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金殿大火
第五节
目录
第一章 南北会通
第一章 南北会通
第二章 外患内忧
第二章 外患内忧
第三章 祸起萧墙
第三章 祸起萧墙
第四章 白莲之乱
第五章 金殿大火
第五章 金殿大火
第五节
第五章 金殿大火
第六章 塞外悲歌
第六章 塞外悲歌
上一页下一页
高燧有些明白了。史复的分析不无道理,这次很有可能是东宫借着缉捕对食的机会,假狗儿之手,铲除自己在大内的势力!而如果真是如此,那就说明东宫已经注意到了自己!想到这里,高燧顿时打了个寒噤,但又有些心存侥幸地道:“本王处事一向小心,从未像二哥那般和东宫直接冲突,大哥没理由注意到本王啊?”
黄俨猛地一哆嗦,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滴落下来。这些年,这位大太监没少给高燧通风报信,但今天史复所言之事太过骇人。别说黄俨一向处事谨慎,就算他胆大如斗,想到此事失败的后果,也不禁汗如雨下。见高燧死死盯着自己,黄俨愈发胆寒,犹豫了许久,方嗫嚅道:“王爷,这可是要凌迟的啊!”
“黄公公!”史复重重地叫了一句,又语重心长地道,“公公也该为自己的将来想想。皇上已经六十二了!一旦他驾崩,太子登基,你该是如何下场?”
史复垂着脑袋沉默不语。自打被高燧“招揽”入赵府后,史复比在汉府时更加孤僻,平日里几乎从不出府,也甚少接触除赵王亲信以外之人;而且,即便是在王府中,他也整日蒙着面纱,绝少以真实面目示人。高燧也怕被有心人认出史复身份,故也赞同他的这种做法,并严禁闲杂人等靠近史复居住的厢房,就连高燧自己,除了有大事相商,也轻易不来扰他。要不是今日之事太过棘手,他都不打算让史复出现在黄俨面前。
“哈哈哈哈……”史复放声大笑道,“他引而不发,只能证明他也明白这事拿到皇上那也扳不倒你,所以索性不提,免得与你伤了和气。既然狗儿都明白你在皇爷心中的分量,那你自己还杞人忧天作什么?”
一直以来,高燧都和宫中内官打得火热,除了黄俨,还有许多内官和赵府有着或多或少的往来。这些人承着赵藩的照顾,同时也将宫中所听所见的各种秘闻源源不断地告诉高燧,对他揣摩父皇心志起到了极大的作用。迁都北京后,原先留守行在旧宫的内官也全部并入二十四衙门,高燧起初还以为自己在宫中的势力会由此变得更强,孰料父皇刚在新宫城里住下,就掀起了一场查禁对食的风波。这些天下来,已经有大几十口子被关进了内官监监狱,其中有好些都是和赵府往来多年的熟人。这样一来,高燧在宫中的耳目急剧减少,消息也不再像以前那么灵通。而且缉捕对食仍在继续,将来还不知有多少人会身陷囹圄;何况就算此风结束,有狗儿提督东厂,以后也再要唆使内官吃里爬外也变得十分困难,赵府在宫中的臂膀面临着被彻底斩断的危险!
黄俨如释重负,高燧却不能安然无忧。史复接下来的话,又将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过其他人就没黄藏书网公公的好命了。现宫里内官中,原行在旧宫的不到两成,其余都是从南京迁来。可东厂抓的对食之人中,这两处几乎平分秋色。如果这果真暗含着东宫清洗我赵府势力的意图,那迟早王爷在老南京内官中的线人也会相继被发。到时候别说赵府在宫中的势力会被一铲而尽,铁证如山之下,王爷被冠上个‘窥伺宫掖’的不敬罪名也是很有可能的。”
“黄伴伴忠心耿耿,本王岂会不知!”高燧立作感动状上前将他扶起。其实对黄俨心志,他也不能完全断定,不过眼下作此姿态肯定是必须的。待黄俨起身,高燧信心满满地拍拍胸脯,道:“黄伴伴放心,只要有本王在,狗儿就别想动你一根汗毛!”
“那不行!”史复一说完,高燧便断然否决道,“东厂这次是不是针对本王都不一定呢!本王这就归藩,未免也太杯弓蛇影了吧!再说了……”高燧嘿嘿一笑,道,“二哥犯下那么大的罪,也不照样还是藩王?既然就藩能被当做后路,那真到那一步时,再做此计较不迟!”
