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反击
第十二章 从延安到青化砭
目录
第一篇 大势
第一篇 大势
第二篇 反击
第十二章 从延安到青化砭
第二篇 反击
第三篇 进攻
第三篇 进攻
第四篇 决战
第四篇 决战
第五篇 解放
第五篇 解放
第六篇 进军
第六篇 进军
上一页下一页
张济堂营长指挥全营作好隐蔽,自己则前出到距敌不出百米的一个小山包上,隐身在一个小土坑里,静静地看着敌人从面前过去。等敌人“亮相”得差不多了,张济堂突然举枪撂倒几个落伍的敌兵。
青化砭一仗后,彭德怀体会很深地说:“边区群众对敌人真是守口如瓶。青化砭这一仗,要不是在陕北,是很难打的。”
胡宗南想,既然共产党军队一个旅的兵力撤往安塞,就不可能不和整编第一军部队发生接触,为什么没有得到董钊的报告呢?

胡宗南偏心整一师抢头功,张宗逊怀旧一纵队留美名

裴、薛面对现实又解释不清,只有连声诺诺地附和。
掌声经久不息,毛泽东和朱德在掌声中登上主席台。边区政府主席林伯渠、贺龙司令员和吕正操司令员,也都相随登上主席台。
彭德怀点点头,声音依然不高,但眉心紧拧,神情庄重:“别忘喽,毛主席是向东走的。你们一定要把敌人向西北引!部队撤离时,动点儿脑子,要给人一个假象,让他们翘着尾巴离开延安……”
胡宗南的“虚症”从占领延安开始一发不可收拾。3月18日是他既紧张又兴奋的一天。董钊的整一军进占金盆湾、南泥湾后,其九十师已到了延安城东宝塔山附近,整二十九军也正在由劳山北进之中。按说,进占延安城“发洋财”的部队非这两路莫属。但是,胡宗南不让,他硬是下令九十师和二十九军部队停止前进,而把在晋南就已全军覆没、新近刚刚重新成立的整一师一旅从后面拉上来,浩浩荡荡开进延安城。
黄新廷和余秋里正凑在一块儿“聊聊情况”,接到彭总的电话,一口气就把想法全掏出来。部队刚撤下山时,黄、余二人分头跟各团主官扯了扯,所反映的情况是共同的:担心敌人不上钩,部队白挨冻,时间长了影响战斗情绪。这是大兵团作战,跟过去敌后游击战很不相同。小股部队的游击战,旅一级指挥机关要做的事,件件都是具体而详细的,对敌情的侦察、分析、判断,主意都是自己拿。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强调一切行动听指挥,总体协调……黄新廷和余秋里心头有点儿不大对劲,总觉得这个仗没有过去说打就打、驳壳枪一挥来得过瘾。
怎么揪呢?你一言我一语,还是房福海主意多:“咋揪?就他的胃口下小菜呗!他得意忘形,咱就装熊逃跑呗,咱一路上故意丢些破草鞋烂袜子,他瞧咱那个熊样,还不可劲儿追呀!等他劲头上来了,咱就瞅准机会给他来个‘顺手牵羊’!”
董钊只好唉声叹气:“陈师长,功,就不要争了,都是为党国出力,不在乎的,我心里有数。奖金嘛,你放心……”
3月19日清晨,整一师强占整九十师在杨家畔村边的前进道路时,陈武师长就已经忍了一肚子气。当时,他听了下面的报告,肺都气炸了,立即派作战参谋带人去挡路,没想到牛气十足的整一师部队非但不致歉,还施行非礼。有个粗蛮团长竟揪住九十师作战参谋的领口破口大骂:“老子奉胡长官命令攻占延安,你小子挡路也不看个时候!你九十师算个什么东西,要是贻误战机,拿你们师长脑袋去见胡长官!”
王震说这种可能性是有的,不过很小。
胡宗南敲敲桌子:“赶快向南京发报,我要为他们请功!不但请功,我还要作新闻发布!”
苦等了这么长时间,终于见到鱼咬钩,谁的心不是提到嗓子眼上啊!
当年《晋察冀日报》有一篇题为《民主圣地延安变成人间地狱》的报道,记录了一点儿皮毛:“……凡是延市群众均要到‘检查站’检查,该站设在北门外,原地区联防司令部旧址。经过检查认为无问题者,始能至蒋记市政府登记,领取良民证认为合法公民,但仍不能自由行动,白天替胡军运输担水及其他差役,晚间则集中居住,男人一律住在南门外南关,女人一律住在北门外大砭沟,并抽出一部分群众强迫进行侦察训练,组织便衣队,凡是认为不妥分子,大批送西安。胡军纪律败坏已极,群众呼为‘败军’。延市北门外大砭沟至联防司令部一带民房全部拆毁,用木料去作工事,土墙推倒,锅碗等掷于路旁或山下。延安县南二区二乡一个村的统计,被胡军抢去的牛驴60余头,羊100余只,猪、鸡不计其数。胡军经过,不论柴草门窗,见着即烧火,许多村庄房屋成空窑。胡军奸淫之风极盛,延安总部旧址王家坪一带妇女大部被奸,北门外何庄坪卞某之妻被八个胡军轮奸。胡军还自称‘不过火’,一个刚生孩子三天的产妇,因拒绝强奸被捆在树上冻死……”
已先一步涉过延河、占领清凉山的五十三旅和六十一旅,眼巴巴地瞪着整一旅完成这一历史“壮举”。他们看到:当天下午3点钟左右,号称“王牌”的整一师攻城部队,才在飞机大炮掩护下,用两个营兵力,向延安老城西山顶“奋力突击”。只见他们聚集在半山腰胡乱放枪,迟迟不敢前进。而此时西山顶上,实际只有六名解放军战士在打掩护。他们六个人抱着一挺机枪轮流打,从傍晚打到深夜,之后便转到山脚,消失了。
王震呵呵笑:“同志们的情绪也是可以理解的,我做了一些解释工作。”
“杨秀山同志,你是哪里人呀?”毛泽东显得兴致勃勃。
说话的工夫,敌三十一旅前卫部队就到了大家眼皮底下。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盯着山脚下那群缓缓前行的国民党部队。看样子,他们心虚极了,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枪都是端在手上的,刺刀全打开了,神情极为紧张。
张宗逊浑身一个激灵,三步并作两步跨到电话机前,双手抓起参谋手上的听筒,可着嗓子喊:“喂,我是张宗逊……彭总,是您!”张宗逊气喘吁吁,脸上露出喜色,过一阵,又拧起两道剑眉。
大家都哈哈直乐。张营长接着说:“我们把部队放到延、塞大道以东的山上,沟里坡上钻进钻出的,敌人也闹不清我们到底有多少人,谅他不敢轻举妄动,不得不老老实实跟着我们走!”
