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食粮
第七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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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篇
新食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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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回啊,我企足而待黎明……
更邀我们入梦而非做爱。
夜幕降落在冷泉上,
在特马西宁的伊斯兰教隐士家吃饭,最后端上餐桌的是香饼;糕饼上装饰着金黄色、灰色或玫瑰色的树叶,好像是用面包屑揉成的,入口酥脆,俨若嚼沙,倒不乏风味:有玫瑰香的,石榴香的,还有的似乎完全走了味。——在这里就餐,如不拼命吸烟,简直难有醉意。菜量多得倒人胃口,而每上一道菜,话题也就随之改变。餐后,一名黑仆拎来水壶,往你手指浇浸了香料的水,下面则用水盆接着。那地方的女人和你行乐之后,也是这样给你洗手。
……在沮丧的大海上……
不过,那天我所见到最美的景象,还是赶回圈栏的羊群,它们小小的蹄子急促地踏着地面,沙沙声宛如骤雨;大漠夕阳西下,羊蹄踏处尘土飞扬。
比斯克拉花园
我用一根麦管吮吸冰镇柠檬水……
往日我惊愕地望着霞光和万物,
波涛汹涌,浪花飞沫冲刷甲板。螺旋桨跳动不已……
再待晨曦出现的时候,
中午,我们抵达绿洲,就在岩石和黄沙之间。烈日下的疲惫村庄,不像在等候我们。棕榈肃立不动。几个老翁在门洞里闲聊,男人昏昏欲睡,儿童在学堂里喧闹;妇女,一个也见不到。
阿特曼,你在信上对我说:“我在等待您到棕榈树下放羊。您快回来吧!枝头行将报春:我们一道散步,排除一切思虑……”——“阿特曼,你这牧羊人,你不必再去棕榈树下等我,也不必看春天是否在树枝间出现。我已经来了,春色也已满枝头;我们一道散步,排除了一切思虑。”
——沙漠中的商队!晓行夜宿的商队,旅途劳顿的商队,每每为海市蜃楼所陶醉,而现在却垂头丧气!商队!我为何不能同你们一道出发,商队!
海风强劲,万里晴空。早到的暖流,樯桅的摇晃。
绿洲!犹如岛屿浮在沙漠上。远处的棕榈树碧绿,标明那里有水源,树根可以畅饮。有时的确水如泉涌,夹竹桃俯向水面。——那天,约莫十点钟,我们到达那里,起初我们不愿意再往前走了。园中的鲜花十分娇媚,让人依恋难舍。——绿洲!(阿赫迈德对我说:下一片绿洲还要美得多。)
园林!我还是要说,薄暮时分,你是多么静谧而恬适!园林啊!有的青翠欲滴,给人以洗浴之感;有的宛似树木单一的果园,杏子成熟了;另一些园中鲜花盛开,蜜蜂嘤嘤,花香四溢,浓烈得令人欲饮,像醇醪那样令人沉醉。
溪水如空气般温馨,
绿洲。下一片绿洲,叫我怎么说呢?它还要美上几分。我们在那里等候夜幕降临。
黄沙漫漫的荒漠啊,我早就该狂热地爱你!但愿你最小的尘粒在它微小的空间,也能映现宇宙的整体!微尘啊,你还记得什么是生命,生命又是从什么爱情中分离出来的?微尘也希望受到人的赞颂。
还有的商队选择西方,黄昏出发,渐渐隐没在耀眼的夕照中。
我看见了曙光来临,
舍特马
总觉得晨曦有一股香味,
渡海
海浪输九*九*藏*书*网却沙丘三分蓝。
绿荫下的溪流;水渠漂流着树叶和花瓣,水流缓慢,当地人称为“灌溉渠”。
天一亮我就出门散步,也不注视任何物体,但又无不尽收眼底。各种未予理睬的感觉,在我身上汇集起来,组成一首美妙的交响乐。时光流逝,我的兴奋情绪也减缓了,好比偏西的太阳放慢了速度。接着,我选择一个能引起我爱恋的人或物——但我希望是活动的,因为我的激情一经固定,就丧失活力了。每当新的一瞬间,我就好像什么还未见过,什么还未品味过。我狂热而胡乱追逐正在流逝的东西。昨天我跑步登上那俯临卜利达的山峦之巅,打算多观赏一会儿太阳,观赏夕阳西下、晚霞染红白色阳台的景象。我无意中发现树下的阴影与宁静;我在月光下徜徉,常有游泳之感,但觉身子沐浴在光亮温煦的空气中,轻飘飘地浮起来。
给纳塔纳埃尔的信
——我还想谈谈沙漠:
我曾见天边狂风怒吼,飞沙走石,令绿洲气喘吁吁,像一只遭受暴风雨袭击而惊慌失措的航船;绿洲被狂风掀翻。而在小村庄的街道上,瘦骨嶙峋的男人赤身露体,蜷缩身子,忍受着炙热焦渴的折磨。
胜似天空一片光。
清风软软抚弄,
至于黑夜,茫茫黑夜,我能谈些什么呢?