“为何不行?”史复反问道,“王爷召臣入幕,不就是为的此事么?”
“王爷放手!”史复一把将高燧的手架开,毫不畏惧地望着高燧扭曲的脸,道:“您要这么想,臣也无话可说。不过就算如此,可最后也是您赚了大头!”说着,史复回到自己的凳子前坐下,冷冷看着高燧,一字一句地道:“臣只是建言,是否采纳,全由王爷决断!”
“啊!”高燧蓦然惊觉。其实他一直都觉得有些奇怪:这对食在南京皇宫和行在旧宫都甚为风行,凭什么这次已被捕入狱者中有近半之多都是原先行在旧宫的内官!原先他还想着这可能是因为狗儿是从南京皇宫迁过来的,对昔日同僚有所照顾,但现在听了史复的话,他突然意识到,这里头或许另有隐情。迁都前自己在北京留守多年,行在旧宫的内官皆视自己为主,现在虽然自己已不再担任留守,旧宫内官也归入二十四衙门,但这么多年的主仆之情却是无法抹杀的。狗儿此举,如果真是另有图谋的话,那目标只能是自己!
史复知道高燧不会轻易放弃,所以此策也就是一提罢了,见他不纳,遂道:“那便只有中策了。咱们可以想个办法,让皇上放弃追查对食。这样王爷在宫中势力便可保全!”
“哦?”史复这话一说,高燧还没怎么,黄俨却是又惊又喜,赶紧客气地问道,“先生为何会这般肯定?”
史复眼光一寒,幽幽道:“上策,趁迁都未久,北迁京卫将士水土不服之机,纠集旧部,发动兵谏,诛太子太孙,逼皇上逊位!”
黄俨这次确实是急了。本来,他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在内官中的地位仅次于内官监太监郑和藏书网。自打永乐三年郑和出使西洋后,他就是一直宫中内官之首。这些年,黄俨日子过得十分舒坦,平日里大肆收受贿赂不说,还把尚仪局司仪司的典乐魏清玉钓到了手。这魏清玉是女官中数一数二的美人,生得花容月貌,人见人怜;当年永乐都曾一度想把她收为妃嫔,只是虑着她是籍入宫中的建文罪臣后人,这才没有付诸行动。黄俨得此佳人,简直是乐不思蜀、夜夜笙歌。可没想到好日子正过得起劲,永乐却下旨严查对食,还设了个东厂来经办此事!
却不似高燧这般温和,见黄俨畏惧,他冷冷一哼,道:“你和我赵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赵藩要倒了,您也没有好下场!”
“这种事怎么可能有十足把握?”史复苦笑连连。这位赵王和史复之前侍候的汉王性格完全不同。汉王高煦是典型的武人,本身不谙谋略,但只要下定决心,便敢不管不顾的干到底。史复入其幕,正好可以弥补其不足。而赵王高燧正好相反,这位皇三子思虑之缜密、计议之周详虽不能说出类拔萃,但在永乐的三个儿子中也算佼佼者。可惜的是,此人优柔寡断,缺乏成大事者所必须的果决和胆识。史复在他手下,远不如在汉府时畅快。只不过史复之所以入赵府,一多半是受其胁迫,所以就算觉得高燧难成大器,但也无法袖手而去。
高燧目瞪口呆,半晌,他突然上前,揪住史复衣领,怒喝道:“杀不尽的建文奸臣!尔这是要借本王之手,为朱允炆报仇!”
史复略一思忖,摇摇头道:“应该不会。虽说藩王不该和宫中内官往来,但殿下您的情况特殊。您留守北京多年,行在旧宫事务由您主持,和内官有些情分也属正常。这一点上头,东宫找不出茬来!”
史复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二人惺惺作态,半晌方淡淡道:“其实黄公公没什么好担心的,你不会有事!”
听得此言,高燧顿时松了口气,可紧接着,史复的下一句话,又让他全身绷紧:“可要是牵扯到南京过来的人,那就不好说了!”
史复无可奈何地咽了口唾沫,继续道:“下策,王爷主动上奏,请求就藩。只要您离开北京,便就算勾结宫中之事被发,东宫因着您已放弃争储,多半就会既往不咎;至于皇上那边,更就不用说了!”