跟彭德怀通了一次话,黄、余心里似乎踏实许多。余秋里说:“干脆,开个营、团干部会,把大家疙瘩解一解、思想通一通。”黄新廷很赞同,并提议两人先到部队转了再说。
确定攻略延安时,胡曾预设了三种可能:第一种“最好的结果”,是“捣毁”与“活捉”,“将中共高层人物一网打尽,以绝后患”;第二种“次佳结果”,是中共首脑侥幸逃脱,然而却能于延安附近“聚歼”陕北共产党军队主力;第三种“最坏的结果”,是消灭共产党军队相当力量,捕获相当数量的俘虏,缴获一批武器弹药、军需物资和机密文档。然而,现实情况太出乎预料!延安坚壁清野,使胡宗南“狗咬尿泡”空欢喜一场。面对蒋介石一日三问,他只好拼命让部队搜肠刮肚,然后捏造什么“机要文书”“绝密档案”之类,并罗列长长的清单,上报到国防部,一个劲鼓吹这些东西如何如何具有“重要价值”。
彭德怀精心谋划的一篇绝妙文章终于可以笔走龙蛇,把独一旅二团二营干部战士们高兴坏了。他们耐着性子在延安至安塞的大路边埋伏了几十个小时,大家都有点儿坚持不住了!有战士说:“这又不是打黄鼠狼,胡宗南能听咱的?”
“哦,就是那个‘湖北沔阳州,十年九不收’的地方呀?”
这时,熊向晖心领神会地从旁边插言:“据共党方面宣传材料分析,不止这个数。”
彭德怀对伏击要求非常严,伏击位置必须是敌人搜索不到又能迅速出击的地点,所有火器配置、冲击道路、出击时机、协同动作等,都是经过充分发扬民主才确定下来的。尤其是隐蔽,干部战士想出的主意不下百种。进入伏击区,绝对禁止行走往来。部队多带干粮,水壶统统装满水,焐在身下以防结冰,吃饭问题全靠就地解决,不准向阵地送饭送水。看地形和部队进出留下的脚印,一律用树枝抹掉。观察位置更是讲究,尽量选择陡坎向下挖洞,再从洞壁上穿通瞭望。总之,树枝、干蒿和白布单,所有就便器材全都用上了。功夫做到这一步,设伏阵地几乎完全不留痕迹,胡宗南空军和地面侦察都成了瞎子,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枪声一响,敌人立即派出警戒,伏在路旁朝山上胡乱射击,而大队人马则明显加快了步伐。这时,二营副营长王振斌趁敌慌乱之机,带着几个战士一口气冲到山下,眼疾手快从行进间隙抓住几个掉队的俘虏。
清晨的起床号还没吹,战士们就自动站好队。正是暮春时节,大家拿出最好的军装,洗得干干净净穿在身上。一上路,大家整整齐齐唱着歌,笑声不断。100多里路,太阳下山前就赶到了。
胡宗南企图以三十一旅掩护其主力侧翼安全,显然,他是不可能料想到三十一旅自身还有什么“安全”问题。这是个多么难得的战机!彭德怀的红蓝铅笔在“青化砭”重重一敲:“好好掌握敌三十一旅的行动,一定要把这家伙吃掉!”
只有熊向晖例外。他很快将一份充分体现胡司令长官意图的战报拟出来了。这使胡宗南在一大堆不愉快之中略感慰藉。他满意地在九*九*藏*书*网上面勾着圈,并小声展读:“我军经七昼夜激战,英雄的一旅终于在19日晨占领延安。是役毙敌俘敌5万余人,缴获武器弹药无数,详细战果正在清查中。”
董钊朝那个警卫营长瞪了一眼,连连挥手:“拉走拉走拉走!”
董钊一听对方慌乱地打着哆嗦,气就不打一处来:“慌什么!天又没塌下来!”当着胡宗南的面大声地训斥部属,实际上也是宣泄自己内心的情绪。哪知道这番训斥并没有使王应尊镇定下来,他反而哆嗦得更厉害了:“军座,刚才三十一旅李纪云的电台,在青化砭以南发出呼救,几分钟后就……没声音了!”
蟠龙川东北走向,彭德怀要依着山形给李纪云的整三十一旅准备一个“口袋阵”,要求张宗逊第一纵队迅速赶到靠近青化砭的咸榆公路以西埋伏;王震第二纵队和教导旅埋伏在公路以东;新四旅则由青化砭以北回身向南,正面迎击敌人。彭德怀说:“这是我们撤离延安后的第一仗,胜败对陕北战局的影响非同寻常。主席给了我们八个字:‘慎重初战,打则必胜!’我看,这一仗打不打得赢,关键在两个方面:一是要注意隐蔽,严格封锁消息,做到绝对保密,千万不要让敌人察觉到我军已经设伏;二是当敌人进了口袋后,要不顾一切杀向敌人,行动要快、动作要猛,干净利索地将敌人歼灭在沟槽子的公路上!”
这在胡宗南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心中并不踏实。
廖汉生一听很对味,立即要纵队司令部通知全纵部队都来学习六团,掀起一个为延安父老乡亲的“看家”运动。这主意立刻得到张宗逊的赞同。
这是延安被占之后的第五天,天气晴好,穿透春寒的阳光,让胡宗南的显赫更加辉煌艳目。北驶的吉普车从洛川出发,近午时分抵达延安。他依然是“青衣小帽”,随员只有熊向晖和一名卫士,庞大的指挥机构已经交由裴昌会先期搬过来了。他自己永远像件珍宝,总是在一切收拾妥帖时,最后摆放进去。
李纪云和副旅长周贵昌、旅参谋长熊宗继等几个人,像木头一样立在路旁,既不奔逃,也没有指挥动作,只是无可奈何地摇头叹气,眼睁睁领教这落花流水的光景。在他们身后,紧靠山脚冷冷地摆着那台收发报机。呼救已经无望,连报务员也不知去向了!
整编第九十师师长陈武不好惹。他一口咬定这个理:当初是你军座亲口许愿,谁先进占延安赏法币1000万元。我九十师从17日起连续担任强攻任务,好不容易攻到延安城下,又是你军座一个电话,说是根据胡长官的命令,要我师按兵不动到第二天上午9时才发起攻击。而他整一师比九十师落后15里,凭什么硬让他们插到我师前进道路上?这分明是仗势欺人嘛!
垂立一旁的薛敏泉副参谋长觉得这份战报拟得有点儿离谱,便小心提醒道:“胡长官,写是这么写,可国防部和蒋总裁对延安共产党军队情况是清楚的,总兵力也不过2万多……”
尹玉芬注意到所有的敌兵把目光投向一个大个子。这个大个子虽然没有穿军上衣,无法判定军衔,但从年龄和下身马裤判断,肯定是个不小的军官。只见他双手抄在马裤口袋里,面部灰冷,并不理会面前所发生的一切。尹玉芬厉声喝道:“我数一二三,再不缴枪我就拉弦了!一、二……”敌士兵纷纷把手中武器丢在脚下。尹玉芬吩咐战友们收拾武器、整理俘虏,自己冲到那个大个子跟前:“你是干什么的?!”
胡宗南一听不高兴了:“薛副参谋长,你怎么越来越没出息了,难道共产党军队就不会增援?再说,共匪边区还有大量民兵嘛……”他朝熊向晖会意地交换眼神,“把这些人都加起来,何止5万兵力!”说着,胡宗南提笔批上一个大大的“胡”字,一仰脖子,“照我的意思办,发!”
天麻丝亮,许多连队都起床了。张宗逊和廖汉生到各旅、团转了一圈,看到战士们都在默默打扫卫生。转到六团,张树芝团长报告说,他们团三连司务长王云才见附近一些老乡走时匆忙没圈好牲畜,便带着炊事班,连夜提着马灯,把那些逃出来的牲畜统统赶到圈里,并且挨家挨户帮老乡圈好猪、羊、牛和鸡。团里索性通知各连都来学习王云才,一齐伸手帮老乡收拾院子,团机关干部也分头下去抓落实。
情况已经大白,在场的人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才好。谁都知道刘戡与胡宗南是什么关系,怎么参言呢?安静了好一会儿,薛敏泉只好诘问董钊:“谁叫三十一旅跑到青化砭去的?嗯,是谁的命令?!”
