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错过的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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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错过的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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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错过了这种缘。这构不成我的悔,但从此我对上海有了种“纤纤情结”……
“文革”中,北方的“红卫兵”,选择“大串联”的第一目标城市是北京,第二便是上海。不管实际上去没去成上海,没有内心里不曾希望去成的……
我是复旦中文系家境很穷的学生之一,三年内只探过一次家。我的老师们对我很好,很爱护我。其中袁越老师和秦耕老师对我的关怀,实在不是“师生情谊”四个字可以包容的。翁世荣老师和辅导员徐天德对我也是极为友善的。因某几个同学存心制造的一些小事端,因当年复旦特殊的政治背景和氛围,我受过一些委屈,于今想来,不过是小委屈,实在不值得耿耿于怀的。然而我毕业前后,尤其“四人帮”粉碎后,确曾耿耿于怀过。现在,四十四岁的我,忆起往事,心中只存一片温馨,不复再有任何积怨。我很想念我的袁越老师,也很想念我的秦耕老师和翁世荣老师。不知他们是否仍在教学。我想借此机会对他们说——老师们,我永远感激你们!在非常的九九藏书网年代里,在非常的大学生活中,没有你们给予我种种关怀,种种勉励,我是读不完我的大学的。徐天德老师其实只比我年长一两岁。他总亲切地叫我“大梁”。除了在什么郑重的场合点名,他几乎就没叫过我完整的姓名。多想再听他叫我一声“大梁”呀。我曾误解过他。我想对他说——“大梁”当年是个性情太耿直的东北小子,你就多多原谅你的学生“大梁”吧……我仿佛看到他笑了……
倒好像我是上海人似的呢……最后我问上海知青战友刘鸿飞一家好。祝愿他老母亲健康长寿,我在复旦读书时,老人家曾把我当儿子似的看待。从北到南,我坚信好人永远比坏人多。而且多极了,多极了……
我还想悄悄告诉你——我曾很希望有一位上海妻子呢!真的。上海的好姑娘和上海的好女人,也许是中国最善于,最天生善于慰藉男人的心灵了!我听她们吴侬软语便会平和得像一条浮定在水中的鱼。尽管我应该很惭愧地承认——一句上海话也不会说……
像众所周知的那样,九九藏书网两年后我下乡了。一天,连队里来了一批二十几个上海男女知青。过了一年,又来了第二批。我生平第一次与一些和我同龄的上海人成了“知青战友”。我曾是男一班班长。我的班里就分到了几名上海知青。
小学六年级以前,只知道中国有南方,不知道中国有上海。后来知道中国有上海了,是从大人们口中才知道的。因为当年最好的手表是“上海”牌,最好的自行车是上海出产的“凤凰”牌,最好的缝纫机是上海出产的“蜜蜂”牌,好像一个时期内曾改为“蝴蝶”牌,而最好的收音机也是上海出产的。大人们谈起最好的什么什么的时候,话里话外总是离不开上海。按今天的说法,这该被认为是上海的“广告效应”了,尽管当年中国最好的东西并不大做广告,但上海毕竟是一个与我无关的地方,正如当年最好的东西并非许多城市贫民家庭敢奢望敢向往的……
在到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去的全国各地的知识青年中,我始终认为,就整体评价而言,上海女知青们是尤其令我钦九九藏书敬的。都认为上海人说的永远比干的漂亮,这话其实欠公道。我当年见识过不少善于夸夸其谈的女知青,有哈尔滨的,有北京的,有天津的,可在我的记忆中,却没有一个上海女知青是那样的。她们似乎永远是最服从分配听从指挥的;她们任劳任怨;她们也极少搬弄口舌,传播什么飞短流长;受了委屈往往并不反应激烈,并不表示“是可忍,孰不可忍”的抗议。而且,在最初的几年里,她们似乎总怕受到不公平的伤害。除了她们中容貌美好的格外引人注意,大多数的她们,其实乃是知青中最自甘寂寞的。这可能由于她们普遍比别的城市的知青小两三岁的原因吧。普遍地,她们最少知青特有的种种政治野心。普遍地,她们很善良,温柔又善良。包括她们中的标兵,比如我当年的副指导员许凤英,我们师的知青模范戴红珠,都是些好姑娘。她们当年的荣誉——如果那仍不失为荣誉的话,是她们当年通过苦干获得的,绝非是靠大“侃”革命理论“侃”到的。如今想来,我对她们的钦敬九九藏书,在较大程度上是同情啊……
上海,你如果问我上海最好的是什么——那么让我悄悄告诉你——对我来说,最好的是上海的女孩子和上海的女人们。
这是我和上海确曾有过的一种缘。
上海知青改变了我对上海人的间接的成见。我对上海女知青比对上海男知青的印象好。上海男知青们劳动中普遍有点儿拈轻怕重似的。但后来我对他们这一点成见也改变了。不再认为他们普遍地如此了,因为连队里有几名上海男知青为人挺诚恳,也较有正义感,劳动中不怕苦不怕累的。最主要的,那仿佛是出于自觉,而不是出于什么强烈的自我表现意识。与他们相比,当年倒是我自己往往有太强的自我表现意识。
我本是可以留在复旦,也是可以留在上海的。老师们都曾劝我留在复旦,起码留在上海。
后来知道上海是一座很大的城市了,从电影里知道的。首先自然是《霓虹灯下的哨兵》,还有《战上海》,还有《不夜城》。觉得上海真是中国资本家最多的城市。当然也觉得上海人嘛,多多少少的,肯定都是受到九九藏书过南京路上资产阶级香风的熏染,肯定都是不同程度地有点儿“资产阶级做派”的。记得我们那条街上有一家的新媳妇是上海人,也可能并不是上海人,只不过是上海附近某小县城的人。但她自己却希望被看成上海人,结果使我们一些刚上中学的孩子,觉得她正像《霓虹灯下的哨兵》中企图腐蚀赵大大和排长陈喜儿的“资产阶级女人”。常恶作剧地冲她背后喊“拜拜”,气得她哭过好几次。她的公公婆婆还为此找过我们的家长,郑重严肃地告过我们的状……
我自己一心要返回我的家乡。没回成家乡,倒成了北京人。
我做梦也不曾想到过我居然会跨入复旦大学的校门。我成为复旦的学生,对我是太意外的机遇,太大的幸运。
妻自从窥到了我心中的这点儿小秘密,便每每对我开玩笑——回你的上海去,回你的上海去!
我例外。极少有像我一样的“红卫兵”,已到了北京却不去上海,因为我的父亲当年在成都。和我最好的同学也不愿因陪伴我而放弃去上海的冲动,所以我是很孤独地登上开往成都的列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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