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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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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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苗雨瞳在哪间房,就一间间地找,路过一个较大的办公室的时候,我推门进去大声问了句:“苗雨瞳在哪?”里面的员工被我吓了一下,纷纷站了起来,惊恐地望着我,谁也没敢出声。我又喊了句:“告诉我!苗雨瞳在哪间房?”正在这个时候,我身后突然冲过来四个保安,其中一个很大力地扳过我的肩膀,说:“先生,你……”
“啊!啊——你啊!”张小锋好像一下想起了什么,看到他的这种反应,我的心不禁冷冽地哆嗦了一下,真的是他!
先前在楼下的时候,我甚至还踌躇过一会儿,我在想会不会只是同名?会不会张小锋所说的那三个字,只是他听错的一个谐音?当人们听到一个恰好和自己熟悉的人名相同的读音时,就会很主观地去关联,去对号入座,这样难免判断错误,我是否也是因为一个雷同的巧合而冲动了呢?但是现在,我那原本就脆如干柴的一丝侥幸,啪地一声断裂了。
“放下!”脸上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田乃刚忽然大喊了一声,“报什么警!都给我回办公室去,该干什么干什么!”
听到这里,我的头仿佛嘭地一声爆炸了。脚下忽然一下就软了下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紧接着,眼前就是一片苍茫的惨白,白得像无边的雪海,没有落点,没有尽头。耳边嗡嗡嘤嘤地响着杂乱的声音,好像有人在说:哎呀,二舅爷,你咋地了!还有人说,我可没碰他啊,他他妈是自己倒的……可是,我却什么都听不到了。
“不属于自己的天然的属性,就是后天从别处来的。这些外来的虚假的东西,就是对天然的欺骗。”田乃刚说了一句逻辑错乱的废话,但似乎并没有停止的意思,“我们每天一睁开眼睛,就要面对欺骗。这个人类的世界,最基本的成分竟然是谎言,你信吗?婴儿的时候人们被奶粉欺骗成母乳,少年的时候被大人们口中的妖怪欺骗和吓止了哭闹,成年后被生活欺骗了种种,暮年之后,人们往往会用再造的、篡改的记忆反过来欺骗自己……”
“对对对!就这个名!那小姘头长得,漂亮!还一身名牌,就光她那个包,我家有,我妈铺子里卖的是仿的,一模一样的,仿的都卖四五百,我听我妈说真的得十几万。我操,真他妈有钱!”
听到这个事情我一愣,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个叫锋哥的人。经过上次在楼顶的波折,初敏敏已经向我承认,她所说的那个故事都是编的,根本没有这个事情发生。我没有怪她,只是摸了摸她的头,说以后再编的时候要编得圆一点,她佯装生气地捶了我一拳。过后我就把这个事情完全忘了,没99lib•net想到这个胡德超倒还挺认真,而且还真的找到了。
“你真的不记得了?”我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可能只是长得比较像?但还是试探地说了句,“当初你和你妈妈到我的心理诊所……”
我只觉得眼前倏地黑了一下,有一种被人迎头打了一棒子的感觉,这个意外的场面让我仿佛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我两眼冒火地一把拽住了张小锋的胳膊,几乎是在吼叫地问他:“你说什么!演电影?什么意思!!”
苗雨瞳从别的办公室拿来一把椅子,田乃刚让我坐,我没有坐,他也就没再说什么,自顾自地坐在了他的那张木头椅子上面。他看了看苗雨瞳的手,又看了看我,说:“小夏,我没有想到,你还有这样的一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冲动。”
“什么变啊?我他妈一直这样啊!”张小锋好像很迷惑地说。忽然,他好像一下想起了什么似的,居然哈哈哈哈地狂笑了起来,“你说上次去你那个什么心理医院的事儿啊!哈哈哈!你不说我他妈都想不起来了,那可是我第一次演电影啊!哎,我表现的还行吧?哈哈哈!你老板后来有没有说我的演技很厉害?你是不知道,那么多台词,我背了一个多礼拜!太他妈拗嘴了!”
当我看清楚站在面前的这个长头发的男人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是张小锋!那个当初来我的心理诊室,因为写忧伤的青春小说而走火入魔的少年!
