他的心。
“大师今日之恩,匡胤终生不忘。”在守能面前,赵匡胤并不以皇帝自居。赵匡胤早知守能的底细,知他有异才,因此对他相当看重。
赵匡胤将如月的一举一动瞧在眼里,不知为什么,心酸的感觉像虫子一样在心底蠕动起来。赵匡胤感到这些可恶的虫子不停地蠕动着,在他的心房里钻孔、挖洞,毫不怜悯地吸食着他的血液;它们钻进他的血管,在他每一根血管中爬行,慢慢遍布了他的全身;它们钻进他的脑袋,四处侵入他的神经,撕咬着,吞噬着。赵匡胤看着自己的妻子,想说些什么,可是他还是沉默了。在他的耳边,母亲催他吃菜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飘飘荡荡,若隐若现。“多吃点啊!多吃点啊!”
这天晚上,也许是想得太多了,他的头疼病又发作了。这个毛病,是他自小落下的。一次,他为驯服一匹烈马,驾着它狂奔了三十里。在进入城门的时候,那马突然腾身跃起,他的脑袋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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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撞上了门楣,当即翻身坠地。当时,为了争口气,他硬是忍着剧烈的头痛,从地上站起来,装作什么事也没有。于是,这个事情,被当作一个小小的传奇,很快传遍了乡里。
“多谢大师提醒。听大师一语,匡胤茅塞顿开……”
楚昭辅已经向他汇报了定力寺发生的一切。主僧守能现在也已被他传到了跟前。
“陛下荣登大宝,乃顺天应民,区区一些藩镇难以改变大势。只是……”
明马儿是守能为盗之时的名字。守能听赵匡胤忽唤起他以前的名字,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呵呵,守能是不喝酒了,明马儿倒是个酒鬼啊。”
“哦?”
“母亲,您老就放心吧。石守信是孩儿的好兄弟,一定会照顾好匡美的。况且,眼下也没有什么战事,让匡美跟着石守信,主要是为了让他多些历练。他自个儿心气也高着呢。”
“作孽啊!韩通也不是个坏人,平日也就骄横了一些。没有想到会遭受灭门之灾啊!”太夫人杜氏幽幽地叹了口气。
继室王氏如月于显德五年(公元958年)嫁给赵匡胤时,虚岁十八。如月乃后周彰德军节度使王饶将军的第三女,容貌出众,擅弹筝鼓琴。但是她自幼体弱,出嫁后,已为赵匡胤生了一男,然而不幸夭折。丧子的打击,使如月变得郁郁寡欢,闲时除了弹筝鼓琴,更以念诵佛经为好。虽说有德昭姐弟三人可以疼爱,但是毕竟非己所出。所以,每次见到夫君,如月总是满脸愧色。
“不错。”
“天下战乱已久,百姓流离失所,于此之际,陛下因一家之事,大兴土木,兴佛建寺,难道不是弃天下而谋空名吗?”
“乃是上天在庇护陛下,不必感谢贫僧。”
“对了,大师,你看将寺名改为‘封禅寺’可好?”
“喂,明马儿,改日我请你喝酒。”赵匡胤忽然笑着说。
“以大师之见,如今后周之地,何处最为关键?”
