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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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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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不是什么小树精啊,我的心里漫过一些淡淡的失望。
肯定没有起风。
“不,我是小去,我八岁,八岁的小去。”他摇着大脑袋说。
“不为什么,他天天这样哭。哭饿了,就吃饭;哭累了,就睡觉。”
我把乡下的妈妈也接来了。
不过,我不打算这么快卖掉它。
刚走到孤儿院门口,门缝里就有哭声跑出来。
我指指小去:“是他。”
后来,我把小去带到我的院子里。
“你是不是经常放音乐?”
那么多人,一拨一拨地来,一拨一拨地去,又一拨一拨地来。
“你是小树精?”我带着几分讨好说。
我转过头对那个阿姨说:“他哭,只是想要人抱抱。”
真是一个怪孩子,我心想。此时,“沙沙沙”,冬青树开始摇动枝条。
“他为什么哭?”
“它真的在跳舞哇——”谁都这么说。
亲爱的朋友,如果某一天,那一天没有起风,可是你却遇到一棵九九藏书网摇摇摆摆的树,请一定要张开你的双臂,去抱抱它。
我还没有看够它的舞蹈,我想知道,它为什么会跳舞。
好像起了风,树叶“沙沙”作响,接着枝条开始上下摇动,再接着,树干左右摇摆,最后,竟然一圈圈扭起来——没错,一丁点儿风都没有。
在安安静静的院子里,我们生活得很幸福。
“它一圈圈扭的时候,就是这样。”小去一屁股坐在地上,挥动胳膊和双腿假装放声号啕。
“抱抱就不哭了。”孩子回过头,定定地看我,我愣愣地张着嘴巴像极了一个傻子。
“它想要抱抱。”那孩子仰着大脑袋说了他的第一句话。
后来的日子里,我的心,无时无刻不惦记着大脑袋的小去。院里的冬青开始摇摆的时候,我便试着去抱抱它,真的,不骗你,每一次它都会安静,像一个满足了的孩子。
是一所简陋的孤儿院。我在门前站了一会儿,最终没有进去。
“你是哪家的孩子?该回家吃饭啦。”我催促道。
“它轻轻摇的时候,是这样。”小去假装轻声啜泣,用手背擦眼睛。
“哭了,就要抱抱。”我想起九九藏书小去说过的话。
一丝风都没有起,但是,淡灰树皮的冬青,它却在摇摆。摆个不停,狭长的树叶“沙沙沙”地抖动。
“抱抱?什么?”我满腹疑惑。
江湖上传言风生水起,说我的冬青树,会跳芭蕾舞,会跳爵士舞,会跳新疆舞,会跳印度舞,会跳街舞……传得越来越玄乎。
因为一棵细细的冬青树,我的小院成了闹哄哄的地方。
我说:“对不起,我来找一个小树精。”
“因为它哭了,哭了就要抱抱。”
推门进去,在哭的正是小去。他坐在地上,蹬着双脚,挥动胳膊,脸上挂着大把的眼泪和鼻涕,但是没有一个人理他。
有几位植物学家,总是重复问我一些问题:
瞧新鲜凑热闹的,媒体采访的,搞研究工作的,一拨一拨地来,一拨一拨地去,我的院子,一直闹哄哄的。
于是我在他身边蹲下来,阳光穿过瓦缝,落在他身上,也落在我身上。我搂过他大大的脑袋和小小的身子,抱在怀里,是两秒钟还是一秒钟呢,他戛然停止了哭泣。
这个早上,我的冬青一直安静地站立着。正午,瞧热闹的人们失望九_九_藏_书_网地散去。有个孩子,却一直蹲在树脚。
在闹哄哄的院子里,冬青每跳一次舞,就零零乱乱落下好多叶子,在地上越铺越厚。树上的叶子,越掉越少。我隐隐担心,有一天,它们会不会掉光了?
枝条上的叶子,重新茂盛起来。
大脑袋小孩走到树跟前,张开小小的臂膀,抱住细细的树干。
“它摇摇摆摆的时候,是这样。”小去蹬着脚,甩着手臂假装哇哇大哭。
“啊,跳了,跳舞了!”我开心地嚷嚷。
“它为什么想要抱抱?”我笑着逗他。
一定是,肯定是,第一眼见他,就觉得他和平常的孩子不一样——那么大的脑袋呀。
是两秒钟还是一秒钟呢,我的冬青戛然停止了它的舞蹈。
“有什么好问的,他就是爱哭,早上哭,中午哭,下午哭,把人都烦死了。从小哭到大,现在,我们差不多习惯了。”
“它想要抱抱。”说得很肯定,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大脑袋一摆也不摆。
是一个大脑袋孩子,脑袋大得不成比例,确实太大了。
冬青树就在这个时候跳起了舞。
“他从哪里来?”我还是有些不甘心。
我一定要九_九_藏_书_网去看看他,一个树精为什么躲在孤儿院呢?
“抱抱——哦,抱抱——”
我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哭了——抱抱——”
“快回家啦。”
“不是树精,怎么知道冬青树在哭?”
是半月前的一个黄昏吧,太阳还没有落山,月亮已隐隐出现在天边。我因为一些不顺心的事情郁郁寡欢,潮水一般汹涌地想起住在乡下的妈妈,想起小时候只要不开心,妈妈就会抱抱自己,多么温暖。
抱抱,它就不哭了。
院子里的这棵冬青树是突然跳起舞来的,这么多年来,我都把它当成一棵再普通不过的树,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它会变成一棵明星树,频频出现在报纸、网络和电视上。捎带上我,也沾些光。
为什么会跳舞呢?如果这件事情发生在童话世界,那么压根儿不值一提。但是它发生在了钢筋水泥的再现实不过的城市里,激起了无数人的热情。
他冲我摇摇他的大脑袋。
“莫非我跳舞,树也会跟着跳?”我反问。
看完他的表演,我更加肯定,他就是一个小树精。
好不容易合上嘴巴后,我确信,遇见了一个小树精。恍惚记得,小时候99lib•net看的童话书里,小树精就是顶着一个大脑袋,并且懂得树的喜怒哀乐。
我正要上前去问,一个阿姨过来拦住我说:“这里是能随随便便进来的吗?”
“小树精?”
阿姨大笑,脸上的粉,细细碎碎飘落了一些。
“他出生不到十天,就被扔在医院门口。他的畸形大脑袋,让亲生父母抛弃了他。也因为这大脑袋,没有任何人要领养他。”
然后小去勾起脑袋,走了。我悄悄跟着他,穿过一条巷子,绕过一个公园,又穿过一条巷子,走过一条马路。最后他走进了一扇铁门。
“因为我像它。”小去说,“那些落下的叶子,是它的眼泪。”
“没有这个习惯。”我肯定地摇头。
一个又一个的人找到我,希望买走这棵跳舞的冬青,价钱从一万到十万到二十万到三十万,“噌噌噌”往上走。
在我的院子里,他再没有哭过。冬青树一开始摇摆,他便立即张开小小的臂膀去拥抱。
“你们都不去问问他为什么哭吗?”
孤儿院里,大人们做自己的,孩子们玩自己的,没有谁理会小去的哭。
“你是不是经常在院子里跳舞?”
他冲我点点他的大脑袋,依旧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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