狂热、畏惧、愤怒、贪婪,各种表情在高燧脸上不停变换着。直过了一盏茶功夫,他才默默走回案后坐下,淡淡道:“先把第一步做成。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话虽如此!”高燧擦擦额头上的汗水,道,九九藏书“可兵谏非同小可。现仅北京城内就驻着二三十个卫所,再加上京畿和附近边塞,总兵力不下三十万!本王仅有三护卫,就算加上那些老的行在京卫旧部,也不过十卫。凭此举事,兵力不足不说,只要父皇出面,登高一呼,我部立刻就会土崩瓦解!”
“王爷救救奴婢!”见到高燧,黄俨立刻跪下,语带哭腔道,“现在狗儿在后宫严查对食,好多宫人都被抓进了内官监。再这么查下去,迟早会查到奴婢头上。奴婢惹不起东厂,唯一的指望就是王爷您了!”黄俨一边说一边流泪,情状甚为悲切。
“狗儿是东宫的人!太子和太孙可不希望宫里的内官和您打得火热!”史复轻飘飘又是一句。
“也没个准!”史复脸上露出一丝阴笑,“眼下已是三月底,马上就要入夏。立夏一过,北京雷雨便就多了起来。咱们可以借此天时,给皇上送份迁都大礼!”见高燧一脸迷茫,史复遂将腹中想法说了出来,末了得意洋洋地道:“上天震怒,看皇上还敢不敢为所欲为!”
“那也不能如此鲁莽!”高燧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此事需从长计议!没有万全把握,不可轻动!”
在后来的历史中,司礼监逐渐压过内官监,成为内官二十四衙门之首,东厂提督亦都由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任,而秉笔太监名义上的地位尚在司礼监掌印太监之下。不过在永乐朝时,司礼监还没有后来的崇高地位,秉笔太监之职亦尚未设立,黄俨作为司礼监掌印太监,虽然地位颇高,但与东厂提督并无上下级的名分;而且东厂直接听命于皇帝本人,狗儿和他的交情也稀松平常,这更让黄俨觉得麻烦不小。
“上中下三策!”史复十分干脆地伸出三根手指头。
怎么办?高燧绞尽脑汁思考着:直接去找狗儿肯定不行,这小子打小就和高炽亲近,他多半不会买自己这个三殿下的帐。去求父皇也有不妥。自己虽是皇子,但早已成年受封。作为一个藩王,自己根本无权干预内宫事务。现在去求父皇,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送上门让父皇怀疑自己和内官勾结。左思右想,高燧仍无计可施,只得把希冀的目光投向史复。
史复说完,高燧立时面白如纸,他呆若木鸡般立了许久,方呐呐道:“这也太狠了吧!多年心血化为一旦,这对父皇可是致命一击啊!”
“黄伴伴!”高燧一脸无奈地道,“本王也是没有办法!不如此,我赵藩这次难逃大劫!”
说完,他又把目光对准黄俨,和颜悦色道:“黄伴伴,这事还需你相助!”
高燧又是一惊。确实,自己在北京这么多年,和当年行在旧宫的这批旧人有关系完全说得过去,但把手伸到南京皇宫那就说不通了!而且与行在旧人不同的是,自己交99lib•net结的原南京宫中内官大多是位高权重之辈,像黄俨、江保,都是父皇的心腹内侍。此外,当初自己对行在旧宫内官施恩,存的是未雨绸缪的心思,想待迁都后,再让他们发挥作用,现在迁都北京才区区数月,这批人在宫里还没成大气候,所以就算被东厂抓住也没什么。可黄俨、江保这帮老南京可就不同了。十多年来,自己就是靠着他们,才探听出无数宫中机密。如果缉捕对食之风继续蔓延,使这帮人也锒铛入狱,那严刑拷打之下,他们没准就会竹筒倒豆子,把和自己私下里做的那些勾当一五一十吐露出来,这些事要被拿到父皇那里,那自己可真就麻烦了!想到这里,高燧心惊肉跳,顿时把目光对准了黄俨。
史复的目光中明显透露出恨其不争的意思。但高燧只当没看见,他一挥手,不容置疑地道:“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谋定而后动,方是正理!”
“黄伴伴高义!本王感激涕零!”高燧大喜,赶紧上前,一把抱住黄俨的臂膀,鼓励道,“你别担心,咱们好好谋划,必能万无一失!”
“非如此不足以使皇上罢手!何况……”史复嘴角浮出一丝狞笑,“要他真就一命呜呼,那反而更好!”史复意味深长地道,“皇帝暴卒,朝中又人心浮动,殿下正好火中取栗,打东宫一个措手不及,一举鼎定乾坤!”