太夫人杜氏带着阿燕,也来到了如月的屋子中。今日见到儿子平安归来,又可与自己的儿子媳妇一起吃晚饭,太夫人杜氏别提有多高兴了,她哆嗦着手,不停地往赵匡胤的碗中夹菜。这个时候,尽管自己的儿子已经登基成为了新王朝的皇帝,但是在太夫人杜氏的眼中,赵匡胤还是自己的儿子。太夫人杜氏在这个时候还没有对儿子的新身份生发出强烈的意识。但是,从小接受父亲王饶教育的如月已经变得更小心翼翼了。她一声不响地摆放好碗筷,轻手轻脚地将自己坐的绣墩挪了挪,在靠近长方饭桌一角的地方摆好,然后才侧身浅浅地坐在了绣墩上。
“我害怕,我的孩子死了。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她开始抽泣起来。赵匡胤感到她暖暖的泪水流在自己的胸脯上。“你还年轻,我们还会有更多孩子的。我也不会死,我会保护你。”他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庞,她微微仰起了自己的脸庞,暖暖的泪水继续滑落在他的肩膀上、脸颊上。这时,在漆黑如墨的黑暗中,她感到他滚烫的嘴唇压在了自己的唇上,眼前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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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像含苞欲放的花朵般在刹那间怒放,中间喷薄而出的鲜艳的血红色,她闭上眼睛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赵匡胤闻言,不禁腰板一挺,坐直了身体,肃然起敬:“大师之言,震耳发聩,匡胤愚昧。”
“陛下英明!故,当速将陛下登基之事遍告天下,同时尽快派大军后援慕容,如此,方能震慑敌军,契丹北汉如有自知之明,自然不战而退。”
赵匡胤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微笑了一下,并未回答。
“镇安节度使、侍卫马步军都虞侯韩令坤之前已经领兵北巡。契丹与北汉狼狈为奸,入侵我境,慕容延钊将军已经率先锋三万北征,估计也快到真定之地了吧。真定之地,我并不担心,只是若对契丹北汉的战事一时难以结束,恐他处会生出变乱。”
“我本欲全韩通之命,却不料害得他满门尽灭。韩通与我无深仇大恨,只不过人性情直率,刚愎自用,落得如此下场,确实令人为之心痛。不知大师如何看待韩通之死,如今谣言必然已经四处传给了……事已至此,我深愧当日用人不当。如今,如何处置王彦升也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对,吃饭,吃饭!”太夫人杜氏接口道。
“谢谢母亲教诲。”
“说得也是啊!哎,就他那驴脾气,不受点挫折,以后可要吃大亏啊!”杜老夫人说完,咳了数声,又长长叹了口气。
“如果能一直如此宁静地在此生活下去,那该多好啊!”赵匡胤又拿起碗筷,使劲往自己的嘴里扒了一口饭菜,不辨滋味地边吃边想,“我当尽力避免发生变乱与战争,还愿上天助我!”
片刻,赵匡胤道:“大师,匡胤还有一事相问。”
“大师何出此言?”赵匡胤一惊。
德昭刚刚九岁,一双大眼睛乌黑发亮,眉目清秀,看上去非常像他的母亲。不过,他那小小的下巴的轮廓,却有着他父亲下巴的模样。小德昭的两个姐姐琼琼和瑶瑶,一个十四岁,一个十二岁。三个孩子来到了坤宁宫中,看到宫中宽大的屋子,精美的家具以及各种各样新奇的摆设,暂时忘记了这几天来受到的惊吓。在乳母的陪同下,三个孩子已经在坤宁宫里转了好一阵子了。当父亲来看他们的时候,他们坐在墩子上,脸上由于兴奋都是红扑扑的。他们的母亲,正吩咐几个仆人准备晚上的饭菜。
“……那么,战火可能在哪里燃起呢?”
“只是什么?但言无妨。”
德昭姐弟三人乃赵匡胤原配夫人贺氏所出。两年前,即显德五年(公元958年),年仅三十岁的贺夫人因病去世,留下了子女三人。三个孩子现在也许还不知道,他们的命运,将因赵匡胤的登基大大改变。
二十年过去了。赵匡胤长大了。头疼的毛病,却一直伴随着赵匡胤。这个晚上,他的头又疼了起来。
“大师的意思是,战争已经在所难免?”
“大家还是吃饭吧,别说这些了。瞧,孩子们都吓到了。”一直沉默的如月突然说了一句话。
太夫人杜氏听了,抬起右手臂,用袖口按了按涌着泪水的眼眶,轻轻拭去九-九-藏-书-网脸颊上的泪水,红着一双泪水迷糊的老眼,盯着赵匡胤,说:“匡胤啊,我要问你,是谁这么着急上奏请求册封我啊?”
“难道这件事就无法向世人说清楚吗?”
守能眼皮低垂,亦不语。两个人便静默地对坐着,仿佛崇元殿里的两尊雕塑一般。
“当然,陛下今后再用此人,必小心谨慎为是。贫僧多言,陛下见谅。”
禅位仪式完成的那个晚上,赵匡胤并非如世人所想那样处于狂喜之中。实际上,他心情沉重,思绪万千。他让范质、王溥、魏仁浦三人各自回了府邸后,自己在楚昭辅等亲信的护卫下来到了崇元殿。
“我害怕,害怕韩通的孩子会来找你报仇。”她在他怀里142转过身来,瑟缩着将头埋在他的肩窝里。
“这个,就非贫僧所能解答了。凡是手握重兵者,或是忠于周世宗者,或与陛下长期不和者,皆有可能成为点燃战火的柴薪。”
“世间因果相报。韩通之祸,亦非偶然。陛下担心的恐是各方节度使对此事的看法吧?”