黎明即出去……冲进……清新的空气中。一株夹竹桃在抖瑟的清晨里摇曳。
我见过疲惫不堪的商队归来:骆驼跑在广场上,商人卸下货驮,那是用帆布缝制的大货包,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货物。另几匹骆驼载着妇女,她们都躲在驮轿里。还有几匹骆驼驮着帐篷什物,晚间就支起帐篷宿营。啊!无边无际的大漠黄沙,无穷无尽的伟壮的劳顿!——广场上燃起了篝火,准备晚餐。
——一堆堆白骨、空空的贝壳……
下雨之前,正午刮着呼呼的热风,将灼热的气息吹入地下。因此,现在树下的小径热气腾腾;金合欢枝条低垂,似乎要遮掩那些在石凳上作乐的情侣。——这是一座尽欢的乐园,男人穿着毛料衣裳,女人穿着带条纹的罩袍,都等待着水汽浸入体内。他们仍像原先那样坐在长凳上,但都沉默无言了,静静地聆听雨声,让这匆匆来去的夏日骤雨落到身上,打湿衣衫,洗浴身体。——空气湿重,树叶繁茂,令人流连忘返,以致我无法抗拒这种爱恋,一动也不动地坐在他们附近的凳子上。——雨霁,树枝还往下掉雨滴。这工夫,每个人都脱下皮鞋或凉鞋,赤脚踏着浸透雨水的泥土;柔软的泥土给人以快感。
阿敏塔斯的肌肤为什么这么黑?
啊!冷汗淋漓,魂不附体!
比斯克拉——清晨
——现在是万物入梦的时辰。
黏土地表的荒漠,只要有涓滴之水,万物就会充满生机。只要下一场雨,万物就会葱绿。这里土地虽然过于干旱,难得露出一丝笑容,但是青草似乎比别处更嫩更香。由于害怕未待结实就被烈日晒枯,青草都急急忙忙地开花授粉播香,它们的九九藏书网爱情是急促短暂的。太阳出来了,大地龟裂,风化,水从各个裂缝里逃逝。大地坼裂得面目全非,大雨滂沱,激流涌进沟里,冲刷着大地;但是大地无力挽留住水,依然干涸而绝望。
生活对我们曾经是野性和骤然的滋味。但愿这里的幸福,赛似荒冢的繁花。
我来到泉边洗洗发烫的眼睛,
卜利达!萨赫勒之花!冬天你黯淡凋残,到春天又争奇斗艳。这是一个细雨霏霏的早晨,天空倦慵、温和而忧伤。树木繁花正盛,芳香飘溢在修长的小径上。平静的水池有一股喷泉;远处传来兵营的军号声。
继而,在新的大地上醒来,好似大病初愈……——梦中未见的种种景物。
我也曾见过这种黄昏;除了虫鸣的尖叫,再也听不到任何歌声。
光阴慢移。——又是一个经年的干石榴挂在枝头,干瘪得裂开了,而那枝上已敛起新的花苞。斑鸠从棕榈树间掠过。蜜蜂在草地上忙碌。
女人在门口候客,她们身后有一条陡立的楼梯。她们坐在门槛上,神情严肃,脸上粉饰得活像一尊尊神像,头戴钱币缀成的冠冕。入夜,这条街就热闹起来。楼梯顶端点起灯,每个女人都坐在楼梯口所形成的光亮的壁龛里,全背着光,头上的金冠闪闪发亮。每个女人都好像在等我,特意等我。你要上楼去,往她冠冕上投一小枚金币就行了;那妓女顺手将灯熄灭;领你走进一间小屋,陪你用小杯喝咖啡,然后就在低矮的长沙发上同你做爱。