李纪云傻了,一路上心头悬着一颗地雷。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不断给董钊发报,申述隐衷。
树欲静而风不止,胡宗南这一出戏无论如何得演下去。好在他谙熟此道,轻车熟路。没费太多周折,就布置好一个偌大的舞台。
在一纵司令部,电话铃声、报务员喊话声和电台滴滴答答报键声,把司令员张宗逊和政委廖汉生心头那根弦绷得很紧很紧。两人一直趴在掩蔽部瞭望孔上,举着望远镜,看着成批敌人从山下向七一六团阵地上冲,我方阵地线长人少的情况一目了然。
这一夜,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一纵官兵尽管连日征战,疲惫至极,可此情此景,躺在延安土炕上,谁还能合上眼?首长的解释、教育,什么“必要性”啦、“意义”啦,那都是一些理性词汇,而理性与情感怎可同日而语呢?
尽管李纪云早有精神准备,但枪声还是让他浑身一震。这天从清早开始,他的眼皮就跳个不停。进入青化砭附近,四面山上安静得出奇,经验告诉他,这不是好兆头!果然,枪声就响了。他周身透出一股凉气,惊出的汗水也淋淋地湿透衬衫。胡思乱想已来不及,天空升起三颗红色信号弹……
那边王应尊缓了口气,但依然激愤万分:“三十一旅……军座,刘戡兵团见死不救,李纪云才求告于我,希军座明察,转告胡先生,对那些见死不救的党国逆贼,务必严加制裁!”
董钊只好耐心重复一遍:“你慢慢说,清楚点,到底……”
张宗逊和廖汉生商定,由三五八旅设伏,独一旅为预备队,同时对安塞和延安方向担任警戒。其时正是黎明之前,天黑得对面不见人脸,部队分秒必争按照划分地域带开,选好伏击阵地,静静地埋伏下来。
事实当然不容怀疑。胡宗南很快清醒过来,长长地叹了口气。此后近半个月时间,他命令各部队集结“待机”,“不可造次”。但是,胡宗南仍然有他骄傲的资本,毕竟是他首屈一指“攻占”了中共中央红色首府——延安!而这些日子,美军驻华使馆一名上校,正和国防部高参范汉杰等人以及一帮翻译、新闻界头目,揪住这个“头条新闻”不放,准备大做文章哩。
记者们管不了那么多,听到风就是雨,文章越做越不沾边。本来,胡宗南在19日下午5时给国民党中央社的电讯稿,已重新精心计算了一番,把调门控制了一下,措辞改成:“据初步统计,共产党军队伤亡约10000余,投诚2000余。国军乃于本日上午10时,完全占领延安,刻正抚缉流亡中。”没想到第二天的《中央日报》头版头条刊出时,那些惯于“发馒头”的吹鼓手们竟给这条电讯加上一个“国军收复延安,生俘共产党军队一万余人”的大标题。这一来,将“伤亡”与“投诚”全都变成“生俘”,“气魄”和“勇略”是有了,胡宗南的麻烦也接踵而至。全国各大城市大报小报和一些国际新闻机构的记者,蜂拥了过来,必须打破砂锅问到底,而且要用镁光灯与摄影镜头来证实一切。
前后不过十来分钟,可帮了胡宗南的大忙。他听到董钊报告“敌情”后,大彻大悟地对裴昌会和薛敏泉说:“还有什么犹豫的?共产党军队主力去了安塞方向,千真万确嘛!”
延安城里早已空无一人。毛泽东离开王家坪的同时,延安的机关、学校也都安全撤出去了。
胡宗南当即放心大胆口授他的第二号作战命令:“董之一军继续向安塞方向搜索前进,赶‘狼’出洞。”他踱步想了想,“当然了,如果没有敌情,即返回延安。”这句话是说给裴昌会和薛敏泉听的,表示他胡宗南并非武断自重,在决策中也考虑到了他们二人的意见。他继续沿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三十一旅李纪云部经姚店子到青化砭,掩护刘戡部……”
廖汉生早跟到身边。他竖起耳朵,试图从电话听筒里分享到一点什么,但没成功。蒋介石送来的这些通信设备质量实在不怎么样,从延安城里到阵地不过几里地,电话便已声若游丝。
陈武得到双份奖金才善罢甘休,而胡宗南为支拨这笔冤枉款项心情大坏。“一群蠢货!”那一天他不停地骂这句话,逮着谁就是谁,弄得身边人人自危,唯恐避之不及。
五连连长房福海是个肯动脑筋的北方汉子。他坐在一旁吧嗒吧嗒抽了半天旱烟,慢悠悠地起身说:“我看,没有别的,胡宗南的‘牛鼻子’就是他胡翘尾巴。他那么骄傲那么狂,见天就想找咱主力决战,心急火燎的,咱就揪他这个弱点,不愁他不上套!”
董钊藏书网下令返回延安。上了延塞公路,他越跑越生气。想起胡宗南的狂妄自大,他的怒火直往胸口涌。这回好了,我董钊带着五个旅大游行,弄得满脸黄土、一身疲劳,还得给后人留下笑柄。想着想着,董钊放慢了脚步。算啦,一不做二不休,既然是“游行”,就慢慢来吧!部队随之放慢了速度。董钊自我安慰地对左右参谋们说:“该发生的早就发生了,靠咱们着急赶也没用!”
老蒋这一态度,令胡宗南本人也暗暗吃惊。短短两天时间,让胡宗南领悟了很多东西。他开始坦然地迎着鲜花与掌声,一任自己陶醉过去,舒舒服服地觉得自己仿佛真的成了英雄。
3月23日深夜,一纵部队遵照彭德怀的指示,沿着延安至安塞公路走着走着,突然折向东北方向,静悄悄地进入青化砭咸榆公路西侧预伏阵地,一趴下来即同路东早已埋伏好的二纵和教导旅取得联系。然后,根据任务情况,更加周密地调整了一下兵力部署。
整一军当天夜里刚被独二旅二团二营袭击过一次,死伤近百人,一个团长被打成重伤。觉得这个闷葫芦亏吃得实在有点儿窝囊,明知其中蹊跷甚大,也捏着鼻子不吭气。经胡宗南这么一问,狐狸尾巴藏不住了,董钊就打个马虎眼说:“什么一个旅的兵力,不过小股流窜共产党军队而已,不堪一击,打了一下以后就向安塞方向逃脱了……”
胡宗南当然一眼就认出是毛泽东的手迹,便轻轻读出声来:“胡宗南到延安,势成骑虎。进又不能进,退又不能退。奈何?奈何!”显然,这是毛泽东特意为他留下的。读完之后,胡愣了片刻,忽然爆发出一阵哈哈大笑。
然而,眼前的延安,还称得上“安静”。对于那些梦寐以求的记者来说,它还是一块未被开垦的处女地。这正合胡宗南意。他要在大批参观团到来之前,以占领者姿态尽情领略这座红色首府别样风光。他决定展开“个人考察”,觉得这是自己至高无上的权力,也是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当然,其中是否还有某种好奇心驱使,谁也搞不清楚。
时间分秒必争,一刻不能耽误,张宗逊立即要作战参谋组织部队撤出阵地,并亲自跟各旅通话,要求部队交替掩护、井然有序,在撤出阵地过程中不许有伤亡。做完这一切,他转对廖汉生:“政委,我们两人准备走,彭总要求我们以最快速度赶到王家坪……”
这是熊向晖最后一次听到胡宗南的笑声。
自从进占延安起,共产党军队主力再无动静,仿佛突然间销声匿迹。一天一天过去,所有线索都断了,难道共产党军队长了翅膀不成?没有对手的寂寞让胡宗南简直度日如年!蒋介石的话几乎每天都是固定话题:寻找共产党军队主力决战!可是……胡宗南回想洛川会议以来一系列攻击行动,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暗中盯着自己的手脚,国军一举一动共产党军队了如指掌,而共产党军队的行踪诡秘使国军始终盲牛瞎马。
胡宗南的第一件事,是下令清查仓库,把一些半旧不新的枪械全部翻出来,一捆一捆整理好,统统送到“战绩展览中心”展览,供记者们照相;第二件事是将原来强迫编组的一些还乡团、地方团队和从陕南关中动员过来的运转部,以及一些莫名其妙抓来的民夫,全都伪装成共产党军队俘虏;第三件事让董钊派部队到延安东郊荒山上,“创造性”地伪造出大片坟堆,充当被击毙的共产党军队坟墓……
董钊哭笑不得,转而改口:“老人家,你告诉我,是共产党好还是国民党好?”