这是我万万想不到,也最百思不得其解的。为什么会和苗雨瞳有关?如果真如张小锋所说的,苗雨瞳和另外一个人找到了他,让他去我的心理诊室“演一场电影”,那么他们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为什么偏偏会是她?另外一个人又是谁?张小锋所说的老板,难道是苗雨瞳的老板田乃刚吗?想到这个人,我的心不禁一阵震颤。
听到我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苗雨瞳的眼神忽然掠过一阵惊慌。那是一抹我没有见过的神色,但是这么多年来的相处,让我一下子就得到了答案。我的心猛地一片冰凉,看来我没有猜错,真的是她……
田乃刚忽然笑了一下:“这样好。”
这时我也松开了手,胸中的怒气好像没那么冲撞了。我看了看田乃刚,说:“好,就到你办公室,我正好也要问问你。”
正在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田乃刚走了过来,拉了一下我的手,说:
“你好像……很喜欢……打……打斗啊……”我的精神已经到达了极限,面对着这个像一只不倒翁般无耻无谓的人,就算把他乱拳打死,又能怎么样呢?我恼恨地用力一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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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他掼到了椅子上,他的骨头撞到木椅,发出了咔的一声。
“我说回去,没听懂吗?”田乃刚这次的声音不大,但语气中却透露着一股冷冽的严厉,让人听了禁不住心中一凛。“把这几个保安也带出去,送医院看看。”他又说了一句。
胡德超说:“就上次我大舅爷交代地,找那个叫啥锋哥地?我找着啦!上次我大舅爷说的那前儿,我蒙住了,他哪叫啥锋哥呀,人家都叫他疯子,是个半大小子,跟江北王大炮混地,毛儿还没长齐捏,就出来瞎得瑟。他妈是在清水街服装批发市场卖箱包和服装地,就是那些假名牌、高仿货呀啥的,她老爷们儿早死了,管不了孩子,好像疯子高中刚上一年就出来混了。别看这小崽子人不大,但是听说下手挺黑啊,干仗啥的,那家伙不要命啊,啥都敢整,所以这片儿就都管他叫疯子。现在他跟几个小子就在湘菜小厨这疙瘩吃饭呢,我给你盯着捏,你赶紧过来啊,我帮你一起削他!敢跟我二舅姨姥得瑟,臭不要脸地!”
张小锋用力地甩开我的手,防备地说:“你干什么呢?手脚老实点!戏也演完了,钱也结清了,还想干吗?不是你老板带着个小姘头找到我的吗?给我他妈的一大堆台词,让我背,说是演一场电影,还他妈的不许出错,不能忘词,只能一遍过。还说什么隐蔽拍摄,错一点都不给钱。要不是看在那么多钱的份上,我没事闲的跟你们玩那些?再怎么的也有一群兄弟叫我一声锋哥呢!咱们大小在江北混的也有那么一号,至于改行拍他妈的狗屁电影去吗?又他妈不是功夫片。再说了,我操,我演的多他妈好啊!一点都没错吧?我妈演的也行啊!你们还想怎么样?我告诉你,钱,老子都已经花没了,我也按你老板的要求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这事。再说了,你他妈不也是一个演戏的吗?又不是老板,跟我在这叫唤什么?你还真别拿什么刑警队的吓唬我,我没招惹你,你也别招惹我!”
苗雨瞳一边挣扎着要甩开我,一边叫:“放开我,你要干吗啊!夏微晨!你放开——”
“田……”那个主管模样的人没想到田乃刚会这么说,一下愣住了。
我转过头去一看,苗雨瞳正站在一间办公室的门口,抱着一叠资料,冲我大喊。她的身后站着的,正是田乃刚。见我停止了动作,苗雨瞳快步跑了过来,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大声地说:“你跑到这来干什么啊?”我顺手抓住了她的手,怒气冲冲地说:“跟我走!”说着,我拖着她就要往外走。
突然就有一团熊熊的火焰在我的胸膛里燃烧了起来,我感觉自己九九藏书网已经快要崩溃了,这种痛苦与迷惑交杂在一起之后,一下子就变成了愤怒。不管是因为什么,我都必须要找到事实的真相和答案!所以在那团烈火的炙烤之下,我在第二天上午直接冲上了光动力文化传媒公司的办公楼。前台的文员见我出了电梯,刚站起来,我就已经走了进去,她一边拦我一边问我找谁,我使劲地推开她的手,叫了句:“滚一边去!”