黄沙漫漫的沙漠——生命灭绝,唯有风和热的搏动,阴天下雨,沙漠犹如天鹅绒一般柔软,夕照中,则像燃烧的火焰;而到清晨,又似化为灰烬。沙丘之间形成白色的谷壑,我们骑马穿过,每个足迹都立即被尘沙所覆盖。由于疲惫不堪,每到一座沙丘,我们总感到难以跨越了。
去神圣的树林我也认路,
有的商队向南方行进,去寻觅琥珀、麝香、金粉和鸵鸟毛。
我知道那水泉,要去洗眼睑,
生长细茎针茅的荒漠,游蛇遍地,放眼望去,是一片随风起伏的绿色原野。
白昼渐长。——躺在这里。无花果树的叶子又长大了。用手搓搓叶子,便留下一股清香;叶柄流出泪般的乳浆。
(记得在昂菲达附近有口井,常有美妇人去汲水。离那儿不远耸立一块灰红色大岩石,有人对我说,岩石顶上常有蜂群盘旋;果然,一群群蜜蜂在那儿嗡鸣,蜂巢就筑在岩缝里。到了夏天,蜂巢不耐暑热而化开,蜜浆顺着岩石淌下来,昂菲达的居民纷纷来采蜜。)——牧人啊,快来吧!——(我口中嚼着一片无花果树叶。)
这是缓慢的航行。
比斯克拉——黄昏
今日天色阴沉,金合欢花香气浓郁。空气温馨而湿润。大片厚实的雨滴飘浮着,好像在空中形成……雨滴在树叶上滞留,逐渐加重,最后骤然落下来。
啊!多少次黎明即起,面向霞光万道、比光轮还明灿的东方;——多少次走到绿洲的边缘,那里的最后几棵棕榈树枯萎了,生命再也战胜不了沙漠;——多少次啊,我的欲望九*九*藏*书*网伸向你,沐浴在阳光中的酷热的大漠,正如俯向这无比强烈的耀眼的光源……要何等激动的瞻仰、何等强烈的爱恋,才能战胜这沙漠的灼热呢?
——我熟悉这样的夜晚,觉得一颗颗明星格外璀璨。
加夫萨游泳池具有危险的妩媚:“对歌手有害的阴影”。现在,夜空没有一丝云彩,连雾霭也不见,显得特别深邃。
一泓幽暗的水流,夜色中看不清楚,一直到月光在水面洒上一片碎银。这股溪水仿佛从树丛里流出来,有昼伏夜出的动物来活动。
灿烂辉煌的大海,好像装饰了无数羽翎。波浪汩汩,催动航船。光辉灿烂,压倒一切的印象。想起从前的历次启航。
绿洲。下一片绿洲更美,鲜花遍地开放,树木飒飒作响;更高大的树木;垂在更丰沛的水泉上。时值正午,我们下水洗浴。——然后,我们又得离去。
养一身虱蚤也有乐趣。
我曾见荒凉的旅途上,骆驼的白骨蔽野。那些骆驼因过度疲顿,再难赶路,被商旅遗弃了,随即尸体腐烂,缀满苍蝇,散发出恶臭。
我的眼睛看得发酸……
翌日,我只爱沙漠了。
这是另一座花园,小树林人迹罕至,只见白色的清真寺在橄榄树下微微闪光。——神圣的树林!今天早晨,我拖着无比疲倦的思想,以及因相思而弄得精疲力竭的身体来此休息。紫藤哟,去年冬天,我目睹你那寒碜的光景,想象不出你繁花似锦的芳容。紫藤在树枝间摇动,成串的花球宛如高悬的小香炉,花瓣儿飘落在金砂小径上。水声,水池边的汩汩声,湿漉漉的音响;高大的橄榄树、白色的绣线菊、成林的丁香、丛丛荆棘、簇簇玫瑰;只身来到此境,追忆冬天,会感到多么倦怠,纵然面对春天也提不起精神,甚或希望景色更加肃杀些才好。唉!美景盛情相邀,向孤独者微笑,却处处蕴藏着欲望,如同排在空寂的小径上卑躬屈膝的队列。平静水池的潺潺水声,益发显得周围一片阒寂。
1895年3月
刮起狂风时,商队便停下来,赶驼人躲到骆驼身后避风。