见母亲思虑匡美,赵匡胤心中也不禁抑郁,埋头闷吃了几口饭菜,想起一事,手中一手端着黑瓷碗,一手拿着筷子,看了母亲一眼,说道:“母亲,有大臣奏请册封您为皇太后了。要不择个吉利的日子,孩儿给您老办个册封典礼?”
“京城自然是全国之心脏,乃为枢纽,牵一发而动全身。泽潞之地,郓曹之地,如国之颈项;淮南诸州,如国之右足;雄武诸州,如国之左足;真定之地,则如天灵;房州、随州则如腰腹。”
“一杀此人,谣言必说陛下乃是杀人灭口,王彦升便会成为谣言中的替罪羊,不但于事无补,而且使陛下陷入更糟糕的境地。”
“我好害怕!”这时,赵匡胤听到了身旁的妻子突然说出了一句话,幽幽地,颤抖着。这句话让赵匡胤大吃一惊。
“对了,韩敏信找到了吗?”太夫人杜氏突然问。
“是陶榖。”
“大师所言,正合吾意……可是,不知慕容将军、韩令坤将军听到禅位之事,会有何感想?”
“父亲,以后我们都可以住在这里了吗?这里真的好大啊。”年幼的德昭看到父亲的时候,似乎对这个陌生的住处已经产生了留恋。
“母亲,韩通差点儿带人杀了我们,您还可怜他干吗?!”阿燕噘起嘴,愤愤地
“怎么了?夫人一直没有睡着吗?”赵匡胤翻了个身,将身子侧过来,朝向自己的妻子。他发现她依然侧着身子背对着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日朕便令人重新修葺寺院,重塑金身,以谢大恩。”
初五,赵匡胤令人将家眷接入大内坤宁宫。这几天来,赵匡胤的母亲与妻儿每天都处在恐慌之中,要不是当时守能和尚的机智与冷静,他们很可能已经被韩通捕获。
“哦?”
“娘,这不是都平安无事吗!您老放宽了心啊!大哥做了皇帝,以后咱家可九-九-藏-书-网就扬眉吐气了,没有谁再敢欺负咱们啦!”阿燕在一旁打岔,想让母亲宽心。
当夜晚正悄悄降临的时候,如月点亮了屋中的火烛,将仆人们做好的饭菜一一摆上桌,两个女孩静静坐着,而德昭却迫不及待地想要动筷子。如月瞪了他一眼,德昭赶紧将手缩了回去。
“对了,匡美最近可好?他被你安排到石守信帐下,也不知道干得顺心不顺心啊!你们兄弟三个,我最担心的就是匡美啦!”
当赵匡胤再次看到自己的母亲与妻儿时,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如果当时他们成为了韩通的人质,我该怎么办?为了救他们,我会在韩通面前放下武器吗?韩通会杀了他们吧?如果我放下武器,向韩通投降,韩通会饶恕他们吗?如果他们被韩通抓了,我究竟会怎样呢?也许那种情况下向韩通屈服是对的,可是,如果我放下了武器向韩通投降,跟着我的将士们怎么办?难道他们要跟着我一起被作为反叛者被处死吗?即便我放下武器投降,韩通真的会放了我的妻儿吗?!”这些问题,如同讨厌的乌鸦群,在他变得混沌昏沉的头脑中来回盘旋。在反复寻思着这些问题时,赵匡胤感到一阵阵寒气袭上心头,当他蹲下身子抱住小德昭的时候,他几乎瘫软在地上。“幸好,幸好!幸好我现在还能把你在抱在怀里啊!”赵匡胤抱着小德昭,嘴里发出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喃喃自语。小德昭在他的怀中,给他不断哆嗦着的几乎变得僵硬的身体传来了一阵温暖。赵匡胤紧紧地抱住了小德昭,脸颊贴着小德昭的光滑的小脸,沉醉在那温柔甜蜜的亲情中。
“陛下过奖。”
“要是我抓到那个韩敏信,一定不轻饶了他。糟糕,哥,你也要小心这个人暗中对你不利啊。他们一家子人因你发动兵变而死,他肯定对你恨之入骨,说不定会寻你报仇啊!”阿燕一开始说时是愤愤的表情,可是随后想到韩敏信可能刺杀自己的兄长,不禁打了个寒战。
“此人绝不可杀。”
“当务之急,可加封慕容将军、韩令坤将军,以安其心。”