安塞是宁静的,老百姓出入有序,没有一点儿接触过部队的痕迹。连续抓了几个人来审问,都说没有见到解放军队伍来过。最后,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警卫营长绑来一个老汉,是个羊倌,声称见过解放军。董钊饶有兴趣地走到老汉身边,竭力做出“化敌对为友善”的表情,问道:“老人家,向您打听点儿事……”
大约傍晚5点钟,作战参谋突然从身后喊道:“张司令,总部电话!”
范汉杰见到胡宗南的战报,立刻看出其中名堂。“什么?俘敌5万余人?”陕北共产党军队全部加在一起尚不足5万人,即便都让你胡宗南活捉了,也不至于5万之后还要来个“余”数啊!范汉杰在胡宗南手下混过多年,深知胡的秉性,不但死要名声,而且死要面子。直接找胡核实,那是万万不可的事。他只能私下找裴昌会。
这就是蒋介石希望日后记者们领略的“中央实为其解放之救星”。它当然不会妨碍胡宗南获得二等大绶云麾勋章,更不会妨碍他领受蒋介石重重叠叠的其他嘉勉。其实,在蒋介石心中,就算胡宗南攻占了一座空城,也是“空前大捷”,值得庆幸。因为失去延安,共产党军队“首脑部就无所寄托,只能随处流窜,即使他们还有广播宣传,但是任何人都不能和他发生联系,为此就绝对不能建立中心力量了”。这还在其次,最主要的是“雪我十余年来的积愤”“为党为国雪二十年之耻辱”。
李纪云的直觉已不管用。自从挨了胡宗南那顿近乎羞辱的电斥,他已痛定忍痛,抱着认命的态度,一槌子买卖地往下走。早上6点多钟光景,李亲自带着旅部直属队及九十二团,战战兢兢沿着咸榆公路北进。为保证安全,他在公路两侧山上分别派出一个连和一个排,向前搜索。
令人扫兴的是,董钊似乎并不十分领胡宗南的情。整一师率先进占延安城,毕竟是胡宗南的钦旨,可别的部队、尤其是整九十师呢?他们到嘴的肥肉叼着不吃,而让开一条大路,在冰冷的清凉山上趴了一整夜,难道就这么白受煎熬吗?
“部队作好战斗准备!”黄新廷朝作战参谋下达命令。
裴昌会忧心忡忡:“我怎么就觉得事情有点儿怪,国军攻占延安那天上午,共产党军队还在延安,怎么突然之间连个影子也找不到了呢?空军和地面侦察的情报不可小觑……”
情况果如张济堂营长所料。胡宗南在延安接到空军报告,说发现延安去往安塞的公路及其两侧,有股共产党军队正在匆忙撤退。
这话像刀子一样捅到胡宗南的心窝。作战命令是他胡宗南下的,内容是叫三十一旅从拐峁镇远出进行威力侦察后“相机前进”,怎能想到这个李纪云一“前进”便钻进了共产党军队的包围圈!胡宗南对此一直很担心,然而最担心的事却偏偏发生了。现在薛敏泉这么一问,让他心中气愤之极,说不清是对薛敏泉的“故意找碴儿”,还是对李纪云的“不善机变”,抑或是对董钊的“明从暗抗”,总之,他高声打断了薛敏泉,说:“还追究这些干什么!一个旅的兵力,不是儿戏,赶快想办法救援要紧。整一军主力今天行军不远,即刻向拐峁镇以北机动吧!”
部队到宿营地,王震又特意给各旅打了个招呼,要求睡觉之前,以连为单位作一次讲评,稳定部队情绪。而他自己则拿起电话要通了彭德怀。还没等他说话,彭德怀劈面来了一句:“有么子事啊,晾了一整天,没见着敌人是不是啊?”
胡宗南思忖片刻,拿起电话要整编第一军董钊。几天来整一军一直在延安城的西北方向集结待命;整二十九军在延安东南一带沿公路线构筑据点工事,以保障补给线的安全。此外,就是地面和空中侦察活动。
“好嘛!”营长张济堂笑着作总结,“要是他敢不好好走,我们就使劲揍他几下,这就叫‘鞭打慢牛’,是三十六计之外……第三十七计!”
王震先是笑,跟大家一块儿走在队列里,嘱咐这个别把鼻子冻掉了,嘱咐那个绑腿要打紧一点儿。后来议论越来越多,他就正色给大家解释起来。他说:“彭老总从来料敌如神,什么时候差错过?百团大战那次,多少部队在他手上指挥,条是条理是理,小鬼子给他调得滴溜溜转,该打眼睛就不打鼻子。同志们尽管放心,李纪云今天不来明天也会来,明天不来后天也会来。总之,听彭总的不会错。晚上都给我睡得香一点儿,养足精神到时多抓几个俘虏!”
廖汉生迫不及待地问:“有什么新情况?”