清晨特别凉爽,水手用吊桶打起海水冲洗甲板;通风。——我在客舱听见用硬刷子刷木板的声响。剧烈的冲撞。——我想打开舷窗——海面疾风扑向我淌汗的前额的双鬓。我又想关上舷窗……铺位,重又撂倒。噢!抵港前这一路,颠簸真可怕!映在白色舱壁上旋转的倒影。逼仄。
……等待浪涛袭来。……海水訇然涌上船舷。憋闷窒息;涌起来,又跌下去。我只好一动不动;我在海上究竟算什么呢?——一个软木塞,一个任凭风浪抛掷的可怜的瓶塞。
乌马什
不毛之地,冷酷无情之地,热烈赤诚之地,先知神往之地——啊!苦难的沙漠;辉煌的沙漠,我曾狂热地爱过你。
这棵树上鸟儿啁啾鸣叫。咦!简直不能想象,鸟儿能叫得这么响亮,就好像树木在呼叫——仿佛所有树叶都在呐喊99lib•net——因为看不见隐藏在树冠中的鸟儿。我想:这种激情太强烈了,它们这样呼号会死掉的。今天晚上究竟怎么啦?难道它们一点儿也不知道,黑夜一过去,又会诞生新的黎明吗?难道它们害怕长眠不醒吗?难道它们想一夜之间尽欢而终吗?就好像一睡下去,便永远坠入漫漫的长夜里。暮春之夜多么短促啊!——嘿!夏之晨光又会将它们唤醒;它们快乐极了,只是模糊记得昨夜的睡眠,再把夜晚怕死的心情减轻一点儿而已。
熟悉那枝叶、林间空地的清凉;
图古尔特的广场上,有卖香料的商贩。我们买了各种树脂香:有好闻的,有好嚼的,还有用于焚烧的。供焚烧的树脂制成丸状,点燃后冒出呛人的浓烟,同时散发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这种烟气能引起宗教的玄想,清真寺举行宗教仪式时,焚烧的就是这种树脂香。口嚼的香料会使人立时感到满嘴苦涩,粘在牙齿上,非常难受,吐掉之后许久,余味还不消失。嗅的香料只需闻其味儿罢了。
我便前往那里,
黄沙漫漫的荒漠。——宛似海浪的流沙,不断移动的沙丘,在远处像金字塔一样指引着商队。登上一座沙丘,便可望见天边另一座沙丘的顶端。
比斯克拉
两个身穿白羊毛衫的孩子,领我走进一座无人散步的公园。园子狭长幽深,里端有一扇洞开的门扉。树木高大,而天幕低垂,仿佛挂在树梢上。——墙垣。——雨中一片片村庄。——远处一座座高山。雨水汇成湍流;树木的食粮;严肃而纵情的授粉;飘忽流动的芳香。
阿尔及尔
阿尔及尔这条街,中午时分弥漫着茴香酒和苦艾酒的气味。在比斯克拉的摩尔人咖啡馆里,顾客只喝咖啡、汽水和茶水。阿拉伯茶叶,甘甜中略带胡椒和生姜味;这种饮料乏味,难以下咽,无法喝完一杯,令人联想起一个更为过分而极端的东方。
我们俯身浸润嘴唇……
在那时时出现海市蜃楼的北非盐湖上,我望见犹如水面一样的白茫茫盐层。……我知道,湖面上映照着碧空,盐湖湛蓝得好似大海。……但是为什么会有一簇簇灯芯草,稍远处还会矗立着逐渐崩坍的页岩峭壁?为什么会有漂浮的船只和远处宫殿的幻象?——所有这些变了形的景物,悬浮在这片虚幻的深水之上。(盐湖岸边的气味令人作呕,岸边是可怕的泥灰岩,吸饱了盐分,烈日下暑气蒸腾。)
我的灵魂啊,你在黄沙上看到了什么?