张小锋瞥了我一眼,好像并没有认出我来,他指着胡德超的鼻子骂道:
我赶紧站了起来,边往外走边说:“行了行了,你到底有什么事呀?”
“张小锋,你还认识我吗?”我再也忍不住地插了句话,“胡德超说的事情应该跟你没什么关系,可是你……你怎么……”我忽然张口结舌起来,这个场面实在太超出我的意料之外了,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当初那个迷惘错乱的文学少年,和眼前这个满口脏话的小混混结合在一起,我完全懵了。
“苗雨瞳?”我的脑海中横空响起一声炸雷。
“噢!原来你也不知道啊?没人告诉你那是什么隐蔽拍摄?那谁给你结的钱啊?”张小锋说,“我也不知道那个老板叫什么名字啊,我就随耳听到了一嘴,他管他那个小姘头叫什么,妙雨……雨什么来着?哦对!雨桶!还他妈浴缸呢……”
放下电话后我对苏弦他们说我有点事情要先走,她们还沉浸在分辩管我叫二舅爷的人她们应该怎么称呼,也就没有多问。好奇心驱使着我赶到了胡德超所说的那家叫做湘菜小厨的饭馆,并准备见一见那个和初敏敏的假故事巧合地重叠在一起的锋哥,但是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因无聊而起的好奇心,竟然牵出了一个让我震惊万分的秘密。
就在我还恍惚的时候,胡德超胸脯一挺,叫嚣道:“小王八犊子,就他妈你呀,敢欺负我二舅爷的小姨子?你在江北区这片儿才他妈混多久啊!你知道我大舅爷是干啥的不?刑警大队韩子东!连他弟弟的小姨子你也敢动?”
张小锋所说的事情,就像一只马蜂,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猛地被它蜇了一下。瞬时间的疼痛汹涌而来,马蹄般踏破了我所有的心理底线。假的,又是假的!在施秋婷、初敏敏之后,又一个假故事、假患者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比起对初敏敏疼惜和原谅,对施秋婷的迷惑和未解,张小锋则是让我痛恨。他就像一个全副武装的匪徒,凶残地对你进行殴打之后逃之夭夭,而没多久又意外地出现,并且脱得赤条条不挂一丝、笑嘻嘻地站在你面前。可是我已经无力去报复他什么了,因为我根本不能迅速地调整自己,将先前迷惘的文学少年张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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锋和后来的流氓少年张小锋完全剥离开来,去审视和判断到底哪个影像才是真实的,哪个才是虚假的。
我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田乃刚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就像《水浒》里被青面兽杨志砍死的泼皮牛二,除了让人怒不可遏之外又毫无办法,难道我也应该杀了他才能释放掉心中翻滚的岩浆吗?“你到底是不是个人?”我全然没了刚才的猛烈,反而好像个漏了气的足球,“你究竟为什么要折磨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边的胡德超好像听到了有人叫我姐夫,这家伙反应倒挺快,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句:“哎呀妈呀!是二舅姨姥吧?你们在哪疙瘩捏?我给你拜个晚年了啊!给我二舅姨奶也带个好儿啊!就是我二舅爷他媳妇!哎呀妈呀,这回我可整明白了,恩哪,就得这么叫,指定地!就是二舅姨姥……”
田乃刚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嗬……”并不大的房间,被他的这一声叹息震动了空气,就像金戈相触的响动。余声散去的下一秒,一切又瞬间跌入了沉寂,死一样的沉寂。
“你给我滚一边去!”我愤怒地骂了他一句,“我不想见到你,也不想跟你说话!再惹怒我连你一起打!”