很快,地面侦察人员也证实共产党军队营地一片狼藉,破旧被装等大小零碎丢了一地,灶坑里还有余火。从灶坑判断,至少有一个旅的兵力,而且离开时间不久……胡宗南真是欣喜若狂!但转念一想,又给自己头脑降点温。空军和侦察队过去一惊一乍的先例太多,好几回都让他一场欢喜一场空。这一次,他希望把事情办得稳一点。
掌声和欢呼声长久响着,口号此起彼伏:“毛主席万岁!”“朱总司令万岁!”口号声中,毛泽东用浓重的湖南口音向大家问候。接着,他又围绕刚召开的党的“七大”精神,即席讲话。他说:“现在中国人民头上有两座大山,一座是帝国主义,一座是封建主义,我们要以愚公移山的精神,齐心协力把这两座大山搬到海里去!”毛泽东讲话之后,朱德和贺龙也讲了话。最后,鲁艺剧团演出歌剧《白毛女》……
敌人成连成营一队一队走过去……突然,青化砭方向枪声大作。不用说,是李纪云的前卫部队和负责“兜底”的独四旅交上了火。此时,敌三十一旅两个团的本队已藏书网进入石棉草沟,后卫也通过了房家坪。

寂寞“英雄”胡长官上当,“鞭打慢牛”张营长立功

彭德怀整个西北战场的大思路中,民众条件占据首要地位,其次是地形条件。他就是要靠这两点把胡宗南拖垮,然后找机会一口一口地吃掉。这是早在延安请命时,就烂熟于心的整体构想。现在,彭德怀要从第一步扎扎实实地做起。在下定决心之前,他就把这次战斗前前后后想得很细。
第二天拂晓,参加设伏的各纵、各旅部队,早早起床开饭,趁天还没亮,又回到伏击点,悄悄趴下来。
又一个锥心刺骨的寒夜过去了,太阳升起一丈高,忽然,二营面前大路上,出现敌人大队人马。这些家伙显然是吃了一夜苦头,个个疲惫不堪,行军队伍行不成行、列不成列。但其队形还是颇有讲究的,除了大路上慢腾腾的主队,两山坡上还行进着掩护分队。主队与分队之间,间隔很大,士兵们像是没睡醒似的无精打采,而军官却强打着精神吆三喝四。
“湖北沔阳。”
其实,胡宗南心里早已有底:既然共产党军队主力不在40里以内,部队守在延安按兵不动能有什么作为?莫如伸出一个拳头朝安塞方向出击一下,看他共产党军队主力如何藏得住!他一向是心到令到,当晚就把董钊大营推上了路。
夜幕降临时,一纵各部队相继进入延安城。
彭德怀抽身从西北局、联防军司令部、杨家岭等地一一检查过来。让他感到满意的是,所有房屋都打扫得干干净净,房子里家具也都如同毛泽东所指示的那样,整齐有序地摆放着。这样,他才放心回到王家坪,开始与前方各部队首长通话,部署部队有计划撤退,包括撤退路线、意图、时间,一一交代明确。
于是,一个“学习王云才,帮延安人民看好家”的群众性活动,在一纵部队全面展开。虽然,这件事只发生在短短几个小时里,但它还是与后来胡宗南占领延安时的种种劣迹,一起被载入这座山城的地方志,成为一方百姓的千古明鉴。
其实,早在董钊于安塞电告“没有发现共产党军队主力”时,所谓“预感”就已在胡宗南心中十分清晰,还需要你董钊到现在来“提醒”吗?理解到这一层,董钊不由得又对胡宗南生出一份敬畏之心。这种感觉使他受到鼓舞。他决心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不让说我也得说。董钊清了清嗓门,一反私人交谈的语气,而用纯粹的官腔郑重说道:“胡长官,以我之见,应该火速增兵青化砭……”
下午4点多钟,董钊在拐峁镇给胡宗南打电话报告:三十一旅旅部直属队暨九十二团全部覆没,旅长李纪云、副旅长周贵昌和参谋长熊宗继等多人被俘,战场打扫得干净彻底,连一具尸体也找不着,共产党军队去向不明……这仿佛是一个遥远的童话故事,胡宗南听着听着就走了神,直到董钊报告完毕之后,他依然握着话筒,好半天才嘟嘟哝哝地说出一句:“是吗?”
一切都在彭德怀的预想之中。他是个有十分把握还得加三分保险的指挥员。当初他对部队讲“敌人第一天不来,第二天一定得来……”时,事实上大批便衣侦察已沿着咸榆公路侦察到延安东关机场附近,李纪云三十一旅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当然还有遍地都是眼睛的老百姓。
胡宗南倒背双手,沿着墙脚线踱了一圈,又抬头望望拱顶,便信步走到木桌旁边。他盯着木桌看了很久,想象毛泽东伏案时的情形,忍不住伸手在桌面上轻轻抚了抚,接着,拉开中间的抽屉。这时,他惊讶地发现,空空的抽屉里竟留着一张折叠起来的白纸。他急忙打开一看,上书两行浓墨狂草。
延安可遭了殃啦!那些失去约束的国民党官兵初进这座大名鼎鼎的红色首都时,谁不想抱个金娃娃?可一进城,看到不论机关、店铺或是居民住户,所有门上都挂着一把大锁,锁上贴着封条,写着“不许乱动家具”“我们还要回来”。有的整面大墙壁上也用石灰水刷着巨幅标语。“战绩”在哪里?“金娃娃”又在哪里?他们开始大撒其野,烧、砸、抢、掠,不知道如何发泄才好。

李纪云束手就擒,青化砭初战告捷

延安,这曾经是怎样一座城市啊!抗战八年,无论生活条件多么艰难困苦,无论战斗环境多么险恶残酷,它始终是八路军官兵和全国各抗日武装、全中国人民赖以支撑的全部精神寄托,是黑暗中一点星火,是沉沦中一丝希望!年轻战士们有多少美丽的梦想都属于它,它已经成为他们青春生命中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而对于三五八旅、尤其七一六团干部战士来说,更有刻骨铭心的记忆——
电话是二十七师师长王应尊打来的,本是直接禀报胡宗南,没想到接电话的却是董钊,大概因为情况严重,王应尊也顾不上尴尬了:“军座,我……有急事报告……”
一脸木讷的老羊倌就这样被拉走了。董钊原地踱了几个来回,忽然醒悟似的自言自语道:“共产党军队这一招厉害呀!我看……李纪云旅长凶多吉少……快,队伍火速由来路返回延安!”
一纵部队是那样精心、那样尽意地帮助群众圈好牲口、扫净院子之后,才含泪离开延安的。而胡宗南整一师却大摇大摆、满不在乎地以为进占了一座空城。他们完全不懂得这是一个怎样的错误,完全不懂得解放军所留给他们的,实际上绝不是一座空城。
裴昌会岂能不知其中缘由?但他也是无能为力的,于是,就竭力回避这一话题。无奈范汉杰紧追不舍,一定要给他戴上这顶帽子,搞得他无可奈何,只得摊牌。他说:“战报发出后,已经由盛参谋长转报国防部。这是根据,你就不必再问了吧。”既然木已成舟,范汉杰还能不知趣吗?干脆,就此打住。
正当胡宗南绞尽脑汁竭力寻找解放军主力而四处浪费表情的时候,彭德怀也在竭力寻找“机会”。他将自己的全部策略都寄托在“应变”这两个字上。只要国民党军队运动起来,他相信就有大把大把战机来到自己的指挥棒下。当务之急,他要让胡宗南激动起来。只要胡一激动,欲罢不能,彭德怀就有办法。还在胡军进占延安的当天,他就把独一旅旅长王尚荣叫去,郑重交给王一个任务——给胡宗南当“导游”。几天下来,效果不甚明显。彭德怀叮嘱王尚荣:“你们得加点劲啰,莫叫胡宗南干着急呀,叫二团二营狠狠敲一下,打痛他嘛!”
时间过得真快,只有一年多,便物是人非。今晚七一六团再度踏进延安城,看到的却完全是另外一番情景:到处是敌机轰炸后留下的残垣断壁,枪炮声直逼城外,阵阵撕人心肺。纵队司令部住在枣园,那是过去党中央和毛主席住过的地方啊!一纵专为保卫延安奉调而来,可如今,又偏偏让延安从他们手中放弃给敌人。历史的风刀霜剑的确过于严酷,这些坚贞而善良的干部战士实在无法承受如此沉重的心理负荷!