……我回忆起夏天的一场暴雨——真的,那还能叫作雨吗?温乎乎的雨点那么大,那么沉重,击打这座叶绿花红的棕榈园。沉重的雨点把枝叶和花瓣打落一地,好似情人送的花环散落在水中。水流浑浊泛黄,把花粉冲到远方去繁殖。池中的鱼呛昏了过去,听得见鲤鱼在水面上张口喘息的声音。
我曾见在朝阳的斜照中,阿马卡尔杜山变成玫瑰色,仿佛是一种正在燃烧的物质。
夏!金子的熔流;繁茂丰足;强烈的阳光灿烂辉煌。爱的畅快的流溢!谁愿意尝蜜?蜂房的蜡已经融化。
而大海并未因此而藏书网平静。
发白而抖瑟。纯洁的泉水。
牧场上静静流水,清泉边水草芊芊……继而,远航归来。海岸平静,港口泊船。我们会看见候鸟和抛锚的小船,在风平浪静的水面上安眠;夜幕降临,给我们敞开它那宁静而友好的大港湾。
骤热。——哈!我的羊群来了,我听见我所喜爱的牧人的笛声。是他过来呢?还是我迎上前去?
顺其自然,甚而忘却波浪;无念无欲的快感。化作一个物体。
待到黄昏,万籁俱寂,
图古尔特
有的商队向东方跋涉,去搜罗檀香、珍珠、巴格达蜜糕、象牙和刺绣品。
比斯克拉——夜
枕头上的脑袋好像要裂开……
今天夜晚月圆,光华皎洁,清辉洒在甲板上——但是我没有去观赏。
——维吉尔
从马赛港启航。
晨曦要在冰冷的水中泛起,
整整一夜随波涛摇晃,清晨醒来,却在海滩上。高原,丘峦到此休憩;西方,白昼到此消逝;海滩,浪涛前来冲击;深夜,我们的爱前来酣睡……夜好似大港湾向我们围来;思想、光线、忧愁的鸟儿要避开白昼来此歇息;荆棘丛中阴影悄然……
扫罗,你在沙漠中寻找母驴,却没有找到,不期得到了你无意寻找的王位。
是否还能闻到这种香味?
海上之夜
夜阑
这个村落由土房组成,几条小巷白天呈玫瑰色,黄昏时变成紫色;中午阒无一人,到傍晚就热闹起来;咖啡店座无虚席,儿童放了学,老翁依然在门洞里聊天;天色暗下来,女人登上露台,她们摘掉面纱,都像花儿一样美;她们久久地相互倾诉烦闷。
渡海 1895年2月
灌木丛寂静无声,但周围的沙漠却震颤着蝈蝈儿的情歌。
一天早晨,我们来到一座高高的沙丘脚下歇阴。我们坐下;那里还算阴凉,悄然长着灯芯草。
乱石杂陈的荒漠,不毛之地。页岩熠熠闪光,虎岬虫飞来舞去,灯芯草干枯了。在烈日的暴晒下,一切景物都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在广场上宿营的阿拉伯人;熊熊的篝火;夜色中几乎看不清袅袅青烟。
鬓角汗津津,虚弱无力。听天由命。
……我相信我所走的路是“自己的”路,相信自己走的是正路。保持这种无限的自信,已然成为我的习惯,如果宣过誓,就可以称为信仰了。
纳塔纳埃尔,你想象不出这一派阳光普照的景象,想象不出这持续的炎热给肉体带来的快感……悬空一根橄榄树枝、覆盖山峦的苍穹、一家咖啡馆门前的笛声……阿尔及尔显得十分炎热,充满节庆的气氛,因而我要离开三天。我逃避到卜利达,方始发现橘树已满枝繁花……
(那个身穿阿拉伯式白羊毛衫、模样很俊的孩子,名叫“阿祖斯”,意思是“宝贝儿”。另一个叫“瓦迪”,意思是“生在玫瑰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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