这日夜晚,赵匡胤平躺在床上,眼睛睁着看着漆黑如墨的虚空,无法入眠。如月侧身睡在他的身边,不知道是否已经进入了梦乡。赵匡胤一开始倾听着妻子发出轻轻的呼吸声,想要尽量入睡,可是渐渐地,他发现自己在黑黢黢的空间中竟然看到若隐若现的图案。那是天花板吗?是的,那就是天花板,那是大梁,那是帷帐。他尝试着想去辨别那黑色中的物体与图案。于是,那漆黑如墨的空间中竟然不断幻化出各种事物,那块黑色像战马、那块黑色像云朵、那块黑色像连绵的大山、那块黑色像狗、那块黑色像顶着巨大树冠的树……渐渐地,赵匡胤发现自己在那黑暗中竟然看到了周世宗的脸、韩通的脸、他记忆中韩敏信小时候的脸、范质的脸、陶榖的脸,还有自己想象中已经死去从未谋面的孩子的脸。赵匡胤看到那张脸小小的,黑珍珠一般的眼睛忽闪忽然望着他,仿佛要与他说什么话。他突然感到眼睛模糊了,那张小脸也模糊了,九九藏书他想伸手去抚摸那张小脸,可是它仿佛是害怕自己被碰触到一样,很快就隐没在黑暗中了。这时,赵匡胤感觉到泪水已经涌出了眼眶,于是努力收敛了一下心神。可是,他发现心神已经不能由自己控制了,它依然向着黑暗行进,想要在那虚空中搜索它想要的东西。过了许久,有一张女人的脸从隐隐绰绰的黑暗中慢慢呈现出来。“阿琨,是阿琨。”赵匡胤很快认出了那张脸是谁。他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起来,他盯着黑暗中那种秀美的脸,那清澈的眼睛,仿佛就在他的面前。他开始努力地思想,想要描绘出那张脸庞更为清晰的细节,可是黑暗像是不断变形的浓雾,一刻不停地变幻着自己的边界。当他刚刚勾勒出那张脸庞的下巴后继续勾勒它的脸颊时,黑暗已经侵袭了下巴的轮廓。于是,他开始尝试去描绘出那副脸庞下的躯体,他努力在黑暗中勾画着阿琨修长脖子的线条,圆润的肩膀的线条,令他迷醉的腰肢的线条和大腿的线条。有那么一刻,他几乎在黑暗中画出了阿琨的脸庞,描绘出了她的美丽的身体的轮廓。可是,所有这些,脸庞、身体,全都被黑暗很快地吞噬着边界撕扯着形状,一切竟然变得狰狞恐怖了。他感到痛苦不堪,他想要在自己的眼前留住那脸庞和躯体,永远地留住,哪怕他要永远沉寂在这如墨的黑暗中。他想让时间停顿,让黑暗变成固定形象的模子稳固住他所珍爱的那些形象。可是,他发现他失败了。黑暗在他的眼前肆意蔓延与变幻,把他所珍爱的形象残酷地撕碎、无情地吞噬。
守能的微笑在脸上一掠而过,在那短暂的一瞬间的笑容中,赵匡胤看到了守能出家之前的生机勃勃的脸孔,可是,那张脸孔转眼便变成了一张古木般的高僧的脸。守能退出崇元殿后,赵匡胤目送守能和尚慢慢走出了大殿后,收敛起了笑容。
赵匡胤听母亲唠唠叨叨地说着,心下感到惭愧。
“……”
“阿燕,你拜佛算是白拜了啊。话怎能这样说呢?站在臣子的角度来说,他也算是个大忠臣啊!况且,他要抓我们,未必是要杀我们,可能只想用我们做人质啊!咱们当时留在府邸的下人们,韩通不是一个也没有滥杀吗!可是那个王彦升,却不分青红皂白,滥杀了人家一家子啊。罪过啊,罪过啊!匡胤啊,你以后是一国之君,对于王彦升这样的人,你一定不可重用啊!否则,天下的老百姓会说你是暴君的。”
“只是……韩通之祸,说明周世宗威名尚在,世间人心还有依恋。而韩通惨遭灭门,必然使一些拥有重兵的藩镇节度使心怀恐惧,难以完全信任陛下。陛下所希望的太平盛世恐怕不会很快到来。”
太夫人正忙着往孙子和孙女的碗里面夹菜,听了这话,放下了筷子,眼睛眨巴了几下,两行泪水竟然从眼中往皱巴巴的脸颊上流了下来。“哎,匡胤啊,你有出息啊,我还从未想过自己还能当上皇太后呢。其实,当不当皇太后对你娘来说,并不重要啊。你说,如果你那两天有个三长两短,你叫娘怎么活啊?你叫他们几个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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