3月19日整整一上午,蒋介石都在希望与焦虑的深渊中徘徊。先是空军报告,说胡军已进占延安,引诱得老蒋犹如秀才待榜,心中不知是个啥滋味。他不断打电话向在西安担负传令官的范汉杰询问:有什么重要虏获?中共首脑人物去向何在?有什么重要文件没有?范汉杰一次次被问得张口结舌,只好又去追问洛川“前进指挥所”的胡宗南。胡不吭不哈,他要留出一个悬数,形成足够的爆发力。直到最后战报拟出时,才轻描淡写地承认了这一事实,并说:“战报已经给国防部发出去了。”
李纪云终于抓住了兜里的八音枪。他没有回答尹玉芬的问话,而是突然举起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他的士兵一个一个惨叫着倒在血泊中,雪亮的刺刀一直在他面前闪着寒光。他闭上眼睛准备迎接世界末日,但就在这一瞬间,尹玉芬飞身扑上去,夺下那支八音手枪。与此同时,李纪云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喝:“举起手来!解放军优待俘虏!”
就在三五八旅这两位主官张罗给部队通思想、解疙瘩的时候,国民党整一军军长董钊摸黑到了安塞。他在小街的石路上,不停地踱着方步,心绪乱糟糟的理不清楚。洋洋洒洒五个旅追在独一旅二团二营后面屁颠屁颠跑了一天,安塞是到了,可“共产党军队主力”眨眼之间化为乌有,这怎能不令他心烦意乱?

青化砭的“口袋”不钻也得钻,延塞路的风光不游也得游

张宗逊这时登上舞台向全体官兵大声宣布:“同志们,毛主席和朱总司令看望大家来了!”话音未落,就被掌声淹没了。
晌午时分,这支心事重重的队伍,终于进入设伏部队的视线。
李纪云的所谓“旅指挥所”,早已名存实亡。因为沟底狭窄,除一条公路,几乎就没有回旋余地。解放军冲锋号一响,李纪云就指挥不动人了,那些参谋和警卫,一看共产党军队四面拥下来,自己的队伍前后大乱,哪里还有心思抗拒,各自抱着脑袋逃命要紧,真是“兵败山倒”,谁也没有回天之力。
晚上,特大喜讯传来:毛主席等中央首长准备接见七一六团全体同志。
李纪云也不算是糊涂九九藏书网虫,岂有大祸临头浑然不觉的道理?青化砭的险情,这天一大早就让李隐约感受到了。那时旅的侦察分队再三向他报告,说青化砭附近发现了不少共产党军队。当时李纪云就汗毛孔直竖。整三十一旅孤军前出,而青化砭这地方,一看便知险象丛生,如果碰上有准备的伏击,后果不堪设想!李纪云把这一想法电告给绥署“前进指挥所”,声称“势单力孤,恐有不测”。
黄昏来临了,侦察员的敌情报告是:前方公路几十里地,仍未发现敌人的踪影。天寒地冻的天气,在山头上过夜是要冻坏人的。部队只好撤下山,悄悄回到集结地宿营。路上,指战员们议论纷纷。有的老兵见王震笑着走过来,便问:“王胡子,是不是有人走漏了风声?怎么守了一天不见动静?”又有人说:“咱们咋就相信敌人的情报?敌人说来就来了,又不听咱指挥。”
3月25日上午11点钟左右,青化砭打成一锅粥。
出窑洞转了几个圈,董钊憋得难受。出于对党国的忠诚,他决定还是把想说的话说出来。于是,董钊做了两个深呼吸,踱到胡宗南身边,用只有胡宗南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尽量平静地说:“我有一种预感……”
成群的国民党兵吓傻了眼,他们停止射击,但却未放下手中武器。
毛泽东笑了,在场的人都笑了。
那是1945年6月中旬,三五八旅亟待再渡黄河,参加晋绥地区大反攻。当时部队驻地距延安只有100多里,但大部分同志都没有到过延安。战士们想,要是能在出征前到党中央所在地看一眼,那该多好!这个愿望反映到总部首长那里。一天,三五八旅突然接到通知,要他们立即组织出发,去延安城!
李纪云更加慌了手脚,只好把频道急调延安……这时四面山头已杀声一片,解放军犹如神兵天降,红旗舞处,飞流直下,耳边的子弹嗖嗖叫个不停。
“俘虏?”李纪云心头一颤。这两个字对于一个军人来说,实在难以接受。但是,他看到一张因为愤怒之极而如同钢铸铁凝般的脸膛,那上面每一道皱纹都似乎喷射着火焰,火焰是那样炽烈地灼烤着他的意志和信念,一个世界突然间真正地消失了,这过程很短很短,李纪云承受着。他犹犹豫豫地低下头,同时,举起了双手。
莫非李纪云……胡宗南当即复电斥责李纪云:“贪生怕死,畏缩不前,岂是军人气魄!了了土共何足挂齿?绝对要按规定北进,迅速占领青化砭,否则,军法论处!”
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敌人行进纵队更为紧张起来,许多纵队开始跑步。“鞭打慢牛”的目的达到了,乐得张济堂合不拢嘴,说:“险是险了点,可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啊!我们二营冒这个险,值得!”
独一旅二团二营在这场开台戏中,担负了一项特殊任务,按彭德怀的说法是“牵牛鼻子”。为了“牵”住这个“牛鼻子”,二营真是狠动了脑筋。一个营的兵力,要让敌人误以为是主力,而且要把胡宗南这么一头大“牛”牵到安塞以北去,不容易!照传统做法,首先得发扬民主,各连战士由班、排组织讨论的同时,营连干部也聚在一起开“诸葛亮会”,焦点就是:胡宗南的“牛鼻子”究竟在哪里?
王应尊声嘶力竭的叫嚷,在话筒里哇哇直炸,引得旁边的薛敏泉和几个参谋全都伸长了脖子。胡宗南脸色大变,烦躁地对董钊喊:“叫他讲清楚点,到底出了什么事?”
延安记者成灾,完全是由胡宗南“烧香惹鬼”引来的。这一点,他只好掌自己的嘴巴。短短一个礼拜,除了国民党中央社连篇累牍发表文章向全世界报捷外,其国防部新闻局还专门编印了一本题为《收复延安》的小册子。书中不仅大言不惭地进一步重申“共产党军队被俘及投诚者达5万余名”,还把“战绩”更加具体化,煞有介事地写道:“共产党军队三五八旅、三五九旅及教导二旅已如数全歼……”面对如此强刺激的战地新闻,那些无风都要兴起三尺巨浪的记者,怎肯就此善罢甘休?
尹玉芬一连捅倒几名敌兵,快步跃到敌人跟前,猛地摘下一颗手榴弹,套上指环,高高地举起来,大声喊道:“不缴枪谁也别想活!”
不许对人说延安是座空城!这是胡宗南给部属规定的一条纪律。他在洛川接到董钊从延安发来的电报后,立刻对参谋们暗示:“董部攻克延安,此功非同小可!延安是共产党的老巢,有好几万共产党军队啊……少说也有5万人吧!”