“嘿嘿……”黄俨不好意思地笑着,脸颊犹如一朵绽放的菊花。其实他也觉得凭自己的圣眷,皇爷不至于这么绝情。只是这事毕竟牵涉到身家性命,黄俨惊慌之下,难免乱了阵脚,这才急不可耐地来寻高燧。此时听了史复条理清晰地分析,黄俨心中顿时大安,紧绷多日的神经也终于放松下来。
史复这话带着几分挪揄之意,可在黄俨听来,却犹如天籁之音。史复说完,黄俨心头一宽,不过仍有些顾忌地道:“万一狗儿是引而不发呢?”
“黄伴伴快快请起!”高燧起身上前,将黄俨从地上扶了起来,又把他按到旁边的红木椅子上坐了,自己也返回案后椅子上重新坐下,随即陷入深思。
史复一哂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殿下既然有夺储之意,那纵然万般谨慎,也难保不会露出马脚!何况……”史复话锋一转,又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您在这北京城经营多年,气候已成。现在朝廷迁都于此,有您这么一位势力盘根错节的亲王在,想来东宫也难以高枕无忧!”
史复嘿嘿一笑,道:“黄公公在内官中也是威风八面的头面人物,一举一动,自有无数双眼盯着。你和魏清玉的那点子事,就算藏着掖着,又岂会无人知晓?只不过佯作不知罢了!现在狗儿抓了好几十口子,其中肯定就有知道内情的,只要东厂番役一上刑,他们肯定会把你九九藏书网这个头最高的给供出来。所以,没准皇上早就知道你的勾当!只是你是燕藩老人,皇上顾念旧情,不想把你扯进去,所以压住不提罢了!”
“就怕是时不我待!”史复暗中嘀咕,但面上却也不再争辩。高燧接着道:“先生且将另外两策说来!”
“可是……”黄俨被逼得都快要哭了。
高燧的脸色有些发白。史复的话,虽然有些危言耸听,但也十分在理。而若果真如此,那事情就更加麻烦:现在已经有好些人落到东厂手中。如果东宫有心,完全可以在他们身上玩些花样,将矛头对准自己!思及于此,高燧顿时一阵紧张:“行在旧宫内官,与本王关联甚深。如果先生推测是真,那大哥会不会拿他们做文章,说本王私结宫中内官?”
“那本王该怎么办?”高燧脱口而出。
黄俨打燕藩时起就开始侍候永乐,圣眷其实很不错。但此次永乐查处对食的决心相当之大,而他黄俨作为对食之人中地位最高者,一旦被发,那就算永乐心有不愿,也只能从重处罚,否则不足以服众。正是基于此虑,黄俨才慌了手脚。他左思右想,只能来求高燧,希望这位皇三子出面,在永乐面前给自己讨个人情。
夜幕降临后,黄俨换上一身普通内官的衣服,一个人悄悄出了皇城。出东安门后,黄俨折向东南,沿着大街走了一小阵,便来到了十王邸。这十王邸沿着与北京紫禁城同时开建,供各藩王入京觐见时所居。十座王府沿着皇城依次排开,其中最南的一座,便是赵王朱高燧的府邸。黄俨走到赵王府附近,却不直奔王府大门,而是专门绕了个道,从王府南面的小侧门进府。进入府中后,他在一个小火者的引领下,直奔后院书房,待推开门进屋,朱高燧、赵府承奉杨庆以及蒙着面纱的史复已经等候在里面。
“什么!”高燧倏地从椅子上蹦起,满脸惊慌地摆手道,“这不行!这不行!”
“这倒不失为稳妥之策。可是父皇整肃后宫之意甚坚,想让他放手,怕是没那么容易吧?”
史复继续撺掇道:“可现在不动,将来机会更加渺茫!待朝廷在北京安定下来,肯定会逐步削弱王爷势力!”
黄俨是赵府在宫中的最大奥援,对他高燧当然要想尽办法相助。只是他此时所忧虑者还不仅是一个黄俨。
黄俨一下子面如死灰。迟疑许久,他终于无可奈何的一咬牙,道:“也罢!老奴这次就为王爷豁出去了!”
半晌,史复终于抬起头,用幽邃的目光盯着高燧,道:“王爷,这次怕不仅是缉捕对食这么简单!依臣看,说不定有人想假公济私,趁机寻王爷您的晦气!”
“哪三策?”
见高燧望向自已,黄俨知其心意,赶紧起身跪下,道:“老奴侍候殿下三十年,就算五马分尸,也绝不会说一句您的坏话!”
更多内容...
上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