但最让我痛苦与挣扎、迷惑与惊恐的,是这件事情居然牵扯到了苗雨瞳。
“你,给我再说一遍!”田乃刚被我拉得半站了起来,他向前倾着身子,垂着双臂,像一只放弃抵抗待宰的母鸡。虽然他的脸色已经被我勒得胀红,可是他竟然咧了咧嘴,笑了起来。我终于被彻底激怒了,一拳挥了过去,打得他鼻孔流出了血。
“你他妈谁啊!别拿什么刑警队的哥啊弟啊的吓唬我!”张小锋说。
“你他妈的有病吧?什么二舅爷什么小姨子的?你说什么呢?我他妈混的再不好,也轮不到你来指点,你算个什么东西啊?小偷在江北这片儿还不如狗你不知道吗?”
这时有个主管模样的人跑了出来,一边指着我一边掏手机,叫道:“你是干什么的?赶紧给我住手!田总,您快别动,我报警抓他!”说着,他就要按键。
苗雨瞳犹豫了一下,转身离开了。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一个箭步冲了过去,隔着他的办公桌,一把抓住了田乃刚的衣领,满眼充血地咬牙切齿道:
还没等他说完,我一侧身,用肘部向上一顶,弹开了他的手,再迅速地绕臂抓腕,向下一压,他啊呀一声,半个身子就倾斜了下来。我抬起膝盖愤怒地朝他的脸猛地磕了一下,他顿时就呕了一口血。旁边的几个保安这才反应过来,一齐扑向了我。我此时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也没管什么头部身体还是四肢,狠狠地打向了他们。其中两个很99lib•net快就被我打倒,正当我一个侧踹踢向最后一个保安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大叫了一声:“夏微晨,你疯了!快住手!”
“小夏,你这是怎么了?别激动,有什么事到我办公室说。”说着,他伸过手来要掰开我抓住苗雨瞳的手,“有话好好说嘛,雨瞳毕竟是个女孩子,你看你这是……”
田乃刚兀自笑了几声,伸手抹了抹脸上的血迹,然后又一把一把地将那些污血,抹到了他桌面上的那颗狼头骨上面。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一动一停,像个得了神经病的行为艺术家一样,胸口的烈火已经沸腾成了岩浆,它们烧得我快要熔化了。可是我却手足无措地,根本无法找出任何突破口。正在这时,田乃刚收住了笑,抬起头对我说:“四个保安,都被你几击倒地,挺不错的。打我,打的也挺好的,你看,都流血了。可是,你的这些拳脚,都是真的属于你个人的天然的属性吗?”
“我没有想到的事情比你还多,没见过的一面也不比你少!”我接着田乃刚的话回答,眼睛却一直狠狠地盯着苗雨瞳。说完,我又转向田乃刚:“正好,现在连你也算上,我问你们,你们认识张小锋吗?”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我的语气中充满了失望和痛心。
我几乎将牙齿咬得发出了嘎嘎嘣嘣的响声,低吼道:“你为什要这么做?为什么!你他妈的有病吗!”说完,我又打了他一拳。田乃刚的嘴唇也渗出血来,但是他并没有收敛那可恨而鄙贱的笑,还努力地挤出了几个字:
“雨瞳,你先出去,我想和小夏单独聊聊。”田乃刚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刚想阻拦,他紧接着又望向我,补了一句:“张小锋去你那演电影,是我安排的,不关她的事。”
我的头已经开始嗡嗡作响了,我颤抖着声音问他:“你是说……你那天,去我那,都是在演戏?是谁……是哪个老板叫你去的?”
这都哪跟哪啊,我气得哭笑不得,旁边的苏弦和初敏敏早已经笑翻了,还跟着起劲,学人家分辈分:“好好好,这大外甥真懂事儿,不对,大外甥孙,大外孙甥?大外……”
胡德超真是有点“虎的超”,我本来想先绕过去在后面看看,万一真是像初敏敏编的故事里说的那样,那个叫锋哥的长得有几分像言承旭,那可真就是巧到家了,到时候我再拍几张照片回去,好好地揶揄一下她。没想到胡德超一副得了大靠山的样子,站在饭馆门口嗷唠地喊了一大嗓子:“妈的!死疯子你个山炮玩意,给我滚出来!”正坐在门口的那一桌人哗啦一下就站了起来,其中一个留着长发的男的冲胡德超骂道:“你他妈吃伟哥了?叫谁呢?”说着,几个人就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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