三五八旅旅长黄新廷抬头看看天,花花日头快到头顶,便跟政委余秋里商量,让部队抓紧吃午饭。他们自己也掏出黑豆面,就着凉水吃。这时,侦察员兴冲冲地赶来报告:“敌人来了,就在我们后面,马上就到!”
第一天设伏落空后,彭德怀亲自给各纵打电话时,其实就有情报告知李纪云已经出发。李的九十一团当晚进至延安东北约30里的地方安营扎寨,担任延安东北方向的警戒。其旅部带着九十二团上了公路,向北前进的意图十分明显。但彭德怀还是跟部队说“第一天不来,第二天一定会来”这句笼统的话。
第二天一早,胡宗南立刻给留守西安的参谋长盛文打电话,要他组织汽车把马思恭的伞兵总队,一车一车大张旗鼓往飞机场送,而天黑时又暗暗把这些人运回城里,如此反复再三。同时,飞机在前方用降落伞大批投放木头人,这样大的“秘密行动”,共产党军队主力难道还会无动于衷?然而,事实很快给出回答:胡宗南的异想天开毫无结果。
打仗究竟是靠人还是靠武器?这个时候似乎没什么可争论的。余秋里政委要求部队充分发挥党、团员骨干带头作用,并提出响亮口号:“誓死保卫延安!保卫党中央!保卫毛主席!”人人都在这片口号声中,焕发出自己最大的战斗热情,每个连排阵地都在喊:“共产党员们,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
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面前的延安城万籁俱寂,“王牌”整一师官兵趴在地上不敢轻举妄动,连大声咳嗽都捂着嘴巴。直到天大亮时,他们才小心翼翼从地上爬起来,虚张声势呐喊着,冲进延安城。
站在张宗逊和廖汉生面前,彭德怀显得和蔼多了。他用红蓝铅笔比划着地图,说话节奏舒缓而条理清晰:“你们连夜撤回延安,在明天上午放弃延安,然后,往西北方向的安塞走。注意,既要做出败逃的姿态,骄敌之兵;又要有点儿风度,像个主力的样子。我们一定要牵着敌人鼻子,把他们引到安塞以北……明白不明白?”张、廖二人立正,齐声回道:“明白,坚决完成任务!”
李纪云小声念着:“完了!全完了!”心里渐渐浮出杀身成仁的侥幸。他将手静静地伸向衣兜,那里有支备用的八音手枪。就在此刻,一队共产党军队朝自己冲杀过来。只见那些战士浑身是血,一刺刀一刺刀地捅进他的卫兵的胸膛。声声号叫,血溅到他们的脸上……李纪云还从没这么近距离看到过刀飞血溅的肉搏,不知为什么,他掏枪的手无端颤抖起来,怎么也握不紧。
可是,刘戡是千呼万唤不出来,显然,这块老牌子根本不买李纪云的账。
薛敏泉眼睛眨巴眨巴,自己找台阶下:“抓紧点,别耽误了,啊!”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这么随嘴一吩咐,把胡宗南心头的阴影多少抹去一点儿。接着,薛敏泉连忙唯唯诺诺地退下去。可他心里犯嘀咕:你姓胡的也太虚了,什么民兵?把延安全城百姓加起来,又有几万?
当这份致命的电报被彭德怀截获并破译出来时,董钊五个旅的“精锐之师”已倾巢出动踏上延、塞公路。这时,当地群众和侦察分队也陆续报告:前伸到延安东北方向拐峁村的敌李纪云三十一旅部队,正在四处打听去往青化砭的路程,并大量准备干粮……彭德怀的决心形成了。
胡宗南依然和熊向晖一起,穿着普通士兵灰棉军服。因为进占延安的成功,举国上下沸沸扬扬,他必须敛着心情去处理一切。这是他给自己定下的原则:大家都笑时,他必须不笑;大家都说时,他必须不说。他现在唯一的愿望,是亲临延安。外界愿意怎么说由它说去,“视察”也好,“显摆”也罢,胡宗南全不在乎。他要做的是,亲眼看一看延安这座大红大紫了十年之久的“赤都”,究竟有什么与众不同的气脉。
稀稀落落几个人,奋力扫射、打手榴弹的情形,令张、廖的心一阵一阵揪着。这样的抵抗已重复一个多礼拜,现在到了最后关头,阵地贴紧延安城下,往往一个班就得顶住人家一个营甚至一个团,危险性可想而知。多数战士头上缠着纱布,这意味着什么,张、廖心里明白,只是彼此都没有说出而已。他们在数着怀表上分针和秒针,想着毛主席和党中央机关此时此刻是否已撤出延安……
延安城最后固守是极惊险的一幕。那正是敌整一军九十师与整二十九军齐头并进争抢“头功”时,奉命抗敌的一纵三五八旅把留作纵队二梯队的部队,全部用上了。连续七天抗击,人员疲惫,子弹也早打光了,只能靠从敌人死尸上现摘现打。
这是一孔有着普通门脸的土窑,白底红格,显出陕北民风的淳朴与厚重。99lib•net胡宗南走到门前,不禁犹豫起来。一推门,果然有股非同寻常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怔了怔,还是大步跨进去。窑洞里除一张抽屉桌和土炕之外,别无他物。炕上、桌上和地面、墙壁全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陈武浑身颤抖着给董钊学说这一段,气呼呼地说:“要不是考虑军机重大,老子豁去脑袋也毙了这狗日的!”
是啊,凭什么?董钊自己也有一本难念的经。整一师的王道作风他不是不知道,可是,胳膊终归拧不过大腿。
总统府接到战报一片欢腾。蒋介石软软地瘫在圈椅上,许久一言不发。攻略延安一战,虽说表面上平静,骨子里却耗尽他的心力。为能一举得手,但凡胡宗南提出的要求,他是无所不依,要银饷给银饷,要空军给空军,甚至连让陆军副总司令范汉杰充当蒋胡之间联络员这样的要求,他也照准不误。
薛敏泉永远是那么无所适从的样子,但总有他的一番主见。他说:“常言道‘兵不厌诈’……”下面的话犹豫了一下,还是一吐为快,“胡长官不也是采用伪装空投的计谋欺敌吗?难道共产党军队就不会……”见胡宗南脸色不对劲,赶紧打住,来个王顾左右而言他,“延安这鬼地方……”
胡宗南被安排在原“边区交际处”。那是延安最好的房子,自然非他莫属。但是,胡宗南却坚决不同意。他的生活原则是安全而不是“享受”。从这个意义上讲,“交际处”就显得过于招摇,不够隐蔽。胡宗南别出心裁地选择了陕甘宁边区银行旧址。在他心目中,共产党存放钞票的地方,也许是理想居所。最起码,将来可以躲过那些绿头苍蝇般的记者没完没了的纠缠。
话音未落,电话铃响了。胡宗南本能地激灵一下,但没有动。铃声连续不断响,很执著。董钊走过去操起电话:“我是董钊,说话!”
正好第二天是个晴暖天气,无风,阳光中透着阵阵早春的和煦。胡宗南特地关照熊向晖,找来一个能说会道的先遣人员当向导,开始他历史性“视察”。首先,他从中共首脑曾经居住过的王家坪、杨家岭、枣园等地一一“视察”过来,决不落下一孔窑洞。特别是毛泽东在枣园住过的那孔窑洞,看得尤为仔细。
部队一紧张,顿时乱作一团,李纪云完全不能控制。他想到的第一件事是立即发报,向距青化砭最近的刘戡求救。
胡宗南一听就不高兴:青化砭就在延安鼻子底下,咫尺距离,共产党军队难道敢冒如此风险吗?再说,空军和地面侦察已多次证实,都说延安周围没有敌情,青化砭怎么会蹦出一个险情来?
廖汉生愉快地抖了抖司令员的手:“嗨,老张!”
董钊抱定“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宗旨,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胡宗南听到这话茅塞顿开。他不但没有丝毫怪罪,反而褒扬了几句,然后,撂下电话急忙找裴昌会和薛敏泉研究下步作战方案。依据空中和地面情报,胡宗南大胆推测:“延安周围——起码方圆40里没有敌情,共匪显然是被我强大的进攻声势吓退了!”

顺水推舟空城延安演荒唐,扬眉吐气国府南京唱捷报

青化砭离延安只有25公里远,坐落在一条40多里长的蟠龙川中。咸榆公路沿着深川由南向北通过此地,路两旁是连绵起伏的山峦。到现场看完地形,彭德怀就蹲在山坡上给张宗逊、王震等人交代任务。他决心“以伏击或乘敌立足未稳彻底歼灭之”,并已向中央军委作了报告。
彭德怀说:“可不许麻痹大意呀王震,一定要有耐心,要相信群众,这里是老革命根据地,群众基础好,他们会守口如瓶的,至于敌人为什么没来,目前还没有可靠情报,会不会是补充给养耽误了一天呀?”
天一亮,胡宗南的飞机照例一批又一批从空中飞过来,而且飞得很低,速度也很慢。部队就在积雪未清的山坡上一动不动地趴着,整整一天,寒风刺骨,战士们个个冻得像冰棍似的。为了隐蔽,大家把白布单披在身上,有的在身上插点树枝。总之,根据周围地形,各显身手,设置了多种多样的伪装。
终于回到了延安,董钊立马赶去见胡宗南。见胡一脸晦气坐在窑里生闷气,董钊知他心情很糟糕,便递上一支“美女牌”香烟。董钊一肚子牢骚,半句也不敢发了。
点火做饭当然是绝对禁止的了,干部、战士渴了、饿了,只能喝凉水、啃干粮。有的同志干脆把身边积雪一把一把往嘴里塞。大家就这样一分一秒挨到日落西山,连敌三十一旅的影子也没见着。
一脸蛮横的警卫营长嫌这句话回答得不中听,伸手就给老汉一个耳光。
张宗逊耐着心情,一字一顿地说:“毛主席、党中央和延安群众都安全撤出去了!”他情不自禁地抓住廖汉生的手,“政委,保卫延安的任务我们已完成,彭总命令部队主力转到延安东北隐蔽待机,让我纵连夜撤回延安……”
这种被动局面必须改变!他恨恨地想着,随即将视线慢慢转移到西安。早在戴笠还没有摔死时,就曾多次提醒过他,要注意“灯下黑”,并说西安城里共产党地下活动猖獗之至!难道漏洞会出在那里?
陕北的深夜,实在太平静了!像这样鱼不动虾不跳地耗下去,何时才能解决陕北共产党军队?胡宗南决定采取一些主动措施,把共产党军队吸引出来。他想起“兵不厌诈”的古训,既然西安城内肯定有共产党军队的情报人员,为什么不将计就计顺水推舟呢?胡宗南猛地想出一条得意的妙计,他要在潜伏西安的“共产党军队情报人员”身上玩点把戏。
看到李纪云举起双手,周贵昌和熊宗继也举起手,周围的国民党官兵全都如法效仿,士兵们悉数丢下枪支,举手像波纹似的一圈一圈向外扩展。很快,路面上举起一大片手。仅仅一小时四十分钟,国民党整编三十一旅旅部直属队和九十二团共2900余人,全被消灭,一个也没逃脱。大批枪支弹药,很多都还来不及从牲口驮子上卸下来,就成了解放军的战利品。
老汉说:“是收购羊皮吗?”
刚说这一句,胡宗南立刻举起手,把后边的话制止下去。
终于,张宗逊放下电话。
熊向晖才不管你这些,“战绩报告”即刻照发。占领延安——这在国民党阵营里,是一件多么荣耀、多么重大的事情啊!
彭德怀顿了顿,说:“不对,可能性很大!胡宗南虽是个草包,但保障主力侧翼安全第一这点常识他不会不懂。若不然,还能捞个陆军上将当当?他的主力由延安北上安塞,侧翼安全的保障线路,唯有一条咸榆公路嘛!一去个把礼拜,后边补给很困难,他当然要在出发前补足。我看,敌人第一天不来,第二天一定得来……就算伏击不成功,当作一次预演也是好的嘛!”
按照预定方案,新四旅率先向李纪云先头部队猛烈攻击,李部寸步难行。而独四旅立即向敌人尾部出击,一下切断李部退路。与此同时,教导旅和三五八旅及二纵部队前后左右以排山倒海之势,沿着山坡扑向公路上的敌人,顷刻之间,李纪云的三十一旅被切成数段,没有招架还手之力。有小股的人盲目争夺路边制高点,但无济于事。双方已混战一处,短兵相接,彼此火器都成了“哑巴”,唯一有发言权的,只有刺刀。
老人脱口而出:“都好,就是老百姓不好!”
老汉趔趄一下,重新站稳了,脸上麻木地望着董钊,好半天,说:“共产党可没这样扇过我……”
接见在延安南关边区人民政府礼堂进行。约晚8点,毛主席和朱总司令乘坐一辆红色小汽车过来了。三五八旅旅长张宗逊和副政委杨秀山急忙迎上去敬礼。毛泽东在井冈山时就认识张宗逊,但不认识杨秀山,握手时就问:“这位是哪一个呀?”张宗逊忙介绍:“他是我们旅副政委杨秀山同志。”
彭德怀和王震通完电话,就与习仲勋联名向毛泽东和中央军委报告:“敌三十一旅24日到拐峁,停止前进,疑为待补粮食,我明日仍按计划部署待伏……”之后,他没法入睡,又主动与一纵联系。
董钊连午饭都没顾上吃,立刻集合部队向北进发。胡宗南又急令刘戡,命位于拐峁镇的整三十六师和位于延东的整七十六师作好战斗准备,保持机动状态,随时策应整一军主力作战。但是,所有这一切努力,都已经晚了。胡宗南一条腿被拖进深深的泥潭……
胡宗南大笑是有讲究的:要么合乎他的心意,要么戳痛他的心病。毛泽东留言当属后者。这一夜,胡宗南做梦都是那两行留言。他没有想到延安夜天那么长,梦醒之后怎么也不能入睡。
毛泽东的风趣深深感染了杨秀山,他情不自禁地笑答:“别看我们老家十年九不收,只要收一年,狗子都不吃粥哩。”
三五八旅八团四连担负攻击李纪云的旅指挥部任务。冲锋号一响,全连一鼓作气直奔车马最多的一坨李部。已在该连当二排长的尹玉芬,带领全排战士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几处敌兵挡路,都被他们“刺刀见红”解决了问题。这时候,李部所有官兵全被压在不足7公里长、200多米宽的川沟里。尹玉芬和战友们左冲右杀,赶到敌旅指挥部跟前时,个个满身血迹,有人连刺刀都别弯了!
更多内容...
上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